Cruel to be kind ~ 不言而喻
從後山丘的林徑跑下來,風吹過額際的感觸濕冷無比,男人用披在肩上的毛巾擦掉汗水,運動外套的袖子拉高,露出的結實手肘泛著汗光,腳步輕快地穿過後山通道,進入住宅區的鋪裝道路,凍寒的天色尚未大亮,路燈也還開著,社區內一片靜寂。
跑過轉角的紅瓦洋房時,放慢下腳步,往固定路過的庭院探了一下頭,沒看到要找的目標,又四處張望著。
在他徘徊時,從後襲上了一道黑影。
「!」
整個人被撲倒在草地上。
嚇了一跳,但在臉被大力舔了一下後,丹就馬上解開所有警戒。
「特洛伊!你不要嚇我!」
銀灰色的威瑪獵犬很高興地舔著青年有點汗濕的臉,粗短的尾巴來回搖動。
從地上坐起身,跟慢跑時認識的大狗玩了一陣子,天色又變換了一層色階。
「啊!太晚了!我得趕快回家。再見了,下次再來找你玩。」
摸了摸方正的大頭,就轉身趕緊跑上歸途。一回到家,再從頭到肩擦了一次汗,要回房沖澡時,一上樓就跟山姆撞個對面。
「爸?你現在就要去上班?」
早的不像話。看著父親已領帶打好,西裝外套也披上的模樣,丹不解地問。
就算平常這時間他多半已起床,可是若非也去慢跑,就是準備早餐或工作資料,少有趕著出門的時候。
「對,案子有份資料沒帶回來,要早點去事務所先看過,今天才能開會。」
漫不經心地回答著,山姆快步走向玄關,將掛勾上的毛大衣取下,瞥了一眼窗外。
「外面溫度如何?」
「比昨天更冷了,你最好加一條圍巾。我去幫你拿。」
從主臥室找出適當的圍巾後,丹再跑下一樓。
「……不要這樣。」
幫著自己圍上是很貼心,可是同時也貼過來的嘴唇就有點多餘了。山姆輕聲制止。
一如往常地沒理會,照唇面輕吻一下,青年將搖著頭碎碎嘀咕的父親送走後,開始上班前的準備工作,要出門時,天色已是帶著霧氣的灰亮。
「嗯?那是──」
鎖好大門,一背過身,陌生的車影映入眼簾。
與如今車身極度流線與簡潔的主流設計不同,方正的粗獷線條與黑亮鈑金的光澤顯示出是部有相當歷史的古董車。
「雪佛萊的經典車款……?」
車種一下子想不起來,只記得是至少有六十年歲月的老車,因零件難換修加上燃料稅超高,已幾乎在街上絕跡,要保養得那麼漂亮且還能掛牌行駛,車主投入的心力與金錢必定非常可觀。
按捺不住好奇心地想接近觀察時,突然被叫住。
「丹。」
回過頭來,看到了久違的身影。
「安迪?」
父親的友人笑著走近,氣質與兒時的記憶一樣,依然是休閒中帶有低調細節的藝術家風格。
「好久不見,你長好大了。」
「……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與山姆顯得年輕的孩子臉不同,安迪是另一種意義的凍齡。溫厚的面容完全看不出年紀,除了眼角與嘴邊的笑紋隱約透露歲月外,淡色的雙眸總是水汪汪,髮絲也是滿頭的濃密焦茶色,多數時間都彷彿只有二十幾歲的小毛頭,有時又突然像老人般蒼老,然而,散發的氣息與他的南方慢腔調一樣,一向都相當柔和。
「怎麼會沒變,都五十幾啦,是個老頭了。」
即使比山姆年長多歲,與年輕時一樣,五官依然俊秀得接近女性的男人自嘲地笑著。
丹突然納悶不知他有沒結婚,從小對這個歌手長輩的印象就是如風般來去,總是在全國各地甚至海外巡迴,好幾年才見得到一次面,有聽說近十年他以製作面的工作為主,不再演出,可是依然東奔西跑,沒有長期落腳處。
「安迪,這台雪佛萊是你的嗎?」
「算是吧。」
迂迴地回答,將視線移向大門,男人開口問。
「你爸在嗎?」
「已經去上班了,他今天有事,比較早出門。」
「是嗎……。」
凝視前方的淡水色眼眸紋風不動。
頓時感到一陣寒意,丹掏出手機。
「我幫你打電話找他吧。」
「不需要,謝謝。」
「確定?」
「我開了整晚車,要先去旅館辦入住,之後再找他。」
乾脆地轉身,安迪開啟黑亮的車門,要坐進去時,抬頭提醒年輕人。
「喔,對了,不要跟山姆講我來的事。」
「?」
「我太心急了,抵達的一大早就上門,給他知道一定會被唸,你也知道你家老頭個性的……。」
「沒問題。」
想到父親板起臉來數落人的沒完沒了模樣,青年完全理解地應允。
「謝啦,那定下來後,我會再聯絡你們。」
待隆隆引擎聲遠去,丹才走向自己的四輪驅動車。就連這種越野的車款,如今引擎的運作也都安靜得近乎無聲了。要發動車子時,才想起剛才有什麼不對勁。
「安迪他怎麼──」
沒有直接上門,而是下車等在一旁,一付要出其不意的樣子。
歪著頭,設想他可能只是猶豫該不該那麼早造訪,才沒多加在意地上了路。
「禮服用的豎領襯衫?」
午休時間開始十分鐘,響起的手機中傳來父親意外的請求,丹吞進口中的三明治,高聲問。
『對,事務所加入了新合夥人,明晚有慶祝晚宴,需正裝出席。』
「你不是有全套的晚禮服嗎?」
『上次穿的那次,襯衫沾到紅酒,之後又忘了送去乾洗,現在處理也來不及了……。』
話筒另一端傳來無力的說明,攙雜著印表機運作與大量文件翻動的背景音。
「真糟。」
『是呀,上週我就一直念著要去買新的,可是忙到忘了,今天才想起來,已經沒時間去了。』
「晚上跟明天都沒時間?」
『沒有。』
接著山姆跟秘書交待了幾樣火速待查與確認的要件後,才又回到通話上。
『丹,你有空幫我買嗎?這種私事我不好拜託同事。』
「沒問題,下班後我就去。你領圍沒變吧?」
『可能少了半吋,不過沒差那一點,就照之前的尺寸──』
「少半吋?你瘦了嗎?」
『…………。』
「爸?」
話筒另一頭傳來嘆息聲,接著是音量降低許多的責難。
『最近給你一折騰,要不瘦也難。』
「沒那麼誇張吧。」
『你偶爾也考慮一下我的年齡如何!』
「那只是藉口,你的慢跑路徑明明比我多半哩,都還遊刃有餘。」
『…………麻煩你了。回來我再給你錢。』
通話中斷。
凝視傳來單調嘟嘟聲的話筒片刻,才慢吞吞地收起手機,打算起下班後的計劃,合適的訂製服店都在鬧區,一旦身陷通勤的車陣,就難以在打佯前準時趕到。從網路上查出店家電話,打去報了需要的尺寸與款式,確定有貨且保留下才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保險多了……。」
到店頭還是得試穿,因上衣規格相符,才能幫著跑腿這檔事,褲子就有困難了,身高差的三吋大半都差在腿長,比起視覺的印象,先想起的,是情事時相纏的修長肉感。
臉頓時漲紅,手中的三明治也捏扁,還好咖啡是放在桌上。身體發熱得坐也坐不住,也怕站起身走動會被同事問東問西,左右為難時,手機又響起。是一早才見面的父親的友人。
『丹,我聯絡不上你老頭,他老是在電話中或開會中……。』
「他這個月很忙,這陣子我也很少看到他。」
『是嗎……。』
略微沙啞的嗓音若有所思地呢喃,輕柔的音質讓青年感到些許不自在,尤其剛還滿腦子那種遐想。
『那他大概都幾點回家?』
「不一定,差不多也要十點過後吧。」
『這樣嗎,那恐怕要等週末了……。』
「要我幫你傳話嗎?」
『不用,謝了。』
在通話中斷前,丹著實聽到了話筒另一頭的喃喃自語。
──那渾球反正在躲我。
【Warning】此回含重度成人內容,配對是『SxD』,我總有一天會標錯配對(默)。
下班回家的半路上接到山姆的聯絡時,丹還以為是代買的襯衫出問題了,他一早就把全套晚禮服直接帶去公司,說是要晚宴前才換上,當時就有點擔心襯衫是否確實合身。
『不是衣服的問題,是我有份簡報要交給遠道來的合夥人,早上不小心丟在家裡……。』
比起服裝疏忽時更沮喪的頹然聲音,在車裡的免持聽筒系統響起。
