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Crime ~ 情非得已
【Warning】此篇含重度成人內容,配對是『DxS』,請慎入,謝謝
手心又被不經意地輕搔時,忍住不讓雞皮疙瘩冒出衣物遮蓋處之外的表皮,山姆僵笑著,努力平靜下語氣的答覆委託人。
「卡邦先生,您的考量我瞭解了,今天送來的資料我會好好過目一次,再跟您聯絡下次的會議時間。」
「我有特別交代企劃部門送上說明較淺顯的簡報給你,對一般人而言,用辭可能還是深了點,不過製藥的領域就是這樣,常常通篇都是拗口字眼,也沒辦法。有什麼不瞭解的地方,盡管來問我。」
想把早已客套性握完的手抽回,但仍抓在厚暖的掌面裡,因男人的身子湊近而著急時,腰也被輕摟住。年齡比自身還長個五、六歲的壯年企業家,體格與外貌都在水準之上,臉刮得乾乾淨淨,西裝也是線條筆挺無瑕疵的訂製品,但猛然薰進鼻腔的濃麝香味卻飄蕩野獸般的卑下氣息。
「別看我現在坐這位子,當年也是從製劑部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專門知識不比現職人員差──」
「怎麼能在百忙之中麻煩您呢!有任何問題,我會問您的秘書!」
「一點都不麻煩,我們還可以一同用個晚餐,多談談案子的一些細節,這種晦氣的事如果沒有一點好酒或美食搭配,我根本談都不想談。」
臉也湊近了,給人意志力堅強印象的嘴角跋扈地上揚,雖然髮絲與濃眉已花白,五官造型依舊剛健有力的卡邦繼續說服。
被逼得節節後退,不得不背靠在牆上,首次發現自己辦公室的牆面是有彈性的材質,山姆攪盡腦汁想給如今的死局打開一條活路。
「謝謝您的好意,可是,目前情勢很敏感,就算我是您的律師,仍然不好跟您於私過度接近,現在的記者都很有辦法,如果給他們逮到任何一點可炒作的題材,也會影響開庭時的輿論印象⋯⋯。」
「記者嗎⋯⋯兩天前司機在我的車下找到一組竊聽器,居然是中情局使用的最先進規格,那些狗娘養的寄生蟲越來越神通廣大了⋯⋯。」
此時男人才厭惡地皺起臉,退開身子。手一被鬆開,山姆趕緊抓起一旁桌上厚約六吋的厚皮簡報,沉重得必須兩手抱住才拿得起,作勢翻閱。
「與案情較有關的是荷爾蒙製劑的部分對吧?」
「沒錯,避孕藥那塊,所以我們工廠跟大樓前頭才會整天圍著那麼多瘋婆娘。」
「專業內容我會盡力瞭解的,還有苦主⋯起訴者那方的說法也是。」
「法務部門那些白癡都有提供全部資料吧?真是,不知道養這些窩囊廢是要做啥,一旦大難臨頭,個個都比吸塵器還沒用。」
想起因法務搞不定,在沒預期的一早突然得知被集體訴訟求償天文數字的回憶,方正的下巴線繃緊,男人失去調戲的心情,揮了揮手,邊發牢騷邊往門外走去。
「連個礙眼的髒東西都清不掉,這檔事安定下後要好好修理那些草包。」
「⋯⋯法務專員多數是沒有律師執照的,能處理的事原先就有限。」
「所以才付大錢要你們搞定,總之,有勞啦。」
消失在門後都還聽得到的中氣十足嗓音,馬上就因被保鑣指示得從後門離開的要求而高聲怒罵。直到一群人的腳步聲都消失後,山姆才把拿得手腕發痠的簡報擺回桌上,重重呼了一口氣,此時從門口探進了幾個人頭。
認出是負責卡邦藥廠集體訴訟案的那批人,不禁埋怨地叫囂。
「他們請的不是律師『團』嗎?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要應付他?再說這根本不是我的案子!」
「是他們大老板堅持要你參與⋯⋯。」
「他又不認識我!」
「好像是上週在樓上開會時,他剛好在走廊遇上你就⋯⋯。」
「又不是在酒家,少來指名那套!」
一上班,前腳還沒踏進門,就被一堆同事拉走,幾分鐘內灌輸了大量相關案情資訊後,馬上被踢進辦公室應付色瞇瞇委託人的惡劣遭遇,讓一向溫厚的山姆按捺不住怒氣的反駁。因陌生的冰冷視線而縮起身子的年輕女律師只有噤聲,最多只有三十出頭的豔麗容貌仍飄蕩著剛入行的特有稚嫩,其他差不多年紀的同僚也不敢多話,場面僵住時,一個約四十多歲的男人從後撥開人群,示意他們退下後關起門,向怒火中燒地在整理大量文件的同仁搭話。
「別跟年輕人生氣了,山姆。有點度量如何?」
「洛伊⋯⋯。」
認出是長年的老同事,雖緊鎖眉頭,語氣平靜許多的山姆把簡報疊起,繼續發牢騷。
「如果他們事前好好跟我談過那當然沒關係,問題是我一點準備都沒有,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被踢進火坑,做事亂無章法的很不像話。再說,只是為了討客戶歡心就硬拉局外人下場,這也說不過去。」
「那些小傢伙也苦惱了很久,畢竟他們一直都搞不定卡邦,眼看這客戶就要掉,他們還是不敢正面跟你提,今天早上他臨時過來,又在發飆要換掉我們,逼不得已才去找你,我也承認的確像在夜店指名那套⋯⋯。」
這時山姆才回過頭,正視語尾越來越小聲的洛伊。乾瘦的高個男人雖比自己年輕幾歲,黑髮已三分之二灰白,戴著復古式方框眼鏡的瘦削臉上,一向洋溢著知性的茶眸散發出促狹的微光。
「⋯⋯該不會是你煽動他們這麼做的吧。」
想起眼前的男人是律師團的主導者。
「果然瞞不了你。」
「你這渾蛋!我就覺得奇怪,就算那些年輕人再怎麼走頭無路,也不致於膽子大到敢對我提出那種荒唐要求,原來是你在背後操弄!」
「別講那麼難聽,我只是採取最有效率的手段罷了。事實上,因為有你出面,委託人也很滿意的樣子,這是第一次他離開時數落的是自己人,而不是我們。」
「先說好,我可不參加這檔訴訟。」
「山姆。」
「我不是在鬧脾氣,原則上這本來就不是我的案子之外,擅長的領域也有別。」
「你只要掛名跟露臉就好。」
「那樣更不像話。」
按下電話的免持聽筒鍵,吩咐剛退下的那批同事前來將資料拿走,掛斷後才嘆了口氣的接腔。
「這年紀了還當花瓶,傳出去多難聽,對事務所的形象也不好。」
「若是顧問的立場呢?」
「他們不是已經有你了嗎?」
「多一個沒關係的。」
「執行與資深合夥人不會同意這種浪費成本的組成吧。」
「喔,不用擔心,我已經跟他們報備過了,大家都說沒問題。」
「⋯⋯⋯⋯。」
在心中狠罵所謂的『大家』是什麼意思,山姆不甘示弱的想再找理由推辭時,因接下來的質問而挑起眉。
「還是說,你是怕被卡邦騷擾?」
「────!」
「確實是很討厭哪,那種會亂摸屁股的客戶⋯喔,失禮,我只是隨便假設,他應該不致於那麼放肆吧。」
將手背在背後,洛伊側身,向僵住的俊美同事投去一個若有所思的眼神。
「不過,都被指名了,會有顧慮也是理所當然。」
「⋯⋯⋯⋯。」
「若是這考量,我就不勉強你了。」
「⋯⋯⋯⋯。」
「畢竟任何有志氣的男人都不想冒風險接這種工作──」
「⋯⋯我接了,顧問是嗎。」
作勢要走出門的動作馬上轉回來。
「你確定?」
「沒問題,反正顧問不用出庭,在手上的案子之外,我還能應付。」
「太好了,那就有勞了,等一下我叫他們跟你簡報整個案情的細節。你今天有排時段開會或外出的預定嗎?」
「沒有。」
「好,那會議時間決定後我再通知你。」
在同事以不是錯覺的雀躍腳步離開沒多久,山姆清楚聽到了外頭走廊下爆出的諸多歡呼聲,頓時在心中痛罵起自身經不得激的性情。
*
冒著大雨從停車處一路跑過來,衝到雨棚下,才短短兩分鐘就已全身濕,垂下的瀏海尾端也滴下水,一般應該會很惱人的情境,如今完全不在意,看了一眼玻璃門後的狀況,山姆推門進去。
「我有趕上吧?」
「只差五分鐘我就要關店了呢,快進來吧,外頭雨好大。」
略微發福的中年女性笑著迎接。從初次踏進這店頭至今,她從單身、成婚且小孩長至青少年的十幾個年頭過去,每個月都一直固定造訪的狹小店面還是只有三個位子,雖簡陋,各個角落卻很整潔。
將風衣脫下,拍去上頭的水滴,吊在門口的衣架上,坐到固定的位子上時,被一問、
「這次總要洗了吧?」
「麻煩妳了⋯⋯。」
平常總是只修剪完就走,今天既然淋了雨也只有洗了,因是下班後直接趕來,較不用擔心時間問題。
幫他把罩衫綁上,理髮師從座位前的鏡子下拉出水槽,再調整座椅至客人可平躺且頭靠進水槽的姿勢後,俐落地沖洗起來。
因熱水沖去了淋雨所致的頭痛,舒服地闔起眼,先竄入腦中的是連續數天的會議過程。中途接了顧問工作後,因進度落後許多,首先就被填鴨式的灌了一堆知識與情報,緊接著就是成天的會議。雖不像實際執行訴訟的同僚們得負責大量文書工作,與委託人會面時的不自在場面卻帶來了其他的壓力。
右手筋頓時跳顫了一下,懷疑是自律神經失調,山姆緊揪起眉頭。
「水太熱了嗎?」
「不會,剛好。」
縱然當今的社會風氣比年輕時開放許多,像卡邦那樣一見面就對同性上下其手的狀況畢竟還是異常,就算是賭氣而接下的責任,依然提心吊膽會被當眾騷擾,還好他不愧是市佔率三成的大藥廠頭子,該有的分寸還是有,論及正事或有他人在場時,並沒有任何逾矩的表現,只除了總是握得特別久的手,以及鬆開時定會有的掌心輕搔之外。
一想起,全身打了一次顫,趕緊將男人猥瑣的嘴臉與訟案的細節全趕出腦子,盡力想讓全身放鬆,此時頭也洗好,被仔細地擦乾後,椅子調整至坐起的角度。把髮絲擦乾,女人熟練地用手指從頭頂一路按摩至頸肩。
「你的肩膀好硬,最近不常運動?」
「還好,有空時還是會上健身房跟慢跑,但總是上了年紀⋯⋯。」
「你已經保養得很好了,我老公明明比你年輕,整個人看起來已經像是個臭老頭了,不過你灰髮比較多。」
「那當然,我比他老個十歲有吧,兒子都那麼大了。」
「如果只看外表,任誰都不會想到你有個成人的兒子呢。」
「很多人都這樣說⋯⋯。」
咕噥著時,她已梳整起髮絲要修剪,過長的髮尾落及眼頭,山姆闔起眼想假寐,因拂過頭皮的感觸而輕嘆一聲。
明明都已經做過無數次越軌的行為了,會在日常想起獨子的總是這種小事。
已有好一陣子沒正視他的臉,在這幾天的繁忙之前就已如此,就算他每晚都睡在身邊也一樣。
因出軌被逮著,贖罪般的承諾讓他同床後,曾經擔心會遇上的尷尬情境從來沒發生過,第一晚還緊張地躺上床猛眨眼睡不著,由於他一直沒出現,乾等到半夜就耐不住睡意的昏迷過去,沒想到一早醒來他已窩在懷中沉睡。
「我居然完全沒察覺⋯⋯。」
「嗯?什麼?」
「沒什麼,只是自言自語。」
沒再多問,女人繼續修剪。
在輕快的刀剪聲中,山姆返回先前的思路。
之後的每晚都是如此,他若不是有事晚歸,就是一回家即關在房裡忙,到自身要入睡前都不見人影,無論如何,半夜突醒或早上起床時都已睡在一旁,與妻子或一般伴侶的習慣不同,像是小孩或小動物般的蜷縮著身子緊貼而來,或是偶爾他早起去慢跑後,會空留下帶有餘溫的床單。
就算沒有早年獵鬼時的高度警覺心,還是難以置信會疏忽到被窩竄進那麼大一個人都渾然不知,在兩週後,終於下定決心裝睡,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一如往常的漱洗,關燈睡下,讓身體回溯過去的經驗,閉起眼逐步放慢呼吸,彷彿野獸在草叢中埋伏般,讓神經只集中在腦部的一小點,放任其他部位沉入黑暗中定住,靜靜等待。
差不多是午夜前後,輕步走進房內的氣息接近,不作聲地謹慎坐上床,若不是早就嗅到了熟悉的體味,還真以為是鬼魅。
空想時,拂過髮梢的感觸打斷極度聚焦的神經。
他先是用手摸了幾次,接著嘴唇靠近,親吻髮絲與頭皮,微溫的唇面溫柔地輕觸,舒服得昏昏欲睡,意識逐漸舒緩,差點忘掉最初目的,要再打起精神時,他最後吻了額頭一次,就整個人下滑,靠在胸口睡著了。
聽到規律的鼻息聲,才小心地睜開眼,凝視了灰濛的身影一會兒,伸出手,讓他只是側躺在床單面的頭枕在臂膀上,因被扶起而哼了一聲,青年並沒醒來的繼續睡下去,跟著也闔眼後,第二天早上再睜開眼,他已不見人影了。
連剪下的髮絲落至鼻頭都沒察覺,山姆再嘆了口氣。
即使對待自己的舉手投足間依然充滿柔情,這一個多月以來,除了睡前的輕微接觸外,調情行為全數停止,縱然不解,也無心主動挑逗,與獨子的肉體關係原先就不是值得鼓勵的事。曾想過或許是因前次重傷他的蠻行引發了心理創傷,難免的愧疚不已,但若能讓這段失序的畸戀逐漸淡化那也值得⋯⋯。
東想西想著,倦意越來越侵佔神經,開始打起瞌睡,若是陌生的理髮店絕不敢如此輕忽的放鬆,耳邊被問了不知啥,下意識的就點了頭,低下臉熟睡起來,下一刻再清醒時,看到鏡中的模樣,疑惑地眨眨眼調整焦距後,立即慘叫。
*
一進家門就傳來乒乒乓乓的撞擊聲,丹歪了歪頭。
「爸?」
剛從家門外頭沒見著窗戶有燈光,以為他還沒回家。一下班就直接上健身房打了回力球,且在外頭用了晚餐,如今歸宅的時間點已相當晚,但父親偶爾更晚歸,原先並沒多在意,是再叫了幾聲,都沒回應才轉為不解。
把運動提袋放在門廊邊,打開玄關的燈,照出空無人影的一樓,回想著剛傳出聲音的地方該是書房,往那走去再呼喚了幾聲,還是靜悄悄,終於開始懷疑是小偷了,全身神經瞬間繃緊,因位於還算高檔的住宅區,平日沒事並不會開啟門窗的防衛性保全裝置,宵小仍然可以原始的方法闖入。
先進起居室抓起放在牆角的球棒,再走回往書房的走廊,小心地接近。
「爸,是你嗎?」
依舊沒任何回應,一股緊張的氣流隱約漫來,越來越不敢大意,走進書房定睛一瞧,窗外洩進的路燈黃光中沒有任何人影,可是十分確定方才的聲響是從這傳出的。
再環視一圈,視線停在角落的浴廁門上,半開的門縫同樣是一片黑暗,不作聲地走近門前,舉起球棒,正盤算該如何把裡頭的人激出來時,傳來微弱的呼喚。
「丹⋯是我⋯⋯。」
「爸!」
「你不要緊張,抱歉,我不是想嚇你⋯⋯。」
半掩的門打開,熟悉的高挑輪廓從黑暗中浮現,倚在門框。
「嚇死我了,還以為有小偷跑進來。」
「抱歉⋯⋯。」
「沒出事就好。」
鬆了口氣,將武器放下,要再搭話時,丹不禁納悶。
「你為什麼躲在這?而且不開燈?」
「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
「別管我了,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下也有些工作要處理。」
儘管如此說,似乎想等兒子先滾蛋,山姆紋風不動的杵在原地,灰濛中能辨識出的外貌沒任何異狀,只有語氣虛弱了點。
越來越起疑,青年想伸手去開啟壁燈,即速被制止。
「爸,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
「那為什麼不讓我開燈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你不也每天看都看煩了。」
「才不會哩!」
「總之你快回房,別再煩我了。」
「不要!你又想瞞我什麼嗎!」
「────!」
「是不是!」
「⋯⋯⋯⋯。」
對上黑暗中精光四射的眼眸,嘆了口氣,山姆移開覆住開關的手,放棄似地說。
「你開吧。」
「⋯⋯⋯⋯。」
丹即刻伸出手把燈打開,亮黃的燈光刺進眼簾,瞇起眼稍適應了一會兒,正視眼前的男人,雙眼不禁睜大,目光中的殺氣瞬間消散。
「爸⋯你怎麼──!」
「很可笑對吧。不要糗我⋯⋯。」
同樣瞇著眼,不耐地回應的男人,原先攙雜灰白的髮絲如今是滿頭濃密的焦茶色。看到兒子難以置信的呆愣模樣,才氣急敗壞地解釋。
「剛才去理髮,不小心打起瞌睡,沒聽清楚就答應了要染髮,一醒來就變這樣了,也不過三十分鐘而已!」
「⋯⋯現在的染劑都很即效,如果是家用的便宜貨好像一分鐘就能搞定。」
「該死!連要洗掉都沒辦法,只能趕緊長長剪掉!」
大力搔抓著散發飽滿光澤的深色髮絲,山姆繼續抱怨。
「這把年紀了還裝年輕,明天上班可要被笑死了,連要出庭都有問題!」
「⋯⋯⋯⋯很可愛。」
「可愛個頭!一點威嚴都沒有,天殺的!」
想像同事與客戶可能投來的冷淡視線,腸胃就一陣翻攪,因容貌使然,剛入行的頭幾年常因看起來太嫩而受輕視,好不容易熬到一定年紀才得來的聲譽眼看又要葬送,越想越煩,大步走向書桌,俯身撿拾剛躲起來前慌亂碰落地面的文件夾。注視那景象片刻,丹走近幫忙撿。
「這是什麼?」
拾起從文件夾中散落的藥劑圖片,不禁好奇地問。
「客戶的產品資料,卡邦藥廠的。」
「避孕藥導致畸胎的那檔?」
「對,現在已演變成集體訴訟,不過我們是被告那方的律師團。」
「這方面不是你的專長吧?」
「我只是顧問,不用出庭。」
起身整理桌上的雜亂時,留意到兒子正翻閱著產品資料。
「有什麼有趣的嗎?」
「爸,你知道卡邦也有作迷幻藥與興奮劑嗎?」
「當然,他們是七年前藥品管制法第六修正公布後,前幾個取得許可且投入生產這塊領域的廠商,也因此成為市佔率三成的大廠。」
回想起紛爭多年的毒品終究在有條件的管制下合法化的過程,眉頭下意識地蹙起,縱使因生產與組織透明化而杜絕了許多黑市交易才會有的暗盤亂象,且因生化技術的進步,能快速戒毒的療程隨之產生,一旦上癮,只要接受約兩週的療程就能完全根除,然而,回籠與耽溺的人仍不少,後遺症也無窮盡,畢竟藥品依存症的癥結是在人心。
就算合法,未成年人依然不可取得,自我要求嚴謹的人也不屑使用。高中時兒子曾好奇地嗑過一次,事後發現時氣得恨不得揍扁他,還好之後他似乎就不再有興趣了,當然,僅止於自身所知的範圍內。
「丹,你──」
「這本可以借我嗎?裡頭有些資訊很有意思,一般是看不到的。」
「⋯⋯拿去吧,不過別帶出家門,有需要時我才找得到。」
「沒問題。」
頭也不抬地讀著內容,青年捧著厚重的簡報,走出書房前才想起似的回頭。
「對了,爸,後天我得去參加公司的研修,共七天,下週三才會回來。」
「去哪?」
「十七哩路的渡假村。」
「很近嘛。」
「嗯,各人自己開車去集合,只是住宿與三餐有公司包,算是一種省錢的作法,有些同事還帶家人同行。」
「可惜我最近忙,要不然也想跟著去那邊走走。」
「⋯⋯下次有時間我們再一起去吧。」
再補充了一些細節才離開。目送他的身影,心頭還有些許疑慮,年長的男人也只有放任他去,回首忙起自身的事。
*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時朝過來的黏膩視線似乎只有自己察覺,山姆打了個寒顫,拿起桌上的水杯啜飲,藉機觀察左右的同事,只見他們讀取資料的讀取資料,聆聽簡報的聆聽簡報,模樣都很一般,沒有任何異狀地全神貫注於工作之中。
會議室中響著領頭的同行報告最新處理進度的平板嗓音,不時夾雜委託人那方的補充,提及敏感的關鍵議題時,只見坐在前排的卡邦作出激憤的手勢反彈。
那股惱人的感覺也隨之消失。
──果然是他⋯⋯。
又打了個抖,放下水杯。今天會議前的寒喧握手時,難得地沒被騷擾,男人只是定定凝視過來幾秒就乾脆地鬆手,以為他終於對自身失去興趣,還鬆了口氣,沒想到取而代之的卻是籠罩全身的視線,跟過去兩天同僚們投諸過來的訝異與好意完全不同,帶著讓身子打裡頭不自在的微溫。
在理髮院發生的意外後第二天,一進事務所果然引起了一陣騷動,原以為會像年輕時一樣被嗤之以鼻,意外地,靠過來的人們都只是眼睛發亮地東看西看,善意的調笑而已,比較熟稔的還伸手摸摸轉深的髮絲,連一向嘴巴較刻薄的幾個同年代傢伙,都感嘆自身也該去染,騷包一下。
雖然比預期的遭遇要好,山姆還是正色抗議無論他們的髮色是什麼,至少容貌依舊流露精悍或老成的風味,與自身一下就跌回二、三十歲孩子臉的慘狀完全是兩回事,此話一出,馬上得來了所有人的接連贊同,又更沮喪。
皺著眉思考以一貫的頭髮生長速度,要多久時間才能恢復原狀時,察覺簡報的內容有一處沒更新到的錯誤,碰了一下右邊的年輕同事手臂,示意他傳話至前頭修改後,至會議結束都沒有什麼狀況,最後跟卡邦的握手,也是異常爽快地就鬆開,只差在手臂被捏了一下,像是確認什麼似的手感又讓全身打顫。
「⋯⋯他還是得走後門哪。」
目送壯碩的企業家不悅地跟一堆隨扈叫囂,往送貨的電梯口走去,不禁咕噥。
「哎,連在他自己的大樓內也一樣,大門都被那些苦主圍住了,而且人數還與日俱增。」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抱在手邊,一旁的洛伊插話。
