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hy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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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l Affection ~ 重蹈覆轍

【Warning】此回含重度成人內容,配對是『SxD』
  「特別醬料?」
  「是本店的特色,製作非常費工,而且很道地。」
  「之前怎麼都沒推薦?好吧,那我試試。」
  把餐點都點好後,目送已熟識數日的女侍離去,迪恩將視線移到眼前的同伴身上。啜著冰茶,山姆正埋頭讀著小報上的記事。
  兩人的位子跟過去數天一樣,都是位於餐廳最內側的雅座,從大門甚至看不到有這位子存在的隱密。再怎麼不喜這種密閉感,總比坐在大窗邊,如同逃犯專門店的櫥窗展示物要來得好。
  「有什麼特別的嗎?」
  「……有個男人拍照永遠拍不起來,獨照只拍得到背景,團體照就只有他一個人的位子是空的……這算嗎?」
  「問倒我了,鬼魂還拍得起來哪。」
  「不過除此之外,都沒有異狀也無害,可以不管吧。」
  「還有其他的嗎?」
  「嗯……,有個女人突然從全身長出針來,她有天覺得皮下有刺痛感,到醫院一檢查,居然從皮下取出了五十幾根針。」
  「這就有趣了,可能是詛咒或黑魔法,地點離這近嗎?」
  山姆上抬眼,不以為然地開口。
  「這是八卦報上的報導,至少先從正規來源確認一下真偽度吧。我可不想到了當地才發現是某種皮膚病的誇張化。」
  「好啦。」
  不耐地直接從瓶中喝著啤酒,迪恩挑挑眉隨便應付過去。
  本來就常鬧彆扭的弟弟,這陣子更是難纏,並不是不能瞭解他的心情,無論是父親的遺言或是一連串事件的各種跡象都暗示他未來的不祥徵兆,若內容很明確那還好辦點,偏偏又很隱約才更讓人心慌。
  無論發生什麼,自己要如何做都已決定了,反而沒他那麼迷惘。思考時,餐點上桌。
  喝光紅茶再請女侍續杯後,把小報丟向一旁的椅面,日報折起來放至一旁的桌上,配著豆子湯,山姆吃起海鮮飯,邊讀著上頭的新聞,似乎沒有搭話的意思。
  觀察他略顯疲憊的面容好一會兒,沒有多說,迪恩也拿起玉米捲餅,沾了醬料後送進嘴裡。
  「老哥,這裡有個新聞……。」
  停下用餐的手,把小報再撿起來,與日報的新聞比對了一下內容,山姆抬起頭要開口時,因異樣的氛圍而愣住。
  「迪恩?」
  正視自己的雙眸泛著水光,眼眶也發紅,微開的唇瓣顫抖著彷彿想說什麼。
  頓時猛烈心悸,平素總是逞強的跋扈大哥,從來不曾露出過這種臉色。除了床上以外。
  一回想起,自身的臉也漲紅,想開口以轉換心情,手臂被抓住。
  「!」
  整個人從位子上被猛拉起來,臉往前撲上挨近的男人,嘴毫不猶豫地直接堵住,舌頭也當場溜進。還來不及感嘆這是第一次在公眾場合接吻,接下來的衝擊讓山姆完全無法思考。
  像是有炸藥在嘴裡引爆開。
  反射性要退離的頭被牢牢抱住,怎麼都避不開如今具攻擊性的口腔,舌面舔過的黏膜簡直像剝了皮一樣的刺痛,嘴唇彷彿在燃燒,即使眼冒金星還是滿腦子想逃開,然而上半身跟手都靠著桌緣,頭又被緊緊固定,怎麼都沒有施力點。朦朧中好像聽到了旁人的驚呼聲,絲毫無心去理會,直到滿嘴的唾液被吸走吞掉,頭才鬆脫。
  馬上跳出位子,衝到吧台要了兩大杯冰水沖下,嘴唇還是發麻,至少已能說話了,才抹著嘴回到雅座大聲斥責。
  「迪恩!你這渾蛋!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快點把水給我!」
  搶過同伴帶回的水壺,整壺灌下去後,迪恩才脫力地坐回椅子上喘著氣,還沒回話,吧台那就傳來嘎嘎訕笑聲。
  「小子你很有創意嘛,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那樣解辣的,真是名符其實的熱吻,我們家的『死透醬¹』原來還可以這樣用,以後可要寫在店門口。」
  身處一堆客人之中都一看就知是店長的男人,聲音宏亮地狂笑著。
  在接連的消遣與調侃包圍下,好不容易把剩下的食物草草塞進肚子,兩人臭著臉付了帳後離開店門,走回旅館的夜路上又開始先前中止的吵嘴。
  「你非得那樣解辣嗎!不是有啤酒!」
  「酒精只會越沖越辣你不知道嗎!桌上也沒有水!」
  「去吧台拿不就好了!」
  「不像你是間接的,我是直接吃到,根本來不及去拿!」
  「我根本沒點那道菜也不想吃,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怎麼知道!那女人只說是特別醬料,也沒說是這種像塑膠炸藥的鬼東西!」
  「她都沒警告?」
  「沒有。」
  「…………。」
  「怎麼?」
  「迪恩……。」
  按住同伴的肩,停下腳步,山姆直視雙眼還略微泛光的男人。
  「你對她做了什麼?」
  「!」
  「這種地獄來的辣醬,店家絕對不可能沒警告就給客人,你一定是惹毛了她什麼。」
  「…………。」
  「迪恩?」
  「前天我不小心答應要跟她回家,她下班後好像白等了三個鐘頭……。」
  「…………。」
  「我只是隨口說說,馬上就忘了,昨晚遇到時才想起。」
  「迪恩……。」
  「她自己說沒關係的嘛,而且昨天也沒異狀啊!我怎麼知道──」
  「你為什麼隨口就答應那種事……。」
  終於察覺兩人著眼點的不同,迪恩不耐地蹙起眉。
  「只是一種習慣反應啦,有些妞光聽那樣就很高興,當真的不多,尤其那天我晚餐後就直接離開了,她也有看到,誰想得到後來還繼續在那等。」
  「……有些人比你想像的要專情。」
  落寞的語氣小小聲地在黑暗中傾訴。
  凝視著看不清表情的輪廓,不經意地伸出手拉下他的頭,重重吻了一下。數天以來,第一次覺得這條小徑沒有路燈是好事。
  
  
  陳舊的床墊在黑暗中發出不堪負荷的彈簧擠壓聲。
  旅舍狹小的室內運轉著微弱的空調,還是因其中一張床上演的行為而悶熱不已,床頭燈的微弱照明照出交纏肉體上的薄亮汗光,強壯的手臂穿過另一具軀體的膝後,再從正面壓住折起的雙腳,將拚命後退想掙脫的上半身固定在床緣,強勢的動作讓床一陣劇烈哀鳴。
  彷彿要失墜的危離感,在迪恩泛淚光的雙眼中多加了一抹驚懼,想出言制止,就因體內更深深壓進的火燙質量而不成聲。精壯的體格與肌肉此時完全派不上用場,只能死命抓著床墊的邊緣,避免滑落,裸露的頸筋與手筋都拉得死緊,汗水循跡不停流下。身體折到膝頭快碰到耳邊,兩腳幾乎失去知覺,只有聚集在腹部與性器的快感,隨著男人不停的抽送運動而越趨沸騰。
  茫然地睜開眼,不想對上視線而一低頭的結果,剛好目睹正在自己體內出入的粗壯器官,一進一出都夾帶濕粘的質感與聲音。跟女人上床也會有的不陌生景象,此時如晴天霹靂般的猥褻,宛若靈魂最深處的羞恥被硬掏出來,暴露在白日下。再度暝目,仰開頭與上半身,將全身的知覺集中在交合處,隨著每一次衝撞,喘息也更劇烈,極度的疼痛中,夾帶著遠遠超越解放的酥麻快感。
  身上傳來的紊亂喘氣與呻吟,也道盡對方感受到的強烈興奮。
  「你這裡好濕……。」
  指尖撫摸著相連處的環,相對於露骨的內容,在耳邊的呢喃相當輕柔。
  「渾蛋…那是你…的……」
  回覆的只有笑意,還有突然抽離的空虛感。
  「…………!」
  取而代之的是伸進的手指,在腸道轉了一圈,山姆將沾取的透明黏液展示到迷濛的綠眸前。
  「你看,你覺得這是誰的──」
  意識瞬間清醒,身體的反應還比腦袋快很多。
  猛飛去的一拳,也打不掉那張娃娃臉上的無邪調侃,再補上一腳,整個人踢下床。比起羞恥,這下是真的氣到了。
  「給我收斂點,要不然就別想再上我的床!」
  即使尾隨而來的安撫與親吻都相當有誠意,迪恩還是忍不住在心中狂吼前半輩子從未有過的感想。
  
  男人都是豬────!
  
  終於體會那女侍的心情,頓覺有點罪惡感時,山姆的身體又貼附過來。
  「給我滾。」
  「你還在生氣嗎。」
  「…………。」
  「不繼續也沒關係,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
  「還是說──」
  吻了抿住的嘴唇一次,正視臉還繃緊的男人。
  「你要上我嗎?」
  「!」
  沒預料到的邀問讓迪恩睜大眼,兇光終於消散。
  「山米…你………」
  「我完全不介意。」
  「…………。」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
  「當然最原始的性幻想是這樣。」
  指頭從後伸進撐開的濕熱後穴,挑起一陣呻吟。
  「可是,也想試試別的……。」
  「…………。」
  「你覺得如何?」
  頑童般的明亮眼眸要求著回覆。沉默了片刻,迪恩才開口。
  「我現在沒辦法想,你先繼續還沒完成的活。」
  「迪恩……。」
  「快點,要不然我如果冷掉就再把你踢下去。」
  被一激,山姆才起身抬起他的下半身,枕在自己腿面,讓還硬挺的分身插回已發紅的入口,感受到後背纏來有力的腳筋,才俯在他身上再度動起腰。明明就沒怎麼潤滑,在抽送幾次後,腸道即濕黏地滲出體液流到腿上,知道原因在哪,但若調侃地說出口就鐵定不是被踢下床,而是踹出門,只有噤聲。
  隨著力道與速度加重,他清醒的眼眸又染上一層水光,胸前的肉芽也鮮紅地挺起,輕撫過再夾在指間一捏,整個身體彈跳了一下,摩擦腹肌的器官也硬得無以復加。觀察著除了本能外已失去神智的恍惚表情,自身也快撐不住,想進展到最後階段地要壓開他的雙腳,受限於床的大小而不順,只有嘖一聲地拉起健壯的身子改成讓他跨坐的體位,肩口一繞過汗濕的手,頭也靠過來時,包裹性器的肉壁突然吸附得更密,急忙收緊腹部的力量,出聲哀嘆。
  「……你讓我骨頭都快化了。」
  「少來……那你怎麼…還有心情…講話…………。」
  意外地得到了夾雜喘息的帶笑回覆。再抱緊懷中的火熱肉體,用整個下半身的力量撞擊著緊窄的肉道,在耳邊激起一陣悲鳴。
  「你才是哩,還有心情取笑我。」
  「少…廢話……我…快受不了…了……。」
  腿上的身體一淫猥地蠕動起來,山姆就完全無心抬槓了,收緊環抱的力道,毫不鬆懈地讓彼此的性感加溫至沸點。重重頂了裡側的敏感處一下,鼓膜打來一聲發燙的高叫,來不及察覺腹側灑上的暖濕,自身就洩進了緊箍住的甬道內。
  再緩緩擦動了幾次,讓最後一滴也排盡,才抽出往前一倒,趴在同樣濕滑的身子上急喘著氣,待呼吸平順點,要起身善後時,傳來喃喃的搭話。
  「那餐廳不能再去了……。」
  「嗯?喔,沒差,反正明天就要離開了。」
  俯身親吻還不停冒汗的燙紅臉頰,山姆繼續解釋。
  「我發現了案子,明天就可以動身了。」
  「……什麼樣的案子?」
  閉起嘴嚥下一口唾液,迪恩終於恢復正常聲音的問。
  「那個體內長出針的,日報也有報導,除此之外,有指出那一區最近此類怪現象不少,還有人突然憑空消失,只剩下衣服掉滿地之類的怪事。」
  「人體自燃?」
  「不像,所以才要去看看。」
  「若是詛咒就有趣了。」
  「……別那樣說,詛咒從來沒有趣過。」
  似乎預知到未來的不吉,山姆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¹ 死透醬 = Death Sauce,由燈籠辣椒Habanero製成,是防狼噴霧罐的原料,辣度約30萬Scoville指數(Tabasco是2500到5000)。