『他明天一早就要出城,雖然之後可以用快遞送去,還是不妥……。』
「你是要我幫你送去嗎?」
『拜託,如果今晚沒事的話。你可以在這裡的餐廳用晚餐,算我的帳。』
腦海中浮現宴會場所的金碧輝煌旅館與米其林二星的餐廳,是很動心,可是──
「你也不能跟我吃,不用了啦。」
『抱歉……。』
「不用擔心,我會幫你送去。請我一杯酒就好了。」
停在家前的車道上,進屋找著文件要出門時,才想起今天是公司的休閒日,穿的是厚棉的運動衫跟牛仔褲,歪頭一想,就還是回房裡換上較正式的襯衫與大衣,才又上路。
路程有一段距離,是有點脫力與無奈,可是一點都不覺得厭煩,比較擔心的只有必須與父親的同事照面的情況,腦中回想著前幾次的經驗,男同事是沒問題,女同事就跟自己職場的一樣,七嘴八舌的程度只會因年長而更不遮掩。
抵達金與黑的大門玄關,將車子交給門房停泊,直接往宴會廳走去。曾被地震震垮又重建的老旅館,依然維持著十九世紀歐陸的典雅風情,大廳的玻璃天棚是豪華的金銅鑲嵌,地板是米白與黑花崗岩的拚貼,百年來一直都是許多工程與建築藝術的典範,每次來時都忍不住要以專業的角度多打量兩眼。
跟著一路上的指標,抵達宴會廳時,還打定主意一旦文件送達就要趕快閃人,然而,穿過一堆盛裝的男女,在擁擠的廳裡毫無困難地找著人後,這念頭馬上就煙消雲散。
金米色大理石牆前,俯下頭跟一對老夫婦談笑的側影一映入眼簾,呼吸瞬間屏住。
留意到自己出現,與談話的對象打過招呼,馬上快步接近而來的高興模樣雖稱不上莊重,卻帶有輕快的魅力。
「你來了,很抱歉,這幾天我忙昏頭了,忘東忘西──」
「沒問題。這是你要的文件吧。」
接過後,山姆示意獨子在原地等一下,將簡報先送去呈交。
拿起侍者送上的香檳,丹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靠在牆上旁觀那光景。稱不上大的廳內約塞了兩百人,找個人應該相當不容易,剛才還是一下子就找著了,除了父親本來就高人一等之外,在周遭所形成的獨特氛圍才是主因。
因職場需求使然,他的禮服裝束並不陌生,可是如今的感觸特別不同,同樣是感嘆居然會那麼誘人之外,過去並不會有伸手不及的焦躁感。
不知不覺間,三杯香檳灌了下肚,開始擔心是否能開車上路時,被他的同事給認出來,轉瞬間,身邊包圍了一圈人,男男女女都熱絡地搭話,在心裡嘖一聲,認命後,就還是露出由衷的笑容寒喧著,再怎麼說,自己所受的待遇也顯示了父親在職場的人緣。在被人群蓋住視線前,瞄了一眼在遠方的他,似乎已辦完事,正低頭凝視手中手機螢幕的模樣,接著就被一個肥胖的書計官大頭給整個遮住了。
大概重覆了第二十次從事的工作性質,跟第三十次婚姻狀態後,聲帶開始痛,丹找了個藉口以逃竄出人群,在洗手間門前被叫住。
「丹,等等。」
「怎麼了?」
是從小就認識的父親的老朋友,已經是地方總檢察長的銀髮男人用姆指示意廳中的一個方向。
「你爸好像不太舒服,大概是酒喝太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現在就去。」
趕緊拔腿趕去,果然在側邊的休息室裡找到了人。整個身體斜躺在沙發上,閉起眼靠在扶手上的臉慘白異常,宛若宿醉吐得一塌糊塗後的臉色。
──從見面至今也不過一小時,怎麼會差那麼多?
看了一下錶,蹲到沙發旁邊,丹不解地伸出手,輕撫著依然整齊後梳的褐髮。
「爸?爸,你還好吧?」
是有些許酒氣,但並不濃重。
可能是這些日子的過度疲勞使然,打算趕快讓他回家休息,想架起脫力身體的舉動相當吃力,就算最近瘦了點,依舊是比自己高上一截的壯碩體型。是可以整個抱起,可是一旦事發,絕不是只被轟出家門或挨揍就能了事。
只好又拍拍他的臉。
「爸,醒醒,回家了。」
「我不想回家……」
「爸──」
「去你家好了……」
半夢半醒的咕噥讓青年發愣。
「說這種話也看一下對象,我們住一起哪。」
要找人來幫忙時,一個侍者接近。
「先生,宴會的客人住房有優惠,我看您也不方便開車,要不要乾脆留宿一晚呢?」
「……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還好第二天是週末,藉著侍者的幫忙,把意識不清的父親架進準備好的客房時,人也醒了。
「丹?這裡是……」
給了小費送走侍者,丹將房門關上時,山姆已從房裡的沙發上坐起身,搖了搖頭的問。
「你醉倒了,沒辦法帶你回家,就要了個房間。」
「…………抱歉。」
「不是你的錯,我不小心喝太多,也不能開車。」
「…………。」
再按摩了額際幾次,山姆要站起身時,踉蹌了一下,丹趕緊伸手扶住。
「小心,你大概最近太累了,才會喝一點酒就這樣。」
手繞過禮服外套下的腰一撐住,心臟一陣狂跳,還是盡可能保持平靜,要引導他上床休息。
靠著床緣,山姆想踢掉鞋子,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
怕他摔傷,丹及時從正面抱住失衡的身體,順勢後倒在床上。床墊的彈性是意外的好,腦中冒出漫不經心的念頭時,身上傳來低笑聲。
「怎麼了?」
沒有回答,用一隻手肘撐起上半身,山姆伸手輕撫疑惑的臉。
「你這小渾蛋。」
「…………?」
「整天只想把你老頭搞上床。」
「!」
「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整晚都在想什麼嗎。」
輕笑著,俯身輕啄鼻頭與微張的唇。
「你一副想把我生吞活剝的眼神。」
怔了一下,青年鬧起持續數小時的彆扭。
「沒辦法,誰叫你那麼性──」
反駁被覆過來的深吻打斷。闔起眼回應著,原先只是扶在他背部的手,順著光滑的上等布料下移,溜進內側,停在束緊的黑絲腰封上。
「這讓你的腰看起來好細。」
「就告訴你最近瘦了。」
「不是那種細……。」
想把撐起的身體抱近時,驟然卡進胯下的膝頭讓丹倒抽了一口氣,在下顎輕吸的吻也滑向鎖骨,襯衫的扣子逐一解開,乳突被含住時,忍不住又要叫出的話語,被事先制止。
「不要叫我爸。」
無論講幾次都滿溢肅殺氣息的命令,這次有了回應。
「你不覺得這樣比較刺激嗎?」
「一點都不會,我沒那個興趣,你更沒有,不是嗎。」
「…………。」
無法否認,只有抱住胸前的頭。舔咬突起的細癢感掃過神經,張開嘴淺喘時,除去衣物的動作俐落地進行,沒多久就全身裸露的躺在床上任他擺佈。摩擦肌膚的細緻布料感觸縱使舒服,沒有換洗衣物的現實考量下,丹還是伸手脫去他的全套禮服。
沒有幫著動手,山姆只是撐住身體,默默地注視外衣卸掉的過程,其間一直摩挲身下起伏的肌肉與骨架。
就算全身都發顫,青年還是打起精神,要把所有衣物堆放在踢落地面的床罩上,一側身就整個被翻過去,身下塞了個枕頭,趴到床上。
「!」
舌面的粗糙感從頸後順著背脊滑下,扶在肋骨上的手指逗弄著胸前,都是很隱微的感觸,興奮度遠遠不足以失控,壓在床單與身體間的器官也是被棄置的半勃。幾乎想伸手自己來時,後腿被叉開,從背骨向下直接舔進入口的突來衝擊,讓背整個弓起,雙手緊抓住床單。
軟熱的肉塊畫了個圈就往腔道裡伸,細細舔著壁面,讓緊閉的通道鬆開,指尖也跟著進入來回按壓。難以置信的強烈快感讓丹只能睜大眼,失焦地直視前方,不住喘息。
身後的男人突然抽出舌頭,拉起身體貼上整個背,頭靠在頸後,只剩手指還在裡頭摩擦,雖然舒服,可是一直沒觸及關鍵的點,略有似無的快感生起又消弭,悶痛得幾乎快尖叫出聲,還是沒有任何進一步行動。