「託他的福,連我們這棟大樓都遭殃了,擠不進圍藥廠那圈的人全都改圍我們這了,大老板這時也只好跟清潔工走同一扇門了。」
「好歹是生兒育女的大問題哪,不過也很諷刺,畸胎的成因居然會是避孕藥⋯⋯。」
「當年他們主打的就是無副作用且作用時間長,不用趕著脫褲子前吃才大賣的,對母體無副作用這點而言是沒錯,誰想得到一旦過量使用會永久地影響遺傳染色體,且要小孩過了三歲才發作。」
「對為人父母而言確實是大災難。」
想起報告書中,因免疫功能急速衰竭而病儼儼的幼童照片,不禁痛心地伏下眼。
「只是,這類藥物的副作用本來就需要長時間去追蹤,人體實驗作得再完善,都不可能涵蓋所有的層面,若連給後代的影響都一起測,那所有藥都要花個十到二十年去研發了,光是這過程中技術就不停在革新,一直測下去的結果,就是到頭來啥新東西都上不了市。更何況這次的情況是使用者不遵指示,過量使用才造成的,就更不是藥廠的單方面責任了。」
「⋯⋯這也是我們最主要的論點。」
雖然同情苦主,也不能否認委託人這方其實沒犯錯,只是遇上了他們這行業必經的風險罷了,關鍵在停損點的拿捏,若是致死那還好辦點,賠償金只要付一次就能解決,與如今得負擔病童往後所有治療開銷的沒完沒了相較之下,死光還單純些⋯⋯。
機械性地思索著,才猛然警覺思緒跌入了市儈的冷血中,對這樣的職業病內疚不已,搖了搖頭,山姆抱起文件,離開只剩自己一人的會議室,返回辦公室,接下來的一整天都在處理公文,接近傍晚時,接到了一通電話,從接起至講完臉都揪得緊緊,最後還是不情願地應允了來自聽筒另一頭的請求。
「我還是認為我沒資格負責這麼重大的事⋯⋯。」
「不要想得太嚴重,我們的法務部門本來就該整頓,有些冗員該裁之外,也需要著實有用的新血,與其交給人事部亂橋,還不如交付給你要更來得可靠。」
面對眉尾些微下垂的山姆,精壯的男人果決地說服,縱使個子不及高得驚人的他,近全銀的髮絲也揭示更長些的年紀,然而,渾厚的嗓音中氣十足之外,卡邦的背脊與體格也依舊筆挺,在如今於六十樓的整面落地窗前頭,背對著生氣十足的壯觀市景,確實散發著一代企業家的霸氣。
注視著咄咄逼人的刻意景像,山姆瞇起眼,僅力維持平板語氣的想推辭。
「企業的法律顧問並非我的專長,更何況我也不是事務所的招牌律師之一,連資深合夥人都不是,實在不夠資格插手貴公司的人事業務。」
「你不是紅牌,只是因為你不喜歡跟媒體打交道吧,經手過的案子再轟動,都盡可能地託給事務所的發言人出面不是嗎。」
「⋯⋯⋯⋯。」
「能力是無懈可擊,才會還年紀輕輕就晉升合夥人,不過若要當上資深合夥人就需要名氣的加持。」
「⋯⋯⋯⋯。」
「少了媒體曝光的機會,知名度當然低,就難再往上爬。就沒有野心這點,確實是很大的不足之處。」
「⋯⋯抱歉。」
「不需要跟我道歉,我又不是你的老板。」
不耐地揮了揮手,男人走到跟個乒乓球桌差不多大的花崗石桌前,拿起剛從防潮箱移放至桌上的雪笳,問訪客是否也來一支。
「不用了,謝謝,我沒有抽煙的習慣。」
「是嗎,真可惜,那可會錯過不少好東西,現在很多雪笳的煙葉都是泡過迷幻藥的,雖然沒直接吸進去的傢伙強烈,隱隱約約的恍惚感還更容易讓人上癮。⋯⋯不過我是古典派,這玩意兒啥都沒加。」
不採用全自動切口機,還是用復古的雪笳剪切掉煙頭,以火柴點燃後,沒放進嘴裡,讓白煙慢慢擴散開來。
煙葉特有的重厚焦香襲進鼻腔,山姆難免感到被冒犯的些許不悅,還是感嘆比香煙要好聞的多,縱然毒性加倍,至少讓腦袋略微迷濛的氣息不會產生胸悶般的化學窒息感,淺淺地嗅聞著,繼續聆聽男人的說辭。
「你本身的事業發展是你跟你們事務所的事。總之,我不需要麥克風跟鏡頭一湊來就天花亂墜的大嘴巴紅牌,而是需要能仔細過濾細節的穩健派。」
「可以瞭解您的考量⋯⋯。」
「下週一二我們有兩場針對新進人員的面試,你只需要在這幾天評估目前法務部門的狀況,再在面試時當顧問提供意見就好了。」
「可是,我還有集體訴訟案的輔佐工作──」
「不用擔心,已經跟你們執行合夥人報備過,暫時先把你換下來,反正原先就有另一個傢伙在負責。」
「⋯⋯⋯⋯。」
我可不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派遣員!心底燃上一把怒火,山姆咬著牙,忍住不發作時,卡邦終於含進一口雪笳,緩緩吐出白煙,至少有點基本禮貌的沒往別人臉上吐。
「還好,案子的狀況也較穩定,照目前狀況看來,刑責的部分應該跑得掉吧,確實託你們的福。」
「可是,還有和解協定的部分⋯⋯。」
就算判決結果是藥廠無刑責上的業務過失,產品實而造成使用者產下殃及一生的畸胎,目前有參與訴訟的人數已達二千人,索賠金額非同小可,加上受害者的反彈也很激烈,這幾天已惡化至殃及廠商員工與店面的暴力衝突。除了與最後一次的開庭結果他們居然大翻轉地趨居劣勢也有關之外,卡邦這男人在公開記者會表現出的霸道嘴臉與態度才是主因,基本上他的論點是將責任歸至不照處方指示而過量服藥的使用者身上,縱然事實確實是如此,接近侮辱的說辭還是對安撫人心絲毫無助益。
回想剛才在大門口一下車,就被暴動般的狂亂氣息所懾服,得繞過約莫兩百人左右的示威人群,才找著側門竄入,不禁暗自嘆息,縱使發展趨勢對自己這方有利,還是免不了愁悵。
「所以?」
「嗯?什麼?」
「你接是不接,顧問的工作。」
思緒終於返回當下,男人灼灼的目光直朝而來,要求著回覆。回視了約十秒,才嘆了口氣的應允。
「⋯⋯如果您不嫌棄我沒這方面經驗的話。」
結論其實在昨天的電話上得知狀況後就已定了,方才想婉拒的藉口都只是形式上的掙扎,今早從事務所出門前,一個同儕還意有所指地暗示若卡邦這檔事搞得定,就很有機會晉升為資深合夥人。滿心想回吼不稀罕,表面上還是笑笑地敷衍過。
「不用擔心,不會很複雜,我都吩咐好秘書了,有準備一間辦公室給你,等下她會帶你去。」
「好的,如果沒事我就先告辭了,得先跟事務所交代一聲⋯⋯。」
轉身要離去時被叫住。
「喔,對了,你的生體認證已經登錄進我們的保全系統了,往後你在這是通行無阻。」
對於那麼輕易的相信自己這外人而不可思議,山姆還是謝過好意,離開了佔滿一層樓的碩大總裁間。
「丹?」
從車庫進家門,山姆反射性地一呼喚,全屋一片靜寂的黑暗。
「不在?對喔,他今天跟公司去研修了。」
才想起他的車子也沒停在屋外。將公事包放到書房,著手準備起簡單的晚餐,與週末時會刻意處理生鮮食材的講究相較,平常日若不是吃外食就是現成食品的多。把罐頭方餃加熱配上生菜沙拉,想了一下,拿到起居室,坐在茶几後,看電視新聞配著吃。
「好久沒這樣了⋯⋯。」
妻子還在世時,再怎麼忙都盡可能的一家人同桌,在她過世後,兒子因怕孤單,暱在身邊的時間變久,也常得準備吃的給他,後來大學時刻意忽視他的期間,為了避免照面,盡可能的整天不待在家,或是對著電腦邊工作邊啃些簡單食物就解決,近期的相處模式則是就算無法共餐,另一個也都會乾坐在一旁陪著閒聊也好,雖然這陣子丹常晚歸,使得獨處的夜晚變多,與如今的寂寥還是很不一樣。
頓覺目前的處境很像老婆跑了的男人,對這念頭感到不悅,硬將思緒轉向。
若是早年以旅館為家的那段日子,常常都得對著電視吃,因各旅館的頻道不同,有時就只能看一些演員動輒藉雙胞胎角色而復活的爛劇,常看一看就跟大哥一同大肆批評或咒罵;難得遇上有電影頻道又有好片的,偶爾會一次看個通宵,接近中午退房時限,才滿眼血絲的邊吵嘴邊打包閃人。
眼眶一酸,不禁伏下臉,停下動著叉子的手,揉了揉眼簾,盡力要讓思考振作些。
至於成人頻道,意外的從來沒一起看過,都是各自偷偷摸摸的趁對方不在時偷瞄幾眼,之後淋浴時打打手槍,尤其自己不像他常去勾搭女人,多半是自行解決,結帳時看到頻道的費用項目也都心照不宣,很少互相調笑。然而,在最後相處的那段日子,全身的情動都直接連結至他一人的身上,連這錢都省了。
下腹突然微疼,皺起眉,不解地伸手探了探鼠蹊部,脹疼的情況略微加劇,與年輕時的衝動不同,只是隱約在內側悶燒,是相當久違的感觸。
「該死⋯⋯。」
不知多久沒這窘況了,年紀加上個性使然,近幾年在這方面的需求已減低許多,有固定交往對象時,偶爾解消掉一次即已足夠,而被獨子纏上後,若不是這兩個月來的冷落,搞不好連自慰方法都會忘光的被他搾乾。
苦著臉輕撫下腹,咬了咬嘴唇,側躺在沙發上,解開皮帶跟褲襠,將手伸進布料下,一握住發燙的性器,居然有一種陌生感,愣了一下,才閉起眼,找回習慣的節奏,來回搓動,除了直連肉欲的手部動作外,腦中也勾勒出幻想的對象,縱然覺得抱歉,浮現的是最後一個交往的女人臉孔與肉體,柔嫩的膚感與玉體橫陳的景象還很鮮明,使力勒緊尖端時,因快感而呻吟出聲,頭髮在椅墊上沙沙擦過,難受地前屈起身子。然而,在要爆發前的期待感萌發時,婀娜的柔細身影忽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實體般包覆性器的模擬肉感。
朦朧的雙眼霎時睜大。
明明是自己的手,如今卻宛若他人的般,淫猥地上下套弄,節奏與自身的謹慎完全不同,是更粗魯的急擦,喘了幾聲,才醒悟模擬的是誰的動作。
精悍的男人形象清晰地佔滿腦海,認出的瞬間,山姆驚駭地猛抽一口氣。
「────!」
飛快將手抽離,無視掌心已有些許濕黏,用兩手抱住身子蜷縮起,夾緊腿,讓遍及全身的熱流自行冷卻。
雙眼失焦地凝視正在議論人體實驗利弊的脫口秀畫面,忍受著生理被壓抑的抗議性悶痛,滿腦子盡是不敢置信會拿兒子當性幻想對象的念頭,全身打起猛顫,連鬱積下腹的脹痛自然散去後許久,都止息不住。
*
反手將球拍旋轉,使力將球削出的瞬間,手腕拉緊,動作稍遲疑了一下,黃色的球影依然擊打出去,原以為會觸網,沒想到卻剛好低低擦過球網落下,在底線位置的對手急衝上前想補救,已來不及跟進,撲倒在地面的同時,球在他身邊著地,場邊的觀眾傳出驚呼。
充當裁判的測量員喊出此局結束並報出比數。
只要知道贏了就好,分數左耳進右耳出的丹走到網前,與對手隨意地握了一下手,轉身走出球場。全身大汗,但吹上的海風仍使表皮打顫,急步要回一旁的休息區拿毛巾時,迎面而來一票女性大軍,拿水的拿水,遞毛巾的遞毛巾,不消說,旁觀的其他男人爆出吃味的噓聲。
看了她們一眼,口頭道著謝,最後只拿了一個約五歲的小女孩送上的礦泉水,拍了拍她梳理整齊的金色捲髮頭,向笑開的粉撲撲小臉回笑了一下,往置物的長椅走去,拿出提袋裡的毛巾擦起汗,回想剛那女孩是誰的女兒,這次研修帶小孩同行的人還不少,只是他們今天多半全家去城鎮逛了,留在旅館區的不多。
將汗擦乾,水也喝掉一瓶時,眼角餘光瞥到隔著遠遠一段距離觀察這的女人們,就算平常就不理會她們的示好,一般至少會客套性談笑的青年,如今完全視若無睹,默默整理起球具,或許是察覺了他反常的異樣氛圍,就連想調侃個幾句的男同事也打消搭話的念頭。
把球袋的拉鍊拉上,看了一眼還大亮的晴朗天色,跟較熟的幾個同仁打過招呼後,丹離開球場區前往旅館的主建築,打算回房沖澡,才來得及趕上兩小時後的晚餐會。
六天來的研修活動已結束,連上了幾天課,該討論的也討論了,分享的也都分享了,今天一整天是讓大家能攜家帶眷觀光的自由活動日子,晚上的餐會八成也只剩形式上的致辭與交際,然而,還是得等到明天一早與主辦人登記後才能解散各自回家。
煩躁地嘖了一聲,加快腳步穿越獨棟房區的石板小路,往大廳前進。陣陣襲上的海風減緩了盛夏的高溫,空留下碧藍的天色與白亮的日光,波里尼西亞風味的小屋邊緣都泛著白光,配上刻意營造出南國氣氛的闊葉林與花花綠綠的鮮亮花草,所呈現出的悠閒假日氣氛,如今完全引不起一絲他的興趣,最多只是感嘆與家那一帶入夜更濕冷的氣候落差頗大而已。
可以的話,昨天最後的發表會一結束,就想連夜趕回家了。
除了公司行程上不允許之外,也擔心一旦父親知情後會拋來的冷眼與非難,雖然學生時期也曾跟友人出外旅行個兩週之久,可是,那時並沒有如今漲滿腦袋到快炸開的疑神疑鬼。
握緊抓住背帶的拳,閃過一輛境內送貨用的高爾夫球車,走進旅館大廳,空調的涼意襲上,體溫雖舒解了些,眉頭還是緊鎖,向櫃台拿取寄放的房卡,要前往電梯的途中,遇上了在大廳休息區哀聲嘆氣的同事。
約莫三十出頭的會計人員,癱坐在沙發上嘆息,直直伸出在地毯上的右腳用白色繃帶從腿肚到腳踝包得緊緊,身旁躺了根柺杖。不禁疑惑地接近問。
「你怎麼了?早餐時不還好好的嗎,怎麼沒一天就──」
「唉,還不是跟老板他們去打高球的結果,在第七洞沒注意到後頭有車靠近,閃時太勉強就摔了個正著。」
「扭到了?」
「不止,還有輕微骨折,是有去鎮上的醫院做過基本處理,不過醫生建議我回去後還是要去大醫院檢查一次,但這德性也不能開車,這趟又只有我一個人來,沒家人幫忙,現在很頭大⋯⋯。」
「你想提早回去嗎?」
「那當然,骨折初期若沒處理好,後患很嚴重的,可是大家都還在渡假,就算肯載我回去也要等明早吧⋯⋯。」
「⋯⋯⋯⋯。」
思索了一會兒,丹提出一個方案,剛好同時解決了兩人的憂煩。
*
「離開時最好從後門,或是從地下室停車場出去會較安全。」
告誡著一臉惶恐的年輕人,山姆在走廊上指引著歸路的方向,送他出門,確定方向沒走錯,才返回會議室,關上門,確認剛那是最後一個應徵者後,與其他成員討論兩天面試下來的結果。
背靠著大玻璃窗,聆聽人事部主管就給薪與人力資源的成本提出評估時,側眼瞥向下頭大門前聚集的大量人潮,以比從正面看還驚人的數量佔滿人行道,漫至整條車道,還不時騷擾上門洽工或是應徵的訪客,才必須一個一個指引他們離開的最佳路徑。
瞭解這是因昨天法院初判下了於藥廠有利的結果所致,就禁不住嘆氣,直到被呼喚才回過神,開始簡報自身的分析與看法,待所有與會人士都有了初步共識時,已是四小時後。
返回分發的臨時辦公室,從腕錶確認已快晚上九點,看了一眼窗外已飄起細雨的夜色,以及大門口風雨無阻的抗議群眾,打了電話回事務所確認沒事,打算收拾物品直接回家,心頭鬆了口氣這檔差事快告終時,牆上的連線告示板突然響起有新訊息的短促嗶聲,一讀取內容,眉頭頓時緊鎖。思索著是否要視而不見,是想起出入都要登錄視網膜,行蹤一下就會被發現,才又放下公事包,前往頂樓的總裁室。
「如何,這兩天的面試狀況?」
一走進如同旅館般靜聲開啟的自動門,傳來了悠哉的問話。這陣子一直都極度暴躁的卡邦,似乎因訴訟案的順利而態度從容了許多,一向筆挺的西裝如今領帶略鬆開,襯衫扣子也開到第三個,手裡捏著的雪笳飄散淡淡的白煙。
聞著瀰漫碩大空間的柔和焦味,山姆有條不紊地報告進度。原以為會拔扈地插嘴的男人,意外地從頭到尾都靜靜聽取,不時含幾口煙發出哼聲。
「所以,你是建議將法務部門大幅縮減,引進新血,但主要業務外包?」
「是,雖然冷酷了點,可是我看了過去十年來的紀錄,發現他們的擴張速度是整個企業排名第二的部門,但效益反而逐年降低,不必要跟不適任的人力相當多⋯⋯。」
「你覺得問題出在哪?」
「我不是企業的員工,不好只看了一些報告,待了幾天就大放厥辭⋯⋯。」
「在哪?」
回視堅毅的雙眼,才嘆了口氣的提出看法。
「我認為⋯是每次的年度預算,只要是該部門提出的案子都無條件通過的緣故,原因我不清楚,可是長年下來造成了組織的嚴重鬆散⋯⋯。」
「他們的頭是大股東分派的人馬,為了賣他面子,相關決策都會盡量買他帳。」
「⋯⋯您瞭解就好。」
「沒想到才幾天你就看得出端倪,果然相當有分析力也很仔細。」
縱使對方投來了贊許眼光,還是暗罵沒來由的突然口試。越想越頭昏,或許是忙了一整天太累,想趕緊應付完趕緊閃人,山姆要再開口時,被送到眼前的酒杯給打斷。
「五十年的單一純麥,今年剛好是適飲的最佳年份。」
「我對酒不──」
想推辭,男人已抽回手,只好反射性地伸手接下水晶杯,一捧起,鼻腔立即襲進一股濃郁的芳香,與曾接觸的任何酒類都不同的飽滿甘醇,忍不住啜飲一口,輕灼喉管的微辣煙燻在完全吞下後,口腔中的餘韻轉化為水果般的香氣,因那神妙的豐富變化而睜大眼,好奇地舉高杯子凝視蜂蜜色的液體。
「不錯吧。」
「是,很特殊的口感,我對烈酒沒有特別喜好,都覺得很順口⋯⋯。」
「這瓶本身的年份也是一絕,當初只生產了兩千瓶,還在市面流通的就更少了,你喜歡的話可以給你幾瓶。」
「不麻煩了,這看來索價不非?」
聽取快比年薪還高的離譜數字後,山姆瞪圓眼。
「那更不能收了!高價禮品有違事務所的規定。」
「哼,好吧,那至少多喝點。」
「可是,我等下還要開車回家⋯⋯。」
「我會叫司機送你回去,或是你如果有忌諱,叫計程車也可以不是嗎,明早再來拿車就好了。」
對於一向霸氣十足的男人意外的低姿態,心理還有些許疑慮時,卡邦突然提起製藥界的一些奇聞,簡直是魔界奇譚的生化版,沒兩三下就聽了入迷,跟著坐到椅子上,慢慢啜飲金黃色的瓊漿。
談到老鼠專用的斷頭台意外地受生體實驗員好評時,第二杯也見底,山姆突然感到躁熱,心想可能是酒喝多加上下班後空調減弱所致,鬆開領帶與領口想透風,手一拂過敞露的肌膚,才知身體有多燙,摸了摸臉也一樣,緩緩站起身,腦袋也有點輕。
「⋯⋯我該告辭了,謝謝你。」
「要回去了嗎?」
「嗯,時間也晚了⋯⋯。」
「我叫司機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叫計程車就好⋯⋯。」
要走向門口的邁起腳步,兩腳一軟跪到地上,想撐起身的將手伸向地毯,才發現全身打著顫,撐也撐不起來,納悶時,身旁蹲來人影,將自己的雙肩扶起。
「山姆,你沒事吧?」
茫然地回望男人線條方正的臉,帶著異樣微光的雙眼若在平時只會引起一陣寒顫,如今卻引不起任何反應,只能呆呆注視著他的臉接近,往唇面重吻而來,微濕的厚唇與舌頭如同生物般試探著觸感,比起吸血蟲般的吸吻壓力,襲進肺腔的刺鼻古龍水氣味初次讓鬆弛的眉微蹙。
吻了好一會兒都沒遭遇任何反抗,卡邦移開身子,調整了一下姿勢,輕而易舉地把癱在地上的男人整個抱起,就算沒比預期的輕多少,適度鍛鍊的臂肌還是足以將他抱至隔壁的休息室。
門上的感應器偵測到人影即自動滑開,現出足以正常起居的單一空間,簡約風的家具一應俱全,功能性的桌椅皮凳擺放在適當的位置,歇息用的大床靠在牆側,原先為了繁忙時假寐用而規劃的廣間,用來幽會的次數還更多。
將火燙的修長身子慎重地放到鋪好的床上,起身觀察他直視半空的藍綠瞳眸,還是一片茫然,臉色潮紅,放鬆的四肢也脫力地垂下。安置好後頓覺雙臂發痠,揉著肩,觀察了呼吸淺急的男人一陣子,即伸手解開他的襯衫扣子,淺褐的胸肌一裸露出,不禁感嘆的驚呼一聲。
「你比我想像的還漂亮,也沒比我年輕幾歲,居然能保養得那麼好。」
「⋯⋯⋯⋯。」
「老實說,山姆,你雖然很可愛,可是就我的喜好而言太老了。」
愛撫著結實的肌肉,卡邦注視失焦的雙眼,繼續接話。乍看之下好似失神,身下的男人實而只是無法掌控肌肉的動作,體內的意識依然完全清醒,完全歸功於方才在辦公室點燃的迷香,以防他察覺不對勁,還刻意地以雪笳煙味蓋住。
「我一向只偏好廿五歲左右的年輕男人,你實在遠遠超過太多了。」
「⋯⋯⋯⋯。」
「再怎麼中意,原先只是佔佔你便宜,騷擾一下養養眼就夠了。」
「⋯⋯⋯⋯。」
「不過,沒想到──」
抬起撐在床上的左手,搔抓他濃密的褐色髮絲。
「只是髮色改變而已,你就完全地進了我的射程範圍,跟這張娃娃臉也有關吧。」
掌面從額際一路摸向下巴、頸項、最後伸進襯衫中,撫摩光滑的肌膚。連反射性的顫動反應都沒有。
「真無趣。」
興味索然地摸了幾次,還是像死魚一樣,只有放棄地伏下身,吻起急淺起伏的喉頭,手一邊伸向下頭,要脫起他的褲子。沒反應總比被猛烈抵抗甚至毆傷要好,而且,迷幻藥力沒持續吸入即會逐漸消散,之後就等酒裡的玩意兒發作了⋯⋯。想像屆時可能有的情景,嘴角忍不住上揚,總之目前先享受暴風雨前的寧靜,側身吻起他的耳下。
──你這狗娘養的渾蛋東西!我要宰了你!