【Warning】以下含重度成人內容,配對是D x S,算是一場災難吧……。

  「我太太平常也沒什麼社交活動,除了買菜購物外,只有在家種香草、作糕餅、上網跟看書而已……。」
  頭髮全白的男人將身體靠在沙發椅上,嘆了口氣的繼續說。
  「畢竟小孩也大了,都離家了,又不像我有工作,她能做的事就少了。」
  「那她在消失……事發前有什麼特別不平常的徵兆嗎?」
  表情凝重的保險調查員抬眼問著,手一邊記下筆記,一邊很不自在地調整白襯衫的領口,深藍西裝的俐落裁剪也修飾不住就這行業而言過於健壯的體格。
  「除了前陣子更年期情緒比較起伏外,並沒有什麼異狀,最多就是整天唸著怕老、怕窮、怕寂寞這些老太婆會擔心的小毛病而已。」
  「那她有什麼興趣嗎?」
  「還不就是種花、練瑜珈、看電視這些……。」
  「嗯……那她有沒有可能有一些小嗜好是會瞞著你的?」
  「什麼意思?」
  屋主終於起疑地正視年輕的調查員。
  「她不需要瞞我任何事。再說,你問這幹嘛?」
  「不…只是因為你太太消失的情況太少見了,並不能判定她真的是過世。保險起見,我們什麼細節都需要瞭解。」
  「……總之,要你們吐錢沒那麼容易就對了。」
  「您瞭解就好。」
  打哈哈地呼攏著,調查員再確認了一次手上的筆記後,從沙發上站起身。
  「謝謝你的合作,若有任何進度會馬上電話聯絡。」
  告辭後就急急離開,一踏出洋房,往停著的車走去的途中,迪恩粗魯地鬆開領帶,打開襯衫的頭兩個扣子,此時手機聲響起。
  「山米,我這邊沒什麼收穫,你那邊的透明女孩呢?」
  『那女孩子說什麼都不讓人探望,她還揚言如果再給外人看到自己現在這模樣,就寧可自殺,所以我只能跟她家人談。』
  「連說是疾管局來的也一樣嗎?」
  『……真正的疾管局已經去過了,她才認為沒必要再檢查一次。』
  「真難纏……。」
  『可是不難瞭解她的心情,我有看到她原先的照片,病發前是性感型的黑美人,你喜歡的那種。』
  「…………。」
  『她現在已經全身用繃帶包起來了,所以看不到實際模樣,聽說很像活的人體標本,膚色完全是透明的,跟被剝皮沒兩樣……。』
  「老天……。關於她個人有什麼特別的情報嗎?」
  『沒有特別的,就是很普通的女大學生,愛漂亮愛血拚,社交生活豐富,黑莓機整天的訊息不停,網路上的交友活動也很頻繁,不過在生了怪病後就全停了,除此以外,因為沒問到當事人,能知道的不多。跟昨天那個體內長出針的女孩一樣。』
  「除了同樣是網路使用者外,跟我這邊的老太婆沒有共通點。」
  話筒另一頭傳來嘆氣。
  『這年頭誰不是網路使用者,當不成指標吧。』
  「那只好再試試下一個了……。」
  『憑空消失的另一個嗎?』
  「是啊,你等我一下,之後我再去接你。」
  確認了下一個探訪者的地址,開了十五分鐘的車,抵達另一棟洋房前,才想起自身的衣衫不整。
  「該死!這衣服該不會是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吧!好癢!」
  咒罵著,不情願地把會搔癢皮膚的租賃襯衫扣上,鬆開的領結也費了一番工夫才打回去,明顯的歪了一邊,縱然對這種瑣事絲毫不在意,一般在出門前還是會被嘮叨的弟弟給叮囑且再整頓過。
  想起他的手拂過頸間的感觸,迪恩下意識地扶正領結,才又下車,面對另一個喪妻的男人。
  同樣是妻子神秘地消失,這個丈夫則偏向她是跟男人跑了的猜測,故保險調查員的身份調整成了私家偵探。
  「我不想花錢找那個女人!」
  「不需要擔心,我們現在是促銷試用期,在人找到前絕不會收取一毛錢。」
  「我不想找!隨便她去了!」
  盡力安撫過了七十都還滿臉橫肉抖動的乖辟老人,迪恩心底暗自咂舌難怪他老婆有跟人跑的可能性。
  「可是你不覺得很不甘願嗎,這年紀還戴綠帽,她就那樣走了,總是有很多事需要善後,要人到才能解決。」
  費了一番口舌,才讓老人吐出情報,依舊沒什麼異樣,是很家居型的老女人,加上有這老公在,社交活動少之又少之外,連在家也少開口。
  「去年我兒子給她買了台電腦後,她就整天盯著螢幕,索性連我叫她都當沒聽到了!晚飯時間還常誤點!」
  「是是……。」
  「她八成就是在上頭認識野男人的!你要不要看一下,搞不好找得到什麼線索!」
  即使沒什麼興趣,老人已經搬出一台黑色的筆記型電腦,安放在眼前了。迪恩只有動手開機,做個樣子也好,多少也對七十幾的老太婆會上什麼網站而感到好奇。
  無線網卡的指示燈亮了一下,一開機就自動上網,瀏覽器打開的首頁是七成人都在使用的入口網站,除了字體設特別大,符合老年人的視力需求外,並沒什麼特殊,工具列的書籤也盡是些縫紉與居家用品類的購物網站。覺得無聊而想告辭,但身後像是冒火般直盯而來的眼神由不得馬虎,只有再開啟幾個歷史資料中的常用網站。
  「嗯?這是……。」
  打開其中一個社群站,似乎是以地域為主題再細分成好幾類,若非經審核過的使用者則不能登入的會員性質討論區,因瀏覽器設定為記憶資料方能直接登入,乍看之下只是在分享地區各種情報與活動的訊息,其中有一個分區引起獵鬼者的注意力。
  大致看了其中的幾篇記事,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借走整台電腦,還留下煞有其事的收據後離去,在路上跟搭檔電話聯絡過,就又折返回先前離開的另一戶人家,確認剛取得的新線索。

 
  「我不曉得你們在說什麼。」
  老婦人安靜地回覆。枯瘦的兩手交疊,平放在蓋腿的毛毯上。面容滿是皺紋,但極度端正的五官與造型時髦的銀白髮絲,仍保有昔日美貌的痕跡。
  「什麼召喚術跟回春法,年輕人,你們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嗎。」
  銳利的藍眼冷冷地補充。
  不用參考牆上的黑白沙龍照,都可以輕易想像這女人年輕時的傲嬌姿態。
  「妳應該比我們清楚才是,雪萊太太──」
  「是女士,我沒結婚。」
  「雪萊女士,我們已經證實妳在網路的魔術交流區散布精靈召喚術的方法,向妳取得資訊的人身上也都發生了很可怕的事──」
  「我已經說過不曉得你們在說什麼,況且我不太用電腦,我這年紀連看書都有問題。」
  話被打斷,加上把人當小傻瓜的嘲諷語氣,迪恩又快失去耐心時,一旁的搭檔趕緊接話。
  「我們已經跟討論區的管理員確認過,發佈那個帖子的使用者資料填的是妳,由於屬地域性的會員制,當初加入時的資料審核很嚴密,這點不會有錯;加上發信源是來自妳申請的固定IP,如果是跟家人共用是可能被盜用,可是依我看來──」
  抬頭環視裝飾奢華但空蕩的豪宅,山姆繼續說。
  「似乎沒這可能性。」
  「……我是偶爾會用電腦交流一些資訊,但跟你們的指控無關。」
  捏緊手裡的毛毯,雪萊面色不改地應對。
  「而且,你們不像是正規執法人員,這些搜查都是違法的吧。」
  「────!」
  「趕快滾出我的房子,我還會考慮不追究,要不然再五分鐘保全就要來了。」
  這時才注意到門口的保全系統亮起一閃一閃的黃燈,不知是她暗自啟動了藏在哪的開關,或是有遙控器的緣故,總之都輕忽了獨居老人的防衛性,迪恩嘖了一聲,只有起身與同伴一起退場,臨走前再補上一句。
  「我不曉得妳是打什麼主意才散播!總之碰那種東西都沒有好結果!」
  「…………。」
  瞄了一眼窗外的道路,老婦絲毫沒理會。遠方似乎傳來急迫的車聲與警笛,兩人只好趕緊出門上車逃跑,一直駛離到安全區域才停在路邊,靜默半晌,山姆才疑惑地開口。
  「確定是她嗎……。」
  「要不然還有誰,那訊息的發信處確定是來自她家,你看那房子的模樣,除了鬼外沒人跟她住吧,空的都有回音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為什麼她自己沒用?若是為了召喚精靈以實現回春願望的話。」
  「誰知道,也許她求的是其他事,只是在討論區發表時是以可獲得美貌與青春為號召去騙其他女人,搞不好是給精靈的報酬。」
  皺起眉,迪恩回想起所得的情報。特定區域的怪現象都接連發生在女性身上,各年齡層都有,年紀大的多半是憑空消失只剩全部衣物掉落一地,其他則是外貌起異變,如體內長針或膚色變透明之類的,消失的已問不到,活著的都一概不肯開口多談,是告知已知情她們是身受網路取得的魔術資訊所害後,才有人表白所遇到的事。
  「透明女孩是說一開始成功召喚時,她也有點擔心,還先跟精靈要求了較無傷大雅的願望,確實履行後,才要求淡化全身的膚色,第二天醒來就變那樣了,生命是沒大礙,人生卻毀了……。」
  「比較像惡作劇精靈會做的事,那些老太婆有可能也是同樣的情況,只是不知道她們最後要求的是什麼願望。」
  「老人要求的一般是青春或健康或人生再重來一次吧……。」
  「…………。」
  「…………。」
  「……你想的跟我一樣嗎?」
  顫巍巍地開口,迪恩問同樣也怔住的側臉。
  「她們…該不會是返老過了頭,變成胚胎的狀態吧……。」
  「才會留下滿地衣服。」
  「除此之外,也有變成透明人的可能性。」
  「透明人至少還能留訊息給家人吧。」
  東想西想都只是白搭,總之禍端已掌握住,接下來的行動也就定了。在出示相關使用者確實都遭遇不幸的新聞後,多少還半信半疑,討論區的管理員依然刪除了散布召喚術的文章,然而,源頭未斷就不能作結,入夜後兩人又回到了白天被逐出的大宅。
  「……可是,要怎麼解決這檔事啊?」
  車停得遠遠,只消看得到屋中燈火的距離,山姆問出納悶一整天的疑問。
  「那東西跟神燈精靈沒兩樣,不算是邪靈,還不確定做不做得掉哪。」
  「做掉恐怕是沒辦法,只能除去她跟那精靈間的召喚媒介,理論上只要打斷過一次,精靈就不會再理睬召喚人。」
  手肘搭在車窗打開的門上,迪恩蹙起眉回覆。
  「只是那老女人本身的問題更麻煩,就算這個精靈沒了,她八成還是會再召喚下一個,或是再去散布資訊。」
  「從受害者所給的資訊看來,她們召喚的精靈限定在同一個,只能期望這個惹事生非的被趕走後,事態就能好轉……。」
  閒談時,夜也更深,一陣寒風襲進車內,迪恩打了個哆唆,要拉起領子時,從後被輕摟住,肩背罩上溫暖的重量,耳殼也被輕咬。
  「喂,還在工作中。」
  「我知道……。」
  「熱死了,滾開。」
  「你明明就冷得發抖。」
  「冷一點不會怎樣,尤其我沒你容易生病。」
  「這倒是真的。」
  對話時,耳下的肌膚貼來暖熱的嘴唇。
  「給我住手,不要在這種時候親熱,娘死了。」
  「是嗎……。」
  停下動作,頭稍退開的山姆有點寂寞地嘀咕,將下巴靠在他的肩線上,維持著那姿勢不動。呆等的時刻過了許久,迪恩忍不住打起呵欠時,突然被一問。
  「……你為什麼不上我?」
  打開的嘴怔在半空。
  無視他僵直的氛圍,輕柔的聲音繼續問。
  「如果說對那種事還有抗拒的話,那就算了,可是──」
  「…………。」
  「你明明也有興趣,卻一點行動都沒有,這不像你。」
  「…………。」
  「除非──」
  再摟緊比自身冷涼些的軀體,山姆低聲道出數日來的疑慮。
  「你認為那麼做是違背了照顧我的責任。」
  「!」
  「是不是?」
  「…………。」
  沉默的回應讓胸口悶塞,嘆了口氣,闔起眼將臉埋進散發清爽刮鬍水味的頸間,再喃喃接口。
  「迪恩,我不會再怪你老是惟爸的命是從,可是這檔事跟他無關,完全是你的問題。」
  「……我知道。」
  「你不要那樣顧慮了,我不再是你那一直需要呵護的弟弟了。」
  迪恩全身的汗毛瞬間豎起,耳熟的話語如雷般回響起前次耳聞時的所有衝擊,應當忘卻在幻境中的絕望震裂全身。
  「不要再囉唆了!現在是幹活中!」
  「迪恩……。」
  「所以我討厭長期關係!尤其是跟你這種沒完沒了的傢伙!」
  反身甩掉環抱自己的男人,確認時間也差不多了,迪恩將車開至離目標房子二十公尺處的樹叢邊,拿了火器後急急下車,就算情緒高亢,關上車門的力道依然無聲。無視身後跟著的搭檔,跑上修剪整齊的草坪,到雪萊的屋後切斷保全系統那區的電源,才盡速從後門潛入。
  一進到白天才造訪過的屋內,就先被一股薰香味吸引住注意力,從外頭已不見燈火的屋裡,隱約地從穿廊處透出幽光。
  用眼神示意過搭檔後,就往光源處潛去,可住上個十人都還空間寬裕的大屋,在從後門穿過起居室前往客廳途中的穿廊兩旁還有好幾間房,其中一間的門縫底下透出搖曳的光。
  稍推開半掩的門往裡一窺視,看到了初次目睹的儀式現場。
  與西洋的魔法圓與符文不同,屋裡只單純鋪了花色斑斕的地毯,其上擺設了一個銅製大火爐,燃燒著濃密的木質薰香,冒出的煙霧型態明顯地有違常理,只有白與灰氣體的明暗變化,清楚看得出構成了一個眼鏡蛇頭的模樣,優美的弧型頭頂貼近天花板,與火爐前的女人正在交談。
  「你果然是唬我!看看那些跟你許了願的女人都成什麼樣了!」
  老女人歇斯底里地叫囂,即使面對的是異國的魔物,都不改高傲的態勢。
  「我就是怕這樣,才要別人先跟你交涉看看!還好有先試,要不然就虧大了!」
  『別搞錯了,我可是都有好好實現每個人的願望,只是他們的條件開得不夠精確罷了。』
  「……什麼意思?」
  『要膚色白就只說越淡越好,那就給她最淡,要年輕就只說是越年輕越好,那我當然就讓他們年輕到底囉。』
  「…………。」
  『還有一些比較精確的可就沒出什麼事,看你那聯誼會的幹事,掉光的頭髮不就一夜之間都長回來了嗎,妳以為是誰的功勞啊?』
  「……所以只是條件的問題?」
  『沒錯。』
  晃了晃頭,精靈吐出火燄般的蛇信說明。
  『人類就是太容易自以為是,用一套標準就想操控所有事。』
  「…………。」
  『當然,我也不否認,若有額外報酬的話,我會自行調整成果到各人真正想要的程度。』
  「所以你才要我的財產?」
  『您能瞭解就好。』
  火爐突冒起一陣大火,蛇型的煙霧在空中轉化成年輕男人的模樣,打躬作揖地應答。
  「你不是精靈嗎,要人類的錢做什麼,自己不就變得出來?」
  女人問出房外兩人的疑問。
  『我們只能依人許的願望而行動,跟魔力大小無關。有時我也會想過人類的好日子,就需要實質資產才能負擔。』
  「要分你一半是沒問題,可是你得確保我的結果不是一堆掉滿地的髒衣服。」
  『絕對會如您所願,慷慨的夫人。』
  男人型態的精靈又裝模作樣地鞠躬,等待她陳述願望。
  思考了許久,年邁的女人才啟口道出一堆條件苛刻的內容,總之目的只是要求回到十幾歲的花樣年華,可是大概是怕被耍,附加條件描述得異常精細。等她講完時,精靈似乎也不耐煩了,同樣一陣火光後,又從男人變回眼鏡蛇的模樣。
  『條件我瞭解了,最後再確認一次,您確實決定好了嗎?』
  「對,快開始吧。」
  『好的。』
  火爐冒出的白煙又更濃密,幾乎要瀰漫整個房間,這時都還打定主意單看熱鬧就好的迪恩,突然捕捉到濃煙中的一個光景。原先沒啥表情的蛇頭明顯地露出一抹邪笑,只有灰階色彩的雙眸驟燃起熾烈紅光,憑著本能與經驗得知異界生物的那種表情,象徵的若不是世界毀滅就是人類要倒大霉了,當下衝入房內,向精靈發射了一發鹽彈。
  自然是一點用也沒有,散開的鹽塊吞沒進白煙中,巨響的衝擊讓老女人發出一聲驚叫,向後退開,然而,精靈所製造的煙霧像是有生命般向她包圍而去。再怎麼對這蠻橫的老太婆沒好感,迪恩還是將她撞開,指示山姆趕快將人帶離,免得與精靈的契約成立,直到開始猛咳,才發現自身已被白煙包圍。
  「糟了!」
  四周已完全看不到景物,乳汁般濃密的白茫遮蓋大氣,能見度完全是零,連要往那逃出都不知道,五感都失去作用,只聽到精靈直接送進腦中的怒吼與影象,還來不及消化資訊,全身的骨頭彷彿瞬間消失般,整個人跪到地上,然而,因意識還清醒,危機感並沒有太強烈,思考時,全身漸趨軟綿綿,終於連跪也跪不住的倒在地面。明明記得整個房間都鋪了地毯,身下的感觸卻崎嶇不平,如同滿是石礫的荒地,刺痛著皮膚。
  原以為異界生物至少會報復性地讓自己痛不欲生,意外的,除了癱軟與無力外,完全沒有異狀,放任這狀態持續一會兒,煙霧也逐漸散去,身下的感覺轉為柔軟,視野也清晰時,傳來了山姆的叫喚。
  「迪恩!你沒事吧!」
  手腳也可以動了,一爬起身,眼角的餘光瞄到精靈以煙霧與火燄的型態全數消弭進火爐中的最後光景,揚起一陣灰後即歸於平靜,以為事態完全解決,要向同伴搭話時,注意到了他的臉色。
  「迪恩…你……!」
  「怎麼了?」
  「你沒感覺嗎?」
  「到底怎麼了?」
  甩了甩頭,整個人站起身,終於也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了。
  仰頭的角度比往常更大,才能跟高挑的弟弟對上視線。對這情勢感到異常不爽,以為他踩在什麼平台上或自己站在某個坑洞中,若不是非常狀況就出言挑剔了,迪恩還是以當下的事件為要務,使喚著他。
  「把鹽拿來,這些灰要全淨化過。」
  要走向火爐時突然絆倒,發覺是鞋子問題而納悶的一低頭,一向合腳的靴子有點鬆脫,褲腳也是,如此說來,全身的衣服都是,是穿得住,可是寬鬆許多。回頭望向慘青的臉色,小心地開口問。
  「山姆,我現在看起來是幾歲?」
  「…………。」
  張著嘴呆愣了半晌,再從頭到腳觀察過眼前的男人一次,山姆才嘶啞地回覆。
  「十六。」