「你該不會…睡著了…吧?」
「沒有,可是很想睡……。」
懶懶的回覆從耳後傳來。
「你如果睡著…我就硬上你上到整個週末都離不開這裡……。」
「你才不敢……。」
已經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了。耐不住的青年著實打定主意要履行時,伸進體內的手指彎起,制止了想轉身的動作。
「!」
「不准造反。」
夾帶熱氣的命令拂進耳裡,性感處上的觸電感與手指一同離去,終於忍受不了的出聲。
「拜託…爸………」
「你又來這招,你沒想過反而會讓我更沒勁嗎。」
「…………。」
夾雜嘆息的非難縱然不帶惡意,還是讓鼻腔一酸,若不是撫摩全身的感觸仍溫柔的恍神,丹只想將臉埋進床單,什麼都不管的失去意識。
「可是,或許確實有用……」
山姆的語氣依舊無奈,然而,從後將僵直雙腳扳開的動作,帶有先前沒有的果決,應當沒勁的性器也稍微套弄一下就硬挺起來,對自身官能的明快反應感到不安,還是搖搖頭,專心於眼前的行為,撈起脫力的腰,嘴從後靠著發冷的耳際安撫。
「不要難過了,我不是在罵你,只是給你那樣一哀求,讓我覺得自己像變態。」
「……你又不肯讓我叫你的名字。」
「…………。」
沒有回答,伸手試探了一下已撐開的入口,先前送進的唾液還濕滑,手指順暢地進出幾次,引出帶鼻音的接連呻吟,抱住的腰也跟著蠕動,確認不會弄傷他後,才將脹起的器官小心送入。縱使冷直的身子馬上就弓起,泛出紅潮,還是可知道持續的抖不完全出於肉欲。
謹慎地動著腰刺激內部,右手繞至前頭撫慰又再度有反應的年輕器官,另一手繞過肩撐起,將他的頭拉近臉邊,吻著冒出細汗的粗糙臉頰,年長的男人柔聲解釋。
「我只是不希望這種事變得太理所當然。」
「因為你並不想做……。」
不以為然的失笑拂過喉頭,丹這時才略微張開眼。
「不想做的結果是這樣?兒子,你太看得起我了。」
原先只是在體內緩緩進出的滑動突然加速,強勢得幾乎奪去思考,侵入物的體積逐漸增加,痠麻感外也開始有少許疼痛,還想抗議個兩三句的嘴只吐得出跟著加劇的嗚咽。
「我已經說過沒辦法把你當替代品了,如果不想做,那從頭到尾就像條死魚一樣,躺平隨你高興就好。」
「!」
「平常都給你折騰,偶爾我也想讓你難受一下。」
「我不…覺得難受……。」
「因為我不像你那麼粗魯!」
語氣中的深刻不滿,讓前科累累的男人有想笑出來的衝動。
「你這死孩子老是粗手粗腳,到底有沒有前戲的概念啊!」
「可是…還是很舒服…不是嗎……」
「…………。」
「你每次…都叫得好──」
頂進來的力道猛地加劇,說到一半的話咳成氣音。
「就是氣你這德性,我才想讓你難過──」
可是還是沒辦法……。嘆了一口氣,山姆又繼續說。
「丹,我對你是有感覺的。」
「…………。」
「只是,用情的程度跟你不同…這是沒辦法的事………。」
看不到他的臉,還是能輕易想像那柔和面容上的苦惱,青年抬起手臂後勾住貼近的頭,嘴湊上深深親吻著,結束所有成聲的談話。
縱使整晚的體位幾乎都是從背後,也絲毫不輸先前那次正對面的安心感。
接近凌晨,情事剛結束沒多久,公事私事都操勞過度的律師已昏睡得等同死人,從他身旁坐起的年輕男人禁不住犯嘀咕。
「怎麼跟平常也沒什麼兩樣……。」
都是清醒的自己善後完,凝視著他的睡臉再入睡。
一下床,稠狀的溫熱感觸從腿後滑落,只是微蹙起眉,並沒一點不悅,進了浴室清洗,披上浴衣再用熱毛巾幫著擦淨睡死的父親全身,才打算跟著入睡時,聽到了至今都忽略的嗶嗶聲。
認出是簡訊通知音,在床邊的衣服堆中翻找半天,找出了山姆的手機。並不想偷看,可是為了要關掉通知音的一開啟畫面,還是窺見了傳進的訊息。
忍不住再觀察了一眼床上的睡臉。
突來的崩潰或許不全然是疲累所致。
接連幾封的簡訊,都是安迪傳來的,內容主要只有一個。
『再躲就宰了你。』
*
把父親的車從修車廠開回家的途中,丹不住懷疑是否確實搞定,前後進廠幾次,問題都沒解決,漏油的位置因沒油箱,一度以為是雨刷水的槽破裂而換了一個,還是一樣;再細查是油管劣化,換了一條,也還是一樣,停久後,地面就是一灘油水。都快懷疑是電池液了,如今的車都是油電混合,操控也採用大量人工智慧,一旦出毛病的可能成因比過去的純機械式要複雜的多。
行駛在路面時,除了方向盤重了一點以外,並沒其他異狀,可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想想車子也老了,差不多可以換掉時,腦中頓時跑過一大串理想車款,就算不是自己要用的,白日夢還是作得很起勁。
靠近家門前時,又看到了黑亮的老車。
「安迪來了?」
繞過去,轉進感應開啟的車庫,丹蹙起眉。
上週接到了謎樣的威脅簡訊後,山姆就一直心不在焉,早出晚歸的日子也更頻繁,縱使想問是怎麼一回事,畢竟是偷看來的也不好干涉,或許只是友人間的玩笑話也說不定。
其間安迪也有電話聯絡過最近比較忙,會擇日再訪,也沒說是什麼時候,看樣子就是今天了。
要從車庫通往屋裡的門進去,就被突來的爭執聲嚇退。
「你還要躲我多久!」
「我沒在躲你,不是偶爾還會見面嗎。」
「少來!你明知我指的不是那種見面!我已經受夠了!都快二十年了!」
「就說沒在躲你,是你想太多。」
丹小心地從門縫探頭,剛好可斜看到在起居室對峙的兩個男人,從這角度只見得著父親靠著牆柱的平靜背影,以及客人的激動側面。
縱使平素的氣勢中就蘊含沉靜的迫力,還是初次目擊一向溫厚的歌手面紅耳赤的樣子。
對話內容也很詭異,聽起來跟久別的情侶吵嘴沒兩樣,耳際頓時嗡嗡作響,開始翻出記憶中他們兩個相處的情景。年紀較小時,他們比較有往來,常到處跑的男人只要一接近灣區就一定會來造訪,有時還會帶自己去一些演唱會的後台玩,可是越近期,露面的頻率越來越低,原以為是他工作性質轉變使然,這樣聽來,倒像是跟父親鬧翻後的離去。
很難想像他們是那樣的關係,畢竟給人的印象相當接近,湊在一起也不是不登對,只是顯得太可愛了些,還在胡思亂想時,突來的一句譴責推翻所有的猜想。
「你逃避得夠久了!從把她推給我開始!」
「我沒在逃避。」
「一開始她就是留給你的!你不肯收就算了!」
「…………。」
「連看一眼跟談到都不肯,十幾年來就拚命躲我!你還真成熟啊!」
聽了半天,才瞭解『她』指的是門口的古董黑車。
安迪叉起腰,喘了幾口氣,鎮定下心情,才平靜地再開口。
「我也沒打算把她推回給你,只是要你照顧個一陣子。」
「…………。」
「有個在倫敦的案子需要我,一去可能要二到三年,只要這段期間就好。」
「……可以租個倉庫存放,我會代管。」
「你明知道我要你做的不是那樣!」
火氣又冒上。
「若只是租個貨櫃踢進去,回來再打開,你以為我自己不會做嗎!可是不行,我不能那樣對她,你更是不行!就算不上街,我要她身旁有人看顧!」
「……你太多愁善感了,失戀的情歌寫太多了嗎。」
接下來一連串不堪入耳的謾罵,包含很多初次耳聞的地方哩語,著實讓丹開了耳界。
終於罵夠了,又繼續喘著氣,南方腔的男人直視一臉冷然的友人。
「我要她身旁有人,因為我不要她像迪恩一樣活在孤獨中!」
吐出的一句話打進同姓的兩個男人耳中。
「說真的,山姆,我到現在還在怪你,就算理性知道不全是你的錯也一樣,可是你把他丟下是事實。」
「那是當時最佳的選擇,你明知道我沒辦法那樣待在他身邊。」
「到逼他發誓再也不見你的地步嗎!」
「…………。」
「當時我就覺得你們之間的相處變得很奇怪,可是他都表現得無關緊要,才沒多在意,沒想到是你這渾蛋逼他做了那樣的承諾!」