聽聞著男人殺千刀的說明,山姆被禁錮在肉體內的意識拚了命狂罵,但連手指尖都動不了,感官正常地接受刺激,卻無法觸動任何肌肉神經。
頭髮的感觸搔過胸前,連是否有冒出雞皮疙瘩都不知道,簡直像被全身麻醉,單留下腦識一樣,憑著意志力掙扎了許久,待男人的頭滑至下腹時,呼吸的頻率終於可以調整了。
重重的吸進一口氣,隨著大量氧氣進入血液,身體的功能逐漸復甦,指尖也能抓動床單,當臂膀一可以抬起,頭也能轉了,此時西裝褲被褪下膝頭,用盡全身的意志力與神經,好不容易坐起身,屈動手腕的力量要把男人打飛時,隔著裡褲緊按後穴的力道讓全身跳顫,又倒回床上。
「怎麼⋯⋯!」
從被刺激的部位,一股火流急速漫開,燒向四肢的各個角落,指尖如遭電擊般蜷起,反射性要縮起身子的結果,是緊攀住懷中的身體,厭惡地要退開,後頭又被按了一下,頓時驚叫,吐出灼熱的氣息,手腳又回攀得緊緊。
「看樣子是發作了⋯⋯。」
撐起身,凝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的漲紅側臉,除了房事外實而不常用自家產品的企業家瞇起眼,來回撫摸發顫的結實軀體,享受擺布一個如此英挺的男人的快感。滿心想得意地告知他體內的化學成分是什麼原理與作用,顧及可能招上的不必要麻煩,還是謹慎地噤聲,再度俯身,貪噬失去抵抗力的肉體。
張口急喘著氣,山姆凝視床邊的空間,感受壓在身上的厚重質量,滿心想反抗,惟身體完全不想放開那溫度,手腳只是越攀越牢,當身上最後的衣物也被脫去時,淚水流下眼頭。
因邊緣生活使然,幼時就常遭色老頭騷擾,但一向被硬派的父兄保護得好好,幾乎沒受過真正的傷害,都是長大後才恍然大悟當初是怎麼一回事,成年後是有遇過幾次危機,至少已成長至能應付,或有大哥在一旁助勢,事態從來沒惡化過頭。返回一般世界後,最多是被搭訕與求愛罷了,死都沒想到都這把年紀了還會身陷這種絕境。
「⋯放開⋯⋯我⋯⋯⋯。」
「是你抓著我吧,看開點如何?你也會比較舒服。」
「⋯⋯我要⋯回家⋯⋯兒子⋯還在等我⋯⋯⋯。」
「他這幾天都不在不是嗎?」
「⋯⋯⋯⋯。」
「我已經調查過了,才刻意選今天對你出手,是可以打電話通知你加班才徹夜不歸,總是以防萬一,他若起疑跑來探視就不好了,除非你想讓他也加入……?」
來不及深思言外之意,察覺伸往後頭的手指又想朝裡戳探,火燙的身體還是生不出反抗的力量,反而從裡燒灼得更烈,禁不住扭動起腰,反而讓男人更高興。當體腔內捅進粗壯的手指時,除了跳顫外,還是沒把他一腳踢開,已經絕望得要閉起眼的瞬間,室內響起刺耳的警示聲。
茫然的遊移著視線想找尋出聲處,屋主已然跳起身,按開牆上的通話鈕,怒聲質問保全人員。
「怎麼了!你們這些垃圾,最好是真有那麼嚴重才啟用這個層級的警告,要不然我──」
『外頭的示威人士從南邊的門衝進大樓了!我們現在已經派人去總裁您那了,請務必小心!』
「他們怎麼進來的?」
『目前還不清楚⋯只知道生化門鎖出現短路,現在全棟樓的鎖都自動開啟了⋯⋯。』
「什麼!那樣一來那些雜碎不就一路長驅直入,什麼都擋不住他們了嗎!」
『是,所以才請您小心,等我們的人過去⋯⋯。』
「可惡!」
暴躁地結束通話,才想起棄置床上的玩物,要回身搭話時,頭部襲來一個重擊,立即兩眼昏花的跌坐地面,還來不及抬眼看攻擊者是誰,正面又吃了一記,這回整個跌進了黑暗中。
氣喘吁吁地放下充當武器的沉重皮凳,山姆咬著牙忍受體內的熾熱波濤,急忙撿起衣服穿上,要趕快離開。怕從原路回去會遇上暴動人群,改往總裁專用的高速電梯走去,一看到系統獨立的生化感應狀置還亮起正常運作的紅燈,心不禁涼了半截,安全起見,此處登錄的通關認證應當只有卡邦與隨扈而已。總之還是先試著讓掃描器確認,沒想到視網膜掃進後,門就乾脆地認證滑開。
愣了一下,趕緊進去,直接下往地下三樓,心裡痛罵起已被當情夫對待的特殊禮遇。
電梯門一開啟,繞過首先映入視野的黑亮大轎車,直直往角落的安全梯走去,鞭策兩腳往上跑,抵達一樓,打開門鎖已短路的大廈側門出到外頭,帶著濃重水氣的夜氣一襲進鼻腔,冷涼的細雨打在身上,頓時重重鬆了口氣,差點跌坐地上。
空氣中傳來人群的叫囂,還有越來越接近的警車警笛聲,思忖了幾秒,又抬起腳步走往路口,攔下第一部計程車,直接報出家的住址。一路上一直緊抱身子,整張臉不停滲汗,到司機提議是否要先去醫院的程度,因滿心不想見人,只是虛弱的回絕。一抵達家門口,也沒細看口袋掏出的錢有多少,就全數丟給前座的男人,急急下車,他沒追上來就應該是夠。
冒雨奔進門廊,抖著手用鑰匙開了大門,一進房子,反射性的第一個動作就是開啟門旁的保全裝置,一用掌紋啟動,所有的門窗都從夾層降下一片合金板,封死所有縫隙,全屋空調也自動開啟。
聽到身後的大門被金屬板封住的悶響,從安裝後,初次因這極端的密閉性而安下心,喘了幾口氣,往樓上的房間走去,沿路脫掉衣服,走進主臥房的浴室時剛好脫光,整個人竄到蓮蓬頭下扭開水龍頭。
淋了半天冷水,表皮冰冷不已,反而更突顯體內的滾燙,生起宛若重感冒發燒時的強烈不適感,忍受著再淋了一會兒,只是越發打起冷顫,對平息慾火一點作用都沒有,才改放起熱水,待表皮發燙,山姆機械性地拿起香皂,開始沖刷起身子,希望能將男人野獸般的腥羶氣味洗淨。
好不容易連頭髮也沖洗完,疲倦地抓起吊在門後的浴袍,剛穿好,全身又汗涔涔,無力多管,進到黑暗的臥室就倒在床上,像蝦子一樣縮起身體。
一靜下來,感官又全數折回至灼燒內臟般的熱流,在下體內側遊走的感觸與已知的完全不同,搓動著雙腿想讓其平息,只是越演越烈,緊揪著眼片刻,才顫巍巍地將手伸進浴袍的開岔,握住性器想試著自慰。
幾天前因不能忍受以獨子為標的而打住的行為,之後也沒再重試過,理應不難勃起才是,然而,再怎麼套弄與搓動都沒有任何反應,慾流只是空積在下腹,血液依舊進不了柔軟的肉塊,挫折地在床上翻滾呻吟著,試過各種方法,甚至歷歷如生地回想起暖熱口腔套住輕吸的感觸,也只是徒增體內宛若有上千小蟲在啃噬臟腑的痛楚而已。
「好難過⋯⋯。」
禁不住出聲啜泣。
瞭解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只有放開已抓得微疼的分身,想盡力安撫下神經的環抱身子,讓其自然消滅,越想靜下,體內的火就燒得越旺,乳突也挺起,被浴衣的布料擦得作痛,腰又開始扭動,整個腦子發脹得彷彿要爆開,最後,在握了性器一次確認著實沒用後,起身跪在床上,將手指伸進嘴裡,沾取了足夠的唾液,顫抖著伸往後腔的開口。
縱使已被侵入過無數次,自身從沒碰過的部位還是讓動作猶豫,咬緊牙關定下心,才將手指往裡伸,沒有預期的痛,但也沒他人碰觸時的強烈快感,小心地探入,都只有撐開的不適,懷疑這方法也碰壁,再試了一會兒,因輕觸及前列線的邊緣而震顫,喘了一聲,性器初次跳動,趕緊再加重力道,的確是比先前有反應,但因角度使然,怎麼都無法盡興,反而不上不下的更加難受。
大口抽著泣,山姆對現況感到難堪不已,想不管三七廿一的把手抽離,整個人縮起來強忍至藥效過,可是,手指就是不聽使喚,只是逕自不停按壓,想引出更深的快感以解放,只有噙滿淚,跪在床上侵犯著自己。
「好好保重,我要走囉。」
把腳斷的同事託給急診處,確認他的家人正在趕來的路上,丹才駛上歸途。
昨天知悉他的困境後,就自願要當司機馬上送他回來就醫,傷者丟下的車就拜託其他同事在研修正式結束後再開回來,理由冠冕堂皇,加上也確實沒剩啥正事,上頭就乾脆地批準了。
得到核可後,丹趕緊整理好行李,一用過晚餐,就拉著因吃了消炎藥還昏昏欲睡的傷患連夜趕回,留下一堆錯愕的同事,尤其一些女人原想在最後一晚的交流活動中接近他,看能否至少蒙得一夜情的計畫完全泡湯。也不過一兩天後就能再見得到面,臨走前在旅館門口送別的陣仗依然浩大,過去多少感到得意的依戀視線,如今只覺惱人,徹底無視之的急急上路。
如果只是想趕回心上人身邊的猴急倒也罷了,然而,青年很清楚自身的心境沒那麼純粹,才會連一通告知要早歸的電話都沒打。
從接近城區就緩緩降下的雨,如今傾盆般的打在擋風玻璃上,緊握住方向盤,在速率上限的邊緣急駛著車,通往回家的路上,一抵家門口,因雨勢強勁,想從車庫進去,卻怎麼都無法開啟車庫門,疑惑是否感應器短路,才留意到房子的異常狀態,疑心生暗鬼的程度又膨脹了一倍。
「⋯⋯保全裝置怎麼全開了?」
所有門窗透出冰冷的金屬質感,阻絕外界的一切干擾,因父親的工作偶爾會招致歹徒或涉案人員的騷擾,幾年前在負責一樁銀行劫案時,差點被一個委託人的同夥闖入後,即安裝上了當時最先進的壁壘式保全系統,甚至可在暴動時防止持械暴徒闖入的徹底嚴密,但若不是正經手敏感案件或父子兩人都長期外出不在的話,平常並不會開啟。
下了車,冒雨衝進門廊,掀開門廊牆上的隱藏隔板,將手掌貼上掃描器,認證的結果是拒否。
「這是怎麼一回事!」
猛敲了牆面一次,丹緊皺起眉,再按了幾個鍵,確認系統目前處於籠城模式,從外頭完全無法開啟,就更是急怒攻心,若在過去只會挑挑眉,疑惑地先打電話向父親確認再說,當下因被大雨淋得直打哆唆,加上犯起疑心病,滿腦子就只想著要如何闖進去。
再怎麼衝動,腦筋畢竟都足以順利申請進長春藤名校的青年,在想起這系統是父親的友人幫忙裝設的時,立即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向熟悉的長輩說明現況,並編了山姆最近常睡得很死,聽不到電話與門鈴的說辭,過了十分鐘,就來了保全公司的人幫忙解開大門的生化鎖。
簽署了確認執行任務的文件,也給了適當的小費,無視他們想幫著確認父親狀況的提議,送走人後,丹提著行李走進房子,因窗子的合金板還擋上,室內是完全的漆黑,打開玄關的燈,就因目擊的情景而僵住。
明顯是父親的濕衣服散落一地,且一路朝向二樓,以為他真是不舒服或發生什麼事的一跑上階梯,即因打進鼓膜的聲音而全身血液凍結。啼泣般的柔軟呻吟低低響起,比起性興奮的快感,是難受的飲泣為主,像是在忍受什麼似的夾雜細碎哀號,手腳滑過床單的急擦聲也鮮明無比。
最害怕的事發生了,且就近在眼前。暴怒得眼前閃爍起紅光,杵在原地片刻,胸口發疼,才發現已憋住氣不知多久,張開嘴大口喘了幾口氣,才又提起腳步,站到緊閉的主臥室門前。
門板另一側的淫蕩哭聲比先前還明顯,彷彿被逼迫或求饒般的徹底無助,在自己懷中從沒發出過的嗓音。
眼前閃過大量金星,懷疑是否目睹了大腦極度活動下的電流,不禁冷笑,若腦波強度足以引發念動力或其他任何超自然力量的話,不知想先殺的是門後的哪個人,不過,就算沒這力量,單憑兩手兩腳也已足夠。
深吸一口氣,緊握住門把輕輕轉動,門沒上鎖,打開鎖謹慎地往前一推,黑暗的室內只有一絲衛浴洩出的黃光,微弱地照出床上的絕望場景。
雙眼霎時睜大。
「爸!」
怒氣一消散,趕緊把門撞開衝進房內,扶起明明在自瀆卻哭得悲慘的男人。
愣了一下,山姆察覺闖到身邊的兒子,猛然想起自身的模樣,頓發出受驚的悲鳴,把他一把推開後,飛快拉起被子整個人躲進去蓋住,大力發起顫。
「爸,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摸索著隆起的被窩,丹想把他挖出來卻怎麼都不成功,透過薄被傳來的抖強烈得讓人擔憂。
「還是⋯你又想起以前的事在難過嗎?」
坐在一旁,輕撫著微微顫動的他,小聲安撫。
「如果是那樣,你不用不好意思,尤其是在我面前。」
「⋯⋯⋯⋯。」
「我可以瞭解。」
「⋯⋯不是。」
隨著窸窸窣窣的布料聲,哭紅的雙眼從棉被的一角露出,眨了眨,凝視了兒子一會兒,才抽著氣,斷斷續續地訴說起今晚降臨身上的慘劇。
得知不是撞上偷情現場而弛緩下的青年的神經,隨著事發過程的進展,又越來越拉緊,到最後緊到一碰就彷彿電纜斷裂般危險的程度。
「那狗娘養的王八蛋給你下了藥後,就硬不起來?」
「⋯不曉得⋯是什麼樣的成份⋯⋯我以為⋯催情藥的目的該是⋯更容易有反應⋯可是他這好像不是⋯⋯。」
「就只有體內發燙,但沒辦法發洩?」
「嗯⋯⋯可是⋯怎麼弄都沒用⋯⋯我才把手伸進去摳⋯是有點⋯反應,可是⋯⋯不夠⋯⋯。」
講話時,體內又翻滾上一道熱流,嚥了一口氣,山姆打定主意,伸手拉住兒子的臂膀,嘶啞地要求。
「丹⋯送我去醫院⋯⋯。」
「現在?」
「對⋯之前就想去了⋯⋯可是我腳軟⋯⋯走不動⋯⋯⋯⋯。」
「你要這樣去醫院?不好吧。」
「也沒⋯辦法⋯⋯。」
急抽了一口氣,全身不停滲汗,還是努力擠出話來。
「難堪⋯也認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
「⋯⋯⋯⋯。」
「扶我一下⋯⋯。」
示意他扶起自己,臂膀被強壯的手緩緩抓住,要借力撐起不中用的身體時,突然被一推,整個人跌回床上,以為是跌倒,要再試著起身,馬上給覆來的重量壓回去,下半身猛然被環住抬高,雙腳掰開。
「怎麼──!」
「我不能讓你這樣去見人。」
「你在說什麼!」
「醫生也一樣,護士也一樣,我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你這樣子。」
咬著牙低語,青年熟練地動手,把他想掙脫的下體枕到腿上,手伸向灼熱的後孔,一下就戳進兩根手指。
「────!」
「這裡已經鬆開了⋯⋯是你剛才自己弄的嗎,還是那個男人?」
「住⋯手⋯⋯。」
「你明明也很想要,不要抵抗了,而且──」
伸出手解開自身的褲襠,釋出從方才就脹痛不已的性器,冷靜地解釋。
「除非像上夜店的女人事前先服下中和劑,要不然那些成份一旦進入身體系統就沒有事後的解藥,只能靠大量喝水讓腎臟慢慢代謝,或是──」
把修長的雙腳抓起讓其纏在腰際,已濡濕的尖端頂住開合的入口,俯身繼續補充。
「像這樣施加必需的刺激⋯⋯」
用力一挺,侵入已準備過頭的通道中,激起一聲破碎的尖叫。山姆原先還想抵抗的動作霎時打住,整個身體噴出汗,神志還能清醒,靠的是宛若掛在懸崖邊自知一旦失神就會墜落的本能意志,然而,一直沒反應到以為沒用的性器,卻隨著脹滿後腔的刺激而逐漸充血,低頭凝視戲劇性般挺立的分身,不禁喃喃自語。
「怎麼⋯會⋯⋯?」
「想盡快擺脫藥力,這是最快的方法,如果沒記錯,那種藥除了直接刺激交感神經的興奮劑外,還加了抑制正常勃起中樞的抗焦慮成分,用一般方法才硬不了,非得要這樣──」
因包覆性器的異樣緊縮感而蹙起眉,丹再摟住汗濕的腰,重重地頂向前列腺,直到肌膚傳來的抖轉為神經質的痙攣,才貼著他耳邊清楚地說。
「要男人的這東西動起來的力道才剛好,你才會有快感。他給你下的藥──」
闔起一次眼,厭惡地吐出聲。
「是讓你像蕩婦一樣,非得被操到不成人形才能解脫的玩意。」
「────!」
「也就是⋯男人專用的失身藥,我想是那雜種自己需要才特別開發的,市面只有他們有出正式流通的製品。」
「⋯為⋯什⋯⋯」
「除了網購外,在性虐待俱樂部才買得到。」
「⋯⋯你為⋯什麼⋯⋯?」
「你想知道為什麼我會知道那麼多嗎?」
下半身不忘和緩的抽送著,輕咬燙紅的耳垂,一字一句地將話送他耳裡。
「我曾經想弄來給你用過。」
「────!」
「可是,就算靠藥力讓你發浪,你本意還是不想要我,是想到這才打消主意⋯⋯。」
「⋯⋯⋯⋯。」
「如果不是我主動,你根本就不會碰我,就算每天都睡在身邊也一樣,你如果不知道對我而言這有多難受就算了,可是──」
突來地重頂一次,抱住的身子弓起,凝視父親拚命想維持住理性的苦悶表情,憂傷地接口。
「你明明知道⋯⋯。」
「⋯⋯⋯⋯。」
「只要你沒有心情,就算勉強也沒意義就罷了,可是,我真的很氣你偷情。」
將手伸向他的腰後,往下探至因體液而溼漉漉的交合處,光想到這裡有別的男人佔有過,腦漿又快沸騰,粗魯地剝開臀肉,硬把自身再嵌得更深,激起岔了氣般的哀號。
「氣到不曉得一旦上你時會不會殺了你的地步。」
「⋯⋯⋯⋯。」
「我不喜歡跟人共用東西,不用說劈腿了,女人只要三心兩意就馬上甩掉。」
「⋯⋯⋯⋯。」
「就算我們不是這樣的關係,你如果再婚的對象有小孩,我也不能忍受跟他共享你。」
「⋯⋯⋯⋯。」
「爸,你可以瞭解嗎?」
溫柔地擦去他又滑下的淚水,丹輕聲問。
「你可以瞭解我有多想傷你但又做不到的心情嗎?」
「⋯⋯⋯⋯。」
「這陣子我根本不敢碰你,免得闖下大禍,可是沒想到⋯⋯。」
滑動了幾次被熱滑通道箍起的分身。
「你卻被搞得像女人一樣溼──」
「你當我是自願的嗎!」
因冒犯性的非難而強打起精神,山姆破口反駁。
「不是嗎?」
「當然不是!」
「你沒有引誘他?」
「沒有!那王八蛋才用藥不是嗎!我可不記得生出一個沒腦的兒子連這種事都搞不懂!」
「⋯⋯⋯⋯。」
「我這輩子沒主動接近過任何男人!除了我哥哥跟你之外!」
「你只是安慰我!」
「沒錯!但你以為跟你的關係對我而言很容易嗎!」
「爸⋯⋯。」
「我還是希望你放棄這段感情,不要整天死巴著我,安慰你是不得已的!」
「────!」
重喘幾口氣,壓抑下熾灼的慾火,直視臉又發青的獨子,怒聲命令。
「快從我身上滾開,送我去醫院!」
「⋯⋯⋯⋯。」
「快點!」
「⋯⋯不要。」
從頑固的語氣知道他不會乖乖就範,氣極敗壞地要使勁掙脫,迴盪全身的藥力比遭卑劣的男人壓制時還重,手腳的抵抗意志卻強得多,但在勃起被抓住,後腔遭猛力抽送起時,肌肉還是瞬間酥軟,脫力的指尖鬆鬆地抓住他的衣服,呼吸也更急促。
「⋯住⋯手⋯⋯我真的⋯⋯很不舒服⋯⋯⋯。」
「我會把你操到洩乾為止。」
「不⋯要⋯⋯我寧可⋯去⋯醫院⋯⋯⋯。」
「如果去醫院,看到你這樣子,醫生也會爬到你身上吧⋯⋯。」
「不是⋯人人⋯⋯都像你⋯⋯⋯。」
伏下眼,青年輕笑一聲,凝視拚命想維持住神志的男人,繼續深深侵犯他已從裡頭濕起的體腔,調侃著。
「你不曉得你現在有多美,並不只是看起來變年輕的關係。」
伸手撫摸濕亮的濃密茶髮,撥開貼在前額的瀏海,露出已恍惚的雙眸,髮色配上天生的孩子臉,的確重現了他年少時的輕快稚氣,然而,宛若能將人的理性全吸走的散亂眼神,則是近期才萌生的,原以為永遠都只有自己看得到⋯⋯。
「知道嗎,比起碰你的那些狗雜種,我更氣你⋯⋯。」
「⋯⋯放開⋯我⋯⋯⋯。」
「可是,我好愛你⋯⋯愛到恨透了都還是沒辦法傷你⋯⋯。」
「丹⋯放開我⋯⋯求求你⋯⋯⋯⋯。」
「⋯⋯⋯⋯。」
「我不想⋯這樣⋯⋯⋯。」
「就算是藥力也好⋯你就不能打從心裡想要我一次嗎⋯⋯。」
「我沒辦──」
將焦距一凝結回兒子的臉上,山姆想抗拒的話語頓時打住。相對於身體的激情,石雕般的臉完全沒有任何情緒,空洞的雙眼茫然地向過來,他總是洋溢陽光氣息的活潑精氣與光彩蕩然無存,瞳眸像是被漆黑的薄冰封住般深不見底。
呆呆地回視著,在神志快被那兩渦黑洞吸進的前一刻,本能亮起紅燈才閉起眼,感受機械式侵犯體內的規律動作,重咬了一次唇後低聲表白。
「可能⋯因為迷上⋯⋯我哥的⋯關係⋯⋯我從那時就⋯不排斥同性⋯⋯。」
「⋯⋯⋯⋯。」
「⋯⋯但⋯性幻想的對象⋯還是⋯女人⋯⋯。」
「⋯⋯⋯⋯。」
「到上週都是⋯⋯」
「⋯⋯⋯⋯。」
「可是⋯我居然⋯⋯」
若不是想挽救他即將潰堤的精神,原先一輩子都不會坦承的事實。
「我現在⋯⋯居然只能想著你發情⋯⋯。」
死水般的氣息頓時波動。
「不想著你就沒法射的地步⋯⋯。」
「⋯⋯真的?」
「對⋯很不應該⋯⋯我寧可憋住⋯⋯。」
「你才想找醫生,而不肯找我解決這檔事?」
抬起眼,正視終於稍有表情些的青年,思忖了一秒,才慎重地喘出回覆。
「我不想⋯把你當成只是洩慾的道具⋯⋯。」
「⋯⋯⋯⋯。」
「現在想要你只是在利用你⋯身為你爸⋯⋯有些分寸還是要──」
被襲來的吻打斷話,惱怒地要掙脫繼續講,暫停在體內的熱塊動起來,劇烈摩擦整個壁面,又只吐得出喘息時,青年在舔了一次上顎後移開雙唇。
「我很歡迎這種利用。」
「⋯⋯不⋯要⋯⋯。」
「別想太多,把你自己交給我,會比較舒服。」
「⋯不行⋯⋯我不該失控⋯⋯⋯。」
「我們都已經做了那麼多次,你真認為有沒失控有差嗎?」
「⋯⋯⋯⋯。」
「不要用腦子,只用身體去感覺⋯⋯。」
伸手繞過起伏的腰,丹發覺他全身打的顫依舊像發瘧疾般的不正常,先行要解消掉最大的不適感,握住腹下的熱燙器官搓動起來,下半身也不留情地急撞緊窄的體腔,激烈得彷彿極限運動般冒出大量汗水。身下一直都偏低喘的呻吟隨之高亢,快至女聲般尖細之前驟然打住,知道他一如往常的又緊咬住下唇,確認強勁的雙腳還緊緊纏在腰上,伸手用指頭竅開他的嘴伸進,像是模擬性器動作般的挑逗口腔與舌頭。
因體腔雙重的刺激,在讓床都跟著大力震動一次的跳顫後,被不正常壓抑住的熱潮終於洴發,出入口腔的手指也同時抽離,引出讓耳膜鼓動的尖聲哀號。
喘著氣,聆聽較小聲但更讓全身發軟的接續抽泣,青年把濺在他身上的濃稠體液抹開,過去曾想試而被狠巴了頭的舉動終於沒被制止,膚色健康的胸腹因汗水與白濁而一片濕亮,猥褻地起伏著。目睹那景像,嘴不禁發乾,體溫升高一度,急忙收緊下腹的肌肉,免得不小心就撐不住,在摸了摸已快自失的臉後,立即又動起腰,一般他至少要半小時以上才會恢復的分身,沒幾下就隨之發硬。
從惶恐的眼神得知這過程夾雜著痛楚,當下也只有無視之了,在滿足自身的欲望之外,更要盡快舒緩他藥力導致的中樞神經異常,把修長的腳扛上肩口,接續先前的急狠步調,讓他尖叫不已的再匆匆洩過一次,自身才跟著解放時,已汗如雨下。
因不想冒然傷他而蓄積起的情欲,這陣子都以運動的方式排除,汗水大量冒出體外再沖淨的爽快感的確不輸性行為的餘韻,惟情緒上理所當然地遠遠不及如今的銷魂蝕骨感,觀察夾雜愉悅與煩悶的躁熱臉龐,將消耗的分身抽離,無視他還一張一合想吞回去的肌肉反應,丹下床擰了條熱毛巾,把他已一片狼籍的身體擦淨,才脫了衣服進浴室淋浴。
將毛巾圍在腰際,返回臥室時,盤算著他差不多已睡下,沒想到一抬頭即對上睜開的雙眼,霎時傻住。一向再怎麼高潮都還殘存理性的眼眸,如今湛滿肉欲的暗光,赤裸裸地直視而來。怔了半晌,又爬回裸露的身上,吻住軟熱的紅唇吸了幾次,背即刻被修長的腳攀住,牢牢纏緊,他依然火燙的手伸向體間,挑逗已開始反應的性器。
耐不住地急喘了一口氣,抬起頭直視已一半出神的臉,嘶啞地問。
「你還想要嗎?」
「⋯⋯對,拜託。」