 
  「該死!該死!天殺的死老太婆!」
  「……你應該要慶幸不是變成她十六歲的模樣。」
  「────!」
  一想像到更駭人的可能性,迪恩才噤聲,轉而怒目瞪視癱坐在一旁安樂椅上的雪萊,聲音是變聲期特有的高亢與沙啞,揭露方才腦中接收的情報。
  「老太婆!如果不是我救了你!現在你就被那混蛋精靈給坑了!聽著!那傢伙打一開始就是要你的財產,雖然你的契約是只給一半,但他的計劃是用那一半來吃掉其他部分!然後再去搞政治搞經濟啥的世界征服那套!」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絕不。」
  「想得美!妳是可能會成功回到一朵花的年紀沒錯,可是好好想一想,十幾歲的小女孩怎麼鬥得過魔神!而且還是有錢的魔神!」
  「…………。」
  「想回春,回到二十幾歲就差不多了,妳幹嘛要求十幾歲這種啥搞頭都沒有的爛年紀!」
  所以我才會變成現在這鬼模樣!越想頭又快炸了,想跺腳,鬆鬆套著的靴子也不聽使喚,加上,搭在肩上安撫的手比習慣的要寬大,就更氣,是突然傳來的低語,才轉移開注意力。
  「……我也知道……」
  「什麼?」
  回問喃喃自語的老婦人,無神的雙眼已沒有一向的傲氣,只是茫然注視著壁爐上唯一與沙龍照隔開的黑白家庭照,背景的房子與衣著明顯的與本國有差異。這時兩個年輕人才留意到她五官所帶有的特定民族特徵。
  「我也知道十幾歲是最無力的年紀,我只是想回到那個時期再重新體驗一次人生…不需要逃亡也不需要每天面對死亡的人生。」
  「…………。」
  「十幾歲時我還是滿臉雀斑的醜女孩,長相完全沒有值得懷念的地方,我不是單純為了想年輕想美才選那年代……」
  打斷回憶,抬手揉了揉眼後,她才疲倦地放下手,正視比進門時要年輕許多的男人。
  「反正現在多說都沒用,你的問題是我造成的,我會盡一切力量幫你,也算是補償其他受害者吧。」
  「……請先從這一切是怎麼開頭的講起吧。」
  山姆代替沉默的大哥發問。
  靜思半晌,雪萊才慢慢闡述如何與那異國魔神打起交道的來龍去脈,即使有違傳統的宗教觀,在她家族裡代代流傳下的物品中,一直都保有整個召喚術的完善使用方法與道具,只是過去都純粹當成古董文物對待,是因老後的閒暇時間太多,她才首次正視這套奇詭的傳說,也在網路與書籍上搜尋過詳細資料,然而,因天生與後天的警戒性使然,在成功召喚後並不敢輕易祈願。
  「妳就把方法發布給別人,要他們當實驗品?」
  尖聲的質問讓老婦人虛弱地點點頭。
  「雖然冷酷了點,可是也還好有那樣試,要不然結果就如你們所見……。」
  「妳根本就把別人當小白鼠嘛!」
  要站起身叫囂的動作被山姆輕易壓制住,絲毫無反手能力的現狀讓迪恩腦袋又快冒煙。
  「這種事一點都開不了玩笑!妳都沒想過後果嗎!」
  「……精靈原本不該那麼致命,再糟也止於惡作劇的程度而已,那些消失的可憐女人嚴格說來也並非死去。」
  「────!」
  抬起手,止住年輕人又想針對過來的激情,雪萊直接切入正題。
  「不要再找我這老太婆的麻煩了,我自己知道錯,先顧好你自己吧。」
  接著乾脆地就提供了自己所知的解決方案。滿心半信半疑,兄弟倆也只能照單全收了。

*

  背靠在牆壁上,兩手叉在外套口袋的迪恩不耐煩地交換著踩在牆面的腳,雙眼三不五時留意著一旁門口的動靜。
  濃烈的辛香與咖哩香從門口及後頭的排油煙機散出,過去足以牽動食欲的氣味,如今只讓神經煩躁,若整個人身處其中,想必會被薰到暈蹶,被吩咐等在門外的提議才沒抗議個兩三句就接受。
  已經等了二十分鐘還是不見山姆的人影,幾乎想打手機確認的衝動,拚了命才壓抑下,只有煩悶地東張西望以轉移注意力。招牌鮮豔的這間印度餐廳位於整條餐廳街的最末端,位置偏僻之外,人煙相較於先前經過的大路也冷清了許多,然而,還是有諳門路的客人陸續不停上門。
  即使稱不上是風化區,還是依稀可見躲在巷弄與門廊旁的阻街女郎身影,冷風颼颼的夜色中,從極短迷你裙下露出的鮮豔網襪格成的肉色隱隱約約地在黑暗中浮現。與上一個逗留的退休市鎮全然不同的景象。
  「嘿,大哥。」
  回想著至今的旅程,被一叫喚而抬起頭,兩眼對上了露出衣物一半的壯觀金褐胸脯,看呆時,馬上又傳來第二句搭話。
  「什麼呀,是個小孩……。」
  穿著超高跟鞋的阻街女郎失望地退開身,本來就已經頗高的拉丁裔女人如今更是超過六呎四,才會讓就這年紀而言並不矮的迪恩視線幾乎與她胸部平行,對直盯過來的冒犯視線不以為意,女人瞇起眼觀察年輕人的外貌。線條還圓潤的臉龐縱然已可窺見成年後的精悍氣息,清亮的大眼睛、長又軟的睫毛與飽滿的紅唇還是整張臉的主要印象。
  「是很可愛,只可惜太小了。」
  「我才不小。」
  「越小的毛頭小子越這樣說。」
  露出這行業少見的溫暖笑容,女人再調侃。
  「長那麼可愛,就算付不出錢,我還是樂意跟你玩一下,但被逮到我可就慘了,等你長大吧。」
  「……反正我也在等人。」
  別開臉,迪恩鬧彆扭似地拒絕。女人笑得更開心了,移開的身子又湊近,飛快地偷吻蹶起的唇,手也順勢伸向他的褲襠抓了一下。
  「!」
  「這是一點小服務,其他的就等你長大了,掰。」
  調戲完目瞪口呆的年輕人,就爽快地離開了。
  「……臭女人!這樣就走了!」
  待她披肩的鮮紅色澤完全沒入夜色,迪恩才罵出聲。只是瞬時間的輕搔,女人專業的技巧著實點燃了體內的火苗,若不是褲子鬆到皮帶得緊縮兩格,如今應是撐到脹痛的地步。
  「該死……。」
  自知除了受這年紀異常發達的荷爾蒙影響之外,還有其他原因才會那麼敏感,就忍不住咒罵。前屈著身子,努力要讓身體冷靜時,傳來熟悉的呼喚。
  「迪恩。」
  「……有任何消息嗎。」
  瞥了一眼終於現身的弟弟,踢了牆面一腳,迪恩直起身子。
  「那個召喚師現在已沒在這家餐廳做事了,聯絡電話也斷了的樣子,他們只能提供他的最後住址。」
  走回停車處的途中,山姆說明。
  「總之明天一早就上門去,再撲空就真的沒轍,只能換找下一個了。」
  「煩死了,為什麼不能直接召喚啊!」
  「沒辦法,好歹這類精靈屬於魔神的一種,雖然沒惡魔致命,可是更有脾氣跟個性,要熟悉他們生態的召喚師才能召來後依情況交涉,必要時還得威脅利誘,像我們跟雪萊都在它的黑名單上,怎麼召喚都不會現身了。」
  聳了聳肩,回想起離開老婦人家前所得到的情報。與純粹依靠契約且動不動就要靈魂要命的惡魔不同,異國精靈的行事方式要更隨性,只要召喚後祈願,它們就會依心情或報酬而有條件地實現願望,有很大的協調空間,才需要尋找有經驗的召喚者以當中間人,手上雖有名單,因這些人行事神秘,沒有確切居所與聯絡方式,只有先從距離最近的一個開始下手,光是抵達這城市的車程就要兩天,之後還耗了靠兩週的調查時間才追蹤到這裡,如今又有斷線的可能性。
  「其他精靈也無法更動同類的傑作,非得要揪出施法的那個再祈願才能回復這點是很棘手,還好除了身體年齡外,你的記憶跟其他方面都沒怎麼變。──抱歉。」
  交談時,迎面撞來一個妖嬝的金髮女人,山姆道著歉,側身要讓路。
  「大哥,要不要跟我玩一下,很便宜的。」
  女人整個人黏上來,尖長的指甲搔抓厚實的肩頭。
  「不,我還有事,而且也得照顧我弟弟。」
  「哎呀,這個年紀的小鬼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叫他回家,我們去玩玩吧。」
  「不好的,已經那麼晚了,我不能讓他一個人走夜路……。」
  一臉無辜的徬徨辯解,只是更激起女人的糾纏意志,尤其連在黯淡的路燈下都看得出異常英俊的容貌與體格,更是讓她心癢,舔了舔唇,要付諸實際行動的上下其手時,身體前方敏捷地竄進一個人影。
  「他沒空,妳去找別人吧。」
  「小鬼,不要礙我的事,你不會連自己回家都不會吧。」
  一般這時就會打退堂鼓的阻街女郎,難得地堅持下去,瞪視年幼但迫力十足的男孩。
  「老太婆,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好歹找個跟妳年紀差不多的。」
  「什麼!」
  被說中痛處,因飽經風塵,乍看之下比實際年齡老上十歲的女人尖起聲。
  「別妄想老牛吃嫩草了,就算要付錢買女人,他也可以買更年輕的。」
  「迪恩!你怎麼那樣說!」
  「我只是說實話,快走吧,別理她了。」
  拉住還想跟女人道歉的弟弟,迪恩快步往停車處走去,沒走幾步路,背後響起了歇斯底里的尖聲怒罵。絲毫不以為意地繼續前進,停靠路邊的熟悉車影映入眼中,才鬆下一口氣,反射性地往駕駛座側走去,頓時想到不對,又繞往另一側。
  「該死!真該去弄張假的學習駕照……。」
  門鎖一開,一屁股坐進位子時,重覆著不知幾十次的牢騷。
  「迪恩,你剛才太無禮了。」
  「怎麼,你不高興我幫你解危嗎。」
  山姆一坐進車就丟來的責難,讓眉頭蹙起。
  「還是說,你確實對她有興趣?」
  「不是,只是你說的好傷人。」
  「實話最傷人,做那行她早該認清了,不差我這句。」
  「也沒必要缺德到那地步。」
  發動車子,駛上歸途,山姆穩重地應對。知道往常這時候兩人早該吵起來了,如今完全被當成小鬼應付的態度,讓迪恩又更煩悶,只有叉起手伸直腳,深深窩進座位,連開收音機聽音樂的心情都沒有。
  已經兩週了,的確除了身體年紀倒退了十來歲之外,知性與記憶都沒有變化,頭髮與鬍子還是照長,新陳代謝照常運作,即使丟著不管,想必也沒啥大礙的繼續成長下去,只是,光想到那段人生要再重來一次就心煩,與老婦的感傷不同,自身的十來歲時期雖不至於悲慘,也並非想再回味一趟的花樣年華。
  不願多想,側過頭凝視著專心於路況的男人,來向道的車燈間續照出的容貌,確實是讓阻街女郎寧可跟小孩吵架都執著不已的標緻,對自己的態度也依舊溫柔,還多了一抹照顧年幼者的謹慎,然而──
  跨下一陣癢,趕忙闔起腿再抱緊胳膊。一靜下來,先前被挑起的熱流瞬間上沖,沒有要冷卻的跡象。真正在這年紀時,處於這狀態的時機反而不多,無論是同學或是超市打工的同齡女孩只要搭訕個兩三句,都會樂意幫著解消掉,成年後也一樣,少有這類窘況,跟他發展成肉體關係後就更不用說了,只怕縱欲過度而已。
  茫然思考時,留意到觀察而來的視線。
  「怎麼?」
  「迪恩,你還好吧,沒什麼地方不舒服?」
  「沒有啦,開你的車。」
  「……好。」
  就連純粹只是擔憂的眼神與輕聲嘟噥的嘴唇,都讓身子裡外發熱。
  閉起眼深吸一口氣,再瞪視一次已大半個月沒碰自己的男人,暗自在心中打定主意。