「我沒有逼他。」
「少來!只要你要求的事他都會去做!」
「沒那回事,他不肯做的事可多了。」
「就是你這態度,我才會認為──」
死盯住藍綠色的深遂眼眸,一向溫吞的嗓音壓抑地吐訴。
「你那樣做是為了懲罰他!懲罰他不回愛你!」
「…………。」
「你把他丟下,讓他背負那個後果!最後必須一個人死去!」
「他大可以選擇別的生活,長久以來,我也都一直如此說服他。」
「就算如此,仍然不值得那樣的終末,更不值得那樣對待他寶貝一輩子的遺物!」
「所以我才把她託付給你。」
「什麼意思?」
初次耳聞的理由讓端正的眉蹙起。
「他肯投在你身上的感情比可以給我的還多,車子在你手上比在我這適當。」
「…………。」
靜默了半晌,才傳來回話。
「我說過,他來找我的那幾次我都拒絕了。」
「可是,只要你願意,也可以陪在他身邊不是嗎。」
「…………。」
「就某些意義而言,你也是把他丟下不管。」
「你怎麼能那樣說!他真正想的──」
丹突然跑進屋裡。
「你們在吵什麼?」
睜大眼,裝成剛進屋的樣子。
回過頭,山姆露出鬆口氣的表情,鬆開臂膀,走近剛好解危的兒子。
「沒什麼。車修好沒?」
「技師說應該好了,再開個兩三天若還沒解決再說。」
「怎麼又這樣……,再沒解決就要換一家保養廠了。」
若更換就沒有回修保證的優惠,總是比原地打轉來得好。
抱住手臂,安迪旁觀著父子兩交談的模樣,還有些許惱怒的面容蒙上其他情緒,等他們談話完畢才又開口。
「山姆,我還跟人有約,要先走一步。跟你提的事,好好考慮一下。」
「…………。」
「我會在這留到月底,要怎麼找我你知道吧。」
「知道。」
「聽著,就算你不收,我還是會把她託給別人,如果那樣你也無所謂,我就認了。」
「…………。」
「再聯絡。丹,抱歉讓你撞見兩個老頭吵成這樣。」
道別後匆匆離去。
待屋裡屋外都恢復寂靜,青年才開口。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他可以那麼衝。」
「你不要怪他,安迪與其說是我的朋友,實而跟迪恩要更親近,在他死後十幾年來一直都不能原諒我。」
「那不完全是你的錯。」
「他也瞭解,但感情是另一回事。」
「車子你不收嗎?」
「…………。」
沒有回應,山姆只是凝視窗外的街景,到丹以為他已不打算回答的時候,才緩緩作結。
「要收。月底前把車庫空的另一半清出,再約他拿車。」
*
根據地址而抵達的倉庫位於港邊,與遊客群集的幾個花俏碼頭有相當距離,夜間也沒有幾盞路燈,暗黃的寥寥燈光照出靜寂無人煙的道路,以及堆著損壞遊船的倉房。
「這裡會不會太偏僻啊……。」
緩緩地開車前進,青年左顧右盼,確認安全無虞後,才停在較亮的路燈下,下車找起目的地。原以為要花一些時間,在聽到隱微的樂音後,馬上就循聲找著了。
鐵門沒有關,傳出吉他與細碎的歌聲,一走進裡頭,清冷的寬敞空間中,兩三盞舞台燈的光線灑在牆邊的雜亂木箱與樂器鍵盤上,一旁的成列電腦雖然蒙上些許灰,還是看得出具有一定水準,再怎麼堅守老派作風,如今的藝術創作怎麼都去除不了數位媒介。
然而,坐在圓凳上輕聲低吟的歌手,所持的吉他是最單純的復古款,縱使沒有擴音器,迴響在整個大氣的歌聲清澈無比。與彷彿可改變聽眾心搏的強烈情緒相較,闔眼的端正面容一貫平靜。
悄悄走近,站在身旁聆聽著,丹突然很想看看他眼睛睜開的模樣,俯近至可感受彼此呼息的距離。
一聲輕笑,樂音停止。
「抱歉,打擾到你……。」
「沒關係,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
睜開雙眼,歌手仰視友人的兒子。
「以前的事?」
「不,沒什麼……。找到這裡花了一些時間吧?」
「還好,只是地點好荒涼,你一個人在這沒問題嗎?」
「別看這裡破破爛爛的,幾個倉庫的承租人都很有來頭,保全與防盜系統設置得很完善,警鈴一按,五分鐘內就有保全趕來,要不然我哪敢一個人晚上待在這,任何混混三兩下就能把我擺平。」
氣質與年輕時一樣天真之外,弱不禁風程度也絲毫沒改善的男人自嘲著。
「不過,我沒想到你會想見我,也不是來跟我拿車的吧,聽說你不會開手排?」
「沒辦法,當初是開自家車考照的,雖然原理是懂……。」
「我把車送上門後,可以叫你爸教你,可是,我想他不會讓你碰。」
「…………。」
沉默一會兒,丹提及來意。
「安迪,我是想問你一些事……。」
「如果是有關那天的吵鬧,我很抱歉,這把年紀了吵成那樣還讓你看到,可以的話,你還是忘掉吧。」
「我一開始還以為你跟爸是在鬧分手……。」
「分什麼手?」
「你們的對話很像外遇的秘密情侶吵架……。」
年長的男人頓時像小孩般的瞪圓眼。
「聽起來像那樣嗎!」
「嗯,很像。雖然我覺得你們不登對。」
「老天……,你沒跟他講吧?」
「沒有。」
「還好,要不然他一定會更氣我,這輩子我惹毛他的事已經夠多了。」
觀察他搔著頭嘆氣的無力模樣,年輕人小心地問。
「什麼樣的事?」
「沒什麼,年輕時的一些荒唐罷了。」
瞭解這樣問是得不了回覆的,才一鼓作氣地表白。
「我知道他們之間的過去,我爸跟他哥哥的。」
「!」
「還有爸丟下他離開的原因。」
瞪大的淺藍眼眸直視而來。
「山姆跟你講的?」
「對。」
「……那渾蛋到底在想什麼。」
圓潤的氛圍一掃而空。凝視怔住的晚輩片刻,安迪緊鎖眉頭的非難。
「這件事他應該帶進墳墓的,尤其更不該讓你知道。」
「他有跟我警告過後果,是我堅持要他說的。」
「是什麼?」
「?」
「你們談到這件事的起端是什麼?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麼會有做爸的突然跟兒子坦承過去的逆倫戀情。」
「!」
給敏銳地正面一擊,丹一時間呆張著嘴無法應對。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考量,山姆才會長年以來都隱瞞他哥哥的存在。」
「…………。」
「就算無情了點,的確是沒道理讓你知情,尤其你長得又那麼──」
話頓時打住,雙眸染上驚恐的色彩,年長的男人直視熟悉的面容。
「丹…,該不會你爸他…強迫你什麼吧……?」
「沒有!沒那種事!」
「那怎麼會去談!如果他真對你做了什麼,你不要怕跟我講,我一定會找他解決!」
一付要將預定未來幾年的海外工作都丟下的來勢洶洶。
來不及感到窩心,青年只有趕緊唐塞。
「因為爸說這幾年看到我就傷心,我才逼著他說出原因的!」
「…………。」
「他原本還想盡辦法要趕我出門,我不能接受,才不計後果都要他講出來!」
「知道後,你能接受?」
「對。」
之後的發展就打死都不能透露一字。
喘著氣,丹死盯著眼神還帶有些許懷疑的長輩,盡力不讓他看出還有其他端倪。
眉頭仍微蹙,回視了一會兒,安迪才轉開視線,喃喃接話。
「我還是覺得不該讓你知道,可是我能瞭解他的心情……。」
「…………。」
「你跟迪恩實在太像了,連我看到你都會難過,更不用說是山姆了。」
「我伯父跟你──?」
終於觸及想問的主旨。
「就是朋友,一直都是,雖然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有把我弄上床的打算,導致我給你爸的第一印象差到了谷底。」
乾笑兩聲,似乎很懷念似地,緩慢的嗓音淡淡訴說。
「就算之前之後,我對同性都沒有一點興趣,還是被他吸引。」
「…………。」