從已平息許多的表皮震顫,難以判斷藥性還剩多少,青年探出手,從又開始冒汗的頸項往下一直摸向胸膛,用掌心感受急快的心搏與呼吸片刻,再滑至側腹,往下摩挲至開始正常反應的器官,不需從裡刺激就敏感不已,代表抑制神經的藥力已消弭大半,他的理智也同等地回復。
抬頭凝視閃爍著微光的眼眸,靜默半晌,無預警地用手撐起整個身子。
「丹?」
想跟著起身確認是怎麼一回事,山姆整個人已被有力的手臂給翻成前趴,想翻回去,腰已被抓住,後腿被往前推,雙膝跪在床上,頭也被按在枕面,愣了一下,要掙開野獸般的姿勢時,貼來耳後的呢喃打斷動作。
「我一直很想這樣上你。」
「────!」
「可是你每次都不准,明明上我時都無所謂。」
「我不習慣⋯這種⋯⋯。」
「會讓你覺得像被征服嗎?」
「⋯⋯⋯⋯。」
「我倒是喜歡被你征服的感覺⋯⋯。」
噬咬僵硬的頸筋,丹不再多說,只是盡可能柔情地愛撫所能觸及的肌膚與筋骨,手往下滑進還淌著自身體液的開口,搔弄幾次以撐開些,即果決地前傾身子,將已脹硬的分身再插回他體內,原以為至少會得來猛烈的反抗或甩開,身下的男人只是緊抓床單,強忍似的顫抖。
先是享受了角度不同的陌生包覆感片刻,青年才雙手牢牢摟住強韌的窄腰,動起下半身。恐慌的氣息在重頂敏感處幾次後就消散殆盡,繃緊的肌肉逐漸軟化,鼻腔哼出的細碎悲鳴也隨著衝撞而忽大忽小。
歪頭觀察了眼前起伏的肩胛骨與背筋片刻,因突然緊縮住性器的壓力而呻吟了一聲,把他的腿再硬分開些,加重抽動的力道,角度使然,肌理質感比一向要更滑潤,肌肉拍撞的聲音隨之變大,猥褻的感官刺激讓腦子快短路,才顧慮起他不知是否也同樣享受或是只有不適,俯身探出手把埋進枕頭的臉轉至側面,滿是淚光的雙眼在漲紅的臉上眨著,耳根也燒成鮮紅色,承受一波波侵蝕全身的快感。
想搭話又怕打壞情緒,只有環過腰愛撫起他的硬挺,一搓揉幾次,摟住的身子霎時失去力量,除了相連的腰際外,整個崩落床上無助地抽搐著,完全酥軟在身下任憑擺佈。
因瞬間高漲的優越感而頓覺罪惡,是想起他可能也因而偏好從後侵入自己才釋懷些,不過,除了性興奮外,或許與想主張立場的考量也有關⋯⋯。
哀怨地思考著,丹搖搖頭不再多想,全心回到當下的行為,彷彿要將所有毒素都藉此全數排光般,幾乎搾乾彼此的縱欲於火辣的情交中。
「⋯⋯我大概減壽了五年。」
頭枕在厚實的胸口,山姆閉著眼,沙啞地抱怨。並不喜整個趴臥在兒子身上的睡姿,但僅剩的力氣只夠動嘴,若要逞強翻身,八成會像雪崩般,直接整片滑落至一旁的床單上。
「增壽五年還差不多。」
抱緊懷中癱軟的身體,享受著情事後常盡速閃離的難得體溫,青年解釋。
「體力跟精神都有徹底緞鍊到,這樣爸你比較不會痴呆──」
「說什麼鬼話!縱欲過度會加速老化你不知道嗎!」
「那是不注重養生只整天在床上亂搞的傢伙才會有的毛病,跟你不同,你這陣子確實看起來比較年輕。」
「還不都是髮色的關係!」
或許是想起因而招致的災難,懷裡的身體又繃緊,來回摩挲了他的背脊數次才又放鬆。
「不是髮色,在那之前我就這樣覺得了,皺紋本來就少之外,你的皮膚也變比較光滑。」
「別胡扯了,都這年紀了,更何況又不像女人有在保養!」
「跟被我纏上可能有關⋯⋯。」
那應該是老得更快才對。不以為然地哼一聲,山姆感覺體力在恢復,想扭動身體的移到一旁,腰跟肩都被緊摟住,只好繼續趴在溫暖的肌肉上。
因門窗都堵死,屋裡一片漆黑,只藉床頭燈的昏暗照明,還是可清楚比對出兩人膚色的差異,摩挲著獨子比自身蒼白許多的胸膛,知道他的膚質跟貌似的男人一樣曬不黑,不小心還會灼傷,禁不住感傷的揉捏了幾次。
「爸!」
「怎麼了?」
「不要挑逗,我真的不行了⋯⋯。」
「你也有不行的時候?」
「你覺得我不能滿足你嗎⋯⋯。」
「────!」
「那樣的話,下次我也去弄同樣的藥來用──」
「開什麼玩笑!你想殺了我嗎!」
一想像那情景,臉馬上刷白。
「那種鬼東西會產生依賴性還有副作用,根本不該碰!我也不准你碰!」
「我不是小孩了⋯⋯。」
「就算你是我的情人也一樣不准碰!」
「────!」
「知道嗎!」
「⋯⋯嗯。」
雖然露出被教訓時的一臉不耐,丹的臉還是發亮,再收緊摟住他的力道,接著突然想起的問。
「對了,爸,這樣你的工作怎麼辦,雖然卡邦那混蛋是天殺的下三濫,畢竟是你們事務所的大客戶不是嗎?」
「工作還是得做,總不能提出性騷擾的告訴吧,就算我不在意難堪,跟那種大企業家硬碰硬也是穩輸的。」
「這樣你不是還會被他騷擾?」
「我會想辦法解決,你不要擔心。」
「好⋯⋯。」
委婉地被叮囑不要多管閒事,縱使滿心憂慮,因瞭解與乍看之下的溫文儒雅不同,父親骨子裡並不是單純的白領階級,也只能相信他了。
「反正,大不了不幹⋯⋯。」
「那也可以,我會養你。」
「別說笑了,我沒窩囊到要靠兒子養老。別管我,你只要顧慮自己的人生就好。」
「爸⋯⋯。」
「我要睡了,該死,明天一定要請假了⋯⋯。」
動了動麻木的腳,有一半的神經還在外頭流浪,確定大半天都下不了床,嘟噥著,山姆靠在起伏的胸口上,一閉眼就直接跌進夢鄉中。撫摩著散在鎖骨的柔軟髮絲好一陣子,到眼皮終於也撐不住,青年才依依不捨地跟著沉沉睡去。
*
陪審團的代表陪審員一報出最後的結果,就連坐在旁聽席的最後一排,都可明顯感受到被告方無言傳出的狂喜,以及瀰漫原告那方的錯愕氛圍,等下一閉庭,法院外得知結果的群眾與媒體勢必會暴動。
的確是很漂亮的反攻,咬住原告苦主那方多半是因私生活靡爛,又怕不小心懷孕,才在明知會有可能副作用的前提下,超量用藥以徹底避孕的過失,讓索賠額減至最低且只要付一次就終結藥廠責任的結果,是幾乎無法想像的大翻轉。
除了刻意著重原告那方過度注重自身享樂的策略之外,也跟選陪審員時,特意考量他們的宗教觀與家庭背景後,選出乍似接近原告那方的階層,但觀念實而保守許多,看不慣荒唐的縱欲生活有關,是在各環節緊扣且僥倖沒出錯的前提下才打贏的一仗。
法官以古典的方式敲槌,宣告閉庭後,山姆立即起身,前往恭賀負責的同僚們,幾乎都是只有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個個都相當優秀,只要從旁穩固好整個策略的架構,就都充滿幹勁的往前直衝。
跟一個雙眼充滿熱忱光芒的年輕律師握過手,知道握特別久的感觸不是錯覺,還是微笑著直接抽手鬆開,徹底無視他失望的眼神,背過身跟其他人寒喧。不像獵鬼時代遇上的莽夫會肉搏硬上,現在的生活環境遭遇的示愛要收斂許多,但若不一開始就果決地表明態度,之後沒完沒了的糾纏還更棘手。
自己人都招呼過後,才轉身面對委託人,初次對上從方才就籠罩全身的炙灼目光。彷彿完全沒察覺似的,山姆若無其事地接近,伸手向他恭賀。遲疑了一下,卡邦還是握住伸出的手,觀察差點得手的獵物,一個多月前因闖進總部的突來暴動而被他逃掉,之後因暴民又試著闖入幾次,甚至還想侵入住處攻擊,使得被保險公司與股東會強制勒令接受廿四小時的貼身保護措施,使得沒法再接近他,以為會淡去的慾火,再正視那對漂亮眼眸的瞬間,又熊熊燃起,也對莫名的迷戀感到不瞭。容貌再怎麼端正再顯得年輕,依然是只比自身少個幾歲的中年男人,理應不是寧可吃苦頭還執著不已的上等貨色。
「山姆,這次可真是你的功勞,讓賠償金最多只有預估值的六成就能達到和解協定。」
「是那些年輕人的功勞。」
「不要再妄自菲薄了,主要靠的還是你們兩個資深顧問的力量。」
「就算如此,也是洛伊的功勞較大,畢竟他才有從頭到尾參與⋯⋯。」
瞥了一眼與同事在談話的洛伊,察覺身旁沒其他人,隨扈也因勝訴而鬆下戒備,在一旁與法警寒喧,山姆俯身在男人的耳邊竊竊私語,幾乎要咬到耳殼般地夾雜著柔軟的呼氣。因耳聞的邀約而不敢置信,以為又得來硬的才能讓他就範的卡邦回視端正的容貌,還沒開口就先傳來落寞的低問。
「還是說,你現在對我沒興趣了?」
因送來的哀怨秋波而嘴發乾,愣了一會兒還是做了正面回覆,之後帶著隨扈與保鑣,走出法院應付媒體時都心不在焉,回到辦公室,先是接了一堆道賀的電話,再簽了幾份文件,等待夜晚來臨。時間差不多時即斥退所有身邊的人,在室內走來走去,簡直就像青少年一樣的忐忑不安,已完全忘卻等的對象不是所謂的上等貨色,全身只是漲滿想好好蹂躪他一晚的欲望。
聽到直通停車場的專用電梯傳來抵達的告知鈴聲時,趕緊走上前去迎接。門一開啟,以為迎進的會是高挑的俊美男人,沒想到直向過來的是銀灰色的槍口,從後站出來的苗條人影讓他大驚失色,還來不及多問,火藥已擊發,子彈直直打在眉心,整個人往後彈至地面的瞬間,意識也消散進黑暗中。
再對地上的身體補了一槍,女人厭惡地揪起疲憊的臉,狠踢了導致自己身敗名裂的無恥男人一腳,確認已無生命反應後,翻身從原路逃跑。明知因為了搭進這專用電梯而將自身的生化資訊駭進系統中,沒多久就會被查出身分,再逃也逃不了多久,還是不願跟那男人繼續共處一室。
被逮捕也無妨,反正也什麼都不剩了。幼女在四歲半時就因先天免疫不全而過世,因狀況異於常理,在得知與其他受害者一樣是藥品所致後,參與集體訴訟的結果是一輩子的所有醜事被大剌剌地曝光在大太陽下,在法庭上被問及曾經一次跟幾個男人雜交,還追究至細節時,場景虛幻的彷彿像是夢境一樣不真實,直到連媒體都拿來炒作,甚至引發社會上一波對縱欲的議論,到眾叛親離也丟差後才猛然察覺是現實。
痛恨以此為議題而大作文章的律師團,但更痛恨公開聲明產品只會被自己這種『公共廁所』濫用才導致子女不幸的高傲男人,在記者會現場爆出那字眼時,全場向過來的輕蔑眼神像是地獄的烈燄,體內僅存的最後人性也燒灼殆盡,當下決定不管訴訟的結果如何,都要他付出代價,才參加了手段較激烈的受害者自救會,然而,在完善的保全下,怎麼都無法接近戒慎恐懼的大企業家,前幾次最多只能闖進這棟大廈,離他所在的位置還差得遠,若不是中午接到那通電話⋯⋯。
男人的聲音輕柔而有力的提供一條解決之路,時間雖趕,但在最後判決結果出來,所有人都群情激憤的聲浪下,在短短的時間內就依他的指示侵入專用電梯的保全系統,原以為會比前次的全棟系統還困難,沒想到卻更為輕而易舉,或許是因專用這字眼的權威性使然,反而更疏忽實務面的妥善度吧。
冷笑著,女人從停車場的電梯出來,循進來的路從安全梯跑至一樓回到街上,身影沒入清冷的夜色中,享受所剩不多的自由時光。
「真不幸,審判才剛底定就發生這種事,太輕忽受害者的情緒了⋯⋯。」
『就是說哪,也跟案子剛結束,還來不及正視後續的效應有關吧,一早得知這消息也嚇到我了。一槍正中眉心,簡直跟處決沒兩樣,對苦主而言,卡邦確實該被處決吧⋯⋯。』
「喂,我們的立場沒資格說這種話。」
『反正事務所還是請得到款就無所謂,頭子掛了,企業還是照常運作,之後他們的法務事務還會有大半外發給我們,生意欣欣向榮就好了。』
「你只在意這個哪。」
『要不然在意啥?我們看的是案子,又不是人,若要看人那根本就不用混這行了。』
「也是⋯⋯。」
『總之,也都進入結案程序了,沒有什麼好趕,你的部分等你銷假上班後再說了。好好渡假去吧,有任何最新消息我會再通知。』
「謝了,你也保重。」
切斷手機,山姆將手肘靠在車窗框上,凝視外頭呼嘯而過的景色,回想著洛伊告知的訊息。
看樣子,那女人比預想的還有效率。
昨天中午才通知細節,原先以為她必定無法即時配合,沒想到晚上就搞定了,想必與已有一次闖入過全棟系統的經驗有關。當初從總裁層的專用電梯逃出,就發覺了那區安全措施的馬虎,縱使有安裝生化認證鎖以讓少數人可進出,電源系統也是獨立運作,卻完全沒有監控攝影機,進入停車場後也一樣,或許是因偶爾會帶進不能讓外人包括保全得知的訪客也有關,故只要能將殺手的資料駭進系統中就能輕易闖入,只是,一旦建檔就無法洗去的機制,只適用於不畏被逮的亡命之徒。
路旁的景色越來越翠綠,代表已近目的地的越發生意盎然,山姆只是冷冷地凝視窗玻的倒影。
在無數個苦主當中,挑出年輕時行事荒唐的幾個窮追猛打,刻意醜化其為人,塑造出悲劇會造成是他們自身所選生活方式之必然後果的印象⋯⋯原先就是已定的策略與戰術,但最後這段,刻意挑出有暴力前科的女人去煽動至人格謀殺的程度,就完全是自身的私利起見了,也確實如一開始所料,隨著審判邁入終盤,事態越來越醜惡,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孤注一擲,發著惡魔附身般的異光,最後在給她打開一條絕路後,果然馬上不加思索地跳上。
原先還擔心她是否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任務,也有心理準備若昨晚無法搞定,那自己就得捨身去陪那男人一夜,以待下一個時機,還好一次收拾掉,就沒這必要了。連年輕時水裡來火裡去的生活中都沒想過會採的卑劣手段。若是只涉及自身的死活,寧可選擇不畏丟差地頑強抵抗,要不是那個自作聰明的笨男人提出那種要脅的話⋯⋯。
側過臉瞥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兒子,直視前方路況的雙眼伶俐地眨動,睫毛長的宛若可眨出聲,眉宇也是遠遠稱不上粗獷的纖細造形,感嘆著這點倒是自家兄弟的共同特徵時,比在室內要鮮豔多的藍綠眼眸稍疑惑地向過來。
「爸,怎麼了?」
「還有多久才會到?」
「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左右,今天沒塞車,比我上次來時要快的多。」
「旅館跟你上次住的一樣嗎?」
「不一樣,公司選的是有附高爾夫球場的大型渡假中心,我想你對那種沒興趣,就選了靠海邊的鄉村風旅舍,房間裡有壁爐也有流理台那種。景色很美,只是旁邊沒什麼東西,得開車到城鎮才有店家與古蹟。」
「安靜就好。」
「可能會有點太安靜⋯⋯。」
凝視嘟噥著的端正側臉,山姆思索不知卡邦是否看過丹的監視照片或影像,但他有意無意的要脅已足夠,就算避重就輕的委身於他,也十分確定一旦看過本人後,那雜種會連兒子也出手,光是有一點這可能性,就毫不後悔所採手段的激烈。
若單就訴訟案的性質而言,的確不認為藥廠那方有多大過失,且就算確實完全是他們的責任,於公一樣會全力去辯護,畢竟無論什麼樣的案件背後都定有折衷之處,沒有單憑一面之辭就能絕對界定的善與惡。只是,於私的觀感又是另一回事,著實認為那男人是死不足惜,如果勢必要陪他幾晚才能除掉這禍害,那就算再屈辱再傷透兒子的心也毫不猶豫地會去實行。
眉頭緊鎖,直到目睹開闊的鄉村景色才漸漸舒展開,經過一個有著漂亮大型橡木酒窖的葡萄園時,盤算著明天就可來看看,沒想到卻是三天後的事。
凝視床頂隔著蚊帳所能見的天花板木紋,再沿著框架看向床柱的四個角,頂端是松果型雕刻的紅茶色木柱撐連起散下來包圍整張床的白色紗帳,隨著窗口吹進的風而細微飄盪,讓床外頭的景色一片朦朧,哀嘆這趟旅行該不會只看得到這景色吧。山姆忍不住出聲哀嘆。
「丹⋯⋯。」
「怎麼了?」
從頸子到胸口像小鳥般來回輕吸著的嘴,不以為然地問。
「我想到鎮上逛,或是到海邊走走也好⋯⋯。」
「沒問題。」
雖然如此答腔,青年只是摟住懷中的裸身,從鎖骨吻向微仰的下巴,盡可能地讓肉體相貼,手摩挲著微溫的肌膚,腳纏得死緊,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抱著他結實的背,山姆嘆了口氣。昨天抵達,在旅舍的餐廳用過晚餐後回房,就被按到床上緩慢的做了一晚愛,醒來已近中午,沖了個澡簡單吃過應急用的乾糧,想要出門卻又被拖進床裡,直到現在都快黃昏了,這小子還是死都不肯放手。但除了愛撫與親吻外,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下半身也都幾乎裹在被單中,並沒直接碰觸,只是讓火苗隱約地在肉體與布料間緩緩悶燒,是相當舒服,可是⋯⋯。
「丹,我肚子餓了。」
「⋯⋯⋯⋯。」
「我不想吃麵包過一天。」
「爸⋯⋯。」
「都已經來這了,我也不想一直待在房間裡。」
「⋯⋯⋯⋯。」
「你不會無聊嗎,好不容易來渡假,只是整天在床上滾來滾去?」
「才不會⋯再說我們從來沒這樣過⋯⋯。」
「沒有嗎?」
「沒有。」
終於撐起身子,丹怨恨地凝視一臉無辜的男人,悻悻然答腔。
「在家你老是匆匆忙忙的,平常日子不用說,我根本見不到你幾面,週末也有一堆事要辦,起床後就馬上一腳把我踢開⋯⋯。」
「即使沒有公事,還是有家務要處理哪。」
「我知道,才會一有時間就把你按倒,我不是滿腦子想上你,只是那時你比較不會分心⋯⋯。」
「你現在不都睡我旁邊?」
「可是你會准我這樣每天纏著你嗎?」
「⋯⋯不准,你會害我睡不好。」
「看吧。」
把臉埋進態度堅決的父親的頸間,用鼻尖摩蹭他的肩口,青年鬧起彆扭。
「偶爾我只是想跟你窩一起而已,不用非得脫你褲子不可⋯⋯。」
「這不就跟你小時候差不多?」
「嗯,我從以前就喜歡你的味道⋯⋯。」
輕撫嗅聞著頸膚的頭,山姆再把床柱跟蚊帳看了一次,閉起眼,聆聽窗外的海浪聲,獨立於峽角的此處異常安靜,因房間都是獨棟小木屋,也沒有路過的人聲,確實是自身喜好的環境,然而,他偏好的該是有各種設施的大型旅館,像研修時的那種,此時驟想起已納悶許久的疑問。
「丹⋯⋯。」
「嗯?」
「研修時你為什麼提早一天回來?」
「────!」
「也沒聯絡,我才會把保全系統設成完全封閉式,差點把你關在外頭。」
「⋯⋯⋯⋯。」
「公司的活動怎麼了?」
「⋯⋯⋯⋯。」
「丹?」
「有同事意外骨折,我提前送他回來就醫⋯⋯。」
「原來如此,那為什麼不打電話通知一聲,你忘了嗎?」
「⋯⋯⋯⋯。」
摸了摸僵住的頭許久,山姆伸手把獨子的下顎托起,觀察了他游移的眼神一會兒,硬著聲音問。
「你該不會是想偷偷回來捉姦吧?」
突然正視而來的眼眸無言地承認了一切。
「做什麼鬼鬼祟祟的!我不是說過不會亂搞嗎!」
「你跟我朋友上床前也這樣說!」
「我跟他不是亂搞!當成是在你之前的過往情就好了!」
「怎麼可能做得到!尤其你還投懷送抱!」
「別講那麼難聽!」
「明明就是!」
安逸的氛圍瞬間一觸即發。
「光想到你不讓我做的事都讓他做了,我就更受不了!」
「不要亂想像那種東西!」
「不是嗎?」
「沒那回──」
泛光的大眼睛直視而來,直率的清澈目光讓山姆把欺瞞的話語給吞了回去。
注視投來的抱歉眼神,青年感到一絲殺意又竄上心頭,極力按捺下激情的低聲需索。
「至少讓我吸你。」
「不是做過好幾次了?」
縱使滿心不情願也盡力避免,偶爾在行為中還是難以徹底抗拒。
「不一樣。」
「?」
「我指的是這裡。」
後穴被一按,山姆整個人跳起來,反射性地出口制止。
「不行!」
「為什麼!」
「很不衛生!對你不好!」
「你還不是常舔我!」
「我無所謂!你不行!」
「可是你給別人舔過吧!」
「不關你的事!」
「當然關我的事!為什麼都到這地步了,你還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堅持!」
「因為你是我帶大的小孩!」
大吼一聲,年長的男人喘了幾口氣,嚥下一口唾液後,再度正視繃著臉的獨子。
「我知道你從會爬、會走到成長至今的所有過程與模樣,有些事我一輩子都不希望看到你做,如果是跟別人,我管不著那倒也算了。」
「⋯⋯⋯⋯。」
「就算是這關係,我還是會抗拒親眼目睹一些畫面,算是一種父性本能吧⋯⋯。」
「⋯⋯看不到就好了嗎。」
「不是那問──!」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硬生生翻成趴姿,橫膈以上的部位掛在床外,氣壞的要翻回去,腰已被牢牢抱住,膝頭想撐起卻遭按平,使得沒有施力點起身,只有雙手伸到後頭想趕人。
「放開我!你敢亂來,就罰你以後都滾回自己房間睡!」
「我會讓你很舒服⋯⋯。」
迴避開想揪住頭的手,牢牢摟住想掙脫的腰,讓其揚高一點,青年把臉埋進背脊的終點,急性地將舌尖探進開合的體腔口,環住的身體先僵住一秒,接著猛力掙扎,若不是用上雙手的全部力量壓制,早就被掙脫掉了。簡直像制伏野獸般的吃力,想刺激他的性器,又不敢放開任何一隻手,只能用唇舌愛撫後孔週邊的敏感肌膚,希望能盡快讓他軟化放鬆,耐心地來回舔了好一陣子,到反抗的彈跳轉變為哆唆為止。
從膚感確認他已沒抵抗意志,才鬆開禁錮的手,下滑抓住大腿分開,把臉埋得更深,讓舌頭像生物般畫圈伸進乾緊的通道,唾液覆滿收縮的肌肉,即使如此,因快感所哀出的啼泣還是夾雜制止的囈語。
「住手⋯不要做這種⋯事⋯⋯⋯⋯。」
「⋯⋯⋯⋯。」
「⋯我之前就⋯⋯不習慣⋯這樣⋯⋯⋯。」
「你果然給人舔過。」
「⋯⋯⋯⋯。」
不想追問是誰,只是壓抑住身底的狂暴衝動,埋首於口腔的淫行,盡力要融化所有理性的用舌塊翻攪他體內的官能,刻意加重舔拭與吸吻的水聲,模擬性器動作般的抽送,讓他的聲帶也罷工,只能從鼻腔呼出細軟的悲鳴後,才移開臉,撐起上半身。
來回揉捏顫抖的背脊,丹只是靜靜觀察燙熱的肉體,雖然分身已脹痛,如今並沒有想侵入的衝動,心境冷徹無比,思考了片刻,翻平身下完全軟化的男人,無視他詫異的眼光,俯下臉吸含已反應的肉塊,同時用指腹撫摩下頭蠢動的開口,腦中切換過許多念頭,幾乎都快忘記是在情事中的徹底出神時,整個人從腋下被拉起。
「爸,怎麼了?」
「你這臭小子⋯⋯。」
被抱到父親懷裡,在他翻轉半圈將自己壓在床單上坐起身後,準備好要挨拳頭的揪起眼,因突然套住分身頂端的壓迫感而重喘一聲,原以為是被緊握住好折騰,一睜眼就因眼前的光景而傻住。
滲滿汗的結實身體跨在腹上,下半身正吞進自身的硬挺,扭動著腰想調整角度深入,即使通道前夜已遭蹂躪且才剛被潤滑過,依然是很勉強的舉動,在沒有助力下,好不容易吞到根部時,汗水已大量淌滑下肌膚。
抽了一口氣,無視獨子的驚慌,山姆自行動起來,讓決堤的慾流支配全身,即使依然帶有撫慰的用意,身體也著實想要他,然而,畢竟是不習慣的舉止,套動的節奏與角度怎麼都不對,脹痛遠遠強過快感,挫折地幾乎快惱羞成怒開罵時,身下的青年才動起來,由下往上頂。
強烈的酥麻衝擊讓撐在床單上的手臂癱軟,還好他扶在腰側的力道提供了一點支撐力,才沒往前倒,感受不停重撞敏感處的鼓動熱塊,難受的搔癢感逐漸止息,終於上軌道的官能讓背脊拉緊,身體與頭順勢後仰,接近吶喊的粗喘咳進大氣,思考也越來越模糊,打算等下還是要教訓他的最後一個念頭閃過後,僅存的理性就隨著拉高的呻吟音調而完全渙散了。