 
  背後一傳來門鎖關上的喀噠聲,迪恩迅速轉身,將跟在後頭的男人按到門板上,拉下他的頭,湊上唇親吻,如今頭頂只及他下巴的懸殊落差,要墊起腳才能順利搆得。
  因遭突襲而怔了一下,山姆還是伸手環抱住湊近的身體,平靜地回應口腔內的熱流。
  感覺到纏繞著的舌塊欠缺了些許執著,迪恩蹙起眉,加重吻的力道,盡可能想勾出最深層的情欲,舌尖與唾液交纏的水聲在安靜的房內作響,都還是徒勞無功,就連抱住背的手都只是沒誠意地鬆鬆扶著,即使如此,體內的輕狂熱潮依然逕自竄升,在內心嘖了一聲,有意無意地抬起腿,抵向他的跨下。
  整個人被猛力往後一推。
  「!」
  雙唇也分開,眼角餘光捕捉到了一系消失在半空中的銀絲,已些許恍惚的雙眸不解地睜大。
  「山姆,怎麼了?」
  「不要誤會,我很高興你主動。」
  解釋先一步而到。
  「可是,拜託,不要是現在,什麼時候都好,不要是現在。」
  「什麼意思?」
  「等你的大麻煩解決後再做。」
  「為什麼,沒有差吧?」
  就算身體年齡少了十來歲,其他方面都不受影響的迪恩困惑地問。
  「體格是小了一號,好歹也不是小孩的體型了,不會有大礙。」
  「不是那問題……。」
  「那是什麼?」
  「迪恩,我愛你,可是──」
  「可是?」
  俯視著年幼許多的熟悉容貌,山姆雙手搭住他的肩,對上眨動的大眼睛,堅定地回答。
  
  「青春期的你是個狗娘養的渾蛋。」
  
  「…………?」
  完全不能理解這句譴責出現在此刻的理由,還在消化時,絮絮叨叨的說明接踵而來。
  「為了跟那個不肯車震的啦啦隊長親熱,在下雪天把我從屋子趕到車裡睡了大半夜的那次,你差不多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還有,我明明第二天有重要的升學考,只因為要拉我去獵鬼,你不惜把教科書埋進剛填回的墓穴,害我讀不成也考不成時,也是這個年紀……。」
  「所以?」
  「看到現在的你,我只想得出那段時期所有惡劣的回憶跟悶氣,實在沒辦法對你出手……。」
  「你幾歲了!那麼大了還婆婆媽媽這些鳥事!」
  「誰叫你那時整天玩些骯髒手段來打壓我!」
  「哪有!我一直都把你照顧得很好!」
  「用你那副泡在荷爾蒙中的豬腦來照顧!你根本只把我當成礙手礙腳的行李!只要不弄破不搞丟就好!」
  「記仇記到現在!你還是男人嗎!」
  「你對我做的事就有那麼差勁!」
  「你自己的青春期也好不到哪去!至少我不像你整天都臭著一張臉,好像全天下都欠你一樣!」
  「我從沒針對過你!」
  「!」
  喘了幾口氣,山姆才鎮定下高昂的情緒,繼續說。
  「迪恩,聽著,就算沒有這些考量,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依然很敏感,不要做太多過度干擾的行為總是較保險。」
  「…………。」
  「如果有個萬一,搞成不能復原就糟了。」
  「做愛能有什麼萬一!反正你就是不要現在的我就對了!」
  「不是那樣……。」
  「明明就是!好啦!我知道了!不想做就不想做!我也不稀罕!」
  不知已握起多久的拳此時才鬆開,迪恩臉色漲紅的想往外頭跑,因被他擋住,只有反身衝進浴室,重重關起門。
  隔著薄薄的木板,可清楚聽到其中傳出的一連串殺傷性罵聲與踹門的悶響,過了好一陣子,才被淋浴的水聲所取代。旁聽著的山姆,只有搖搖頭,著手整理起行李。

*

  「人已經過世了?」
  「是呀,一年前就死在自己家了。」
  循著住址追得的第一個召喚者下落就這樣泡湯了,山姆不甘心地再追問眼前的公寓管理員。
  「他死時有什麼不尋常之處嗎?」
  「不尋常?沒吧,那老頭死時也七十了,就是老死而已。」
  「死因是什麼你知道嗎?」
  「心臟麻痺或中風之類的吧。」
  再怎麼問都沒有更多訊息,只有告辭,走下白漆斑駁的樓梯間,到一樓時,心急的迪恩已迎上來。
  「如何?」
  「人掛了。」
  接下來整個樓梯間的白漆又被踢落好幾塊,而且恐怕連發生槍擊事件也不為所動的住戶,都因響徹全樓的狂罵聲而個個探頭。
  「我有問過那人有無遺物,可是管理員順手就賣跟捐掉了,啥都沒剩。」
  「天殺的!」
  樓梯的欄杆霎時歪了一截,窺視的人群往裡縮了一下頭。
  「夠了,死心吧,趕快著手去找下一個。」
  搖著頭,拖了成年後就不見如此神經質暴躁的大哥,山姆急急退散,離開破舊的老國宅區,走到較寬廣的大街上,拿出記事本以確認往後的行動。
  「第二個的位置在哪,我看看……」
  說出的地名,讓路旁的垃圾桶倒了霉。
  「那不是都快到加拿大了嗎!沒有更近的嗎!」
  「沒辦法啊,第三個更遠,幾乎要橫跨整個國境……。」
  瞥了一眼被踹飛至另一個街角才硜一聲撞到牆停下的沉重垃圾桶,小心地回答,同時隱瞞了第四個確實是在國外的事實。邊走邊口頭分析起接下來的計劃,發現他大步前進的腳要去遷怒前頭的郵筒時,趕緊制止。
  「住手!損壞郵筒可是聯邦重罪!」
  之後都一路揣著怒火中燒的青少年,才沒沿路造成任何破壞的回到車上。
  整趟路程中,身旁的狂暴氣息持續刺痛皮膚,山姆嘆著已快成了呼吸常態的氣。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若有她的任何消息就通知我,或她本人跟我聯絡也可以。謝啦。」
  跟一臉懷疑的老女人打哈哈,迪恩已經露出最人畜無害的笑容了,還是沒法讓她卸下防衛心,連較沒威脅性的十六歲外貌,都贏不過二十幾了還能輕易取得陌生人信任的呆頭弟弟。
  穿過堆滿古董與舊物的雜亂店面,踏出門口,總算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沒天沒夜地趕路而抵達的老城鎮,因歷史久遠,幾條老街與巷弄上都有許多販賣古物與奇特商品的商家,像剛踏出的這家雖美其名為古董店,實而為舊貨買賣處,從確實服役過的古老毛瑟槍以至破產銀行家的義大利煮麵鍋都一同肩並肩地擺在貨架上;至於對街那個瀰漫鼠尾草香味的小鋪,則是販賣威卡信仰各類道具的專門店。要尋找的第二個女召喚者,據說常出沒在這些場所,沒有更多資訊的前提下,也只有一家一家打聽過去了,有些著實聽過她的就留下了聯絡資料。
  縱然對同伴要單獨行動的決定表示出疑慮,可是在被他不被年紀所左右的凌厲眼神給瞪了一眼後,山姆就全盤妥協了,也還好這一帶因屬觀光景區,治安尚佳,不需過度掛心。
  穿出陰暗的巷弄,迪恩走回觀光客群集的大街,再前進了一段路,轉入另一個只夠一人單行出入的小徑,走向與大街平行的安靜後巷,從空氣中的異味,知道已接近目標的草藥店了,看看天色,已日薄西山。伸手揉了揉眼頭,一陣痠痛,抵達後就連續奔波三天到處查訪的忙碌雖是主因,另外還加上了悶積的心勞。
  再抹了一把臉,找著散發濃郁草香的小店,穿過珠簾進到店裡,不見任何店員,叫了幾聲也沒回應,只有無所事事地瀏覽著陳列的各類乾燥花草及前頭紙牌的功能說明,不能免俗的,催情與春藥類佔了一大區,看到時禁不住冷笑了一聲,壓抑下的煩躁又湧上心頭。
  「對那混蛋也沒用吧……。」
  滿心不願讓步也不願放下身段,可是在連續數日淋浴時的自慰都不順,連賭氣地想跟旅館老板的狐媚女兒劈腿,要開口邀她時都整個冷掉而提不起勁後,終於忍受不了的動身引誘這些日子都漠然以對的男人。然而,就連近乎全裸的鑽進他被窩,得來的只有輕摟在懷裡沉沉睡去的回應時,也只能枕在他的胸口,無眠到天亮。
  比起魔神帶來的超現實變化,他的態度才是讓精神傾側的主因。就算對接近而來的不肖同性只想當下格殺之,迪恩仍很清楚十來歲的自己連對於異性戀男人都有相當吸引力,才會在那年紀就已培養了這方面的敏銳危機意識,但看在終日相處的弟弟眼裡,自然是一點都不稀罕,更何況他在突然身高竄升以前,本身是更漂亮的女孩臉類型,加上個性天真,還不時需要父兄幫著打退心懷不詭的腦殘男人。近期是因愛情導致心境上的變化才改觀,要不然山姆原先就對自家大哥的魅力完全免疫。
  空洞地思考時,店裡頭傳來招呼聲,圍著園藝圍裙的中年店長從後頭布簾竄出。先講了來意後,同樣留下聯絡資料,迪恩轉身要走出店門前,再看了一眼方才那塊藥草區。
  「客人,你有什麼煩惱嗎?」
  「不,沒什麼……。」
  「跟女孩子有關的嗎,雖然我不贊成對小女生用藥,可是具些微動情效果的就跟香水一樣,還是可以試試看。」
  「那種沒用的。」
  店長歪了歪頭,凝視俊俏的男孩。與荷爾蒙過剩總是滿腦子性衝動的笨小孩明顯不同,端正面容蒙上的陰霾帶有不符年齡的深沉感染力,要再多問時,男孩突然開口問起另一個貨架的商品。
  「這瓶黑色的藥怎麼沒標功能?」
  「那瓶的功能只能口頭講,一旦寫出來,條子馬上就上門了。」
  「是什麼?」
  「那是用莨菪為基底所製成的口服藥──」
  聽完接下來的詳盡說明後,迪恩不加思索地說。
  「我要一瓶。」
  「什麼?不行!就連成人要買我都要看情況,再說它沒有催情效果,你不會有興趣的。」
  「沒關係。」
  「不行不行,你還是個小鬼,拿這東西能幹什麼好事!」
  一把搶過精巧的藥瓶,店長嘀咕著要走回後頭時,因丟來的一句威脅而怔住。
  「包括那瓶藥在內,你整家店商品的麻藥來源都不是合法的吧,一旦被通報,你這家店大概也該收了。」
  「…………。」
  「藥賣給我,我就當不知道這回事。」
  「老天…,你這天殺的小鬼頭,這東西完全不是好玩的哪。」
  「我知道,因為含有劇毒對吧。」
  「要非常小心的稀釋過才能用,要不然可是會出人命的。」
  「你放心好了,我會注意的。」
  露出得逞的笑容,迪恩從一臉死心的男人那接過瓶子。