「總之,第一次他也沒很認真,就以玩笑作結。可是,後來他們分道揚鑣後,迪恩他…有來找過我幾次,就不是玩笑了……。」
水色的眼眸抬起,凝視屋頂的鋼樑。
「若只是純粹肉體的關係,我也許還能接受,但不是,他對我有期望,那是我不能給的,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為此吵吵鬧鬧了幾次,終究維持純朋友的關係。」
「…………。」
「不過,在他走後,我一直在想……或許當初我該讓步,讓他好過一點,或許最後就不會…………。」
「不是你的錯,事後的假設並沒意義。」
無法明言可以理解不願當替代品的心情,青年只有平靜的安撫。就算個性南轅北轍,滑下兩道淚痕的容貌,毫無疑問地近似父親的纖細與純粹,也應證了繚繞心頭數月的猜想,就算十分肯定與自己貌似的男人的感情去向,還是需要更確實的佐證。
「……好詭異,聲音明明一樣,我還是知道說話的不是迪恩。」
「爸也這樣說過。」
「不過,還能聽到他的聲音那麼說,總比沒有好……。」
「你也很愛他。」
「不夠,遠遠不夠…。」
「…………。」
揩掉淚水,安迪整個轉身,正視青年的雙眸。
「丹,車子回你家後,要多留意你老頭的一舉一動。」
「?」
「當初我肯收下她,也是出於怕山姆會失控的考量。」
「…………。」
「已經那麼多年了,理應會好一點,還是不能輕忽。」
「好,我瞭解了。」
「畢竟,他的死心眼就是所有事的起因。」
嘶啞的結論,在空曠的倉庫中迴蕩。
*
輪胎的刺耳擦地聲從屋外傳來,讓正在披上大衣的丹嚇了一大跳,趕緊穿上後衝出大門。
一直都有問題的車以奇怪的角度,斜斜停在車道與馬路的轉角間,急速下車的男人破口大罵,吐出一連串足以讓整條街房價下跌的字眼,還狠狠踢了保險桿一腳。這時才隱約看得出他早年邊緣生活的殘骸。
「爸,發生什麼事了?」
「……車又掛了,這次總算確定問題在哪了。」
深呼吸幾口氣,平靜下心情,山姆叉起腰,瞪視一直出毛病的破銅爛鐵。
「是方向機,要轉彎時方向盤打不過去,幾乎撞上郵箱。」
「可是方向機也檢查了好幾次……。」
「有些老舊管線可能慢慢在劣化,就忽略掉了,畢竟這東西難維修,只能整個換掉。該死!」
又補上一腳。
瞥了一眼自己停在車道旁的愛車,確定沒在剛才的小意外中遭殃,青年才提議。
「這傢伙就叫修車廠來拖走好了,我可以送你去上班或是先去租車。」
「那樣你不會遲到嗎?」
「也沒辦法……。」
本來就不是順路的方向,加上今早慢跑時丹跟銀灰色的大狗玩太久,出門時間比平常要晚,連現在往公司直衝而去都很緊湊。
「不成,你不要管我,先去上班好了。」
「可是你今早不是有很重要的會議嗎?」
「……是沒錯。」
注視父親一臉為難的模樣,丹忍不住將視線移向已關起的車庫。
一週前安迪送來的老車正安坐其中,車庫的容量原先就可停兩台,只是因長年下來都只停一部,另一半空間化為儲物間,即使多了一部車後父子倆也懶得清,一部就固定停在外頭的車道上,這次為了清空間還另外租了置物倉庫把一些雜物運過去收。
黑亮的老車狀態一切正常外也還掛牌,要上路是絕對沒問題,可是車一來,用防塵套蓋起後,山姆就沒再理會。
「爸,還是我送你去好了,你這會議不能遲到吧?」
「…………。」
同樣也將視線移往車庫,沉默片刻,年長的男人嘆氣。
「既然還有一部能用的車,沒有不用的道理。你快上路吧,我開Impala走。」
忙了一天下來,走進停車場,一時間還疑惑車子怎麼不見蹤影,銀白的流線車體在陰暗的地下室一向相當醒目,如今怎麼都看不到。疑惑地走近,才想起原因。
融進陰影中的鈍黑色老車安穩地待在往常的車位上,理所當然的靜待著。
凝視片刻,山姆才掏出鑰匙,手動打開車門,就連這動作都顯得陌生。
坐進駕駛席後一坐定,黑亮的方向盤映入眼簾,頓時怨恨起講究的友人,那麼多年了,應該要劣化或磨損的皮面即使整支換掉都不為過,他卻非常小心保養,以留下原本的材質,就算儀表板與椅皮都已能換新的都換了,就只有方向盤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都要懷疑是惡意的徹底了。
早上出門時因趕著進事務所,沒有心情多想,只能盡力讓身體回憶起離合器的操作方法,安然抵達後也來不及鬆口氣就趕著去開會了,十三個鐘頭過去,再坐回這位子,才發現連將手伸向方向盤都有問題。
鼻腔吸進的椅面皮味帶有新車的特有氣息,是唯一的慰藉。
發動引擎,等了片刻,才緩緩握住方向盤,流暢地駛出大樓。
時間已晚的如今,路上車流依然不少,駛上高速公路,留意與前車的距離,腦中切換著一天下來的所有會議與案件的進行流程,這些日子的忙碌也快接近盡頭了,就算體力原先就不差,連續兩個月的沒天沒夜工作還是搾乾氣力,然而,現在已沒有前幾年累極時的徹底虛脫與自暴自棄,瞭解原因在哪而禁不住自責。
「我不該那麼依賴他……」
在被忽視的時期都盡力想挨近的獨子,如今更是從裡到外分擔起打理所有事的責任,養育了一輩子,也從不知道他個性中有這樣的一面,至少過去他與同年代的女人交往時,並沒顯露出來。即使痛感愛情確實會改變人,改變他的卻是最糟的一種。
就算關係演變至此,山姆很清楚,他一旦改變心意轉而與其他人在一起,自己也完全不在意,甚至還會慶幸。這樣的愛情……
──若我是他,就絕對不能忍受。
黯然地心想著,要向外切換車道時,發覺到異狀。
前頭的車速倏地慢下,不是踩下煞車的慢,是整個車流都緩和下來,雖然不是車尾相接的擁擠,還是跟著減慢速度,想探頭看是怎麼一回事時,前方襲來一波遊移的危殆感,全身冒起雞皮疙瘩,如同地震要來襲前的顫動氣流透過車體,傳進車廂內。
打算駛下最近的交流道時,震天價響的轟聲從前頭接連響起,尾隨一連串慘叫般的金屬擦地聲,黃亮的路燈照出漫天黑煙,以及三百六十度打轉衝過來的車體。
從新聞上得知快報時,丹只是挑挑眉,想說又來了而已,連環車禍在這一州並不少見,一上高速公路就是百哩時速的狂飆風氣,號稱是名勝都不為過,科技與工業技術再發達,車子的耐撞程度依然比不上惡劣駕駛習慣的強大破壞力,一兩年就會發生一次的大型死傷車禍已見怪不怪。
搖著頭,要關起電視時,家裡的電話響起,還以為是父親告知會晚歸的來電,然而,話筒另一頭傳來的內容足以掠奪走全身與全室的溫度。
下一刻恢復意識時,人已在事發地點的外圍,整個路段已封住,也不容許外人進入,只能被擋在封鎖線外。想瞭解現場的人員怎麼知道要通知自己,一抵達就逮住最先遇上的制服警員逼問,得來的回答讓腦中一片空白。
『只有已確定身分的重傷患者或死者,我們才會通知家屬。與其在這裡找,你要不要去醫院?』
呆了半刻,才想起當事人若安好就會自行打電話報平安,腳頓時劇烈發抖。
救護車與警車的警示音,以及直升機的螺旋槳聲刺耳地漫天迴響,就連接著解釋現況的聲音都聽不清楚,只是一直目睹救護車從裡頭載走的傷患,以及暫且被丟在原地蓋起的屍體。新聞畫面顯示出的現場慘況閃入腦海,許多捲入意外的車都被撞得面目全非,品質較好的車款幾乎都只剩前座兩扇門是完好的,較差的則是徹頭徹尾粉碎。
若是他今天代步的那輛老車──
腳自行移動,走向路燈與車燈照不著的死角,青年趁著沒人注意,鑽過封鎖線,往事發現場跑去,一路上避開各類人員與燈光,努力不被發現。
越接近事發中心,油煙味就越濃,還多了金屬焚燒的酸臭,車子損毀的程度也越漸加重,盡力不去看一個從夾扁的車門中伸出的淌血手臂,只是在幾十幾百輛廢車中盡力找尋黑亮的車影。
──不要帶走他…拜託──!