「人逮到了?⋯⋯⋯嗯⋯好⋯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通知我⋯⋯⋯。」
將手機掛斷,要放回床頭櫃的一拉直手臂,全身就痠疼得關節嘎吱作響,皺起臉忍住放回去時,房門剛好開啟。
「爸,剛你在講電話嗎?」
「是洛伊,他通知涉嫌謀殺卡邦的嫌犯已逮到⋯該說是差點逮到,因為她在發現被警方盯上後就朝腦袋開了一槍自殺,死在州界的小旅館⋯⋯。」
回答著兒子的問話,山姆撐起身,坐到床緣,把敞開的浴袍整理好再重綁一次,才接過遞來的餐盒。
「似乎沒有遺書,不過她自殺的那把槍很有可能就是兇槍,彈道的比對結果出來後就能確定。」
「怎麼那麼想不開⋯⋯。」
「子女猝死,還遭家人與社會背棄,人生都破壞殆盡,挺而走險的損失相較之下也沒剩多少了。」
不想在床上用餐,要移身到小客廳區,一站起,腰臀的裡外側疼痛不已,每走一步,腳筋也都一陣肌肉拉傷的坼裂痛,頓時怒火中燒,抬手狠敲了正在脫外套的兒子的頭一記。
「好痛!」
「都是你這小渾蛋!今天一天就這樣泡湯了!有夠浪費!這餐又得在房間裡吃!」
外頭的天色已一片墨黑,縱使還能到海邊觀賞漲潮的景色,當前的身體狀況也走不動。
「一直都告訴你要考慮我的年齡!不要每次都急吼吼的!」
「你明明也很享受!」
「閉嘴!還不是你先起的頭!」
頓覺對話越來越不像父子,山姆氣極了的噤聲不想再多說,坐到茶几後吃起宵夜,打開電視看新聞,不理會還想辯駁的年輕人。
摸著被揍得發麻的頭,丹嘴裡依然碎碎嘀咕,近期雖常因得寸進尺而遭修理,實而從小到大一次都沒被揍過,父親最多就是氣得滿臉通紅,把自己罵到哭為止,從來沒動過手,其他方面也是,縱使家教嚴謹,整體而言仍是在溺愛的環境下長大,就連如今的關係也大半是靠撒嬌與淚水硬蒙來的。若面對的是外人,再怎麼迷戀,以自身的個性都絕不可能放下身段到這地步,是曾想過若兩人不是親子,或許他在感情面上就不會有如今的絕對障壁,但那樣一來所錯過的事物還更多,絲毫不覺值得。
頭終於只剩一點隱隱作痛,才放下手從紙袋拿出其他餐盒,想起拜託已快收攤的旅館廚房備餐時的情景,不禁偷瞄了全身還冒出騰騰怒氣的男人一眼。
其實在登記入住時,櫃台人員理所當然地以為與他一對是伴侶,除了因指定一張大床且姓氏相同之外,跟他因髮色而顯得年輕許多的模樣也有關,加上一入住就幾乎關在房裡沒出門的事,似乎全旅舍的人都知道了,剛直接衝去廚房點餐,還被消遣得面紅耳赤。目前因父親尚未直接跟旅舍的人照面,不知情這檔誤會,遲早還是要講明的,光想像可能得來的暴跳如雷反應,剛被揍的部位又發疼。
無論如何,解釋起來反而越描越黑,還不如順水推舟。又揉了揉頭,同樣要坐下用餐時,新聞剛好報起卡邦命案的女嫌在逮捕前自戕的消息,看了一會兒,轉頭想搭話,霎時怔住。
正聽聞報導的臉沒有任何感情起伏,只是嘴裡慢慢嚼著食物,雙眼專心地注視螢幕畫面。
忍不住坐到他身邊,抱住溫暖的身子,把臉埋進頸口摩蹭,原以為最多維持兩秒就會被踹開,在背被回摟住時,青年睜圓眼,馬上將臉埋得更深,嗅聞飄蕩著汗味的熟悉體香,希望能平息下因強烈肅殺氣息而顫抖的神經。
襲來的白色浪頭,於礁石的邊緣打起滔天浪花,水聲澎湃無比,高照的烈日讓碧藍的海面揚起一片白色閃光,縱使日曬強烈,迎面而來的海風還是讓拂過臉的髮絲冷涼。
站在旅舍後頭的高地上,凝視了晴朗的光景片刻,山姆將視線移向手上的黑色薄型機。一個月前在街頭以現金購入備妥的預付式手機,燒有在警方調查已死去的女人的通聯紀錄時,必會在關鍵時間點出現的門號。
理應在聯絡過她後就馬上丟棄,然而,還是一直放在手邊,或許是想等她落網後,招出是被教唆才行動時,還能自首以換取她罪名的減輕,可是,也懷疑若到那地步,自身是否真會那麼磊落地慷慨就義。
無論如何,如今連考量的必要都沒有了。
揚起臂膀,把黑色的手機丟進礁岩間的浪潮中,若不是一路沉進海底,就是途中就被浪花打碎在礁石上。
再看了接連打起的奔騰浪頭一會兒,才轉身走回來時路,半途遇見急跑而來的獨子。
「爸!你去哪了!不是說要出門嗎!」
「我想看看浪頭究竟打得多高,這幾天一直都只聽得到聲音⋯⋯。」
瞪了年輕人一眼,從他身邊走過,立即就被追上。
「不要再氣了,接下來幾天我不會再煩你了⋯⋯。嗯?你要去哪?車不是停那──」
「我要到櫃台把房間改成雙床房。」
止住腳步,等腦筋終於瞭解字句的意義時,丹的臉刷白,趕緊又追上果決走開的背影。
「不要!我會安份的!」
「我不相信你。」
「拜託⋯真的不要⋯⋯,不只是我的意願問題而已⋯⋯⋯⋯。」
「怎麼說?」
「登記入住時你在門口看風景所以不知道⋯旅館的人以為我們是⋯⋯⋯。」
「什麼?」
沒多久,安靜的住宿區響起了為時約一刻的怒聲狂罵,當晚就改為雙床房,且直到四天後假期結束返回住處,強制隔離的禁令還是維持了一個月之久。
「卡邦先生,您的考量我瞭解了,今天送來的資料我會好好過目一次,再跟您聯絡下次的會議時間。」
「我有特別交代企劃部門送上說明較淺顯的簡報給你,對一般人而言,用辭可能還是深了點,不過製藥的領域就是這樣,常常通篇都是拗口字眼,也沒辦法。有什麼不瞭解的地方,盡管來問我。」
想把早已客套性握完的手抽回,但仍抓在厚暖的掌面裡,因男人的身子湊近而著急時,腰也被輕摟住。年齡比自身還長個五、六歲的壯年企業家,體格與外貌都在水準之上,臉刮得乾乾淨淨,西裝也是線條筆挺無瑕疵的訂製品,但猛然薰進鼻腔的濃麝香味卻飄蕩野獸般的卑下氣息。
「別看我現在坐這位子,當年也是從製劑部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專門知識不比現職人員差──」
「怎麼能在百忙之中麻煩您呢!有任何問題,我會問您的秘書!」
「一點都不麻煩,我們還可以一同用個晚餐,多談談案子的一些細節,這種晦氣的事如果沒有一點好酒或美食搭配,我根本談都不想談。」
臉也湊近了,給人意志力堅強印象的嘴角跋扈地上揚,雖然髮絲與濃眉已花白,五官造型依舊剛健有力的卡邦繼續說服。
被逼得節節後退,不得不背靠在牆上,首次發現自己辦公室的牆面是有彈性的材質,山姆攪盡腦汁想給如今的死局打開一條活路。
「謝謝您的好意,可是,目前情勢很敏感,就算我是您的律師,仍然不好跟您於私過度接近,現在的記者都很有辦法,如果給他們逮到任何一點可炒作的題材,也會影響開庭時的輿論印象⋯⋯。」
「記者嗎⋯⋯兩天前司機在我的車下找到一組竊聽器,居然是中情局使用的最先進規格,那些狗娘養的寄生蟲越來越神通廣大了⋯⋯。」
此時男人才厭惡地皺起臉,退開身子。手一被鬆開,山姆趕緊抓起一旁桌上厚約六吋的厚皮簡報,沉重得必須兩手抱住才拿得起,作勢翻閱。
「與案情較有關的是荷爾蒙製劑的部分對吧?」
「沒錯,避孕藥那塊,所以我們工廠跟大樓前頭才會整天圍著那麼多瘋婆娘。」
「專業內容我會盡力瞭解的,還有苦主⋯起訴者那方的說法也是。」
「法務部門那些白癡都有提供全部資料吧?真是,不知道養這些窩囊廢是要做啥,一旦大難臨頭,個個都比吸塵器還沒用。」
想起因法務搞不定,在沒預期的一早突然得知被集體訴訟求償天文數字的回憶,方正的下巴線繃緊,男人失去調戲的心情,揮了揮手,邊發牢騷邊往門外走去。
「連個礙眼的髒東西都清不掉,這檔事安定下後要好好修理那些草包。」
「⋯⋯法務專員多數是沒有律師執照的,能處理的事原先就有限。」
「所以才付大錢要你們搞定,總之,有勞啦。」
消失在門後都還聽得到的中氣十足嗓音,馬上就因被保鑣指示得從後門離開的要求而高聲怒罵。直到一群人的腳步聲都消失後,山姆才把拿得手腕發痠的簡報擺回桌上,重重呼了一口氣,此時從門口探進了幾個人頭。
認出是負責卡邦藥廠集體訴訟案的那批人,不禁埋怨地叫囂。
「他們請的不是律師『團』嗎?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要應付他?再說這根本不是我的案子!」
「是他們大老板堅持要你參與⋯⋯。」
「他又不認識我!」
「好像是上週在樓上開會時,他剛好在走廊遇上你就⋯⋯。」
「又不是在酒家,少來指名那套!」
一上班,前腳還沒踏進門,就被一堆同事拉走,幾分鐘內灌輸了大量相關案情資訊後,馬上被踢進辦公室應付色瞇瞇委託人的惡劣遭遇,讓一向溫厚的山姆按捺不住怒氣的反駁。因陌生的冰冷視線而縮起身子的年輕女律師只有噤聲,最多只有三十出頭的豔麗容貌仍飄蕩著剛入行的特有稚嫩,其他差不多年紀的同僚也不敢多話,場面僵住時,一個約四十多歲的男人從後撥開人群,示意他們退下後關起門,向怒火中燒地在整理大量文件的同仁搭話。
「別跟年輕人生氣了,山姆。有點度量如何?」
「洛伊⋯⋯。」
認出是長年的老同事,雖緊鎖眉頭,語氣平靜許多的山姆把簡報疊起,繼續發牢騷。
「如果他們事前好好跟我談過那當然沒關係,問題是我一點準備都沒有,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被踢進火坑,做事亂無章法的很不像話。再說,只是為了討客戶歡心就硬拉局外人下場,這也說不過去。」
「那些小傢伙也苦惱了很久,畢竟他們一直都搞不定卡邦,眼看這客戶就要掉,他們還是不敢正面跟你提,今天早上他臨時過來,又在發飆要換掉我們,逼不得已才去找你,我也承認的確像在夜店指名那套⋯⋯。」
這時山姆才回過頭,正視語尾越來越小聲的洛伊。乾瘦的高個男人雖比自己年輕幾歲,黑髮已三分之二灰白,戴著復古式方框眼鏡的瘦削臉上,一向洋溢著知性的茶眸散發出促狹的微光。
「⋯⋯該不會是你煽動他們這麼做的吧。」
想起眼前的男人是律師團的主導者。
「果然瞞不了你。」
「你這渾蛋!我就覺得奇怪,就算那些年輕人再怎麼走頭無路,也不致於膽子大到敢對我提出那種荒唐要求,原來是你在背後操弄!」
「別講那麼難聽,我只是採取最有效率的手段罷了。事實上,因為有你出面,委託人也很滿意的樣子,這是第一次他離開時數落的是自己人,而不是我們。」
「先說好,我可不參加這檔訴訟。」
「山姆。」
「我不是在鬧脾氣,原則上這本來就不是我的案子之外,擅長的領域也有別。」
「你只要掛名跟露臉就好。」
「那樣更不像話。」
按下電話的免持聽筒鍵,吩咐剛退下的那批同事前來將資料拿走,掛斷後才嘆了口氣的接腔。
「這年紀了還當花瓶,傳出去多難聽,對事務所的形象也不好。」
「若是顧問的立場呢?」
「他們不是已經有你了嗎?」
「多一個沒關係的。」
「執行與資深合夥人不會同意這種浪費成本的組成吧。」
「喔,不用擔心,我已經跟他們報備過了,大家都說沒問題。」
「⋯⋯⋯⋯。」
在心中狠罵所謂的『大家』是什麼意思,山姆不甘示弱的想再找理由推辭時,因接下來的質問而挑起眉。
「還是說,你是怕被卡邦騷擾?」
「────!」
「確實是很討厭哪,那種會亂摸屁股的客戶⋯喔,失禮,我只是隨便假設,他應該不致於那麼放肆吧。」
將手背在背後,洛伊側身,向僵住的俊美同事投去一個若有所思的眼神。
「不過,都被指名了,會有顧慮也是理所當然。」
「⋯⋯⋯⋯。」
「若是這考量,我就不勉強你了。」
「⋯⋯⋯⋯。」
「畢竟任何有志氣的男人都不想冒風險接這種工作──」
「⋯⋯我接了,顧問是嗎。」
作勢要走出門的動作馬上轉回來。
「你確定?」
「沒問題,反正顧問不用出庭,在手上的案子之外,我還能應付。」
「太好了,那就有勞了,等一下我叫他們跟你簡報整個案情的細節。你今天有排時段開會或外出的預定嗎?」
「沒有。」
「好,那會議時間決定後我再通知你。」
在同事以不是錯覺的雀躍腳步離開沒多久,山姆清楚聽到了外頭走廊下爆出的諸多歡呼聲,頓時在心中痛罵起自身經不得激的性情。
*
冒著大雨從停車處一路跑過來,衝到雨棚下,才短短兩分鐘就已全身濕,垂下的瀏海尾端也滴下水,一般應該會很惱人的情境,如今完全不在意,看了一眼玻璃門後的狀況,山姆推門進去。
「我有趕上吧?」
「只差五分鐘我就要關店了呢,快進來吧,外頭雨好大。」
略微發福的中年女性笑著迎接。從初次踏進這店頭至今,她從單身、成婚且小孩長至青少年的十幾個年頭過去,每個月都一直固定造訪的狹小店面還是只有三個位子,雖簡陋,各個角落卻很整潔。
將風衣脫下,拍去上頭的水滴,吊在門口的衣架上,坐到固定的位子上時,被一問、
「這次總要洗了吧?」
「麻煩妳了⋯⋯。」
平常總是只修剪完就走,今天既然淋了雨也只有洗了,因是下班後直接趕來,較不用擔心時間問題。
幫他把罩衫綁上,理髮師從座位前的鏡子下拉出水槽,再調整座椅至客人可平躺且頭靠進水槽的姿勢後,俐落地沖洗起來。
因熱水沖去了淋雨所致的頭痛,舒服地闔起眼,先竄入腦中的是連續數天的會議過程。中途接了顧問工作後,因進度落後許多,首先就被填鴨式的灌了一堆知識與情報,緊接著就是成天的會議。雖不像實際執行訴訟的同僚們得負責大量文書工作,與委託人會面時的不自在場面卻帶來了其他的壓力。
右手筋頓時跳顫了一下,懷疑是自律神經失調,山姆緊揪起眉頭。
「水太熱了嗎?」
「不會,剛好。」
縱然當今的社會風氣比年輕時開放許多,像卡邦那樣一見面就對同性上下其手的狀況畢竟還是異常,就算是賭氣而接下的責任,依然提心吊膽會被當眾騷擾,還好他不愧是市佔率三成的大藥廠頭子,該有的分寸還是有,論及正事或有他人在場時,並沒有任何逾矩的表現,只除了總是握得特別久的手,以及鬆開時定會有的掌心輕搔之外。
一想起,全身打了一次顫,趕緊將男人猥瑣的嘴臉與訟案的細節全趕出腦子,盡力想讓全身放鬆,此時頭也洗好,被仔細地擦乾後,椅子調整至坐起的角度。把髮絲擦乾,女人熟練地用手指從頭頂一路按摩至頸肩。
「你的肩膀好硬,最近不常運動?」
「還好,有空時還是會上健身房跟慢跑,但總是上了年紀⋯⋯。」
「你已經保養得很好了,我老公明明比你年輕,整個人看起來已經像是個臭老頭了,不過你灰髮比較多。」
「那當然,我比他老個十歲有吧,兒子都那麼大了。」
「如果只看外表,任誰都不會想到你有個成人的兒子呢。」
「很多人都這樣說⋯⋯。」
咕噥著時,她已梳整起髮絲要修剪,過長的髮尾落及眼頭,山姆闔起眼想假寐,因拂過頭皮的感觸而輕嘆一聲。
明明都已經做過無數次越軌的行為了,會在日常想起獨子的總是這種小事。
已有好一陣子沒正視他的臉,在這幾天的繁忙之前就已如此,就算他每晚都睡在身邊也一樣。
因出軌被逮著,贖罪般的承諾讓他同床後,曾經擔心會遇上的尷尬情境從來沒發生過,第一晚還緊張地躺上床猛眨眼睡不著,由於他一直沒出現,乾等到半夜就耐不住睡意的昏迷過去,沒想到一早醒來他已窩在懷中沉睡。
「我居然完全沒察覺⋯⋯。」
「嗯?什麼?」
「沒什麼,只是自言自語。」
沒再多問,女人繼續修剪。
在輕快的刀剪聲中,山姆返回先前的思路。
之後的每晚都是如此,他若不是有事晚歸,就是一回家即關在房裡忙,到自身要入睡前都不見人影,無論如何,半夜突醒或早上起床時都已睡在一旁,與妻子或一般伴侶的習慣不同,像是小孩或小動物般的蜷縮著身子緊貼而來,或是偶爾他早起去慢跑後,會空留下帶有餘溫的床單。
就算沒有早年獵鬼時的高度警覺心,還是難以置信會疏忽到被窩竄進那麼大一個人都渾然不知,在兩週後,終於下定決心裝睡,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一如往常的漱洗,關燈睡下,讓身體回溯過去的經驗,閉起眼逐步放慢呼吸,彷彿野獸在草叢中埋伏般,讓神經只集中在腦部的一小點,放任其他部位沉入黑暗中定住,靜靜等待。
差不多是午夜前後,輕步走進房內的氣息接近,不作聲地謹慎坐上床,若不是早就嗅到了熟悉的體味,還真以為是鬼魅。
空想時,拂過髮梢的感觸打斷極度聚焦的神經。
他先是用手摸了幾次,接著嘴唇靠近,親吻髮絲與頭皮,微溫的唇面溫柔地輕觸,舒服得昏昏欲睡,意識逐漸舒緩,差點忘掉最初目的,要再打起精神時,他最後吻了額頭一次,就整個人下滑,靠在胸口睡著了。
聽到規律的鼻息聲,才小心地睜開眼,凝視了灰濛的身影一會兒,伸出手,讓他只是側躺在床單面的頭枕在臂膀上,因被扶起而哼了一聲,青年並沒醒來的繼續睡下去,跟著也闔眼後,第二天早上再睜開眼,他已不見人影了。
連剪下的髮絲落至鼻頭都沒察覺,山姆再嘆了口氣。
即使對待自己的舉手投足間依然充滿柔情,這一個多月以來,除了睡前的輕微接觸外,調情行為全數停止,縱然不解,也無心主動挑逗,與獨子的肉體關係原先就不是值得鼓勵的事。曾想過或許是因前次重傷他的蠻行引發了心理創傷,難免的愧疚不已,但若能讓這段失序的畸戀逐漸淡化那也值得⋯⋯。
東想西想著,倦意越來越侵佔神經,開始打起瞌睡,若是陌生的理髮店絕不敢如此輕忽的放鬆,耳邊被問了不知啥,下意識的就點了頭,低下臉熟睡起來,下一刻再清醒時,看到鏡中的模樣,疑惑地眨眨眼調整焦距後,立即慘叫。
*
一進家門就傳來乒乒乓乓的撞擊聲,丹歪了歪頭。
「爸?」
剛從家門外頭沒見著窗戶有燈光,以為他還沒回家。一下班就直接上健身房打了回力球,且在外頭用了晚餐,如今歸宅的時間點已相當晚,但父親偶爾更晚歸,原先並沒多在意,是再叫了幾聲,都沒回應才轉為不解。
把運動提袋放在門廊邊,打開玄關的燈,照出空無人影的一樓,回想著剛傳出聲音的地方該是書房,往那走去再呼喚了幾聲,還是靜悄悄,終於開始懷疑是小偷了,全身神經瞬間繃緊,因位於還算高檔的住宅區,平日沒事並不會開啟門窗的防衛性保全裝置,宵小仍然可以原始的方法闖入。
先進起居室抓起放在牆角的球棒,再走回往書房的走廊,小心地接近。
「爸,是你嗎?」
依舊沒任何回應,一股緊張的氣流隱約漫來,越來越不敢大意,走進書房定睛一瞧,窗外洩進的路燈黃光中沒有任何人影,可是十分確定方才的聲響是從這傳出的。
再環視一圈,視線停在角落的浴廁門上,半開的門縫同樣是一片黑暗,不作聲地走近門前,舉起球棒,正盤算該如何把裡頭的人激出來時,傳來微弱的呼喚。
「丹⋯是我⋯⋯。」
「爸!」
「你不要緊張,抱歉,我不是想嚇你⋯⋯。」
半掩的門打開,熟悉的高挑輪廓從黑暗中浮現,倚在門框。
「嚇死我了,還以為有小偷跑進來。」
「抱歉⋯⋯。」
「沒出事就好。」
鬆了口氣,將武器放下,要再搭話時,丹不禁納悶。
「你為什麼躲在這?而且不開燈?」
「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
「別管我了,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下也有些工作要處理。」
儘管如此說,似乎想等兒子先滾蛋,山姆紋風不動的杵在原地,灰濛中能辨識出的外貌沒任何異狀,只有語氣虛弱了點。
越來越起疑,青年想伸手去開啟壁燈,即速被制止。
「爸,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
「那為什麼不讓我開燈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你不也每天看都看煩了。」
「才不會哩!」
「總之你快回房,別再煩我了。」
「不要!你又想瞞我什麼嗎!」
「────!」
「是不是!」
「⋯⋯⋯⋯。」
對上黑暗中精光四射的眼眸,嘆了口氣,山姆移開覆住開關的手,放棄似地說。
「你開吧。」
「⋯⋯⋯⋯。」
丹即刻伸出手把燈打開,亮黃的燈光刺進眼簾,瞇起眼稍適應了一會兒,正視眼前的男人,雙眼不禁睜大,目光中的殺氣瞬間消散。
「爸⋯你怎麼──!」
「很可笑對吧。不要糗我⋯⋯。」
同樣瞇著眼,不耐地回應的男人,原先攙雜灰白的髮絲如今是滿頭濃密的焦茶色。看到兒子難以置信的呆愣模樣,才氣急敗壞地解釋。
「剛才去理髮,不小心打起瞌睡,沒聽清楚就答應了要染髮,一醒來就變這樣了,也不過三十分鐘而已!」
「⋯⋯現在的染劑都很即效,如果是家用的便宜貨好像一分鐘就能搞定。」
「該死!連要洗掉都沒辦法,只能趕緊長長剪掉!」
大力搔抓著散發飽滿光澤的深色髮絲,山姆繼續抱怨。
「這把年紀了還裝年輕,明天上班可要被笑死了,連要出庭都有問題!」
「⋯⋯⋯⋯很可愛。」
「可愛個頭!一點威嚴都沒有,天殺的!」
想像同事與客戶可能投來的冷淡視線,腸胃就一陣翻攪,因容貌使然,剛入行的頭幾年常因看起來太嫩而受輕視,好不容易熬到一定年紀才得來的聲譽眼看又要葬送,越想越煩,大步走向書桌,俯身撿拾剛躲起來前慌亂碰落地面的文件夾。注視那景象片刻,丹走近幫忙撿。
「這是什麼?」
拾起從文件夾中散落的藥劑圖片,不禁好奇地問。
「客戶的產品資料,卡邦藥廠的。」
「避孕藥導致畸胎的那檔?」
「對,現在已演變成集體訴訟,不過我們是被告那方的律師團。」
「這方面不是你的專長吧?」
「我只是顧問,不用出庭。」
起身整理桌上的雜亂時,留意到兒子正翻閱著產品資料。
「有什麼有趣的嗎?」
「爸,你知道卡邦也有作迷幻藥與興奮劑嗎?」
「當然,他們是七年前藥品管制法第六修正公布後,前幾個取得許可且投入生產這塊領域的廠商,也因此成為市佔率三成的大廠。」
回想起紛爭多年的毒品終究在有條件的管制下合法化的過程,眉頭下意識地蹙起,縱使因生產與組織透明化而杜絕了許多黑市交易才會有的暗盤亂象,且因生化技術的進步,能快速戒毒的療程隨之產生,一旦上癮,只要接受約兩週的療程就能完全根除,然而,回籠與耽溺的人仍不少,後遺症也無窮盡,畢竟藥品依存症的癥結是在人心。
就算合法,未成年人依然不可取得,自我要求嚴謹的人也不屑使用。高中時兒子曾好奇地嗑過一次,事後發現時氣得恨不得揍扁他,還好之後他似乎就不再有興趣了,當然,僅止於自身所知的範圍內。
「丹,你──」
「這本可以借我嗎?裡頭有些資訊很有意思,一般是看不到的。」
「⋯⋯拿去吧,不過別帶出家門,有需要時我才找得到。」
「沒問題。」
頭也不抬地讀著內容,青年捧著厚重的簡報,走出書房前才想起似的回頭。
「對了,爸,後天我得去參加公司的研修,共七天,下週三才會回來。」
「去哪?」
「十七哩路的渡假村。」
「很近嘛。」