 
  「你那邊的進展如何?」
  「幾家較有可能的店頭都留下了資料,只期望亂槍打鳥能中了。」
  手肘撐著桌面,用薯條沾著蕃茄醬送入嘴裡,迪恩回答剛進門的搭檔。因兩人分頭在城市兩端進行,會面的地點跟時間搭不攏,就先行買了晚餐回房間等他。
  「我這邊也是,遇過她的店家是不少,可是都說不出現身的時間跟頻率,當然也沒有其他的資訊了。」
  「奇怪,這些搞召喚的傢伙怎麼都那麼神秘,連大白天要找吸血鬼都比他們好找。」
  將拎在手裡的六罐裝啤酒放至桌上,山姆也坐下來,吃起推到眼前的羅宋湯、鯷魚沙拉跟辣味通心麵。
  「根據雪萊給的資料,這些召喚師似乎很容易被綁架跟利用,因為他們能召喚的精靈具有強大的祈願能力,有些呆子就以為跟神燈精靈一樣萬能,千方百計想叫他們召喚來給自己許願,完全沒考慮到有附加條件與後遺症。」
  「天下沒白吃的午餐哪。」
  「以至於召喚師本身的際遇也都一般,畢竟他們最清楚這事實,要不然早就自己祈願來發財或征服世界了,只是旁人都看不清。」
  交換著資訊,看到迪恩灌起啤酒時,眉頭不禁緊鎖,近來他不喜在外頭用餐,也是出於不能盡情飲酒的緣故,即使精神年齡遠遠超過法律規定的界限,山姆還是下意識地覺得不妥,考量到一旦叨出口的反應,也只有放任他去。嘆著氣,將餐盒中的食物都吃完,自己那瓶啤酒也一飲而盡,整理完後站起身突然頭暈。
  「山姆?你怎麼了?」
  「有點眼花,可能東奔西跑一整天太累的關係……。」
  應答著,眼前越來越模糊,身體也有點飄飄然,趕緊換了衣服上床就寢。一躺平,整個人彷彿要飛起來,瞪視著的天花板也開始旋轉。
  「山姆?」
  想回話而不成聲,連嘴是否張開都無法判斷,眼珠要轉動也有困難,腦中如死水般渾濁,眼前出現的朦朧面容,是最後有意識的畫面。
  觀察著床上癱軟的男人,在瞳孔已擴張的雙眼前揮了幾次手,都沒得到任何反應,迪恩掏出藏在床底的塑膠繩,厚厚纏上一層毛巾,以防掙扎時受傷,小心地把他的慣用手綁死在床頭的欄杆,再確認一次綁得夠牢又不會擦傷肌膚,才著手正事。
  趴到急淺起伏著的軀幹上,覆住吐出微弱氣息的嘴貪婪地吻著,舌尖略微刺麻的感觸想必是藥物的作用,為了蓋掉濃重的氣味與淡化毒性,攙水後還小心地分散在各個食物中,若沒全吃完就可能沒效的大量稀釋過,還好不挑嘴的弟弟一如往常地掃得盤底朝天。
  幾乎把他口腔中的水份都舔乾,抬起頭一對上莨菪造成的空茫眼神,多少產生的些許罪惡感,如今也都無心顧及了,逕自讓體內的火流主宰著全身神經。把他充當睡衣的汗衫下襬拉高到腋下,露出胸前的淡褐肉突時,不禁嚥下一口唾液,扶在胸肋的手上移用指尖挑逗幾次,嘴唇就立即湊上去吸吮。
  平躺著的身體蠕動了一下。
  沒有理會,舌尖包住逐漸變硬的乳突,著迷似地舔了好一會兒,直到耳邊傳來細碎的悲鳴,才想起最初的目的,扶在緊實腰側的手沿著輪廓線移往腿後,嘴也下滑,一路吻過分明的橫膈與腹肌,到褲頭時遇上了當然的障礙。
  撐起身,迪恩粗魯地脫去他下半身的所有衣物,順帶將自身的也全數褪去,陶醉於肌膚相觸的柔暖,趴到他兩腳間,扶起已微勃的火燙器官,沒多加遲疑就整個吞進喉間。
  「!」
  停滯的氛圍生起一股波動。
  竊笑著,迪恩還是專心於挑逗嘴裡的熱塊,光是移動頭進出了幾次,就明顯脹大了一些,還是遠遠比不上早已疼到作痛的自身。
  ──太快結束就糟了。
  思考著時,口腔還是繼續原先的行為,床頭傳來的呻吟聲越來越急切。硬挺的肉塊在舌上彈動了一下,體腔內側頓時生起細癢感,打算起身潤滑自己,好進入下一階段,退開頭,扶住他撐開的內腿側,因其微弱的震顫而來回愛撫想讓其止息,反而抖得更嚴重。觀察著已泛出紅潮的鬆弛五官及半開的無神眼眸,手掌懶懶地不停撫摸,過了片刻,迪恩瞇起眼。
  「快醒來,我藥沒下那麼重才對。」
  喃喃催促著,在腿側遊移的動作下移至性器的根部,搓揉了柔軟器官幾次,就直接伸往後頭的緊閉入口,因是初次涉足的地點,還是先輕觸以確認狀況,自然是乾的不像話,只有拾起擱在一旁的潤滑油,原是為了自身準備的,並沒想過會這樣用在他身上,既然體內的火已燒往與先前全然不同的感官了,也只有順其自然。
  「反正是遲早的事……。」
  或許是因比他年幼且體格遠遜一號的異常現況,才使原先的心裡糾葛幾乎減到零。不以為然地將滑膩的液體倒至入口處抹開,手指輕易就溜進了緊窄的腔道,一發現是相當久違的舉動,怔了一下,馬上就搖搖頭,甩開雜念的繼續下去,耐心地緩緩加速動作,原先只是試探性的行為,在指面感受到緊縮起的括約肌質感時,就完全停不下來了,瞬間集中的性衝動讓年輕的器官更加脹痛。
  山姆原先還只是細微鼻音的呻吟轉化為有音量的嗚咽,在枕面擦動的髮絲也沙沙作響。一觸及敏感點,急喘了一聲,半開的雙眼瞬間睜大,理性的光取代霧濛,眨了眨,先往四周看了一下,發覺被綁縛在床柱的右手,試著掙脫而不成後,才將視線移向兩腿間的男人身上。俯視過來的得意笑容明明就稚氣十足,還是引起一陣猛烈的心悸,要開口時,撐開的腸道察覺手指在裡頭搔摳的紛亂,禁不住又喘了一口氣,罵出聲。
  「迪恩!你在搞什麼!」
  「搞你。」
  「這是強暴你知道嗎!」
  「哪那麼誇張,再說,你原本不就想要我上你嗎?」
  「不是這種情況!」
  「沒差啦,還不就是我,乖一點……。」
  迪恩想把他還奮力掙扎的矯健雙腳按開,即使對完全精熟的體格而言都不是輕而易舉的舉動,何況如今是未長成的青澀肉體,再加上山姆一直想用自由的那隻手干擾,就更是不成,只有嘖的一聲將他整個人硬翻成趴躺在床單上的姿勢,用整個身體壓住想翻回的動作,頭貼在肩胛骨間,伸手試探著入口的濕緊感觸,因大量潤滑油的效果,輕易就讓數支手指順暢進出,恣意蹂躪。無視激起的哀叫,拉起還想掙扎的腰,將已完全耐不住的勃起分身硬插進。
  嗆咳般的氣音取代罵聲,山姆想掙脫的舉動盡數打住,細微的抖取而代之。
  緩慢地動起腰,享受著緊掐性器的灼熱肉感,已快失控,迪恩還是盡可能溫柔地輕啄僵直的背脊,想讓他舒服點,然而,顫抖就是不停,散發的氛圍也相當異樣。
  「山姆?」
  「…………。」
  終於察覺不對,停下動作,將他埋在枕頭中的臉小心地轉向側面,屈身一看,頓時噤聲。
  淚水從緊閉的眼頭不停滑落到鼻樑再落下,在白色枕套上形成一片灰漬,發顫的唇半開而發不出任何聲音。
  胸口感到一陣疼與自責,趕緊將自身抽離,掏出折刀割斷膠繩,鬆開他一直綁縛住的手,搓揉著發紅的手腕,將已無心反抗的健壯身體盡可能地整個抱在懷裡,臉貼著發冷的額頭,喃喃安撫。
  「抱歉,是我不好。」
  「…………。」
  「原來你那麼排斥這檔事。」
  「…………。」
  「不過這種事要試過才知道合不合,至少現在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逼你了。」
  「……不是。」
  「什麼?」
  「……不是那樣。」
  「?」
  想再追問而要看看他的表情時,濡濕的臉只是一股勁埋在肩口,怎麼都不肯抬起,迪恩只有放棄,之後都一直安靜地維持那姿勢,直到早晨降臨。

【Warning】此回的成人內容沒有很重度,只是有點戀童………,總之是一場災難。

  從在街口分道至今已過了半小時,他轉身前的表情還是烙印在眼底,迪恩重重嘆了口氣,往下一家占卜所走去。與前幾天的陰冷不同,在高照的豔陽下走上一陣子就讓外套穿不住,只有脫下綁在腰間,因鞋子不合腳而多穿一層的厚襪更是讓腳步沉重。
  尋找女召喚師的進度在這兩天還是沒進展,然而,現在已沒有剛抵達時的急吼吼心情了。
  經過門口吊滿廉價印地安首飾的土產店,要轉進占卜巷時,大街上的一個小孩發出震天價響的哭聲,向一臉無奈的母親耍賴,就算只是霜淇淋砸到地上的小意外,悲慘的啼泣還是足以讓路人側目。
  看了一眼小孩哭紅的臉,心頭又更重,雖然沒有淚水,山姆這幾天一直向著自己的眼神更加水汪汪,徒增原先就已重得無以復加的罪惡感,一般會想吐槽個幾句再斥責的彆扭情緒,這回完全生不出,且連理應沒發泄夠的慾火也一同澆熄。
  ──被臭罵都還好一點。
  水亮的眼眸中並沒有責難,只是默默地注視而來,對話也減至最低限,甚至比最嚴重的賭氣時還寡言,一舉一動的悄然氣息加上腕錶也遮不住的青紫瘀痕,讓迪恩有確實玷污了他的猛烈實感。
  深深嘆著氣,再度抬起腳步時,手機響起,接到的訊息讓低迷的心情瞬間浮升,應答了幾句,趕緊拔腿跑向數天前造訪過的古物店,深怕趕到時人已不在,氣喘吁吁地衝進依然滿是塵灰的店頭,捕捉到女人的身影,才鬆下一口氣。
  約莫五十出頭的中東女人,一發覺來勢洶洶的年輕人,瞬間擺出防衛架勢,是在知道他的來意與前因後果後才稍放鬆。
  「如果是要解除精靈給你造成的異象,我可以幫忙交涉,其他祈願就一概免談。」
  「我只要能恢復原來的樣子就好!不要其他的!」
  再反覆確認過幾次細節,女召喚師告知過舉辦儀式的時間與地點就離去了。
  掩不住興奮地走回大街,馬上去電通知搭檔,講完細節,另一頭傳來了鬆口氣的呼息。
  『太好了……。』
  「總之明天就能解決了!我受夠這身體了!」
  『不也是你自己的身體?』
  「還是很不習慣!又矮又沒力量,綁手綁腳的。」
  『前天你痛扁那老頭時可完全看不出來哪。』
  「誰叫他亂摸我屁股。」
  回想起前晚排隊買餐時的惡劣回憶,迪恩蹙起眉頭,瞪視遊客熙熙攘攘的街景。
  「都是現在這模樣看起來太好欺負,天殺的變態色老頭!」
  『說來我以前也常遇到這種事,第一次碰上時還嚇哭了……。』
  「…………。」
  靜默半晌,才又開口。
  「山姆,聽著,我很抱歉,真的……。」
  『…………。』
  「我腦袋這陣子都不太對勁,才會沒多想就出手。」
  『…………。』
  「如果讓你覺得像被強──」
  『迪恩,現在可不可以不要討論這檔事。』
  「可是──」
  『我在停車處等你,快來吧。』
  通話瞬間中止。將手機收回口袋,要抬起步伐時,天色已變,只有再穿起外套,往會合處走去。

 
  望著除了煙以外啥都沒吐出的火爐,心頭越來越焦燥,迪恩想出聲詢問召喚者時,被同伴用視線制止。同樣也以眼神回覆知道了的訊息,只有再如前三小時一樣的繼續盤坐在地上枯等。
  場所是某個遭遺棄的破舊會堂,位於無人煙的邊郊地帶,窗戶都已破損,長滿野草與藤蔓,屋頂開了好幾個洞,地板也都是斷瓦殘垣,在夜色中看起來好不淒涼,卻異常符合如今的情境。盤坐在火爐前的女人,一直反覆訟唱著召喚的咒文,火光中的白晰臉龐滲滿細汗,身體也因持續的消耗而開始輕微打起抖,開始擔心她是否撐得住時,熊熊冒起的白煙有了變化,應當在空中消散的煙霧聚積在一起,緩緩聚合成形體,是已不陌生的蛇形。
  魔神現身後先以異國的言語與女人交談了幾句,當兩者的視線同時朝過來,知道話題轉到自己身上,迪恩趕忙跳起身。
  「喂!臭精靈,趕快把我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是你啊,礙事的小滑頭。』
  「少囉唆!還不都是你害的!」
  『是你先擋我的路,雪萊老太婆那種上等的祈願者可是百年難求,好不容易可以在人間享福幾年的好事都給你搞砸了。』
  「少肖想那些無聊事了!乖乖做好你神燈精靈的工作,快點把我恢復原狀!你不是應該人類祈願就有義務要實現嗎?」
  『你為什麼想恢復?回到這年紀再開始可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美夢。』
  「如果我是連假牙都找不到的老頭才是,我不要這個年紀跟身體!」
  『既然你這麼說,好吧,要恢復原狀是嗎?』
  「對!」
  在旁聽著的山姆心中頓時響起警鐘,要出口干預,已傳來魔神的回覆。
  『如您所願。』
  濃密的白煙即刻瀰漫寬敞的會堂空間,伸手不見五指,更不見其他人的動靜。身處宛若空間與時間都錯亂的奇妙飄浮感中,與前日莫名其妙陷入的昏茫全然不同,回想起那時的無助就鼻腔一酸,只有俯下頭,待在原地靜待魔力的效果退去。
  「迪恩?」
  待視野再度清晰至可看到屋頂破洞透進的月光,才出聲呼喚。回覆的是一連串謾罵,對這等待遇感到不悅,回身往出聲處望去時,先映入眼簾的是女召喚師揉著太陽穴左右搖頭的無奈模樣,接著才將視線移往罵聲的出處,霎時傻住。
  「迪恩!你…你……!」
  「那個渾蛋魔神!免交涉了!我要直接宰了它!」
  「你怎麼又更小了!」
  「少囉唆!你以為我願意啊!」
  想爬起身跺腳卻重摔在衣物上的男人,如今的模樣只有五、六歲。