難以相信與自己有相似容貌與感情的男人會做出這種事,還是禁不住去想,也知道若來接的是他,父親絕對會心甘情願地被帶走。
似乎接近了肇事點,車隻毀損的狀況更加慘不忍睹之外,空氣開始夾雜有難以忽視的血腥味,急救人員與警員也越來越多,還是沒找著目標的車影。喘著氣在原地停下,丹看向更加前頭的光景,路燈都被撞斷,完全陷進黑暗的幾十輛車因剛滅火,冒著騰騰白煙與化學焦臭,血淋淋的屍體與肉塊從廢鐵中接連搬出。
救護人員絆到了後頭的車體,傾側的擔架掉下一塊無法分辨部位的黑紅組織,只有趕緊撿起,塞回裹屍布下。若是平常日子目擊,必定會轉頭避開的青年,如今目不轉睛地直視著,深怕錯過任何一個畫面與人影。
宛若地獄的光景。
瘴氣與絕望如同塵爆從四面八方撲過來,襲捲所有感官。腦中失控地迴旋起許多猜想與念頭,完全不願去想的那個越來越清晰且龐大,擴張至整個身體要炸開的地步。幻覺確實轉化為具體疼痛,呻吟了一聲,身體往前彎,幾乎站不住要蹲下時,手臂被一拉。
「喂!你是從哪闖入的!閒雜人等不能到這!」
沒辦法回答與反抗,只能讓警員拖著離開,被扯到路肩,才顫抖著嘴唇想吐出一些話語時、
「丹!你怎麼在這!」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還不敢置信,緩緩抬起頭。
從救護車後廂板起身的高挑身影急速走近。
「爸……?」
「因為手機忘在公司,我又得待在這裡一段時間作筆錄,你來了也進不來這,才請聯絡員通知你在家等的,怎麼自己就闖進來了……。」
「聯絡員只說你被捲進車禍…要我等後續通知……我沒辦法等,就跑來了……。」
這時山姆才瞭解問題出在哪,伸出手將全身發著抖的獨子抱在懷裡,向警員解釋了一下情況支開後,輕聲安撫。
「我沒事,且撞上時眼鏡剛好飛出去,除了頭重撞一下以外,只有一點皮肉傷,你不用擔心。」
要不然眼睛受傷也很麻煩……。鼻側貼著他冷涼的前額,餘悸猶存地喃喃自語。
「這麼嚴重的車禍…你怎麼能……?」
抬起頭觀察近乎毫髮無傷的容貌,丹努力鎮定下情緒的問。
「……因為那樣。」
順著山姆的視線,看到了靠在路肩的黑色車體,整個車頭被撞得只有原本一半長度,車尾向裡凹,輪胎也掉了一個,應當碎了一地的擋風玻璃只有蛛網般的裂紋,還牢牢鑲在窗框上。四扇門除了難以避免的凹陷外,形狀都是完整的,足以保住所有乘客的性命。
「怎麼可能……?」
這種老車的結構絕對禁不起那麼強大的衝擊,就連最新款的記憶合金都不成形的身陷那一堆廢鐵之中。
「救護人員也說是奇蹟,尤其我被一部大迴轉的車給正面打上,整個往外飛撞上護欄……。」
抱住身體的力量勒緊,沒有叫痛,山姆安撫似地打趣。
「車修好前,盡量別跟安迪提這檔事,要不然他一定以為我是故意的。」
*
把車頭完好的模樣用手機拍起後,丹才示意拖車公司的人將車推進車庫。車禍過後一個月,花了等同買一部新車的錢,才將其組回去,且打磨得比之前還更閃亮,只是,仍舊有尚無法彌補的缺憾──
車子安放好,付過工資後,才向在一旁的父親搭話。
「我剛又上拍賣場找了一下,還是沒有同樣的引擎,是有更晚兩年的,一樣可以通用。」
「不,反正不急,還是等完全一樣的出現好了。」
被撞毀的引擎怎麼都無法修復,只能整個換新,然而,已是數十年老車型的機件是可遇而不可求,在沒有適當替換品的現況下,只有先整頓好外型,空停在車庫中。
再看了一眼黑亮的車,山姆回過身,從連接門走入屋內。
「結果,沒想到那麼嚴重的連環車禍,起因是那麼單純……。」
從後跟著進入,關起門,青年感嘆。
「開車時恍神,導致方向盤失控的整個飛出去,在高速公路上這就是大災難了。」
「就因為這樣,肇事中心四周的所有駕駛幾乎不是死就是重傷,一點都不值得。」
「沒有幾個死亡是值得的……。」
喃喃低語著,山姆閉起眼揉了揉眉頭,往樓上房間走去。
「我要午睡一下。」
「知道了,好好休息吧。」
公事才剛解套,就被車禍的後續理賠事件纏上,其間也在警局與保險公司做了好幾次筆錄,還要修兩部車,跟應付友人越洋而來的狂吼,到這兩天才稍微塵埃落定,就連只是從旁輔助的丹都忙碌不已。
把剛拍好的照片傳送給還怒火中燒的安迪,回想起前次的通話內容。
『若不是不可抗力因素的車禍,我真會懷疑他是故意撞爛了事,大不了躲我一輩子。』
『爸沒那麼幼稚吧。』
『你沒看過他年輕時的模樣,雖然腦筋比較靈光,山姆才是不定時炸彈。』
『好難想像……。』
『老啦,至少也該有點長進,我跟他都是。』
『……我一直覺得你們都像不會老的怪物,尤其是你。』
談話終止於一陣輕快的嘎嘎笑聲中,雖然氣惱車子才交付沒多久就發生這種事,他終究也慶幸老友安然無事。
將照片送出,穿上大衣,丹出門赴朋友的約。與在學時期三天兩頭都外宿,參與許多活動的活躍相較,這一年來可說是安定許多,縱使與就業也有關,然而,一到週末或休假也少有長時間外出的時候,最多就是泡酒吧、採買或去參觀專業技術相關的發表會與展覽。
縱使說過不在意,與他相處的每分每秒確實稍縱即逝,只能盡力把握。
心口一緊,趕忙將思緒轉開。
「下次假期兜得起來時,該去渡個假……。」
腦中頓時浮現超自然景點之旅,是瞭解一旦提出,若不被嗤之以鼻也會遭數落,才打消主意,然而,之後整晚,腦中都斷斷續續地思量起還有什麼地點適合。
一直到確定酒氣散盡的時間點,才駛上歸途,回想起友人一臉懷疑自己真要週末夜直接回家的表情,就忍不住自嘲。若在之前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沒有關係穩定的交往對象,一向也有樂意在床上收留一晚的諸多柔軟身軀。
當時絕對想像不到會有完全喪失興趣的一天,也不再有興趣。
絲毫不覺得可惜,也知道,他並不希望如此發展……。
空想著時,已抵家門口,窗戶一片黑暗。
──難不成從下午睡到現在?