「嗯,各人自己開車去集合,只是住宿與三餐有公司包,算是一種省錢的作法,有些同事還帶家人同行。」
「可惜我最近忙,要不然也想跟著去那邊走走。」
「⋯⋯下次有時間我們再一起去吧。」
再補充了一些細節才離開。目送他的身影,心頭還有些許疑慮,年長的男人也只有放任他去,回首忙起自身的事。
*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時朝過來的黏膩視線似乎只有自己察覺,山姆打了個寒顫,拿起桌上的水杯啜飲,藉機觀察左右的同事,只見他們讀取資料的讀取資料,聆聽簡報的聆聽簡報,模樣都很一般,沒有任何異狀地全神貫注於工作之中。
會議室中響著領頭的同行報告最新處理進度的平板嗓音,不時夾雜委託人那方的補充,提及敏感的關鍵議題時,只見坐在前排的卡邦作出激憤的手勢反彈。
那股惱人的感覺也隨之消失。
──果然是他⋯⋯。
又打了個抖,放下水杯。今天會議前的寒喧握手時,難得地沒被騷擾,男人只是定定凝視過來幾秒就乾脆地鬆手,以為他終於對自身失去興趣,還鬆了口氣,沒想到取而代之的卻是籠罩全身的視線,跟過去兩天同僚們投諸過來的訝異與好意完全不同,帶著讓身子打裡頭不自在的微溫。
在理髮院發生的意外後第二天,一進事務所果然引起了一陣騷動,原以為會像年輕時一樣被嗤之以鼻,意外地,靠過來的人們都只是眼睛發亮地東看西看,善意的調笑而已,比較熟稔的還伸手摸摸轉深的髮絲,連一向嘴巴較刻薄的幾個同年代傢伙,都感嘆自身也該去染,騷包一下。
雖然比預期的遭遇要好,山姆還是正色抗議無論他們的髮色是什麼,至少容貌依舊流露精悍或老成的風味,與自身一下就跌回二、三十歲孩子臉的慘狀完全是兩回事,此話一出,馬上得來了所有人的接連贊同,又更沮喪。
皺著眉思考以一貫的頭髮生長速度,要多久時間才能恢復原狀時,察覺簡報的內容有一處沒更新到的錯誤,碰了一下右邊的年輕同事手臂,示意他傳話至前頭修改後,至會議結束都沒有什麼狀況,最後跟卡邦的握手,也是異常爽快地就鬆開,只差在手臂被捏了一下,像是確認什麼似的手感又讓全身打顫。
「⋯⋯他還是得走後門哪。」
目送壯碩的企業家不悅地跟一堆隨扈叫囂,往送貨的電梯口走去,不禁咕噥。
「哎,連在他自己的大樓內也一樣,大門都被那些苦主圍住了,而且人數還與日俱增。」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抱在手邊,一旁的洛伊插話。
「託他的福,連我們這棟大樓都遭殃了,擠不進圍藥廠那圈的人全都改圍我們這了,大老板這時也只好跟清潔工走同一扇門了。」
「好歹是生兒育女的大問題哪,不過也很諷刺,畸胎的成因居然會是避孕藥⋯⋯。」
「當年他們主打的就是無副作用且作用時間長,不用趕著脫褲子前吃才大賣的,對母體無副作用這點而言是沒錯,誰想得到一旦過量使用會永久地影響遺傳染色體,且要小孩過了三歲才發作。」
「對為人父母而言確實是大災難。」
想起報告書中,因免疫功能急速衰竭而病儼儼的幼童照片,不禁痛心地伏下眼。
「只是,這類藥物的副作用本來就需要長時間去追蹤,人體實驗作得再完善,都不可能涵蓋所有的層面,若連給後代的影響都一起測,那所有藥都要花個十到二十年去研發了,光是這過程中技術就不停在革新,一直測下去的結果,就是到頭來啥新東西都上不了市。更何況這次的情況是使用者不遵指示,過量使用才造成的,就更不是藥廠的單方面責任了。」
「⋯⋯這也是我們最主要的論點。」
雖然同情苦主,也不能否認委託人這方其實沒犯錯,只是遇上了他們這行業必經的風險罷了,關鍵在停損點的拿捏,若是致死那還好辦點,賠償金只要付一次就能解決,與如今得負擔病童往後所有治療開銷的沒完沒了相較之下,死光還單純些⋯⋯。
機械性地思索著,才猛然警覺思緒跌入了市儈的冷血中,對這樣的職業病內疚不已,搖了搖頭,山姆抱起文件,離開只剩自己一人的會議室,返回辦公室,接下來的一整天都在處理公文,接近傍晚時,接到了一通電話,從接起至講完臉都揪得緊緊,最後還是不情願地應允了來自聽筒另一頭的請求。
「我還是認為我沒資格負責這麼重大的事⋯⋯。」
「不要想得太嚴重,我們的法務部門本來就該整頓,有些冗員該裁之外,也需要著實有用的新血,與其交給人事部亂橋,還不如交付給你要更來得可靠。」
面對眉尾些微下垂的山姆,精壯的男人果決地說服,縱使個子不及高得驚人的他,近全銀的髮絲也揭示更長些的年紀,然而,渾厚的嗓音中氣十足之外,卡邦的背脊與體格也依舊筆挺,在如今於六十樓的整面落地窗前頭,背對著生氣十足的壯觀市景,確實散發著一代企業家的霸氣。
注視著咄咄逼人的刻意景像,山姆瞇起眼,僅力維持平板語氣的想推辭。
「企業的法律顧問並非我的專長,更何況我也不是事務所的招牌律師之一,連資深合夥人都不是,實在不夠資格插手貴公司的人事業務。」
「你不是紅牌,只是因為你不喜歡跟媒體打交道吧,經手過的案子再轟動,都盡可能地託給事務所的發言人出面不是嗎。」
「⋯⋯⋯⋯。」
「能力是無懈可擊,才會還年紀輕輕就晉升合夥人,不過若要當上資深合夥人就需要名氣的加持。」
「⋯⋯⋯⋯。」
「少了媒體曝光的機會,知名度當然低,就難再往上爬。就沒有野心這點,確實是很大的不足之處。」
「⋯⋯抱歉。」
「不需要跟我道歉,我又不是你的老板。」
不耐地揮了揮手,男人走到跟個乒乓球桌差不多大的花崗石桌前,拿起剛從防潮箱移放至桌上的雪笳,問訪客是否也來一支。
「不用了,謝謝,我沒有抽煙的習慣。」
「是嗎,真可惜,那可會錯過不少好東西,現在很多雪笳的煙葉都是泡過迷幻藥的,雖然沒直接吸進去的傢伙強烈,隱隱約約的恍惚感還更容易讓人上癮。⋯⋯不過我是古典派,這玩意兒啥都沒加。」
不採用全自動切口機,還是用復古的雪笳剪切掉煙頭,以火柴點燃後,沒放進嘴裡,讓白煙慢慢擴散開來。
煙葉特有的重厚焦香襲進鼻腔,山姆難免感到被冒犯的些許不悅,還是感嘆比香煙要好聞的多,縱然毒性加倍,至少讓腦袋略微迷濛的氣息不會產生胸悶般的化學窒息感,淺淺地嗅聞著,繼續聆聽男人的說辭。
「你本身的事業發展是你跟你們事務所的事。總之,我不需要麥克風跟鏡頭一湊來就天花亂墜的大嘴巴紅牌,而是需要能仔細過濾細節的穩健派。」
「可以瞭解您的考量⋯⋯。」
「下週一二我們有兩場針對新進人員的面試,你只需要在這幾天評估目前法務部門的狀況,再在面試時當顧問提供意見就好了。」
「可是,我還有集體訴訟案的輔佐工作──」
「不用擔心,已經跟你們執行合夥人報備過,暫時先把你換下來,反正原先就有另一個傢伙在負責。」
「⋯⋯⋯⋯。」
我可不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派遣員!心底燃上一把怒火,山姆咬著牙,忍住不發作時,卡邦終於含進一口雪笳,緩緩吐出白煙,至少有點基本禮貌的沒往別人臉上吐。
「還好,案子的狀況也較穩定,照目前狀況看來,刑責的部分應該跑得掉吧,確實託你們的福。」
「可是,還有和解協定的部分⋯⋯。」
就算判決結果是藥廠無刑責上的業務過失,產品實而造成使用者產下殃及一生的畸胎,目前有參與訴訟的人數已達二千人,索賠金額非同小可,加上受害者的反彈也很激烈,這幾天已惡化至殃及廠商員工與店面的暴力衝突。除了與最後一次的開庭結果他們居然大翻轉地趨居劣勢也有關之外,卡邦這男人在公開記者會表現出的霸道嘴臉與態度才是主因,基本上他的論點是將責任歸至不照處方指示而過量服藥的使用者身上,縱然事實確實是如此,接近侮辱的說辭還是對安撫人心絲毫無助益。
回想剛才在大門口一下車,就被暴動般的狂亂氣息所懾服,得繞過約莫兩百人左右的示威人群,才找著側門竄入,不禁暗自嘆息,縱使發展趨勢對自己這方有利,還是免不了愁悵。
「所以?」
「嗯?什麼?」
「你接是不接,顧問的工作。」
思緒終於返回當下,男人灼灼的目光直朝而來,要求著回覆。回視了約十秒,才嘆了口氣的應允。
「⋯⋯如果您不嫌棄我沒這方面經驗的話。」
結論其實在昨天的電話上得知狀況後就已定了,方才想婉拒的藉口都只是形式上的掙扎,今早從事務所出門前,一個同儕還意有所指地暗示若卡邦這檔事搞得定,就很有機會晉升為資深合夥人。滿心想回吼不稀罕,表面上還是笑笑地敷衍過。
「不用擔心,不會很複雜,我都吩咐好秘書了,有準備一間辦公室給你,等下她會帶你去。」
「好的,如果沒事我就先告辭了,得先跟事務所交代一聲⋯⋯。」
轉身要離去時被叫住。
「喔,對了,你的生體認證已經登錄進我們的保全系統了,往後你在這是通行無阻。」
對於那麼輕易的相信自己這外人而不可思議,山姆還是謝過好意,離開了佔滿一層樓的碩大總裁間。
「丹?」
從車庫進家門,山姆反射性地一呼喚,全屋一片靜寂的黑暗。
「不在?對喔,他今天跟公司去研修了。」
才想起他的車子也沒停在屋外。將公事包放到書房,著手準備起簡單的晚餐,與週末時會刻意處理生鮮食材的講究相較,平常日若不是吃外食就是現成食品的多。把罐頭方餃加熱配上生菜沙拉,想了一下,拿到起居室,坐在茶几後,看電視新聞配著吃。
「好久沒這樣了⋯⋯。」
妻子還在世時,再怎麼忙都盡可能的一家人同桌,在她過世後,兒子因怕孤單,暱在身邊的時間變久,也常得準備吃的給他,後來大學時刻意忽視他的期間,為了避免照面,盡可能的整天不待在家,或是對著電腦邊工作邊啃些簡單食物就解決,近期的相處模式則是就算無法共餐,另一個也都會乾坐在一旁陪著閒聊也好,雖然這陣子丹常晚歸,使得獨處的夜晚變多,與如今的寂寥還是很不一樣。
頓覺目前的處境很像老婆跑了的男人,對這念頭感到不悅,硬將思緒轉向。
若是早年以旅館為家的那段日子,常常都得對著電視吃,因各旅館的頻道不同,有時就只能看一些演員動輒藉雙胞胎角色而復活的爛劇,常看一看就跟大哥一同大肆批評或咒罵;難得遇上有電影頻道又有好片的,偶爾會一次看個通宵,接近中午退房時限,才滿眼血絲的邊吵嘴邊打包閃人。
眼眶一酸,不禁伏下臉,停下動著叉子的手,揉了揉眼簾,盡力要讓思考振作些。
至於成人頻道,意外的從來沒一起看過,都是各自偷偷摸摸的趁對方不在時偷瞄幾眼,之後淋浴時打打手槍,尤其自己不像他常去勾搭女人,多半是自行解決,結帳時看到頻道的費用項目也都心照不宣,很少互相調笑。然而,在最後相處的那段日子,全身的情動都直接連結至他一人的身上,連這錢都省了。
下腹突然微疼,皺起眉,不解地伸手探了探鼠蹊部,脹疼的情況略微加劇,與年輕時的衝動不同,只是隱約在內側悶燒,是相當久違的感觸。
「該死⋯⋯。」
不知多久沒這窘況了,年紀加上個性使然,近幾年在這方面的需求已減低許多,有固定交往對象時,偶爾解消掉一次即已足夠,而被獨子纏上後,若不是這兩個月來的冷落,搞不好連自慰方法都會忘光的被他搾乾。
苦著臉輕撫下腹,咬了咬嘴唇,側躺在沙發上,解開皮帶跟褲襠,將手伸進布料下,一握住發燙的性器,居然有一種陌生感,愣了一下,才閉起眼,找回習慣的節奏,來回搓動,除了直連肉欲的手部動作外,腦中也勾勒出幻想的對象,縱然覺得抱歉,浮現的是最後一個交往的女人臉孔與肉體,柔嫩的膚感與玉體橫陳的景象還很鮮明,使力勒緊尖端時,因快感而呻吟出聲,頭髮在椅墊上沙沙擦過,難受地前屈起身子。然而,在要爆發前的期待感萌發時,婀娜的柔細身影忽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實體般包覆性器的模擬肉感。
朦朧的雙眼霎時睜大。
明明是自己的手,如今卻宛若他人的般,淫猥地上下套弄,節奏與自身的謹慎完全不同,是更粗魯的急擦,喘了幾聲,才醒悟模擬的是誰的動作。
精悍的男人形象清晰地佔滿腦海,認出的瞬間,山姆驚駭地猛抽一口氣。
「────!」
飛快將手抽離,無視掌心已有些許濕黏,用兩手抱住身子蜷縮起,夾緊腿,讓遍及全身的熱流自行冷卻。
雙眼失焦地凝視正在議論人體實驗利弊的脫口秀畫面,忍受著生理被壓抑的抗議性悶痛,滿腦子盡是不敢置信會拿兒子當性幻想對象的念頭,全身打起猛顫,連鬱積下腹的脹痛自然散去後許久,都止息不住。
*
反手將球拍旋轉,使力將球削出的瞬間,手腕拉緊,動作稍遲疑了一下,黃色的球影依然擊打出去,原以為會觸網,沒想到卻剛好低低擦過球網落下,在底線位置的對手急衝上前想補救,已來不及跟進,撲倒在地面的同時,球在他身邊著地,場邊的觀眾傳出驚呼。
充當裁判的測量員喊出此局結束並報出比數。
只要知道贏了就好,分數左耳進右耳出的丹走到網前,與對手隨意地握了一下手,轉身走出球場。全身大汗,但吹上的海風仍使表皮打顫,急步要回一旁的休息區拿毛巾時,迎面而來一票女性大軍,拿水的拿水,遞毛巾的遞毛巾,不消說,旁觀的其他男人爆出吃味的噓聲。
看了她們一眼,口頭道著謝,最後只拿了一個約五歲的小女孩送上的礦泉水,拍了拍她梳理整齊的金色捲髮頭,向笑開的粉撲撲小臉回笑了一下,往置物的長椅走去,拿出提袋裡的毛巾擦起汗,回想剛那女孩是誰的女兒,這次研修帶小孩同行的人還不少,只是他們今天多半全家去城鎮逛了,留在旅館區的不多。
將汗擦乾,水也喝掉一瓶時,眼角餘光瞥到隔著遠遠一段距離觀察這的女人們,就算平常就不理會她們的示好,一般至少會客套性談笑的青年,如今完全視若無睹,默默整理起球具,或許是察覺了他反常的異樣氛圍,就連想調侃個幾句的男同事也打消搭話的念頭。
把球袋的拉鍊拉上,看了一眼還大亮的晴朗天色,跟較熟的幾個同仁打過招呼後,丹離開球場區前往旅館的主建築,打算回房沖澡,才來得及趕上兩小時後的晚餐會。
六天來的研修活動已結束,連上了幾天課,該討論的也討論了,分享的也都分享了,今天一整天是讓大家能攜家帶眷觀光的自由活動日子,晚上的餐會八成也只剩形式上的致辭與交際,然而,還是得等到明天一早與主辦人登記後才能解散各自回家。
煩躁地嘖了一聲,加快腳步穿越獨棟房區的石板小路,往大廳前進。陣陣襲上的海風減緩了盛夏的高溫,空留下碧藍的天色與白亮的日光,波里尼西亞風味的小屋邊緣都泛著白光,配上刻意營造出南國氣氛的闊葉林與花花綠綠的鮮亮花草,所呈現出的悠閒假日氣氛,如今完全引不起一絲他的興趣,最多只是感嘆與家那一帶入夜更濕冷的氣候落差頗大而已。
可以的話,昨天最後的發表會一結束,就想連夜趕回家了。
除了公司行程上不允許之外,也擔心一旦父親知情後會拋來的冷眼與非難,雖然學生時期也曾跟友人出外旅行個兩週之久,可是,那時並沒有如今漲滿腦袋到快炸開的疑神疑鬼。
握緊抓住背帶的拳,閃過一輛境內送貨用的高爾夫球車,走進旅館大廳,空調的涼意襲上,體溫雖舒解了些,眉頭還是緊鎖,向櫃台拿取寄放的房卡,要前往電梯的途中,遇上了在大廳休息區哀聲嘆氣的同事。
約莫三十出頭的會計人員,癱坐在沙發上嘆息,直直伸出在地毯上的右腳用白色繃帶從腿肚到腳踝包得緊緊,身旁躺了根柺杖。不禁疑惑地接近問。
「你怎麼了?早餐時不還好好的嗎,怎麼沒一天就──」
「唉,還不是跟老板他們去打高球的結果,在第七洞沒注意到後頭有車靠近,閃時太勉強就摔了個正著。」
「扭到了?」
「不止,還有輕微骨折,是有去鎮上的醫院做過基本處理,不過醫生建議我回去後還是要去大醫院檢查一次,但這德性也不能開車,這趟又只有我一個人來,沒家人幫忙,現在很頭大⋯⋯。」
「你想提早回去嗎?」
「那當然,骨折初期若沒處理好,後患很嚴重的,可是大家都還在渡假,就算肯載我回去也要等明早吧⋯⋯。」
「⋯⋯⋯⋯。」
思索了一會兒,丹提出一個方案,剛好同時解決了兩人的憂煩。
*
「離開時最好從後門,或是從地下室停車場出去會較安全。」
告誡著一臉惶恐的年輕人,山姆在走廊上指引著歸路的方向,送他出門,確定方向沒走錯,才返回會議室,關上門,確認剛那是最後一個應徵者後,與其他成員討論兩天面試下來的結果。
背靠著大玻璃窗,聆聽人事部主管就給薪與人力資源的成本提出評估時,側眼瞥向下頭大門前聚集的大量人潮,以比從正面看還驚人的數量佔滿人行道,漫至整條車道,還不時騷擾上門洽工或是應徵的訪客,才必須一個一個指引他們離開的最佳路徑。
瞭解這是因昨天法院初判下了於藥廠有利的結果所致,就禁不住嘆氣,直到被呼喚才回過神,開始簡報自身的分析與看法,待所有與會人士都有了初步共識時,已是四小時後。
返回分發的臨時辦公室,從腕錶確認已快晚上九點,看了一眼窗外已飄起細雨的夜色,以及大門口風雨無阻的抗議群眾,打了電話回事務所確認沒事,打算收拾物品直接回家,心頭鬆了口氣這檔差事快告終時,牆上的連線告示板突然響起有新訊息的短促嗶聲,一讀取內容,眉頭頓時緊鎖。思索著是否要視而不見,是想起出入都要登錄視網膜,行蹤一下就會被發現,才又放下公事包,前往頂樓的總裁室。
「如何,這兩天的面試狀況?」
一走進如同旅館般靜聲開啟的自動門,傳來了悠哉的問話。這陣子一直都極度暴躁的卡邦,似乎因訴訟案的順利而態度從容了許多,一向筆挺的西裝如今領帶略鬆開,襯衫扣子也開到第三個,手裡捏著的雪笳飄散淡淡的白煙。
聞著瀰漫碩大空間的柔和焦味,山姆有條不紊地報告進度。原以為會拔扈地插嘴的男人,意外地從頭到尾都靜靜聽取,不時含幾口煙發出哼聲。
「所以,你是建議將法務部門大幅縮減,引進新血,但主要業務外包?」
「是,雖然冷酷了點,可是我看了過去十年來的紀錄,發現他們的擴張速度是整個企業排名第二的部門,但效益反而逐年降低,不必要跟不適任的人力相當多⋯⋯。」
「你覺得問題出在哪?」
「我不是企業的員工,不好只看了一些報告,待了幾天就大放厥辭⋯⋯。」
「在哪?」
回視堅毅的雙眼,才嘆了口氣的提出看法。
「我認為⋯是每次的年度預算,只要是該部門提出的案子都無條件通過的緣故,原因我不清楚,可是長年下來造成了組織的嚴重鬆散⋯⋯。」
「他們的頭是大股東分派的人馬,為了賣他面子,相關決策都會盡量買他帳。」
「⋯⋯您瞭解就好。」
「沒想到才幾天你就看得出端倪,果然相當有分析力也很仔細。」
縱使對方投來了贊許眼光,還是暗罵沒來由的突然口試。越想越頭昏,或許是忙了一整天太累,想趕緊應付完趕緊閃人,山姆要再開口時,被送到眼前的酒杯給打斷。
「五十年的單一純麥,今年剛好是適飲的最佳年份。」
「我對酒不──」
想推辭,男人已抽回手,只好反射性地伸手接下水晶杯,一捧起,鼻腔立即襲進一股濃郁的芳香,與曾接觸的任何酒類都不同的飽滿甘醇,忍不住啜飲一口,輕灼喉管的微辣煙燻在完全吞下後,口腔中的餘韻轉化為水果般的香氣,因那神妙的豐富變化而睜大眼,好奇地舉高杯子凝視蜂蜜色的液體。
「不錯吧。」
「是,很特殊的口感,我對烈酒沒有特別喜好,都覺得很順口⋯⋯。」
「這瓶本身的年份也是一絕,當初只生產了兩千瓶,還在市面流通的就更少了,你喜歡的話可以給你幾瓶。」
「不麻煩了,這看來索價不非?」
聽取快比年薪還高的離譜數字後,山姆瞪圓眼。
「那更不能收了!高價禮品有違事務所的規定。」
「哼,好吧,那至少多喝點。」
「可是,我等下還要開車回家⋯⋯。」
「我會叫司機送你回去,或是你如果有忌諱,叫計程車也可以不是嗎,明早再來拿車就好了。」
對於一向霸氣十足的男人意外的低姿態,心理還有些許疑慮時,卡邦突然提起製藥界的一些奇聞,簡直是魔界奇譚的生化版,沒兩三下就聽了入迷,跟著坐到椅子上,慢慢啜飲金黃色的瓊漿。
談到老鼠專用的斷頭台意外地受生體實驗員好評時,第二杯也見底,山姆突然感到躁熱,心想可能是酒喝多加上下班後空調減弱所致,鬆開領帶與領口想透風,手一拂過敞露的肌膚,才知身體有多燙,摸了摸臉也一樣,緩緩站起身,腦袋也有點輕。
「⋯⋯我該告辭了,謝謝你。」
「要回去了嗎?」
「嗯,時間也晚了⋯⋯。」
「我叫司機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叫計程車就好⋯⋯。」
要走向門口的邁起腳步,兩腳一軟跪到地上,想撐起身的將手伸向地毯,才發現全身打著顫,撐也撐不起來,納悶時,身旁蹲來人影,將自己的雙肩扶起。
「山姆,你沒事吧?」
茫然地回望男人線條方正的臉,帶著異樣微光的雙眼若在平時只會引起一陣寒顫,如今卻引不起任何反應,只能呆呆注視著他的臉接近,往唇面重吻而來,微濕的厚唇與舌頭如同生物般試探著觸感,比起吸血蟲般的吸吻壓力,襲進肺腔的刺鼻古龍水氣味初次讓鬆弛的眉微蹙。
吻了好一會兒都沒遭遇任何反抗,卡邦移開身子,調整了一下姿勢,輕而易舉地把癱在地上的男人整個抱起,就算沒比預期的輕多少,適度鍛鍊的臂肌還是足以將他抱至隔壁的休息室。
門上的感應器偵測到人影即自動滑開,現出足以正常起居的單一空間,簡約風的家具一應俱全,功能性的桌椅皮凳擺放在適當的位置,歇息用的大床靠在牆側,原先為了繁忙時假寐用而規劃的廣間,用來幽會的次數還更多。
將火燙的修長身子慎重地放到鋪好的床上,起身觀察他直視半空的藍綠瞳眸,還是一片茫然,臉色潮紅,放鬆的四肢也脫力地垂下。安置好後頓覺雙臂發痠,揉著肩,觀察了呼吸淺急的男人一陣子,即伸手解開他的襯衫扣子,淺褐的胸肌一裸露出,不禁感嘆的驚呼一聲。
「你比我想像的還漂亮,也沒比我年輕幾歲,居然能保養得那麼好。」
「⋯⋯⋯⋯。」
「老實說,山姆,你雖然很可愛,可是就我的喜好而言太老了。」
愛撫著結實的肌肉,卡邦注視失焦的雙眼,繼續接話。乍看之下好似失神,身下的男人實而只是無法掌控肌肉的動作,體內的意識依然完全清醒,完全歸功於方才在辦公室點燃的迷香,以防他察覺不對勁,還刻意地以雪笳煙味蓋住。
「我一向只偏好廿五歲左右的年輕男人,你實在遠遠超過太多了。」
「⋯⋯⋯⋯。」
「再怎麼中意,原先只是佔佔你便宜,騷擾一下養養眼就夠了。」
「⋯⋯⋯⋯。」
「不過,沒想到──」
抬起撐在床上的左手,搔抓他濃密的褐色髮絲。
「只是髮色改變而已,你就完全地進了我的射程範圍,跟這張娃娃臉也有關吧。」
掌面從額際一路摸向下巴、頸項、最後伸進襯衫中,撫摩光滑的肌膚。連反射性的顫動反應都沒有。
「真無趣。」
興味索然地摸了幾次,還是像死魚一樣,只有放棄地伏下身,吻起急淺起伏的喉頭,手一邊伸向下頭,要脫起他的褲子。沒反應總比被猛烈抵抗甚至毆傷要好,而且,迷幻藥力沒持續吸入即會逐漸消散,之後就等酒裡的玩意兒發作了⋯⋯。想像屆時可能有的情景,嘴角忍不住上揚,總之目前先享受暴風雨前的寧靜,側身吻起他的耳下。
──你這狗娘養的渾蛋東西!我要宰了你!