 
  「不要抱我!」
  「你根本不能走路!乖一點!」
  壓制下亂動的手腳,把小鬼頭化的迪恩裹在一堆鬆垮的衣服中抱起來,山姆轉身面對一臉脫力的女人。
  「看樣子我們被那精靈耍了,居然抓他的語病恢復成另一個年齡的原狀。」
  「……他好像很討厭你哥,沒要他的命已經很客氣了。」
  「要我的命?我才要操他那狗娘養的命!」
  受不了粗話不斷的尖細童聲,只有硬摀住他的嘴,繼續正事。
  「那還能再召喚他一次嗎?修正這檔…惡作劇?」
  「是可以,但我已經不能幫忙了,因為他不會再回應我的召喚了,你們得再找另一個召喚師。」
  「老天……。」
  「而且,下次你們要找的最好是比較『有辦法』的。」
  「什麼意思?」
  「跟精靈交涉的方法除了套交情跟利誘外,還有威脅或以魔力控制,我是屬於前者,但你們現在需要的是後者了,要不然沒那麼容易讓他就範。我是認識一些人可以介紹給你們,但他們的行蹤比我更難找,要花一點時間。」
  「……謝謝妳。」
  「可是,勸你們要有最壞的打算,可能永遠不會恢復的打算。」
  探頭觀察山姆懷中氣呼呼的小胖臉,女人對著大得誇張的綠眼睛慈愛地笑了一下。
  「還好你長得很可愛,回到這年齡也沒什麼不好。」
  「才不要哩!」
  「迪恩!有禮貌點!」
  「我沒那個心情!」
  懷裡的身體像潑猴一樣要整個彈跳出去,山姆在取得了需要的資訊後就趕緊告辭。開了車門把鬆脫的衣鞋連人一同丟進後座,坐到方向盤後順手制止他要爬上前的動作。
  「做什麼!」
  「你這年紀的小孩不能坐前座。」
  「說什麼鬼話!你乾脆買個兒童座椅給我算了!」
  「安份點,給警察攔下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尤其你現在看起來像是被擄走的肉票。」
  「!」
  安撫下暴跳如雷的幼童,發動車子時,思索起接下來的行動。她所介紹的召喚師都藏身在異常偏僻的城鎮,其中一個還曾是全美最貧窮的邊境城市,無論從哪一個下手都需要相當的車程,再加上之後沒有同伴幫忙而得獨自搜索的時間,大半個月絕對跑不掉。
  越想越頭痛,揉著太陽穴,山姆從照後鏡瞥了一眼後座衣物堆中的賭氣幼容,縱使情況比先前更棘手,心頭還是免不了稍卸下了些重擔。

*

  在室內來回跺步,迪恩已悶到快爆炸,視角大大改變的新鮮感在同個房間待了一週後就蕩然無存,若有人可抬槓倒也算了,偏偏山姆每天一早就出門探查,入夜才回來。
  忍住想打電話去質問進度的衝動,只有努力從椅子爬到窗台上,望著外頭發呆。滿心想出門晃蕩,就算不去酒吧或遊樂場,純粹散步也好,然而,自己目前這年紀的小鬼若獨自走在街上,馬上就會被警察或社工人員帶走,惹上一連串不必要的麻煩,再怎麼鬱悶,這等分寸還是有。
  上網也上膩,電視也看煩了,成人頻道只在第一天獨處的下午開過一次,當下生起了嚴重反胃感後就再也沒碰過,精神年齡就算沒變,生理上的反應還是配合肉體年齡。
  從位於三樓的房間看下去,數著停車場中各家車廠的車有幾輛跟認得幾部的型號與排氣量,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暗下來,身後響起了房門開啟聲。想衝上前去迎接,是轉念一想頓覺這畫面很不對勁,才緩緩地從窗台跳下地面,回過身問。
  「有進展嗎?」
  「不多,畢竟除了名字跟他目前隱居在這一帶之外,什麼線索都沒有,簡直是大海撈針。還好這邊荒涼到了個極限,能買一般日常用品的店家不多,就算是隱士還是得生活吧,就先一家一家問過那些店家的老板,雖然有些墨西哥佬好像不太懂我在說什麼……。」
  脫了外套坐下來,從放至茶几上的晚餐袋中找出可樂,打開喝了一口,山姆脫力地接話。
  「今天只去了東半邊的市街,明天我再去另一邊,如果這條路行不通,就再從別條下手了。你在做什麼?」
  問著爬到腿上想來搶可樂瓶的小毛頭。
  「分我一點。」
  「不行!」
  趕緊將瓶子拿遠。
  「你很囉唆耶!啤酒不行,咖啡不行,至少給我一點汽水吧!」
  「咖啡因對你的腦袋不好!」
  「我又不是真的小鬼!快點給我!」
  「身體年紀是就是,你只准喝這個!」
  從紙袋抓出鋁箔包的蘋果汁,塞進蠻橫的小鬼手中,自然討來一長串兇猛的童聲責難。
  「迪恩,我知道你腦子沒變,可是拜託,不要用那種聲音罵髒話,聽得我耳朵都痛了。吃點東西吧。」
  被趕回座位後,發覺分到的食物是玉米湯、水果沙拉跟鮪魚三明治,迪恩繼續發飆。
  「把你的薯條給我!」
  「你炸的吃太多了!」
  接下來,山姆幾乎是在耳朵快蝕穿的情況下用完晚餐,之後無視針對而來的惱怒氣勢,淡淡地分析起這幾天的進度與發現。
  「這裡雖然貧瘠,打聽時反而較都市容易,小地方多數人都互相認識,只是要找對地方跟族群。雖然只知道全名,至少姓很特別,就省去了不少工夫。」
  「…………。」
  「總之,不要放棄,還是有希望的。你要睡了嗎?」
  迪恩已經坐在床緣,脫起球鞋了。應急用的童衣在選購時以俐落為考量,款式單純且平價,就鞋子相當高檔,因當事人堅決不穿上面有卡通圖案或材質劣等的小孩玩意兒,只有選購品牌貨。還好造成這一切災難的老富婆所給的車馬費綽綽有餘,這方面的開銷還負擔得起。
  因手腳的靈活程度隨肉體年齡所左右,發覺他在穿脫鞋子上依舊有困難,笑了一下,山姆低下身,幫他脫去,原以為會大力踢來一腳或唸個兩句的小鬼倒是異常安靜。將小而精緻的球鞋整齊放到牆旁,要換衣服時,傳來小小聲的感慨。
  「山米,我想你會是個好爸爸。」
  「怎麼說?」
  「就是這樣覺得。」
  「你不是嫌我囉唆嗎。」
  翻找著行李,山姆打趣地回應。坐在床邊注視著他厚實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迪恩才又開口。
  「如果我不能恢復成原本的樣子,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把你養大了,而且我保證會比爸養得好。」
  「別那樣說,爸並沒虧待我們。」
  「若就最低標準而言。」
  「以他那時的處境,他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
  沒有回話,山姆換上寬鬆的衣褲,要進浴室漱洗時被叫住。
  「你不會再跟我上床了對吧。」
  頓時回過身,凝視床上縮得跟枕頭差不多大的小身子。
  「迪恩……。」
  「雖然我現在完全沒有性欲,還是有點想你。」
  「…………。」
  「但我若恢復不了原狀,你就不會再碰我了。」
  「沒辦法,你變得太小了。」
  「至少讓我吻你。」
  「────!」
  「過來。」
  躊躇片刻,山姆還是緩緩走近,跪到床旁的地上,視線對上深沉的大眼睛,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做時,下巴被圓胖的手托起,柔嫩的嘴唇不加思索地覆過來。如同被幼貓舔嘴般,只感到搔癢的淺吻。開始有點心不在焉時,伸進嘴裡的小舌尖讓兩眼睜大,想退開頭,就被掃過來的兇險目光給制止,只有闔上眼,小心回應著略顯笨拙的濕軟舌塊,蘋果汁的香氣讓眉頭緊鎖,好不容易忍到他移開嘴,終於可鬆口氣了,抱住頭的執著力道與移往下顎舔咬的感觸讓山姆慘叫。
  「住手!迪恩,這是犯罪!」
  「不是你主動就不算。」
  「你不是沒有性欲嗎!」
  「身體是沒有……。」
  吮含著跳動的喉頭,迪恩喃喃地補充。
  「不過,你如果想上現在的我,我也不介意。」
  「我沒那個興趣!好變態!」
  「沒關係的,你又不是在欺負我。」
  反過來才對。輕笑著要下移至鎖骨啃咬時,整個人被拉離。
  無奈地搖著頭,山姆像抱小狗似地從他的腋下把小身體抱起,要丟回床上。
  「放開我!我還想做!」
  「趕快睡吧。」
  「不要!我想跟你做愛!想舔遍你全身!」
  毫無忌憚的童音穢語又讓頭作痛,亂踢的腳也猛踹胸口,因意外的悶痛而停止了一下呼吸,才搖了搖還在拚命掙扎的小鬼,大聲斥責。
  「迪恩,夠了!」
  「!」
  「聽著──」
  正視賭氣的白嫩圓臉,清楚地宣言。
  「我對現在的你沒感覺。」
  「…………。」
  「你也很清楚,去照鏡子或是看看自己的手腳就知道。」
  「…………。」
  「不用做這些事,我還是會一直陪著你,不用擔心。」
  「…………。」
  「別想太多了,先專心於解決眼前的事情。」
  把終於靜下來的幼童像擺洋娃娃一樣地正坐擺回床上,山姆回過身就要走開。
  「……對我而言你還是沒變。」
  「迪恩?」
  「就算變成這鬼樣子,我還是對你有感覺,這是我的錯嗎。」
  「…………。」
  又坐回床上將頹喪的他揣在懷裡摟住。
  「抱歉,我忘了最不安的是你,不該那麼兇。」
  「沒關係,反正是我不好,事實上,你如果對這種小鬼出手,應該是我要負責把你攆回正道才對……。」
  「迪恩……。」
  「可是,我一想到可能永遠沒法恢復就……。」
  靠在頸間摩挲的細軟髮絲跟臉頰都柔綿的像羔羊毛,掃過肌膚的睫毛也微濕。
  「不要多想了,若真到那地步,我們再來打算該怎麼辦。」
  「我現在就快受不了了……。」
  「別難過了,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明天去買你喜歡吃的東西?」
  「真的?」
  「我保證。」
  簡直就是哄小孩的對話,因接下來的請求而整個走樣。
  「山米……」
  「嗯?」
  「我要你躺平任我擺布。」
  「什麼!」
  抬起頭直盯過來的大眼睛散發赤裸裸的光彩,山姆馬上猛烈反省起自己的輕忽。完全被騙了,外表與聲音再怎麼可愛且無助,骨子裡一直都是那個好色又狡猾的男人。
  「不行!你在想什麼啊!」
  「你自己說的,我要什麼都會給我!像個男人一樣說到做到,快點給我躺平!」
  想用羽量去壓制壯碩體格的舉動縱使費力,迪恩還是靠擺濫跟蠻力而成功地坐到了他胸前,伸手就要拉掉他的衣服,理所當然地遇上了強烈反抗。就算一使力就可把小鬼頭輕易彈飛,出於怕傷到他的顧慮,山姆只能盡力堅守防線,死命按住上衣的下襬。
  「不要!我沒那種變態癖好!」
  「又不要你動手!你躺著就好!乖一點!」
  「怎麼乖得起來!你快住手,要不然我就不客──做什麼!」
  褲子先失守,被下拉至膝頭,伸手要拉回的空隙,上衣中敏捷地鑽進了玲瓏的軀體,乳突被一咬,怔了一下,趕緊把他揪出來,整個拎到胸前。
  「冷靜點!」
  「你很煩耶!不要逼得我再對你下藥!」
  「藥?上次果然是你給我吃了什麼!你這卑劣的渾蛋!把剩下的藥給我交出來!」
  「不要。」
  深怕再遭迷姦,山姆要認真地質問不擇手段的男人時,落在胸前的淚打斷激情。
  「你如果覺得我這模樣礙眼,就把燈全關,我也僅量不出聲總可以了吧。」
  「迪恩……。」
  「拜託,我好想要你……。」
  「…………。」
  「只要一下下就好……。」
  「…………。」
  「我現在也沒辦法強迫你……。」
  「……我去關燈。」
  嘆了口氣,只有妥協。

 
  ──我還是被唬了!
  身處完全的黑暗中,純粹只靠表皮感受身上輕暖的溫度與重量,山姆在心中狠罵。一關燈躺回床上,立即喜孜孜撲到身上的幼兒,早已將先前的淚水與哀愁丟到銀河系彼端,脫起兩人衣服的速度完全沒有做其他事時的魯鈍。
  胸側一陣癢,全身冒起雞皮疙瘩,舔著腋窩與輕咬肌肉的嘴唇幼嫩無比,節奏與技巧卻是成年人的水準,才更加不自在,如果不是知情軀殼內的靈魂是誰,如絲稠般摩挲全身的粉滑膚感簡直是直通地獄般的罪惡。性感是有挑起,然而,擦過掌心的絨細髮絲與小巧的頭殼牢牢維持住理性,比起情欲,保護欲還是勝過一切。
  羽毛般輕啄全身的感觸直連睡欲,若不是怕睡下就成了俎上肉的話,早已偏頭昏沉過去了,數日來的獨自奔走耗費掉大量氣力,緩緩闔上眼,眼皮彷彿再也打不開的沉重,似乎是察覺了他的狀態,吸啜胸前肉芽的嘴狠咬了一下。
  「────!」
  「敢睡你就死定了。」
  睡意並沒全消,也只有無奈地再摸著圓潤的背,注視漆黑的天花板,又撐不住快睡著時,下滑到兩腳間,含住性器尖端的細小吸吮感徹底地趕走了倦意,整個人跳起身,幾乎把嬌小的身軀震下床。
  「山姆,你搞什麼!」
  「我才要問你咧!不准做那種事!」
  「有什麼關係!躺回去!」
  「夠了!我要睡了!你也給我睡下!」
  「!」
  知道多說無益,情急之下,迪恩只有兩手緊握住他已略微反應的器官,引起一聲悶哼,想把自己推開的手臂一用力,就握得更緊,並趁機上下搓擦著,僵持了幾回合,直到他抓住肩頭的手只是脫力地扶著,責罵轉為喘息,手中的熱塊也完全勃起為止。
  從根部往上摸到頂,用指尖沾取透明的黏液舔了一下,騎著的身體頓時發顫。
  「這陣子你連沖澡時都很少自己解決吧。」
  「…………。」
  「因為你對現在的我沒感覺,就較沒欲望的關係嗎。」
  「…………。」
  「算了。」
  把已失去抵抗力的男人推平,坐到腿上,繼續套弄他脹紅的分身。如今的年幼肉體確實沒有性需求,精神還是因行為而亢奮,想親開他咬緊的牙關,因搆不著也只有放棄,專心於兩手的挑逗。待山姆再也抑制不了的呻吟出聲時,腦中一熱,想讓他更舒服,可是一旦過度逞強,除了會傷及自身,他也絕不允許。想了一下,直接趴到他身上,用大腿內側夾住粗熱的肉塊,模擬性行為的動起下半身。
  「迪恩!」
  哀號般的呼喚讓鼓膜發痛,扶在背部的大手已汗涔涔,手筋繃緊,下肢整個僵住不動。知道他在盡力不失控,稍瞇起眼,調整了一下位置,用腿側最柔軟的肉一煽動,即挑起了近似抽插的回應,試了幾次就猛力地來回動起來,因那衝擊而喘氣,腦子也一片糊,只能全心專注於夾緊腿間的衝撞肌肉,免得不小心滑掉。
  從越發脹大的體積,預知他已快洩時,身子突然被一推,還沒來得及反應,小身體就咕咚一聲地滾落至一旁的床單上。
  一發覺被趕開,趕緊要爬回去,但他已經整個身子背過去了,只有敲打著寬厚的背,主張自己的權利。蜷縮起身子的男人全然不理會,一股勁將臉與身體前側埋進床單,無視不停騷擾的小鬼。
  「!」
  從足以讓床墊跳動的震顫及漫開的氣味,知道他自己用手解決了時,迪恩幾乎快氣瘋了。
  「山姆,給我回過身!臭東西!有我在床上你還來這招,等我恢復你就死定了!」
  叫囂半天都沒回應,只有用盡全身力量把他的身體扳回正面,想要巴他的臉以出氣,因沒預料到的淚光與啜泣聲而止住,愣了一會兒,這次的反應與前回全然不同。伸手把消沉的頭抱在懷中,忍笑似的悶哼兩聲,迪恩才開口。
  「覺得不好意思嗎?」
  「你那麼小…而我…居然……。」
  「是我自願的,你只是正常反應。」
  「可是…還是不應該……。」
  接下來,好言好語外還夾雜了不少哄騙,花了兩小時,才讓陷於恐慌狀態的弟弟稍微釋懷。