擔憂他累過頭是否會好好進食,將外帶餐的紙袋抱在手裡,穿過寒風快步跑進門,廊間傳來幽暗的光。
「爸?」
一走近,是車庫的燈,暗黃的光線照出靠在連接門旁的背影,紋風不動地凝視庫房中的黑車。
「你在這多久了?」
四周已完全沒有空調的暖意,連穿了大衣的青年都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只穿了襯衫與毛衣外套的年長男人只是兩手插進長褲口袋,靠著寒氣籠罩的門口,沒有答話。
「爸,你要不要加件衣服?」
「……或許……」
「?」
「……或許我…確實是想懲罰他。」
平靜的聲音唐突地傾訴。
「懲罰他怎麼都不肯愛我,除了當弟弟愛之外。」
「…………。」
「我已經那麼絕望了,到除了他什麼都可以不要的地步,他還是那樣堅持。」
「…………。」
「明明其他事都大而化之,就這件事頑固的不容分說。」
「…………。」
「就算不能同等的回愛,我知道他依然不能失去我,才把他丟下。」
「…………。」
「要堅持,請便,後果自行承擔。」
「…………。」
「就那樣,我讓他死在孤獨中。」
「爸……。」
「這幾年來,我一直認為,最後那一刻,他一定恨透了我。」
「…………。」
「恨透這個自私的弟弟,得不到要的東西就採報復的手段。」
「…………。」
「考慮到他也許那麼想,才讓我的罪惡感減輕點。」
「…………。」
「可是──」
黃光中的身影稍移動。
「車禍發生的瞬間……我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
「從車廂中包住全身的感覺……我不會認錯……」
「…………。」
「那麼強大的撞擊,車子再好我都不該毫髮無傷……」
「…………。」
「就算不是靈魂,也是他殘留的掛念在守著我……」
「…………。」
「才開始想,如果不是恨,那他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
「只有他一人過活的那幾年,連恨也沒辦法的漫長日子中,是什麼樣的心情……」
「…………。」
「從一開始我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一直去忽視……」
「…………。」
「忽視他活在多大痛苦中的可能性……」
靜默半晌,整個身體才緩緩轉過來,即使背著光,臉部漠然的線條清晰可見。
「或許,我肯接受你,就是深怕自己變得跟他一樣……」
「────!」
「就算沒辦法回愛,還是不能被丟下,在某些意義上,我利用了你……」
「不是那樣的,你跟他不同!」
「我比他自私,為了自己,寧可把不愛的人拴在身邊……」
「不是那樣!」
丹衝上前,抓住他驟顯單薄的雙肩,仰頭拚命訴說。
「你只是不想讓同樣的悲劇重演在我身上!不是為了你自己!」
「…………。」
「僅管我不想承認,可是你完全是出於父親對兒子的親情才將就這段關係!」
眼眶發酸,聲音也開始顫抖。
「你一開始不就說了,不想讓我有跟你一樣的遭遇,才寧可委屈自己──」
「……不是委屈。」
「你很清楚如果拒絕,我最後就是你今天這樣,永遠活在猜疑與傷痛中!」
「…………。」
「我早知道你不愛我!我自己不介意才死巴著你不放!打一開始就不是你的錯!」
「丹……。」
「被你利用也好!只要讓我待在你身邊!」
「…………。」
喘了幾口氣,背被溫柔地輕拍,青年將快落下淚的臉埋進他肩口的毛料中。
「不要多想了,爸,這種事只會越想越糟的,尤其你又是死心眼的個性……。」
「安迪告訴你的?」
「是……。」
「那渾蛋……在背後攪什麼舌根……。」
「知道你哥哥的心情會難過是一定的,可是,知道他愛你總比恨要來得好吧。」
「!」
「現在才懊惱,你們當年的選擇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抬起手,山姆將靠在肩口的臉扶向光線下,注視熟悉的面容,不只一次地想過,吐出求愛話語的飽滿嘴唇若屬於另一個靈魂,那一切又會變得如何,各種分分合合的結果都有可能,唯一可確定的,是會沒有如今在懷中的暖熱溫度。
「……你比我堅強。」
「?」
「可以無私的去愛人,我怎麼都做不到。」
才會到今天這地步。深深嘆了一口氣,山姆吻了吻獨子的前額。
【Warning】此回含重度成人內容,配對是『DxS』
「為什麼不吃晚餐!」
「嗯……沒什麼食欲……。」
慢吞吞地嚼咬外帶的雞肉沙拉,山姆眨著眼回望橫眉豎目的兒子。
談話結束,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才想起已空腹許久,一表白即被拉到廚房的餐台坐下,丟來一包餐盒。
「下午睡一睡,醒來就已經很晚了,也沒精神準備……。」
「至少叫個外送吧!」
「外送的餐點都很膩,光想就更沒食欲……。沙拉就剛好。」
用塑膠叉指了指已消失一半的青綠菜葉。
「如果我沒帶吃的回來怎辦!你又是不能餓過頭的體質!」
「沒那麼誇張,最多只是一時之間看不到東西而已。」
「那樣就很嚴重了!想想自己的年齡吧!」
「…………。」
「抱歉……。」
非難的眼神讓丹馬上道歉,還是禁不住再數落。
「至少打個電話叫我帶吃的回來也行吧!」
「我不曉得你今晚會不會回來。」
「!」
「沒必要被我打斷你的預定。」
「爸………。」
不再多說,山姆將整盒沙拉都掃光,沖洗過容器後丟棄,回過身要再說些什麼時,人已不見。
「丹?」
走出廚房,一樓冷冷清清,沒有他的身影。
思忖一下,理出頭緒後,只有又嘆著氣,跟著走上二樓。果然,一進他門扇半掩的陰暗臥房,看到了整個人趴在床上的頹然模樣。
打開床頭燈,坐在他身邊,伸手摸了摸茶色的後頭,身子還是動都沒動。
「不要鬧彆扭了,我只是考量到各種情況,就算只是泡酒吧,你還是有可能整晚不回家。」
「……你才不是那樣想的。」
「…………。」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
「可是…我就是──」
「…………。」
「……算了。」
吸了吸鼻子,撐起身將腳放至床下,丹疲憊地眨動雙眼,俯身脫起鞋子。把外套跟毛衣也脫掉後,父親還站在一旁,不想跟他對上視線,打算直接就寢,要躺回床上時、
「────!」
按到肩上的手制止了轉身的動作。
疑惑地一抬頭,柔軟的感觸覆上嘴,沙拉醬的味道在吸了舌頭幾次後就完全消失,只剩下些許鹹味,溫暖的重量湊近而來。不自覺間,手已伸出,環抱住跨跪在腿側的軀體,回吻了一會兒,發出濕潤的聲音將唇片分開,才察覺雙眼已閉起,要睜開看看他的表情時,直接摸向胯下的感觸,讓青年整個人跳起來。
「爸…你怎麼……!」
「…………。」
沒有回答,山姆用左手撫摩驚訝地仰起的臉,吻著髮絲削短的額際,另一手以微妙的力道觸壓著他已略微反應的褲襠,就算隔著厚暖的布料,都確實激起年輕身體的官能。
被挑逗的部位生起細微電流,遊走在體內,丹張嘴微喘,打算有進一步動作前,還有必須確認的疑慮,耐住欲脫韁的肉欲,將貼著臉頰的頭托起以正視他的雙眼。湛滿情動與熱氣的瞳眸直直俯視而來。忍不住吞下一口氣,還來不及問出口,前額相靠的臉露出微妙的淺笑,輕聲責難。
「……臭小子,其他事不論,就這件事確實是你的責任……。」
「什麼事?」
「……你讓我偶爾會很想要男人……。」
「────!」
丹的臉先是發紅,緊接著刷白,最後青著臉哀叫出聲。
「拜託,爸!就算你厭煩我,也絕對不要去找別人!」
「我光應付你就夠了,不過你不在時就難講了。」
「不會有那樣的一天!」
光想像那場景,血液就因妒火而沸騰,身底湧上兇暴的衝動,原以為光看他跟女人在一起就是極限了,現今才知道遠遠比不上橫在眼前的另一種可能性,若真發生,完全無法想像自己會如何反應。
「不要一口咬定未來的事。再說,我也不是會隨便找人上床的個性。」
「就算如此,我還是不希望你──」
「如果我真有想睡的對象,也不是你能管的。」
「!」
察覺抱住腰際的手打起顫,輕吻他僵硬臉頰與嘴角的山姆喃喃地補充。