聽聞著男人殺千刀的說明,山姆被禁錮在肉體內的意識拚了命狂罵,但連手指尖都動不了,感官正常地接受刺激,卻無法觸動任何肌肉神經。
頭髮的感觸搔過胸前,連是否有冒出雞皮疙瘩都不知道,簡直像被全身麻醉,單留下腦識一樣,憑著意志力掙扎了許久,待男人的頭滑至下腹時,呼吸的頻率終於可以調整了。
重重的吸進一口氣,隨著大量氧氣進入血液,身體的功能逐漸復甦,指尖也能抓動床單,當臂膀一可以抬起,頭也能轉了,此時西裝褲被褪下膝頭,用盡全身的意志力與神經,好不容易坐起身,屈動手腕的力量要把男人打飛時,隔著裡褲緊按後穴的力道讓全身跳顫,又倒回床上。
「怎麼⋯⋯!」
從被刺激的部位,一股火流急速漫開,燒向四肢的各個角落,指尖如遭電擊般蜷起,反射性要縮起身子的結果,是緊攀住懷中的身體,厭惡地要退開,後頭又被按了一下,頓時驚叫,吐出灼熱的氣息,手腳又回攀得緊緊。
「看樣子是發作了⋯⋯。」
撐起身,凝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的漲紅側臉,除了房事外實而不常用自家產品的企業家瞇起眼,來回撫摸發顫的結實軀體,享受擺布一個如此英挺的男人的快感。滿心想得意地告知他體內的化學成分是什麼原理與作用,顧及可能招上的不必要麻煩,還是謹慎地噤聲,再度俯身,貪噬失去抵抗力的肉體。
張口急喘著氣,山姆凝視床邊的空間,感受壓在身上的厚重質量,滿心想反抗,惟身體完全不想放開那溫度,手腳只是越攀越牢,當身上最後的衣物也被脫去時,淚水流下眼頭。
因邊緣生活使然,幼時就常遭色老頭騷擾,但一向被硬派的父兄保護得好好,幾乎沒受過真正的傷害,都是長大後才恍然大悟當初是怎麼一回事,成年後是有遇過幾次危機,至少已成長至能應付,或有大哥在一旁助勢,事態從來沒惡化過頭。返回一般世界後,最多是被搭訕與求愛罷了,死都沒想到都這把年紀了還會身陷這種絕境。
「⋯放開⋯⋯我⋯⋯⋯。」
「是你抓著我吧,看開點如何?你也會比較舒服。」
「⋯⋯我要⋯回家⋯⋯兒子⋯還在等我⋯⋯⋯。」
「他這幾天都不在不是嗎?」
「⋯⋯⋯⋯。」
「我已經調查過了,才刻意選今天對你出手,是可以打電話通知你加班才徹夜不歸,總是以防萬一,他若起疑跑來探視就不好了,除非你想讓他也加入……?」
來不及深思言外之意,察覺伸往後頭的手指又想朝裡戳探,火燙的身體還是生不出反抗的力量,反而從裡燒灼得更烈,禁不住扭動起腰,反而讓男人更高興。當體腔內捅進粗壯的手指時,除了跳顫外,還是沒把他一腳踢開,已經絕望得要閉起眼的瞬間,室內響起刺耳的警示聲。
茫然的遊移著視線想找尋出聲處,屋主已然跳起身,按開牆上的通話鈕,怒聲質問保全人員。
「怎麼了!你們這些垃圾,最好是真有那麼嚴重才啟用這個層級的警告,要不然我──」
『外頭的示威人士從南邊的門衝進大樓了!我們現在已經派人去總裁您那了,請務必小心!』
「他們怎麼進來的?」
『目前還不清楚⋯只知道生化門鎖出現短路,現在全棟樓的鎖都自動開啟了⋯⋯。』
「什麼!那樣一來那些雜碎不就一路長驅直入,什麼都擋不住他們了嗎!」
『是,所以才請您小心,等我們的人過去⋯⋯。』
「可惡!」
暴躁地結束通話,才想起棄置床上的玩物,要回身搭話時,頭部襲來一個重擊,立即兩眼昏花的跌坐地面,還來不及抬眼看攻擊者是誰,正面又吃了一記,這回整個跌進了黑暗中。
氣喘吁吁地放下充當武器的沉重皮凳,山姆咬著牙忍受體內的熾熱波濤,急忙撿起衣服穿上,要趕快離開。怕從原路回去會遇上暴動人群,改往總裁專用的高速電梯走去,一看到系統獨立的生化感應狀置還亮起正常運作的紅燈,心不禁涼了半截,安全起見,此處登錄的通關認證應當只有卡邦與隨扈而已。總之還是先試著讓掃描器確認,沒想到視網膜掃進後,門就乾脆地認證滑開。
愣了一下,趕緊進去,直接下往地下三樓,心裡痛罵起已被當情夫對待的特殊禮遇。
電梯門一開啟,繞過首先映入視野的黑亮大轎車,直直往角落的安全梯走去,鞭策兩腳往上跑,抵達一樓,打開門鎖已短路的大廈側門出到外頭,帶著濃重水氣的夜氣一襲進鼻腔,冷涼的細雨打在身上,頓時重重鬆了口氣,差點跌坐地上。
空氣中傳來人群的叫囂,還有越來越接近的警車警笛聲,思忖了幾秒,又抬起腳步走往路口,攔下第一部計程車,直接報出家的住址。一路上一直緊抱身子,整張臉不停滲汗,到司機提議是否要先去醫院的程度,因滿心不想見人,只是虛弱的回絕。一抵達家門口,也沒細看口袋掏出的錢有多少,就全數丟給前座的男人,急急下車,他沒追上來就應該是夠。
冒雨奔進門廊,抖著手用鑰匙開了大門,一進房子,反射性的第一個動作就是開啟門旁的保全裝置,一用掌紋啟動,所有的門窗都從夾層降下一片合金板,封死所有縫隙,全屋空調也自動開啟。
聽到身後的大門被金屬板封住的悶響,從安裝後,初次因這極端的密閉性而安下心,喘了幾口氣,往樓上的房間走去,沿路脫掉衣服,走進主臥房的浴室時剛好脫光,整個人竄到蓮蓬頭下扭開水龍頭。
淋了半天冷水,表皮冰冷不已,反而更突顯體內的滾燙,生起宛若重感冒發燒時的強烈不適感,忍受著再淋了一會兒,只是越發打起冷顫,對平息慾火一點作用都沒有,才改放起熱水,待表皮發燙,山姆機械性地拿起香皂,開始沖刷起身子,希望能將男人野獸般的腥羶氣味洗淨。
好不容易連頭髮也沖洗完,疲倦地抓起吊在門後的浴袍,剛穿好,全身又汗涔涔,無力多管,進到黑暗的臥室就倒在床上,像蝦子一樣縮起身體。
一靜下來,感官又全數折回至灼燒內臟般的熱流,在下體內側遊走的感觸與已知的完全不同,搓動著雙腿想讓其平息,只是越演越烈,緊揪著眼片刻,才顫巍巍地將手伸進浴袍的開岔,握住性器想試著自慰。
幾天前因不能忍受以獨子為標的而打住的行為,之後也沒再重試過,理應不難勃起才是,然而,再怎麼套弄與搓動都沒有任何反應,慾流只是空積在下腹,血液依舊進不了柔軟的肉塊,挫折地在床上翻滾呻吟著,試過各種方法,甚至歷歷如生地回想起暖熱口腔套住輕吸的感觸,也只是徒增體內宛若有上千小蟲在啃噬臟腑的痛楚而已。
「好難過⋯⋯。」
禁不住出聲啜泣。
瞭解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只有放開已抓得微疼的分身,想盡力安撫下神經的環抱身子,讓其自然消滅,越想靜下,體內的火就燒得越旺,乳突也挺起,被浴衣的布料擦得作痛,腰又開始扭動,整個腦子發脹得彷彿要爆開,最後,在握了性器一次確認著實沒用後,起身跪在床上,將手指伸進嘴裡,沾取了足夠的唾液,顫抖著伸往後腔的開口。
縱使已被侵入過無數次,自身從沒碰過的部位還是讓動作猶豫,咬緊牙關定下心,才將手指往裡伸,沒有預期的痛,但也沒他人碰觸時的強烈快感,小心地探入,都只有撐開的不適,懷疑這方法也碰壁,再試了一會兒,因輕觸及前列線的邊緣而震顫,喘了一聲,性器初次跳動,趕緊再加重力道,的確是比先前有反應,但因角度使然,怎麼都無法盡興,反而不上不下的更加難受。
大口抽著泣,山姆對現況感到難堪不已,想不管三七廿一的把手抽離,整個人縮起來強忍至藥效過,可是,手指就是不聽使喚,只是逕自不停按壓,想引出更深的快感以解放,只有噙滿淚,跪在床上侵犯著自己。
「好好保重,我要走囉。」
把腳斷的同事託給急診處,確認他的家人正在趕來的路上,丹才駛上歸途。
昨天知悉他的困境後,就自願要當司機馬上送他回來就醫,傷者丟下的車就拜託其他同事在研修正式結束後再開回來,理由冠冕堂皇,加上也確實沒剩啥正事,上頭就乾脆地批準了。
得到核可後,丹趕緊整理好行李,一用過晚餐,就拉著因吃了消炎藥還昏昏欲睡的傷患連夜趕回,留下一堆錯愕的同事,尤其一些女人原想在最後一晚的交流活動中接近他,看能否至少蒙得一夜情的計畫完全泡湯。也不過一兩天後就能再見得到面,臨走前在旅館門口送別的陣仗依然浩大,過去多少感到得意的依戀視線,如今只覺惱人,徹底無視之的急急上路。
如果只是想趕回心上人身邊的猴急倒也罷了,然而,青年很清楚自身的心境沒那麼純粹,才會連一通告知要早歸的電話都沒打。
從接近城區就緩緩降下的雨,如今傾盆般的打在擋風玻璃上,緊握住方向盤,在速率上限的邊緣急駛著車,通往回家的路上,一抵家門口,因雨勢強勁,想從車庫進去,卻怎麼都無法開啟車庫門,疑惑是否感應器短路,才留意到房子的異常狀態,疑心生暗鬼的程度又膨脹了一倍。
「⋯⋯保全裝置怎麼全開了?」
所有門窗透出冰冷的金屬質感,阻絕外界的一切干擾,因父親的工作偶爾會招致歹徒或涉案人員的騷擾,幾年前在負責一樁銀行劫案時,差點被一個委託人的同夥闖入後,即安裝上了當時最先進的壁壘式保全系統,甚至可在暴動時防止持械暴徒闖入的徹底嚴密,但若不是正經手敏感案件或父子兩人都長期外出不在的話,平常並不會開啟。
下了車,冒雨衝進門廊,掀開門廊牆上的隱藏隔板,將手掌貼上掃描器,認證的結果是拒否。
「這是怎麼一回事!」
猛敲了牆面一次,丹緊皺起眉,再按了幾個鍵,確認系統目前處於籠城模式,從外頭完全無法開啟,就更是急怒攻心,若在過去只會挑挑眉,疑惑地先打電話向父親確認再說,當下因被大雨淋得直打哆唆,加上犯起疑心病,滿腦子就只想著要如何闖進去。
再怎麼衝動,腦筋畢竟都足以順利申請進長春藤名校的青年,在想起這系統是父親的友人幫忙裝設的時,立即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向熟悉的長輩說明現況,並編了山姆最近常睡得很死,聽不到電話與門鈴的說辭,過了十分鐘,就來了保全公司的人幫忙解開大門的生化鎖。
簽署了確認執行任務的文件,也給了適當的小費,無視他們想幫著確認父親狀況的提議,送走人後,丹提著行李走進房子,因窗子的合金板還擋上,室內是完全的漆黑,打開玄關的燈,就因目擊的情景而僵住。
明顯是父親的濕衣服散落一地,且一路朝向二樓,以為他真是不舒服或發生什麼事的一跑上階梯,即因打進鼓膜的聲音而全身血液凍結。啼泣般的柔軟呻吟低低響起,比起性興奮的快感,是難受的飲泣為主,像是在忍受什麼似的夾雜細碎哀號,手腳滑過床單的急擦聲也鮮明無比。
最害怕的事發生了,且就近在眼前。暴怒得眼前閃爍起紅光,杵在原地片刻,胸口發疼,才發現已憋住氣不知多久,張開嘴大口喘了幾口氣,才又提起腳步,站到緊閉的主臥室門前。
門板另一側的淫蕩哭聲比先前還明顯,彷彿被逼迫或求饒般的徹底無助,在自己懷中從沒發出過的嗓音。
眼前閃過大量金星,懷疑是否目睹了大腦極度活動下的電流,不禁冷笑,若腦波強度足以引發念動力或其他任何超自然力量的話,不知想先殺的是門後的哪個人,不過,就算沒這力量,單憑兩手兩腳也已足夠。
深吸一口氣,緊握住門把輕輕轉動,門沒上鎖,打開鎖謹慎地往前一推,黑暗的室內只有一絲衛浴洩出的黃光,微弱地照出床上的絕望場景。
雙眼霎時睜大。
「爸!」
怒氣一消散,趕緊把門撞開衝進房內,扶起明明在自瀆卻哭得悲慘的男人。
愣了一下,山姆察覺闖到身邊的兒子,猛然想起自身的模樣,頓發出受驚的悲鳴,把他一把推開後,飛快拉起被子整個人躲進去蓋住,大力發起顫。
「爸,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摸索著隆起的被窩,丹想把他挖出來卻怎麼都不成功,透過薄被傳來的抖強烈得讓人擔憂。
「還是⋯你又想起以前的事在難過嗎?」
坐在一旁,輕撫著微微顫動的他,小聲安撫。
「如果是那樣,你不用不好意思,尤其是在我面前。」
「⋯⋯⋯⋯。」
「我可以瞭解。」
「⋯⋯不是。」
隨著窸窸窣窣的布料聲,哭紅的雙眼從棉被的一角露出,眨了眨,凝視了兒子一會兒,才抽著氣,斷斷續續地訴說起今晚降臨身上的慘劇。
得知不是撞上偷情現場而弛緩下的青年的神經,隨著事發過程的進展,又越來越拉緊,到最後緊到一碰就彷彿電纜斷裂般危險的程度。
「那狗娘養的王八蛋給你下了藥後,就硬不起來?」
「⋯不曉得⋯是什麼樣的成份⋯⋯我以為⋯催情藥的目的該是⋯更容易有反應⋯可是他這好像不是⋯⋯。」
「就只有體內發燙,但沒辦法發洩?」
「嗯⋯⋯可是⋯怎麼弄都沒用⋯⋯我才把手伸進去摳⋯是有點⋯反應,可是⋯⋯不夠⋯⋯。」
講話時,體內又翻滾上一道熱流,嚥了一口氣,山姆打定主意,伸手拉住兒子的臂膀,嘶啞地要求。
「丹⋯送我去醫院⋯⋯。」
「現在?」
「對⋯之前就想去了⋯⋯可是我腳軟⋯⋯走不動⋯⋯⋯⋯。」
「你要這樣去醫院?不好吧。」
「也沒⋯辦法⋯⋯。」
急抽了一口氣,全身不停滲汗,還是努力擠出話來。
「難堪⋯也認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
「⋯⋯⋯⋯。」
「扶我一下⋯⋯。」
示意他扶起自己,臂膀被強壯的手緩緩抓住,要借力撐起不中用的身體時,突然被一推,整個人跌回床上,以為是跌倒,要再試著起身,馬上給覆來的重量壓回去,下半身猛然被環住抬高,雙腳掰開。
「怎麼──!」
「我不能讓你這樣去見人。」
「你在說什麼!」
「醫生也一樣,護士也一樣,我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你這樣子。」
咬著牙低語,青年熟練地動手,把他想掙脫的下體枕到腿上,手伸向灼熱的後孔,一下就戳進兩根手指。
「────!」
「這裡已經鬆開了⋯⋯是你剛才自己弄的嗎,還是那個男人?」
「住⋯手⋯⋯。」
「你明明也很想要,不要抵抗了,而且──」
伸出手解開自身的褲襠,釋出從方才就脹痛不已的性器,冷靜地解釋。
「除非像上夜店的女人事前先服下中和劑,要不然那些成份一旦進入身體系統就沒有事後的解藥,只能靠大量喝水讓腎臟慢慢代謝,或是──」
把修長的雙腳抓起讓其纏在腰際,已濡濕的尖端頂住開合的入口,俯身繼續補充。
「像這樣施加必需的刺激⋯⋯」
用力一挺,侵入已準備過頭的通道中,激起一聲破碎的尖叫。山姆原先還想抵抗的動作霎時打住,整個身體噴出汗,神志還能清醒,靠的是宛若掛在懸崖邊自知一旦失神就會墜落的本能意志,然而,一直沒反應到以為沒用的性器,卻隨著脹滿後腔的刺激而逐漸充血,低頭凝視戲劇性般挺立的分身,不禁喃喃自語。
「怎麼⋯會⋯⋯?」
「想盡快擺脫藥力,這是最快的方法,如果沒記錯,那種藥除了直接刺激交感神經的興奮劑外,還加了抑制正常勃起中樞的抗焦慮成分,用一般方法才硬不了,非得要這樣──」
因包覆性器的異樣緊縮感而蹙起眉,丹再摟住汗濕的腰,重重地頂向前列腺,直到肌膚傳來的抖轉為神經質的痙攣,才貼著他耳邊清楚地說。
「要男人的這東西動起來的力道才剛好,你才會有快感。他給你下的藥──」
闔起一次眼,厭惡地吐出聲。
「是讓你像蕩婦一樣,非得被操到不成人形才能解脫的玩意。」
「────!」
「也就是⋯男人專用的失身藥,我想是那雜種自己需要才特別開發的,市面只有他們有出正式流通的製品。」
「⋯為⋯什⋯⋯」
「除了網購外,在性虐待俱樂部才買得到。」
「⋯⋯你為⋯什麼⋯⋯?」
「你想知道為什麼我會知道那麼多嗎?」
下半身不忘和緩的抽送著,輕咬燙紅的耳垂,一字一句地將話送他耳裡。
「我曾經想弄來給你用過。」
「────!」
「可是,就算靠藥力讓你發浪,你本意還是不想要我,是想到這才打消主意⋯⋯。」
「⋯⋯⋯⋯。」
「如果不是我主動,你根本就不會碰我,就算每天都睡在身邊也一樣,你如果不知道對我而言這有多難受就算了,可是──」
突來地重頂一次,抱住的身子弓起,凝視父親拚命想維持住理性的苦悶表情,憂傷地接口。
「你明明知道⋯⋯。」
「⋯⋯⋯⋯。」
「只要你沒有心情,就算勉強也沒意義就罷了,可是,我真的很氣你偷情。」
將手伸向他的腰後,往下探至因體液而溼漉漉的交合處,光想到這裡有別的男人佔有過,腦漿又快沸騰,粗魯地剝開臀肉,硬把自身再嵌得更深,激起岔了氣般的哀號。
「氣到不曉得一旦上你時會不會殺了你的地步。」
「⋯⋯⋯⋯。」
「我不喜歡跟人共用東西,不用說劈腿了,女人只要三心兩意就馬上甩掉。」
「⋯⋯⋯⋯。」
「就算我們不是這樣的關係,你如果再婚的對象有小孩,我也不能忍受跟他共享你。」
「⋯⋯⋯⋯。」
「爸,你可以瞭解嗎?」
溫柔地擦去他又滑下的淚水,丹輕聲問。
「你可以瞭解我有多想傷你但又做不到的心情嗎?」
「⋯⋯⋯⋯。」
「這陣子我根本不敢碰你,免得闖下大禍,可是沒想到⋯⋯。」
滑動了幾次被熱滑通道箍起的分身。
「你卻被搞得像女人一樣溼──」
「你當我是自願的嗎!」
因冒犯性的非難而強打起精神,山姆破口反駁。
「不是嗎?」
「當然不是!」
「你沒有引誘他?」
「沒有!那王八蛋才用藥不是嗎!我可不記得生出一個沒腦的兒子連這種事都搞不懂!」
「⋯⋯⋯⋯。」
「我這輩子沒主動接近過任何男人!除了我哥哥跟你之外!」
「你只是安慰我!」
「沒錯!但你以為跟你的關係對我而言很容易嗎!」
「爸⋯⋯。」
「我還是希望你放棄這段感情,不要整天死巴著我,安慰你是不得已的!」
「────!」
重喘幾口氣,壓抑下熾灼的慾火,直視臉又發青的獨子,怒聲命令。
「快從我身上滾開,送我去醫院!」
「⋯⋯⋯⋯。」
「快點!」
「⋯⋯不要。」
從頑固的語氣知道他不會乖乖就範,氣極敗壞地要使勁掙脫,迴盪全身的藥力比遭卑劣的男人壓制時還重,手腳的抵抗意志卻強得多,但在勃起被抓住,後腔遭猛力抽送起時,肌肉還是瞬間酥軟,脫力的指尖鬆鬆地抓住他的衣服,呼吸也更急促。
「⋯住⋯手⋯⋯我真的⋯⋯很不舒服⋯⋯⋯。」
「我會把你操到洩乾為止。」
「不⋯要⋯⋯我寧可⋯去⋯醫院⋯⋯⋯。」
「如果去醫院,看到你這樣子,醫生也會爬到你身上吧⋯⋯。」
「不是⋯人人⋯⋯都像你⋯⋯⋯。」
伏下眼,青年輕笑一聲,凝視拚命想維持住神志的男人,繼續深深侵犯他已從裡頭濕起的體腔,調侃著。
「你不曉得你現在有多美,並不只是看起來變年輕的關係。」
伸手撫摸濕亮的濃密茶髮,撥開貼在前額的瀏海,露出已恍惚的雙眸,髮色配上天生的孩子臉,的確重現了他年少時的輕快稚氣,然而,宛若能將人的理性全吸走的散亂眼神,則是近期才萌生的,原以為永遠都只有自己看得到⋯⋯。
「知道嗎,比起碰你的那些狗雜種,我更氣你⋯⋯。」
「⋯⋯放開⋯我⋯⋯⋯。」
「可是,我好愛你⋯⋯愛到恨透了都還是沒辦法傷你⋯⋯。」
「丹⋯放開我⋯⋯求求你⋯⋯⋯⋯。」
「⋯⋯⋯⋯。」
「我不想⋯這樣⋯⋯⋯。」
「就算是藥力也好⋯你就不能打從心裡想要我一次嗎⋯⋯。」
「我沒辦──」
將焦距一凝結回兒子的臉上,山姆想抗拒的話語頓時打住。相對於身體的激情,石雕般的臉完全沒有任何情緒,空洞的雙眼茫然地向過來,他總是洋溢陽光氣息的活潑精氣與光彩蕩然無存,瞳眸像是被漆黑的薄冰封住般深不見底。
呆呆地回視著,在神志快被那兩渦黑洞吸進的前一刻,本能亮起紅燈才閉起眼,感受機械式侵犯體內的規律動作,重咬了一次唇後低聲表白。
「可能⋯因為迷上⋯⋯我哥的⋯關係⋯⋯我從那時就⋯不排斥同性⋯⋯。」
「⋯⋯⋯⋯。」
「⋯⋯但⋯性幻想的對象⋯還是⋯女人⋯⋯。」
「⋯⋯⋯⋯。」
「到上週都是⋯⋯」
「⋯⋯⋯⋯。」
「可是⋯我居然⋯⋯」
若不是想挽救他即將潰堤的精神,原先一輩子都不會坦承的事實。
「我現在⋯⋯居然只能想著你發情⋯⋯。」
死水般的氣息頓時波動。
「不想著你就沒法射的地步⋯⋯。」
「⋯⋯真的?」
「對⋯很不應該⋯⋯我寧可憋住⋯⋯。」
「你才想找醫生,而不肯找我解決這檔事?」
抬起眼,正視終於稍有表情些的青年,思忖了一秒,才慎重地喘出回覆。
「我不想⋯把你當成只是洩慾的道具⋯⋯。」
「⋯⋯⋯⋯。」
「現在想要你只是在利用你⋯身為你爸⋯⋯有些分寸還是要──」
被襲來的吻打斷話,惱怒地要掙脫繼續講,暫停在體內的熱塊動起來,劇烈摩擦整個壁面,又只吐得出喘息時,青年在舔了一次上顎後移開雙唇。
「我很歡迎這種利用。」
「⋯⋯不⋯要⋯⋯。」
「別想太多,把你自己交給我,會比較舒服。」
「⋯不行⋯⋯我不該失控⋯⋯⋯。」
「我們都已經做了那麼多次,你真認為有沒失控有差嗎?」
「⋯⋯⋯⋯。」
「不要用腦子,只用身體去感覺⋯⋯。」
伸手繞過起伏的腰,丹發覺他全身打的顫依舊像發瘧疾般的不正常,先行要解消掉最大的不適感,握住腹下的熱燙器官搓動起來,下半身也不留情地急撞緊窄的體腔,激烈得彷彿極限運動般冒出大量汗水。身下一直都偏低喘的呻吟隨之高亢,快至女聲般尖細之前驟然打住,知道他一如往常的又緊咬住下唇,確認強勁的雙腳還緊緊纏在腰上,伸手用指頭竅開他的嘴伸進,像是模擬性器動作般的挑逗口腔與舌頭。
因體腔雙重的刺激,在讓床都跟著大力震動一次的跳顫後,被不正常壓抑住的熱潮終於洴發,出入口腔的手指也同時抽離,引出讓耳膜鼓動的尖聲哀號。
喘著氣,聆聽較小聲但更讓全身發軟的接續抽泣,青年把濺在他身上的濃稠體液抹開,過去曾想試而被狠巴了頭的舉動終於沒被制止,膚色健康的胸腹因汗水與白濁而一片濕亮,猥褻地起伏著。目睹那景像,嘴不禁發乾,體溫升高一度,急忙收緊下腹的肌肉,免得不小心就撐不住,在摸了摸已快自失的臉後,立即又動起腰,一般他至少要半小時以上才會恢復的分身,沒幾下就隨之發硬。
從惶恐的眼神得知這過程夾雜著痛楚,當下也只有無視之了,在滿足自身的欲望之外,更要盡快舒緩他藥力導致的中樞神經異常,把修長的腳扛上肩口,接續先前的急狠步調,讓他尖叫不已的再匆匆洩過一次,自身才跟著解放時,已汗如雨下。
因不想冒然傷他而蓄積起的情欲,這陣子都以運動的方式排除,汗水大量冒出體外再沖淨的爽快感的確不輸性行為的餘韻,惟情緒上理所當然地遠遠不及如今的銷魂蝕骨感,觀察夾雜愉悅與煩悶的躁熱臉龐,將消耗的分身抽離,無視他還一張一合想吞回去的肌肉反應,丹下床擰了條熱毛巾,把他已一片狼籍的身體擦淨,才脫了衣服進浴室淋浴。
將毛巾圍在腰際,返回臥室時,盤算著他差不多已睡下,沒想到一抬頭即對上睜開的雙眼,霎時傻住。一向再怎麼高潮都還殘存理性的眼眸,如今湛滿肉欲的暗光,赤裸裸地直視而來。怔了半晌,又爬回裸露的身上,吻住軟熱的紅唇吸了幾次,背即刻被修長的腳攀住,牢牢纏緊,他依然火燙的手伸向體間,挑逗已開始反應的性器。
耐不住地急喘了一口氣,抬起頭直視已一半出神的臉,嘶啞地問。
「你還想要嗎?」
「⋯⋯對,拜託。」
從已平息許多的表皮震顫,難以判斷藥性還剩多少,青年探出手,從又開始冒汗的頸項往下一直摸向胸膛,用掌心感受急快的心搏與呼吸片刻,再滑至側腹,往下摩挲至開始正常反應的器官,不需從裡刺激就敏感不已,代表抑制神經的藥力已消弭大半,他的理智也同等地回復。
抬頭凝視閃爍著微光的眼眸,靜默半晌,無預警地用手撐起整個身子。
「丹?」
想跟著起身確認是怎麼一回事,山姆整個人已被有力的手臂給翻成前趴,想翻回去,腰已被抓住,後腿被往前推,雙膝跪在床上,頭也被按在枕面,愣了一下,要掙開野獸般的姿勢時,貼來耳後的呢喃打斷動作。
「我一直很想這樣上你。」
「────!」
「可是你每次都不准,明明上我時都無所謂。」
「我不習慣⋯這種⋯⋯。」
「會讓你覺得像被征服嗎?」
「⋯⋯⋯⋯。」
「我倒是喜歡被你征服的感覺⋯⋯。」
噬咬僵硬的頸筋,丹不再多說,只是盡可能柔情地愛撫所能觸及的肌膚與筋骨,手往下滑進還淌著自身體液的開口,搔弄幾次以撐開些,即果決地前傾身子,將已脹硬的分身再插回他體內,原以為至少會得來猛烈的反抗或甩開,身下的男人只是緊抓床單,強忍似的顫抖。
先是享受了角度不同的陌生包覆感片刻,青年才雙手牢牢摟住強韌的窄腰,動起下半身。恐慌的氣息在重頂敏感處幾次後就消散殆盡,繃緊的肌肉逐漸軟化,鼻腔哼出的細碎悲鳴也隨著衝撞而忽大忽小。
歪頭觀察了眼前起伏的肩胛骨與背筋片刻,因突然緊縮住性器的壓力而呻吟了一聲,把他的腿再硬分開些,加重抽動的力道,角度使然,肌理質感比一向要更滑潤,肌肉拍撞的聲音隨之變大,猥褻的感官刺激讓腦子快短路,才顧慮起他不知是否也同樣享受或是只有不適,俯身探出手把埋進枕頭的臉轉至側面,滿是淚光的雙眼在漲紅的臉上眨著,耳根也燒成鮮紅色,承受一波波侵蝕全身的快感。
想搭話又怕打壞情緒,只有環過腰愛撫起他的硬挺,一搓揉幾次,摟住的身子霎時失去力量,除了相連的腰際外,整個崩落床上無助地抽搐著,完全酥軟在身下任憑擺佈。
因瞬間高漲的優越感而頓覺罪惡,是想起他可能也因而偏好從後侵入自己才釋懷些,不過,除了性興奮外,或許與想主張立場的考量也有關⋯⋯。
哀怨地思考著,丹搖搖頭不再多想,全心回到當下的行為,彷彿要將所有毒素都藉此全數排光般,幾乎搾乾彼此的縱欲於火辣的情交中。
「⋯⋯我大概減壽了五年。」
頭枕在厚實的胸口,山姆閉著眼,沙啞地抱怨。並不喜整個趴臥在兒子身上的睡姿,但僅剩的力氣只夠動嘴,若要逞強翻身,八成會像雪崩般,直接整片滑落至一旁的床單上。
「增壽五年還差不多。」
抱緊懷中癱軟的身體,享受著情事後常盡速閃離的難得體溫,青年解釋。