【Warning】以下含重度+冗長成人內容,配對是D x S,好像比第一次還困難重重。

  第四個墨西哥男人從身旁經過,還是不瞭解他們的口袋為何都插了根牙刷,迪恩納悶地設想起各種可能性時,空氣中的砂塵讓他打了個噴嚏,擤了擤鼻子,再望了一下超商的門口,看山姆出來沒。
  實在是悶慌了,早上就威脅加耍賴地要求一同行動,與前些日子的探訪場所相較之下,今日是以一般商店為主,才沒多加爭論地就跟著出了門。若帶著小孩查訪也著實是個累贅,如今才會靠在超市外頭的廊柱上等著,無所事事地觀察起路人。
  又走過一個頭戴牛仔帽腳蹬馬靴的時髦老墨,後口袋插的是亮藍牙刷。若是折刀或扳手那還能理解。
  「是最近有什麼口腔傳染病,需要隨時刷牙才衛生嗎……?」
  目送他的背影,喃喃自語時,身旁傳來噗嗤一笑。回頭一看,是個皮膚曬成褐色的健朗老人,約六十來歲,淡黃近白的長髮綁成像印第安人一樣的髮辮,雙手抱著裝滿的購物袋,饒富興味地同樣看著豪邁跨步離去的背影。
  「小子,你是好奇他們為何帶牙刷嗎?」
  「對。」
  「我剛搬來時也疑惑過。」
  跟牧場風的服裝相對,口音是明快的北方腔。
  「他們是打算一有樂子就徹夜不歸,牙刷是為了不回家而做的準備。」
  「……怎麼只準備這個。」
  「他們全身穿跟戴的可都很講究,臉蛋也顧得很好,一開口,個個牙齒都亮白的發光。就算沒工作沒積蓄,一有錢就馬上拿去喝酒或享樂,用完了再想辦法,也是一種生活態度啦,贊同的人或許不多,可是至少他們個個都很快樂。」
  「喔,我能瞭解。」
  「你這年紀就欣賞這種態度可不是好事哪。嗯?」
  這時男人才低下頭觀察滿臉促狹笑意的小男生。
  「這可真有趣……好幾年沒看到這種情況了……。」
  「怎麼了?」
  「你的靈魂跟肉體的歲月落差很大,是內分泌異常引起的嗎?」
  「……不是,你怎麼看出來的?」
  「那麼說來……。」
  歪著頭觀察迪恩的雙眸,老人繼續說。
  「不是疾病,那就是被魔法或巫術影響了。」
  「!」
  猛然抬起頭,要追問時,超市的門砰一聲打開。
  「迪恩,有個收銀台的人說我們找的人剛離開,終於有線索了!」
  「…………。」
  「就算今天找不到,至少也知道他長什麼樣了!」
  「……是這傢伙嗎?」
  看向同伴示意出的老人,山姆先從頭到腳觀察了他一遍,接著驚叫出聲。免不了懷疑怎麼會那麼順利,但在一旁的露天咖啡座說明來意後,再聽了先前兩人巧遇的經過,也只有相信確實找著了苦尋多日的精靈召喚者。
  「怎麼那麼巧……。」
  「這種跟巫術世界有關的事,本來就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牽扯,其實一般世界也一樣,只是巫術世界有一些更刻意的強制力。」
  啜著紅茶,老人語氣平淡地解釋,沒有再多說,就直接問及正事。
  「所以你等於是惹毛了精靈,才被他利用祈願內容的漏洞變成這樣?」
  「對,操那婊子養──」
  「迪恩!」
  「好啦,總之那個混帳精靈是故意找我麻煩,軟的不吃,只能來硬的,才想請你幫忙。」
  問了精靈的名字後,老人沉默片刻,才又開口。
  「這個魔神我知道,不算惡質,可是愛捉弄人也愛鬧事,要捉到他是不難,可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再被變得比現在更糟,甚至消失。與其賭這個,你以現在的模樣再活下去才最保險。」
  「我才不要!」
  迪恩從椅子上跳起來反駁。
  「之前回到十五、六歲時就算了,現在這德性就完全是整個重來!我的人生或許是過了保存期限的爛,可是還沒臭到可以一腳踢掉!」
  「所以你是寧可賭了?」
  「當然!」
  「可是你弟弟好像不這麼想……。」
  這時才留意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山姆。
  「山米?」
  「……與其跟那魔物賭可能性,我也覺得保持現狀比較好。」
  「你在說什麼鬼話!」
  察覺話峰的轉向,老人留下聯絡方式後即起身告辭,待他離去,迪恩憤然轉身,向一臉思忖的男人吼叫。
  「到這關頭了你還婆婆媽媽!搞什麼!」
  「好歹這個精靈的魔力不算惡質,除了身體年齡的變化之外,幾乎沒有後遺症,比起再去跟他交涉而失敗的機率相較,保持現狀確實最保險。」
  「光是困在這身體裡就很惡質了!」
  「你還是會再長大,我會一直照顧你。」
  「!」
  「比起之前的人生,這樣可能還更好。」
  「哪有!怎麼會更好!你別又針對爸!」
  「…………。」
  「而且你能忍受嗎!我們都已經是這樣的關係了,你還得把我當弟弟或兒子一樣的養大!」
  「從來都不是性的問題。」
  得知他是認真的,迪恩頓時青了臉,衝上前扯住他的外套襟口,拚命說服。
  「拜託,根本就沒有之前跟未來,我就算不恢復都一直是同一個人生!」
  「…………。」
  「你想清楚,我又不是從廁所都不會自己上的死小鬼開始成長起!」
  「…………。」
  「滿腦子都是原本的記憶,這根本不算重來!」
  「……也是。」
  嘆了口氣,伸手抓了抓大哥如今小巧許多的頭,把他被風吹亂的細髮又抓更亂,山姆站起身。
  「先回旅館想好如何把條件開得完善,再聯絡儀式的時間,這次不能再出錯了。」
  
  *
  
  與前次情況不同,老召喚師要求兩人在儀式場所的老穀倉外頭守著見機行事,除了特別設置的火爐外,裡頭並沒特別清過,牆周還堆滿了牧場跟家用的工具與雜物,他自身也只拎了一條馬鞭,叼了根沒點的菸就一派輕鬆地進去,將門拉上了。從穀倉旁簡陋的小木屋,得知這片荒蕪的土地只有他一個人住,四周悄無聲息。
  「真的沒問題嗎?」
  「也只能相信他了。」
  靠著穀倉的門,迪恩凝視夜空。由於位處荒漠中的牧場遺世獨立得太徹底,沒有光害的繁星與月光亮的幾乎讓眼睛刺痛,低下頭就被一陣冷風吹得發抖,將手伸進牛仔外套的口袋時,前頭站來高大的身影幫著擋風,忍不住抱住他的一隻腿以取暖。
  ──這樣真的好像父子……。
  就連跟真正的父親都很少那麼親暱過,如長官般一板一眼的老爸一向是硬派作風,再怎麼專制與嚴厲,粗獷間還是會不經意地表現出深切的柔情,才會就算人生可說是大半被他左右甚至拖累,都由衷敬愛。
  眨著眼,又仰視了一次星空,突然很想看看山姆的臉,就硬拉他的褲子迫使整個人蹲下。
  「怎麼了?」
  蹲得很低才剛好對上視線,原先就對這傢伙長得比自己還高的事實感到氣惱,現在更是懸殊得可以把他當樹爬了,按捺下不爽,迪恩上前抱住他的頭,將臉湊上親吻冷涼的嘴,不時換著位置才能碰及唇片的每一角,彷彿小貓在淺盤中舔牛奶的費勁。吻累了,才退開身子,果然目擊他呈八字眉且臉皺起來的脫力模樣。
  「跟你說過我沒這興趣了,而且好罪惡。」
  「如果把我當兒子養,就等著天天被這樣騷擾。」
  「那就罰你只能看迪士尼頻道。」
  「……你不要想得那麼具體,我馬上就會恢復了。」
  臉略微發白的反駁,將視線移向緊閉的拉門,裡頭有些瑣碎雜音,要再細聽時,傳來山姆喃喃的質問。
  「迪恩,你之前都沒那麼主動,為什麼變小後就反常了?」
  「嗯?因為你現在的反應比較有趣。」
  「什麼意思?」
  「我喜歡看你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隨口回覆著,注意力仍集中,穀倉裡的雜音開始夾雜有談話聲,迪恩蹙起比成人後更淡色的雙眉,要拉著同伴準備行動時,具冒犯字眼的非難讓神經刺痛。
  「……原來又是你無聊的控制欲在作祟。」
  「才不是哩!那你又怎麼說!我只是上了你一下子就哀哀叫,哭哭啼啼得跟小鬼一樣!」
  「跟那無關!我只是──」
  「只是怎樣?不適應是沒關係,我也沒非得要你屈服。可是有需要看到我變那麼小,小到什麼都不能做就鬆口氣的地步嗎!」
  「!」
  其他感官留意著風吹草動,柔嫩的嘴堅決地接話。
  「別以為我沒發現你前後的改變,你原本就不滿我連在床上都壓制你的態度,才寧可我保持現在的脆弱模樣吧。」
  「不是那樣!」
  「明明就是!最好是我一點力量都沒有,不能強迫你做這做那最好!」
  「不是!」
  穀倉裡的聲響已大得讓門震動,打住交談,迪恩猛拉著還想辯駁的搭檔的褲管,踢他去行動。
  將鐵門拉開,一股腥臭撲進鼻腔,已眼熟得不行的騰騰煙霧又充斥整個空間,小心地靠近,這回看到了陌生的光景。老人手中的馬鞭尾端圈繞著火爐上一團不停變形的煙霧,不同樣貌的男人女人至各種野獸鳥禽的形象接連快速地變化,過程中散放濃重的腐肉氣味,並隨之切換發出的嘶吼與人聲。
  簡直像神話中才有的景象,讓兩人目瞪口呆。
  「再等一下,等這傢伙沒力。」
  老人不以為然地咕噥,菸仍叼在嘴邊。
  「這鞭子中編進的石榴樹纖維可以綁住精靈,再強迫他用盡所有力量,要談什麼的等他累垮再說。」
  「喂,那樣一來他還能幫我復原嗎?」
  「……安啦安啦。」
  對他怔了一下再回答的反應感到不安,也只有安份等著。約莫再看了半小時的黑白變形秀,轉換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終於定在一貫的眼鏡蛇形,較不一樣的是如今似乎累得連頸部的皮摺都膨不開,氣喘吁吁地問。
  『我認了,你到底要什麼,實現後就快點放了我。』
  「小子,輪到你們上場了。」
  終於將叼著的菸點燃,老人站到一邊。這時才發覺一旁的兩個闖入者,魔神不悅地嘶嘶吐信。
  『又是你們兩個……,我還在想這傢伙沒事找我麻煩做啥,原來跟你們有關,怎麼,你對這原狀不滿嗎?』
  「渾蛋精靈!你明明是故意的!這次我不會再犯錯了!你敢給我玩花樣我就──」
  不知該如何接,迪恩回望了一眼正吞雲吐霧的召喚師。
  「……就把他烙死在油漆罐埋進沙漠。」
  「為什麼是油漆罐?」
  「被撿到也沒人想開來看。」
  覺得邏輯有點怪,還是照講著威脅了一次,並鉅細靡遺地開了一長串精準變回『原狀』的條件再祈願。滿心不情願,魔神還是答應了。
  『三天後的月圓夜一過,你的願望就會實現。』
  「為什麼要那麼久!現在就把我變回去!」
  『我的力量消耗太多了,至少要等月圓才能回復過來,快放了我。』
  「你少呼攏我!讓你跑掉我不就玩完了!」
  「不用擔心,這些傢伙說話算話。」
  有專家在旁背書,即使還有些許不安,也只有讓步。察覺馬鞭立即就要鬆脫開精靈,山姆不禁問老人。
  「你沒有什麼願望要許嗎?」
  「沒有,跟你們只是恢復祈願前的狀態不同,向這些傢伙要的任何東西,多半是從自己的未來中提前借領來的。」
  「什麼!」
  「所以他們給的願望數都有限,或是一旦實現後就不再回覆同一個人的召喚,就是出於每個人生命中的能量有限,一旦用光,魔神也沒能耐憑空實現願望,且後患無窮……。」
  「…………。」
  「學召喚時絕不會有書籍或師傅告知這點,都是各人從經驗中領會到的……。」
  唸了串咒文,魔神馬上鬆脫開,一溜煙地竄進火爐,消失得一乾二淨了。收回馬鞭後,老人踩著硬朗的腳步,轉身離去。來不及出聲道謝,背影已然消失在黑夜中。