「呆子,只是假設而已,無論如何,前提是要你不在身邊。」
「我絕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別把話說死──」
還想叮囑個兩句的嘴被粗魯封住,衣物也讓一直都沒大動作的手敏捷地剝去,直到只剩一件單薄的襯衫才逐漸慢下來。放任將扣子解開的謹慎動作,手扶著厚實的肩,屈身要吻帶有夜氣的頭頂時,身子被緩緩拉下,跨坐至結實的腿上,還在適應毛褲布面貼著內腿側的刺癢感,胸膛吸來暖熱的唇片,乳突被含住吮咬,下顎往上跳了一下,反射性想後退的軀幹被牢牢抱住。
淺喘著氣,讓官能的刺激緩緩竄升時,山姆忍不住開口問。
「你今天步調比較慢?」
平常已往入口處襲去的手,如今只是沿著身體的輪廓,從胸側往膝後以掌心來回愛撫。
「……你不是嫌我不懂前戲是什麼嗎。」
「沒錯,你跟女人上床也那麼性急?」
「才不是哩。」
「那怎麼會……?」
餘韻再怎麼絕妙,開頭一向是連男人都快受不了的魯莽,若對異性採同樣的態度,鐵定三兩下就被踢落床腳,夾帶一連串哭鬧或咒罵,更不可能有風流的名聲。
沒有答覆,青年用指尖輕觸還想多問的嘴,獲得應允後就將兩支手指伸進,翻弄起口腔黏膜與舌頭,直到沾滿唾液的濕度可輕易在含住的嘴唇進出時,才整個伸離。
「我會很急,是怕你跑掉……。」
將懷中還披著襯衫的身體略拉起,抱向胸口穩住時,丹不情願地回話。
「什麼意思?」
「一旦沒勁或冷掉,你八成會直接把我踢下床或睡著,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才會每次都盡快把你趕向高潮……。」
「就這樣?」
潮濕的指尖從身後試探著入口,異常謹慎的畫著圓慢慢按開,干擾思緒的程度遠不足以中止山姆繼續質問。
「有必要做得那麼極端嗎……。」
「對我而言可是很嚴重的問題。」
「事後是可能會昏睡,中間我還不至於失禮到那程度,你大可不用擔心。」
「我怎麼會知道,我完全沒辦法掌握你,也不能問……。」
「丹………。」
「拜託,不要說話了,今天我不會那麼急了。」
體內已滑進兩支手指,仔細地來回探索,貼住頸間搏動血管的嘴也溫柔地遊移輕吸,緩緩下移向胸前,陶醉於那細膩的感觸,就連性器被握住搓揉,也只是抱住他頭的力道稍加重了些,不知不覺間,整個人已被按到床上,暖熱的口腔包住已微挺的器官。山姆的眉頭頓時緊鎖,再怎麼舒服都不希望他太習慣這行為,打算要起身趕開時,雙腳被抬起跨上他的肩口,吞吸進得更深之外,在體內動著的手指突然大力按摩起敏感點。
「────!」
動作急快,而完全沒有疼痛地刺激著整個通道,快感從指面觸及處燒開,加上口腔與喉管的來回挑逗與吸擦,性器已硬到極限,全身發燙得冒出的汗讓棉襯衫濕軟,喘息聲也在腦內形成回音,與他的情事還是第一次神經已燒灼至此,意識還那麼清醒。
腹部一緊,忍不住要解放開時,突然從根部被猛力一掐。
「!」
蒙上水氣的眼眸頓時睜大,注視撐起身的年輕男人。
用袖口擦掉嘴邊的體液,左手仍緊緊束縛住熱塊的根部,丹俯下身在紅透的耳邊安撫。
「再等一下,我連褲子都還沒脫……。」
「────!」
「我其實不喜歡太急……。」
這時才伸手解開皮帶,將從褲頭中掙脫的勃起插進濕熱的腔道,開始緩慢抽送起時,束縛的手都沒放開。
裡外同時的刺激使得熱塊脹到極限,還不得解放,縱使難受不已,山姆一句埋怨都沒吐出,只是緊抓床單,咬著牙承受持續侵襲神經的衝擊與快感,過沒多久,就算積壓的煩悶感與脹痛一點都沒減少,眉頭反而逐漸舒展,咬住的齒列也鬆開,吐出柔細的呻吟,雙眼無神的半開,濃密的睫毛結著汗珠,僅有的一點歲月痕跡完全消散,細緻的面容更顯稚氣之外,還帶有無邪的微光,胸腹的肌肉也隨著侵入物的動靜而淫猥地起伏。
瞇著眼觀察那景象,青年的心底生起每次都會有的感嘆。
──叫我怎麼再跟女人上床……。
不可能再跟其他人在一起。就算眼前的男人沒有如今的強大誘惑力,光是關係上的禁忌烈燄,就沒有任何性興奮的火花能比擬。
思考時,身體仍沒閒著,毫不遲疑地逼迫著已達極限的官能,待自己也撐不住時,才在不知已聽不聽得到的耳邊呢喃幾句,似乎得來了回應,才鬆開一直都緊銬住他根部的左手,移往膝後,將身體前壓,專心於最後的加速階段。
還穿著的運動衫濺上了他的體液,自身也被束住性器的強烈緊熱感給搾乾,整個洩進裡頭。粗喘著氣,丹頓覺身上纏著的布料悶熱得惱人,將身體退開,要脫去衣物時,身下傳來啜泣。
與性高潮至極的呻吟不同,是實實在在的哭聲。
以為傷到他,趕緊將昏暗的床頭燈轉成最亮。
亮黃的光線照在臉上,滿溢淚痕的臉都沒反應,空洞的眼只是緩緩眨動,彷彿要將全身水份都排乾般的湧出淚水,顫抖的唇除了嗚咽,似乎還唸著什麼。
不用湊近聽,都知道他現在呼喚的是誰,青年的心口一陣揪痛,只有俯身緊抱著不住顫抖的痙攣身體,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出。
「山姆,不要哭了,拜託……」
「……………。」
「我沒事的…不要再哭了……」
並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喊他的名字,還是不得不喊。
情事中被禁止的稱謂,可以的話自己也不想叫,畢竟求愛時最不想要的就是親情,關係上的禁忌只是引爆劑,真正想要的,是他單純以身為一個男人所能給的愛情,可是,既然得不到,也不被允許喊他的名字,也只能喊稱謂了,就算會被罵也沒辦法。
窒息般的強烈抽噎從他的口鼻不停嗆咳而出。
「不要難過了……山姆…我不想看你難過………」
就算感情面能共通,對為人的認知還是不足,沒辦法完全揣測那個男人的語氣,丹只能盡力柔聲安撫,反正,他在心底也知道真正的聲音主人是誰,終究只是短暫且虛幻的慰藉而已。
縱使如此,還是希望至少能讓他好過一點,將全身全靈的柔情都放進嗓音中,不停重覆呼喚著他的名字,待身下的顫抖與啼泣止息,自身也疲倦地沒入睡眠中為止。
一醒來,對上直視而來的雙眼時,著實嚇了一跳。
「爸!」
「……早。」
摸著兒子睡得雜亂的茶髮,山姆沙啞地道早。
想跳起身的動作因髮間的溫柔感觸而又躺回去,丹觀察他還紅腫的眼圈,想去浴室拿熱毛巾幫著熱敷,卻怎麼都割捨不下如今的氛圍。十幾年來每天起居的床與房間已熟悉的一點新鮮感都沒有,可是只要跟他在一起,就連空氣密度與陽光顏色都顯得不同。
然而,如今有更在意的事──
「爸,你還好吧?」
「嗯……。」
一被問及,將半張臉埋進枕頭,只露出一隻眼偷看的模樣,讓青年忍不住再把他緊抱在懷中。平素會制止的話語與動作都沒展現,該說是常在枕邊人清醒前就先行起身忙東忙西的男人,光是還待在床上就很少見。
「抱歉…讓你擔心了……。」
「你不需要道歉。」
「我一點都不像個做爸的……。」
「該發洩時還是得發洩。」
沒反應才更讓人擔心,不管是壓抑過度亦或是冷血無情都是。
將臉再整個埋進枕頭,感受環抱身子的溫度,山姆低聲咕噥著。
「……還好……」
「嗯?爸,你說什麼?」
「……還好,我沒把你當替代品。」
「…………。」
「你值得最好的人生,不該被我蹧蹋。」
「!」
以為爭執又要折回原點,丹的臉色轉為死白,直到被輕柔地吻了一下。
「可是,如果你那麼不希望我去找別的男人,也只有待在我的身邊了。」
「爸……。」
「我要去沖澡了,事後沒馬上清,這下麻煩了……。」
忍受著下體的不適,山姆背過身要下床時,突然想到似地開口。
「對了,你如果那時想叫我爸,就還是叫吧,我以後不會再罵你了。」
「…………好。」
沒有目送他離開,青年只是抱著膝坐在床上,凝視了床單半晌,闔起眼一次再睜開,才起身善後。
過了一個月,終於找著合適的引擎,讓飽受折騰的老車又可以正常運作了。
然而,除了當自家手排課程的教練車那陣子,以及防電瓶沒電而偶爾上街之外,多數時間都是在庫房內安坐,結束了數十年來的流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