「體力跟精神都有徹底緞鍊到,這樣爸你比較不會痴呆──」
「說什麼鬼話!縱欲過度會加速老化你不知道嗎!」
「那是不注重養生只整天在床上亂搞的傢伙才會有的毛病,跟你不同,你這陣子確實看起來比較年輕。」
「還不都是髮色的關係!」
或許是想起因而招致的災難,懷裡的身體又繃緊,來回摩挲了他的背脊數次才又放鬆。
「不是髮色,在那之前我就這樣覺得了,皺紋本來就少之外,你的皮膚也變比較光滑。」
「別胡扯了,都這年紀了,更何況又不像女人有在保養!」
「跟被我纏上可能有關⋯⋯。」
那應該是老得更快才對。不以為然地哼一聲,山姆感覺體力在恢復,想扭動身體的移到一旁,腰跟肩都被緊摟住,只好繼續趴在溫暖的肌肉上。
因門窗都堵死,屋裡一片漆黑,只藉床頭燈的昏暗照明,還是可清楚比對出兩人膚色的差異,摩挲著獨子比自身蒼白許多的胸膛,知道他的膚質跟貌似的男人一樣曬不黑,不小心還會灼傷,禁不住感傷的揉捏了幾次。
「爸!」
「怎麼了?」
「不要挑逗,我真的不行了⋯⋯。」
「你也有不行的時候?」
「你覺得我不能滿足你嗎⋯⋯。」
「────!」
「那樣的話,下次我也去弄同樣的藥來用──」
「開什麼玩笑!你想殺了我嗎!」
一想像那情景,臉馬上刷白。
「那種鬼東西會產生依賴性還有副作用,根本不該碰!我也不准你碰!」
「我不是小孩了⋯⋯。」
「就算你是我的情人也一樣不准碰!」
「────!」
「知道嗎!」
「⋯⋯嗯。」
雖然露出被教訓時的一臉不耐,丹的臉還是發亮,再收緊摟住他的力道,接著突然想起的問。
「對了,爸,這樣你的工作怎麼辦,雖然卡邦那混蛋是天殺的下三濫,畢竟是你們事務所的大客戶不是嗎?」
「工作還是得做,總不能提出性騷擾的告訴吧,就算我不在意難堪,跟那種大企業家硬碰硬也是穩輸的。」
「這樣你不是還會被他騷擾?」
「我會想辦法解決,你不要擔心。」
「好⋯⋯。」
委婉地被叮囑不要多管閒事,縱使滿心憂慮,因瞭解與乍看之下的溫文儒雅不同,父親骨子裡並不是單純的白領階級,也只能相信他了。
「反正,大不了不幹⋯⋯。」
「那也可以,我會養你。」
「別說笑了,我沒窩囊到要靠兒子養老。別管我,你只要顧慮自己的人生就好。」
「爸⋯⋯。」
「我要睡了,該死,明天一定要請假了⋯⋯。」
動了動麻木的腳,有一半的神經還在外頭流浪,確定大半天都下不了床,嘟噥著,山姆靠在起伏的胸口上,一閉眼就直接跌進夢鄉中。撫摩著散在鎖骨的柔軟髮絲好一陣子,到眼皮終於也撐不住,青年才依依不捨地跟著沉沉睡去。
*
陪審團的代表陪審員一報出最後的結果,就連坐在旁聽席的最後一排,都可明顯感受到被告方無言傳出的狂喜,以及瀰漫原告那方的錯愕氛圍,等下一閉庭,法院外得知結果的群眾與媒體勢必會暴動。
的確是很漂亮的反攻,咬住原告苦主那方多半是因私生活靡爛,又怕不小心懷孕,才在明知會有可能副作用的前提下,超量用藥以徹底避孕的過失,讓索賠額減至最低且只要付一次就終結藥廠責任的結果,是幾乎無法想像的大翻轉。
除了刻意著重原告那方過度注重自身享樂的策略之外,也跟選陪審員時,特意考量他們的宗教觀與家庭背景後,選出乍似接近原告那方的階層,但觀念實而保守許多,看不慣荒唐的縱欲生活有關,是在各環節緊扣且僥倖沒出錯的前提下才打贏的一仗。
法官以古典的方式敲槌,宣告閉庭後,山姆立即起身,前往恭賀負責的同僚們,幾乎都是只有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個個都相當優秀,只要從旁穩固好整個策略的架構,就都充滿幹勁的往前直衝。
跟一個雙眼充滿熱忱光芒的年輕律師握過手,知道握特別久的感觸不是錯覺,還是微笑著直接抽手鬆開,徹底無視他失望的眼神,背過身跟其他人寒喧。不像獵鬼時代遇上的莽夫會肉搏硬上,現在的生活環境遭遇的示愛要收斂許多,但若不一開始就果決地表明態度,之後沒完沒了的糾纏還更棘手。
自己人都招呼過後,才轉身面對委託人,初次對上從方才就籠罩全身的炙灼目光。彷彿完全沒察覺似的,山姆若無其事地接近,伸手向他恭賀。遲疑了一下,卡邦還是握住伸出的手,觀察差點得手的獵物,一個多月前因闖進總部的突來暴動而被他逃掉,之後因暴民又試著闖入幾次,甚至還想侵入住處攻擊,使得被保險公司與股東會強制勒令接受廿四小時的貼身保護措施,使得沒法再接近他,以為會淡去的慾火,再正視那對漂亮眼眸的瞬間,又熊熊燃起,也對莫名的迷戀感到不瞭。容貌再怎麼端正再顯得年輕,依然是只比自身少個幾歲的中年男人,理應不是寧可吃苦頭還執著不已的上等貨色。
「山姆,這次可真是你的功勞,讓賠償金最多只有預估值的六成就能達到和解協定。」
「是那些年輕人的功勞。」
「不要再妄自菲薄了,主要靠的還是你們兩個資深顧問的力量。」
「就算如此,也是洛伊的功勞較大,畢竟他才有從頭到尾參與⋯⋯。」
瞥了一眼與同事在談話的洛伊,察覺身旁沒其他人,隨扈也因勝訴而鬆下戒備,在一旁與法警寒喧,山姆俯身在男人的耳邊竊竊私語,幾乎要咬到耳殼般地夾雜著柔軟的呼氣。因耳聞的邀約而不敢置信,以為又得來硬的才能讓他就範的卡邦回視端正的容貌,還沒開口就先傳來落寞的低問。
「還是說,你現在對我沒興趣了?」
因送來的哀怨秋波而嘴發乾,愣了一會兒還是做了正面回覆,之後帶著隨扈與保鑣,走出法院應付媒體時都心不在焉,回到辦公室,先是接了一堆道賀的電話,再簽了幾份文件,等待夜晚來臨。時間差不多時即斥退所有身邊的人,在室內走來走去,簡直就像青少年一樣的忐忑不安,已完全忘卻等的對象不是所謂的上等貨色,全身只是漲滿想好好蹂躪他一晚的欲望。
聽到直通停車場的專用電梯傳來抵達的告知鈴聲時,趕緊走上前去迎接。門一開啟,以為迎進的會是高挑的俊美男人,沒想到直向過來的是銀灰色的槍口,從後站出來的苗條人影讓他大驚失色,還來不及多問,火藥已擊發,子彈直直打在眉心,整個人往後彈至地面的瞬間,意識也消散進黑暗中。
再對地上的身體補了一槍,女人厭惡地揪起疲憊的臉,狠踢了導致自己身敗名裂的無恥男人一腳,確認已無生命反應後,翻身從原路逃跑。明知因為了搭進這專用電梯而將自身的生化資訊駭進系統中,沒多久就會被查出身分,再逃也逃不了多久,還是不願跟那男人繼續共處一室。
被逮捕也無妨,反正也什麼都不剩了。幼女在四歲半時就因先天免疫不全而過世,因狀況異於常理,在得知與其他受害者一樣是藥品所致後,參與集體訴訟的結果是一輩子的所有醜事被大剌剌地曝光在大太陽下,在法庭上被問及曾經一次跟幾個男人雜交,還追究至細節時,場景虛幻的彷彿像是夢境一樣不真實,直到連媒體都拿來炒作,甚至引發社會上一波對縱欲的議論,到眾叛親離也丟差後才猛然察覺是現實。
痛恨以此為議題而大作文章的律師團,但更痛恨公開聲明產品只會被自己這種『公共廁所』濫用才導致子女不幸的高傲男人,在記者會現場爆出那字眼時,全場向過來的輕蔑眼神像是地獄的烈燄,體內僅存的最後人性也燒灼殆盡,當下決定不管訴訟的結果如何,都要他付出代價,才參加了手段較激烈的受害者自救會,然而,在完善的保全下,怎麼都無法接近戒慎恐懼的大企業家,前幾次最多只能闖進這棟大廈,離他所在的位置還差得遠,若不是中午接到那通電話⋯⋯。
男人的聲音輕柔而有力的提供一條解決之路,時間雖趕,但在最後判決結果出來,所有人都群情激憤的聲浪下,在短短的時間內就依他的指示侵入專用電梯的保全系統,原以為會比前次的全棟系統還困難,沒想到卻更為輕而易舉,或許是因專用這字眼的權威性使然,反而更疏忽實務面的妥善度吧。
冷笑著,女人從停車場的電梯出來,循進來的路從安全梯跑至一樓回到街上,身影沒入清冷的夜色中,享受所剩不多的自由時光。
「真不幸,審判才剛底定就發生這種事,太輕忽受害者的情緒了⋯⋯。」
『就是說哪,也跟案子剛結束,還來不及正視後續的效應有關吧,一早得知這消息也嚇到我了。一槍正中眉心,簡直跟處決沒兩樣,對苦主而言,卡邦確實該被處決吧⋯⋯。』
「喂,我們的立場沒資格說這種話。」
『反正事務所還是請得到款就無所謂,頭子掛了,企業還是照常運作,之後他們的法務事務還會有大半外發給我們,生意欣欣向榮就好了。』
「你只在意這個哪。」
『要不然在意啥?我們看的是案子,又不是人,若要看人那根本就不用混這行了。』
「也是⋯⋯。」
『總之,也都進入結案程序了,沒有什麼好趕,你的部分等你銷假上班後再說了。好好渡假去吧,有任何最新消息我會再通知。』
「謝了,你也保重。」
切斷手機,山姆將手肘靠在車窗框上,凝視外頭呼嘯而過的景色,回想著洛伊告知的訊息。
看樣子,那女人比預想的還有效率。
昨天中午才通知細節,原先以為她必定無法即時配合,沒想到晚上就搞定了,想必與已有一次闖入過全棟系統的經驗有關。當初從總裁層的專用電梯逃出,就發覺了那區安全措施的馬虎,縱使有安裝生化認證鎖以讓少數人可進出,電源系統也是獨立運作,卻完全沒有監控攝影機,進入停車場後也一樣,或許是因偶爾會帶進不能讓外人包括保全得知的訪客也有關,故只要能將殺手的資料駭進系統中就能輕易闖入,只是,一旦建檔就無法洗去的機制,只適用於不畏被逮的亡命之徒。
路旁的景色越來越翠綠,代表已近目的地的越發生意盎然,山姆只是冷冷地凝視窗玻的倒影。
在無數個苦主當中,挑出年輕時行事荒唐的幾個窮追猛打,刻意醜化其為人,塑造出悲劇會造成是他們自身所選生活方式之必然後果的印象⋯⋯原先就是已定的策略與戰術,但最後這段,刻意挑出有暴力前科的女人去煽動至人格謀殺的程度,就完全是自身的私利起見了,也確實如一開始所料,隨著審判邁入終盤,事態越來越醜惡,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孤注一擲,發著惡魔附身般的異光,最後在給她打開一條絕路後,果然馬上不加思索地跳上。
原先還擔心她是否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任務,也有心理準備若昨晚無法搞定,那自己就得捨身去陪那男人一夜,以待下一個時機,還好一次收拾掉,就沒這必要了。連年輕時水裡來火裡去的生活中都沒想過會採的卑劣手段。若是只涉及自身的死活,寧可選擇不畏丟差地頑強抵抗,要不是那個自作聰明的笨男人提出那種要脅的話⋯⋯。
側過臉瞥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兒子,直視前方路況的雙眼伶俐地眨動,睫毛長的宛若可眨出聲,眉宇也是遠遠稱不上粗獷的纖細造形,感嘆著這點倒是自家兄弟的共同特徵時,比在室內要鮮豔多的藍綠眼眸稍疑惑地向過來。
「爸,怎麼了?」
「還有多久才會到?」
「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左右,今天沒塞車,比我上次來時要快的多。」
「旅館跟你上次住的一樣嗎?」
「不一樣,公司選的是有附高爾夫球場的大型渡假中心,我想你對那種沒興趣,就選了靠海邊的鄉村風旅舍,房間裡有壁爐也有流理台那種。景色很美,只是旁邊沒什麼東西,得開車到城鎮才有店家與古蹟。」
「安靜就好。」
「可能會有點太安靜⋯⋯。」
凝視嘟噥著的端正側臉,山姆思索不知卡邦是否看過丹的監視照片或影像,但他有意無意的要脅已足夠,就算避重就輕的委身於他,也十分確定一旦看過本人後,那雜種會連兒子也出手,光是有一點這可能性,就毫不後悔所採手段的激烈。
若單就訴訟案的性質而言,的確不認為藥廠那方有多大過失,且就算確實完全是他們的責任,於公一樣會全力去辯護,畢竟無論什麼樣的案件背後都定有折衷之處,沒有單憑一面之辭就能絕對界定的善與惡。只是,於私的觀感又是另一回事,著實認為那男人是死不足惜,如果勢必要陪他幾晚才能除掉這禍害,那就算再屈辱再傷透兒子的心也毫不猶豫地會去實行。
眉頭緊鎖,直到目睹開闊的鄉村景色才漸漸舒展開,經過一個有著漂亮大型橡木酒窖的葡萄園時,盤算著明天就可來看看,沒想到卻是三天後的事。
凝視床頂隔著蚊帳所能見的天花板木紋,再沿著框架看向床柱的四個角,頂端是松果型雕刻的紅茶色木柱撐連起散下來包圍整張床的白色紗帳,隨著窗口吹進的風而細微飄盪,讓床外頭的景色一片朦朧,哀嘆這趟旅行該不會只看得到這景色吧。山姆忍不住出聲哀嘆。
「丹⋯⋯。」
「怎麼了?」
從頸子到胸口像小鳥般來回輕吸著的嘴,不以為然地問。
「我想到鎮上逛,或是到海邊走走也好⋯⋯。」
「沒問題。」
雖然如此答腔,青年只是摟住懷中的裸身,從鎖骨吻向微仰的下巴,盡可能地讓肉體相貼,手摩挲著微溫的肌膚,腳纏得死緊,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抱著他結實的背,山姆嘆了口氣。昨天抵達,在旅舍的餐廳用過晚餐後回房,就被按到床上緩慢的做了一晚愛,醒來已近中午,沖了個澡簡單吃過應急用的乾糧,想要出門卻又被拖進床裡,直到現在都快黃昏了,這小子還是死都不肯放手。但除了愛撫與親吻外,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下半身也都幾乎裹在被單中,並沒直接碰觸,只是讓火苗隱約地在肉體與布料間緩緩悶燒,是相當舒服,可是⋯⋯。
「丹,我肚子餓了。」
「⋯⋯⋯⋯。」
「我不想吃麵包過一天。」
「爸⋯⋯。」
「都已經來這了,我也不想一直待在房間裡。」
「⋯⋯⋯⋯。」
「你不會無聊嗎,好不容易來渡假,只是整天在床上滾來滾去?」
「才不會⋯再說我們從來沒這樣過⋯⋯。」
「沒有嗎?」
「沒有。」
終於撐起身子,丹怨恨地凝視一臉無辜的男人,悻悻然答腔。
「在家你老是匆匆忙忙的,平常日子不用說,我根本見不到你幾面,週末也有一堆事要辦,起床後就馬上一腳把我踢開⋯⋯。」
「即使沒有公事,還是有家務要處理哪。」
「我知道,才會一有時間就把你按倒,我不是滿腦子想上你,只是那時你比較不會分心⋯⋯。」
「你現在不都睡我旁邊?」
「可是你會准我這樣每天纏著你嗎?」
「⋯⋯不准,你會害我睡不好。」
「看吧。」
把臉埋進態度堅決的父親的頸間,用鼻尖摩蹭他的肩口,青年鬧起彆扭。
「偶爾我只是想跟你窩一起而已,不用非得脫你褲子不可⋯⋯。」
「這不就跟你小時候差不多?」
「嗯,我從以前就喜歡你的味道⋯⋯。」
輕撫嗅聞著頸膚的頭,山姆再把床柱跟蚊帳看了一次,閉起眼,聆聽窗外的海浪聲,獨立於峽角的此處異常安靜,因房間都是獨棟小木屋,也沒有路過的人聲,確實是自身喜好的環境,然而,他偏好的該是有各種設施的大型旅館,像研修時的那種,此時驟想起已納悶許久的疑問。
「丹⋯⋯。」
「嗯?」
「研修時你為什麼提早一天回來?」
「────!」
「也沒聯絡,我才會把保全系統設成完全封閉式,差點把你關在外頭。」
「⋯⋯⋯⋯。」
「公司的活動怎麼了?」
「⋯⋯⋯⋯。」
「丹?」
「有同事意外骨折,我提前送他回來就醫⋯⋯。」
「原來如此,那為什麼不打電話通知一聲,你忘了嗎?」
「⋯⋯⋯⋯。」
摸了摸僵住的頭許久,山姆伸手把獨子的下顎托起,觀察了他游移的眼神一會兒,硬著聲音問。
「你該不會是想偷偷回來捉姦吧?」
突然正視而來的眼眸無言地承認了一切。
「做什麼鬼鬼祟祟的!我不是說過不會亂搞嗎!」
「你跟我朋友上床前也這樣說!」
「我跟他不是亂搞!當成是在你之前的過往情就好了!」
「怎麼可能做得到!尤其你還投懷送抱!」
「別講那麼難聽!」
「明明就是!」
安逸的氛圍瞬間一觸即發。
「光想到你不讓我做的事都讓他做了,我就更受不了!」
「不要亂想像那種東西!」
「不是嗎?」
「沒那回──」
泛光的大眼睛直視而來,直率的清澈目光讓山姆把欺瞞的話語給吞了回去。
注視投來的抱歉眼神,青年感到一絲殺意又竄上心頭,極力按捺下激情的低聲需索。
「至少讓我吸你。」
「不是做過好幾次了?」
縱使滿心不情願也盡力避免,偶爾在行為中還是難以徹底抗拒。
「不一樣。」
「?」
「我指的是這裡。」
後穴被一按,山姆整個人跳起來,反射性地出口制止。
「不行!」
「為什麼!」
「很不衛生!對你不好!」
「你還不是常舔我!」
「我無所謂!你不行!」
「可是你給別人舔過吧!」
「不關你的事!」
「當然關我的事!為什麼都到這地步了,你還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堅持!」
「因為你是我帶大的小孩!」
大吼一聲,年長的男人喘了幾口氣,嚥下一口唾液後,再度正視繃著臉的獨子。
「我知道你從會爬、會走到成長至今的所有過程與模樣,有些事我一輩子都不希望看到你做,如果是跟別人,我管不著那倒也算了。」
「⋯⋯⋯⋯。」
「就算是這關係,我還是會抗拒親眼目睹一些畫面,算是一種父性本能吧⋯⋯。」
「⋯⋯看不到就好了嗎。」
「不是那問──!」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硬生生翻成趴姿,橫膈以上的部位掛在床外,氣壞的要翻回去,腰已被牢牢抱住,膝頭想撐起卻遭按平,使得沒有施力點起身,只有雙手伸到後頭想趕人。
「放開我!你敢亂來,就罰你以後都滾回自己房間睡!」
「我會讓你很舒服⋯⋯。」
迴避開想揪住頭的手,牢牢摟住想掙脫的腰,讓其揚高一點,青年把臉埋進背脊的終點,急性地將舌尖探進開合的體腔口,環住的身體先僵住一秒,接著猛力掙扎,若不是用上雙手的全部力量壓制,早就被掙脫掉了。簡直像制伏野獸般的吃力,想刺激他的性器,又不敢放開任何一隻手,只能用唇舌愛撫後孔週邊的敏感肌膚,希望能盡快讓他軟化放鬆,耐心地來回舔了好一陣子,到反抗的彈跳轉變為哆唆為止。
從膚感確認他已沒抵抗意志,才鬆開禁錮的手,下滑抓住大腿分開,把臉埋得更深,讓舌頭像生物般畫圈伸進乾緊的通道,唾液覆滿收縮的肌肉,即使如此,因快感所哀出的啼泣還是夾雜制止的囈語。
「住手⋯不要做這種⋯事⋯⋯⋯⋯。」
「⋯⋯⋯⋯。」
「⋯我之前就⋯⋯不習慣⋯這樣⋯⋯⋯。」
「你果然給人舔過。」
「⋯⋯⋯⋯。」
不想追問是誰,只是壓抑住身底的狂暴衝動,埋首於口腔的淫行,盡力要融化所有理性的用舌塊翻攪他體內的官能,刻意加重舔拭與吸吻的水聲,模擬性器動作般的抽送,讓他的聲帶也罷工,只能從鼻腔呼出細軟的悲鳴後,才移開臉,撐起上半身。
來回揉捏顫抖的背脊,丹只是靜靜觀察燙熱的肉體,雖然分身已脹痛,如今並沒有想侵入的衝動,心境冷徹無比,思考了片刻,翻平身下完全軟化的男人,無視他詫異的眼光,俯下臉吸含已反應的肉塊,同時用指腹撫摩下頭蠢動的開口,腦中切換過許多念頭,幾乎都快忘記是在情事中的徹底出神時,整個人從腋下被拉起。
「爸,怎麼了?」
「你這臭小子⋯⋯。」
被抱到父親懷裡,在他翻轉半圈將自己壓在床單上坐起身後,準備好要挨拳頭的揪起眼,因突然套住分身頂端的壓迫感而重喘一聲,原以為是被緊握住好折騰,一睜眼就因眼前的光景而傻住。
滲滿汗的結實身體跨在腹上,下半身正吞進自身的硬挺,扭動著腰想調整角度深入,即使通道前夜已遭蹂躪且才剛被潤滑過,依然是很勉強的舉動,在沒有助力下,好不容易吞到根部時,汗水已大量淌滑下肌膚。
抽了一口氣,無視獨子的驚慌,山姆自行動起來,讓決堤的慾流支配全身,即使依然帶有撫慰的用意,身體也著實想要他,然而,畢竟是不習慣的舉止,套動的節奏與角度怎麼都不對,脹痛遠遠強過快感,挫折地幾乎快惱羞成怒開罵時,身下的青年才動起來,由下往上頂。
強烈的酥麻衝擊讓撐在床單上的手臂癱軟,還好他扶在腰側的力道提供了一點支撐力,才沒往前倒,感受不停重撞敏感處的鼓動熱塊,難受的搔癢感逐漸止息,終於上軌道的官能讓背脊拉緊,身體與頭順勢後仰,接近吶喊的粗喘咳進大氣,思考也越來越模糊,打算等下還是要教訓他的最後一個念頭閃過後,僅存的理性就隨著拉高的呻吟音調而完全渙散了。
「人逮到了?⋯⋯⋯嗯⋯好⋯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通知我⋯⋯⋯。」
將手機掛斷,要放回床頭櫃的一拉直手臂,全身就痠疼得關節嘎吱作響,皺起臉忍住放回去時,房門剛好開啟。
「爸,剛你在講電話嗎?」
「是洛伊,他通知涉嫌謀殺卡邦的嫌犯已逮到⋯該說是差點逮到,因為她在發現被警方盯上後就朝腦袋開了一槍自殺,死在州界的小旅館⋯⋯。」
回答著兒子的問話,山姆撐起身,坐到床緣,把敞開的浴袍整理好再重綁一次,才接過遞來的餐盒。
「似乎沒有遺書,不過她自殺的那把槍很有可能就是兇槍,彈道的比對結果出來後就能確定。」
「怎麼那麼想不開⋯⋯。」
「子女猝死,還遭家人與社會背棄,人生都破壞殆盡,挺而走險的損失相較之下也沒剩多少了。」
不想在床上用餐,要移身到小客廳區,一站起,腰臀的裡外側疼痛不已,每走一步,腳筋也都一陣肌肉拉傷的坼裂痛,頓時怒火中燒,抬手狠敲了正在脫外套的兒子的頭一記。
「好痛!」
「都是你這小渾蛋!今天一天就這樣泡湯了!有夠浪費!這餐又得在房間裡吃!」
外頭的天色已一片墨黑,縱使還能到海邊觀賞漲潮的景色,當前的身體狀況也走不動。
「一直都告訴你要考慮我的年齡!不要每次都急吼吼的!」
「你明明也很享受!」
「閉嘴!還不是你先起的頭!」
頓覺對話越來越不像父子,山姆氣極了的噤聲不想再多說,坐到茶几後吃起宵夜,打開電視看新聞,不理會還想辯駁的年輕人。
摸著被揍得發麻的頭,丹嘴裡依然碎碎嘀咕,近期雖常因得寸進尺而遭修理,實而從小到大一次都沒被揍過,父親最多就是氣得滿臉通紅,把自己罵到哭為止,從來沒動過手,其他方面也是,縱使家教嚴謹,整體而言仍是在溺愛的環境下長大,就連如今的關係也大半是靠撒嬌與淚水硬蒙來的。若面對的是外人,再怎麼迷戀,以自身的個性都絕不可能放下身段到這地步,是曾想過若兩人不是親子,或許他在感情面上就不會有如今的絕對障壁,但那樣一來所錯過的事物還更多,絲毫不覺值得。
頭終於只剩一點隱隱作痛,才放下手從紙袋拿出其他餐盒,想起拜託已快收攤的旅館廚房備餐時的情景,不禁偷瞄了全身還冒出騰騰怒氣的男人一眼。
其實在登記入住時,櫃台人員理所當然地以為與他一對是伴侶,除了因指定一張大床且姓氏相同之外,跟他因髮色而顯得年輕許多的模樣也有關,加上一入住就幾乎關在房裡沒出門的事,似乎全旅舍的人都知道了,剛直接衝去廚房點餐,還被消遣得面紅耳赤。目前因父親尚未直接跟旅舍的人照面,不知情這檔誤會,遲早還是要講明的,光想像可能得來的暴跳如雷反應,剛被揍的部位又發疼。
無論如何,解釋起來反而越描越黑,還不如順水推舟。又揉了揉頭,同樣要坐下用餐時,新聞剛好報起卡邦命案的女嫌在逮捕前自戕的消息,看了一會兒,轉頭想搭話,霎時怔住。
正聽聞報導的臉沒有任何感情起伏,只是嘴裡慢慢嚼著食物,雙眼專心地注視螢幕畫面。
忍不住坐到他身邊,抱住溫暖的身子,把臉埋進頸口摩蹭,原以為最多維持兩秒就會被踹開,在背被回摟住時,青年睜圓眼,馬上將臉埋得更深,嗅聞飄蕩著汗味的熟悉體香,希望能平息下因強烈肅殺氣息而顫抖的神經。
襲來的白色浪頭,於礁石的邊緣打起滔天浪花,水聲澎湃無比,高照的烈日讓碧藍的海面揚起一片白色閃光,縱使日曬強烈,迎面而來的海風還是讓拂過臉的髮絲冷涼。
站在旅舍後頭的高地上,凝視了晴朗的光景片刻,山姆將視線移向手上的黑色薄型機。一個月前在街頭以現金購入備妥的預付式手機,燒有在警方調查已死去的女人的通聯紀錄時,必會在關鍵時間點出現的門號。
理應在聯絡過她後就馬上丟棄,然而,還是一直放在手邊,或許是想等她落網後,招出是被教唆才行動時,還能自首以換取她罪名的減輕,可是,也懷疑若到那地步,自身是否真會那麼磊落地慷慨就義。
無論如何,如今連考量的必要都沒有了。
揚起臂膀,把黑色的手機丟進礁岩間的浪潮中,若不是一路沉進海底,就是途中就被浪花打碎在礁石上。
再看了接連打起的奔騰浪頭一會兒,才轉身走回來時路,半途遇見急跑而來的獨子。
「爸!你去哪了!不是說要出門嗎!」
「我想看看浪頭究竟打得多高,這幾天一直都只聽得到聲音⋯⋯。」
瞪了年輕人一眼,從他身邊走過,立即就被追上。
「不要再氣了,接下來幾天我不會再煩你了⋯⋯。嗯?你要去哪?車不是停那──」
「我要到櫃台把房間改成雙床房。」
止住腳步,等腦筋終於瞭解字句的意義時,丹的臉刷白,趕緊又追上果決走開的背影。
「不要!我會安份的!」
「我不相信你。」
「拜託⋯真的不要⋯⋯,不只是我的意願問題而已⋯⋯⋯⋯。」
「怎麼說?」
「登記入住時你在門口看風景所以不知道⋯旅館的人以為我們是⋯⋯⋯。」
「什麼?」
沒多久,安靜的住宿區響起了為時約一刻的怒聲狂罵,當晚就改為雙床房,且直到四天後假期結束返回住處,強制隔離的禁令還是維持了一個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