   *

  「從未來借領?那些老得快死的人沒剩下幾年好活,也不夠借來回春吧。」
  趴在床上切換著電視頻道,依舊是幼兒狀態的迪恩不以為然地發表感想。
  「可能是從他們回春後的人生拿走一部分吧,不見得是壽命。」
  「那還能拿什麼?」
  「飛黃騰達的十五分鐘?原本平順的人生變成貧病交迫?有價值的不是活多久,而是活得好,這部分被拿走的話可是比折壽還嚴重。」
  「也是……。」
  把深夜新聞也看完,關上電視,靈巧地翻了個身,滾到上了床準備休息的男人身邊。
  「喂,山姆。」
  「什麼事?」
  「今晚是最後一天了,明天我就會回復原先的樣子了。」
  「所以?」
  閃亮的大眼睛讓山姆的胃揪在一起,忍不住縮起身子。
  「你要不要跟現在的我再做一次愛?」
  「什麼!」
  「這種機會很難得,以後就沒了。」
  「為什麼你連這年紀都整天在想這種事!你要我說幾次那真的很變態,而且很不舒服!」
  「會嗎?」
  「手小小的腳也小小的,整個身體軟得好像一用力就會壞,頭髮也毛毛的,根本跟欺負小狗小貓沒兩樣!」
  「還好吧,小心一點不就好。」
  「你想像一下好了,迪恩,如果回到六歲的是我,吵著要跟你上床,你會有什麼反應?」
  「…………。」
  記憶中浮現出像女孩一樣精緻的粉白嫩臉,以及嵌在其上的清澈眼眸、小巧鼻子與粉紅嘴唇。
  「……我可能會妥協。」
  「────!」
  因意想不到的回覆而目瞪口呆,回神後山姆馬上揪住他光滑的腮幫子,把吐出冒犯結論的嘴往兩邊猛拉。
  「死變態死色鬼!我怎麼會有你這種禽獸哥哥!」
  「痛死了!快放手!還敢說我,先對我有非分之想的可是你這不肖弟弟!」
  「二十幾歲跟六歲是有天壤之別的!」
  「靈魂是二十幾的不就都一樣!」
  「肉體不同就根本是兩碼子事好嗎,誰像你!」
  「這是本能,很自然的!」
  「胡扯!只有你這種下半身動物會那麼沒節操!……該死,我幹嘛跟你辯這些,早點睡下就早點恢復,不要亂想了!」
  越吵越氣,山姆背過身,將頭藏在枕下,來個不聽不理。揉著紅腫的臉,迪恩在他身上東摸西摸,想再激起一些反應都徒勞無功,只有趴在寬穩的背上,過沒多久就打了個呵欠,昏沉睡去。
  確認背後傳來的規律鼻息不是偽裝的,山姆才小心地移動姿勢,把嬌小的身體抱在懷裡,安穩地睡下,即使肚子跟胸口被踹了幾下都整夜沒醒,直到晨光乍現的時刻。
  「……你恢復了。」
  因壓在身上的沉重感而甦醒,沙啞地嘀咕時,窗簾縫透進的微弱光線中,久違的精悍臉孔送來促狹的笑意,帶磁性的成熟男音回答。
  「對,天一亮就被衣服繃醒。」
  「一切都正常?」
  「我剛從頭到腳確認過,這次那雜種沒玩花樣了。」
  「感謝老天……。」
  鬆了一口氣地閉起眼,嘴接到吻來的豐潤唇感,頓了一下才緩緩回應,與幼兒的輕軟完全不同的重厚舌尖纏繞過來,伸手抱住他的頭,交換著角度深吻了許久,手從裸露的頸背下移,像是感受背脊的每一節,一路輕撫至尾骨就又往上回到頸椎,重覆幾次後,相連的雙唇分開,迪恩輕喘著氣問。
  「山姆,你到底要做不做,快決定。」
  「…………。」
  「要不然我就要衝出去大吃大喝了,我現在血管裡都是兒童餐的甜味,比酒還衝。」
  「…………。」
  「快點決定,不要吊胃口。」
  「…………。」
  「山米?」
  什麼回應都沒有,放棄地先屈服於食欲,要撐起身著衣時、
  「迪恩,之前我不是怕被你上才拒絕。」
  傳來了擱置已久的回覆,趕緊移回身子。
  「而是……」
  「什麼?」
  「青春期前段的你徹頭徹尾是個狗娘養的渾蛋。」
  「有那麼糟嗎?」
  「那幾年大概是我這輩子最感到無力的時期,我也不想當個礙手礙腳的弟弟,可是那年紀就是沒辦法,就是得跟在你屁股後跑,你再不耐煩跟不高興也一樣,我永遠記得每次你回過頭看我的眼神。」
  「…………。」
  「再加上,你有時照顧我照顧煩了,就會暴躁又冷酷到極點,簡直就是把我當不能除之以後快的怪物在應付。」
  「我很抱──」
  「不要道歉,那不全是你的問題,爸逼你負的不合理責任才是主因。」
  「…………。」
  「還好那階段一過,你性情穩定下來,我們的關係才又改善。」
  「…………。」
  「可是,因為印象實在太深,我看到那段時期的你,只會想到──」
  打住話一會兒,山姆才小聲道出。
  「只會想到我恨透了你,恨透了這個哥哥,恨透了造成這一切的老爸,也恨透了這個人生。」
  「────!」
  「十幾歲時的你很美,可是我只看得到你個性中最差勁的一面,沒想到那麼多年後再正視當時的你,我居然還是這麼想,所以才……。」
  「山姆……。」
  「事實上,也是因為那年紀的肉體在作祟,你才會做出那種暴行。」
  「…………。」
  「我們是這樣的關係都會發生那種事,我純粹只是你弟弟時一旦被遷怒到就更──」
  「不要說了,我知道錯了。」
  抱緊懷裡的身體,迪恩吻住還想再講的薄唇,吸了幾次,待他繃住的神經鬆弛,才開口調侃。
  「這就是你容忍六歲的我勝過十六歲的原因嗎?」
  「或許吧,我對八歲前的你完全沒有印象,就算如此還是不應該……。」
  「誰叫你忍著不發洩,才會一碰就撐不住。」
  「你不騷擾就沒事……。」
  「不過那時我們做的事真是天殺的惹火,你想再試一次嗎?」
  「…………。」
  扶在背後的手突然將自己拉下,耳邊貼來低語,迪恩以為他是不好意思大聲應允,聽清楚內容時才睜大眼,回視目光終於明亮些的男人。
  「你確定?」
  「我本來就沒那麼抗拒,是你那時太粗魯又混蛋,才會嚇到。」
  「抱歉……。」
  「補償我。」
  引誘的低語與輕舔一同侵進耳裡,腦中的神經瞬間發熱,將床上的身體緊摟向懷裡,臉埋進他的肩口咬囓起柔軟的頸肌,手隔著衣物的布料大力摩挲起結實的肌肉。
  被啃咬的部位免不了疼痛,沒有作聲,只是伸手回抱的山姆,在發覺上衣被抓扯時才出聲責難。
  「不要拉!我自己脫,先放開──」
  話還沒講完,汗衫就從背後被扯裂,聽到裂帛聲時還不敢置信,等殘骸從頭部被硬剝去,怒火也由裡燒到外了。
  「你是野獸嗎!橫豎都得脫一次,就非得搞破壞不可嗎!」
  「少囉唆,又不差那一件。」
  「雖然是便宜貨,好歹也是新買的!」
  「拿我的去穿好了。」
  「你這什麼態度!不是衣服的問題,是有必要做到這地步嗎!我又沒抵抗沒怎──」
  下伸的手脫起褲子,才制止住似乎要沒完沒了的譴責。把所有衣物都踢下床,裸露的身體一相貼,迪恩反射性地要把他的腳抬高分開,怎麼都摸不著腳踝,好不容易找到就不禁咒罵。
  「你的腳真是該死的長……。」
  「羨慕嗎?」
  「才不哩,高到你這地步就把不到妹了,站在跟前就沒人看得到你的臉了。」
  講中痛處,山姆不悅地要起身反駁,被趴到兩腳間的沉重身體給壓回去,胸口襲來粗魯的吸吻,每一口都些微刺痛,移動至乳突一咬囓住,完全確定會留下齒痕的力道讓眉頭蹙起,也讓體溫升了一度,將手埋進有點硬的髮絲中摩挲,發覺頭越降越低,滑至下腹時,喘氣的頻率也漸急,然而,原以為會愛撫起分身的嘴,直接跳過了那部分,吻起托住的腿,從小膝側輕吸再一路舔向大腿內側,細咬柔軟的肌肉。
  陌生的官能感受再怎麼舒服,微勃的性器一直都處於棄置的狀態,快感不上不下的懸在半空,只有閉眼仰過頭,咬緊牙忍受著,終於被輕觸接著握住時,身體發起抖。
  輕套弄幾次,手中的肉塊就硬挺了一倍,迪恩歪著頭觀察那變化,就算沒有幼兒化時所感受的落差那麼懸殊,如今更懷疑這巨物怎麼進得了自己體內,一想像那情景,後腔頓時發熱,趕緊轉回注意力,含住脹紅的尖端舔咬,手也同時從根部揉捏至內腿側,移往後頭的入口一按壓,另一手扶住的腿側立即神經質地緊繃起來,抬起頭觀察著滲滿汗的面容,泛起的紅潮與咬緊的牙關或許是出於快感,跳動至血管鼓脹的額際就絕對不是。
  用掌心輕撫他修長的腿筋,結實的肌肉也都打著冷顫。開始有些擔憂,考慮到這體位的穩定度,迪恩把僵住的身體謹慎地翻面,讓他側趴,覆上後再用被單與毛毯把兩人一同蓋到肩。
  「迪恩?」
  「噓,不要說話。」
  摟住硬直的腰,用臉摩挲著他頸後,或許是因躲在被窩中的溫暖與安心感,懷中的身體終於平靜下來,從側面看到他的眼睛又睜開眨了眨,才鑽進被單中,親吻起關節分明的背脊,一路吻下去,碰及脊椎尾端時,環著的腰大力震顫了一下,無視動搖的反應,直接舔進了緊閉的入口,伸展在床單上的四肢開始亂動,如果不是從背後,現在鐵定已經被踢開的強烈幅度。
  收緊固定他腰部的力道,鼻尖頂住凹處,舌頭不客氣地往裡伸,侵犯起深處,讓碰得著的皺褶都覆滿唾液,著迷地舔了好一會兒,直到纏繞舌塊的肌肉開始輕微收縮,腦筋也有點缺氧才停止。將頭伸出被窩外透氣,迪恩才聽到啼泣似的細軟呻吟,鼓膜頓時燒熱,後悔沒早點發現,再貼住他的背,將手指探進鬆開許多的甬道,還是相當緊,抽動幾次,又引起幾聲哽咽。
  「有那麼難過嗎?」
  「我是…第一次……渾蛋東西……。」
  「不是吧,之前那次已經插進去過了。」
  「那是你用藥把我迷昏時!身體的感覺根本就不清不楚!只知道你很粗魯!」
  「就說過我很抱歉了……。」
  「…………。」
  「要停嗎?」
  體內的手要抽離時,山姆像是強忍般緊閉的眼眸睜開,掃了一眼準備打退堂鼓的男人。
  「!」
  一閃而過的秋波直擊性中樞,下腹驟然發燙,退出一半的手指又伸進,輕刺起炙灼的肉壁,找著敏感點的一摳,小動物般的輕啼從他鼻腔哼出,眼角泛出淚光。因明快的反應而滿意,迪恩繼續刺激內部,另一手重重揉捏他起伏劇烈的胸腹,快觸及已硬得顫抖的熱塊就退開,耐心地擴張著無法發散的肉欲。待懷中的身體化為只能呻吟與顫抖的癱軟熱肉,才將已侵入三支的濡濕手指抽出,移至自身的性器上緩緩搓動著,已到了這關頭,還是有點遲疑是否該繼續。
  觀察已失去思考能力的漲熱臉龐,乾紅的唇呼出如同發燒時的囈語,汗溼的髮絲貼住前額,想擦淨讓他安心睡下的本能隱約地作動,低下身用手背撥起覆住眼頭的瀏海,露出朦朧的空洞眼眸,眨了幾次後顫巍巍地朝過來。
  「迪恩…拜託……做點什麼……。」
  「…………。」
  「不要這樣對我……。」
  「…………。」
  「拜託……。」
  淚水從再度闔起的眼角滑落,迪恩才打定主意。把軟化的身子翻正,抓起一旁的枕頭堆在他的腰下,用臂膀撐起修長的雙腳前壓,深吸一口氣,將分身挺進開闔的入口,自然遇上了強烈的肌肉阻力,從包覆性器的壓迫感與忍痛的急淺呼吸,知道先前的潤滑還有不足之處,但已不能折返了,只有愛撫起夾在兩人間的火熱器官,讓他的神經舒緩些,謹慎地移動下半身,抽離開一些再刺進的循序漸行,費了好一番工夫,手臂冒出的汗都滴落床單了,才整個埋至根部。
  將前額貼向同樣汗出如漿的胸膛,大力喘了幾口氣,嚥下帶鹹味的唾液,抬起頭打算要搭話,霎時怔住。水亮的眼眸直直盯視自己,發紅的臉與唇都染上了濃厚的肉欲色彩,目光則如同赤子般純粹的讓胸口一緊,想趕開雜念的下意識一動起腰,他稍鬆開的雙眉又蹙起,眼睛也微瞇,即使痛不堪言,柔韌的身體已沒有先前出於本能與心因性的反抗,只是攀住懷中的男人,隨著脫韁的激情而反應。
  比經驗過的任何腔道都緊繃的束縛,沒多久就將積壓過久的情欲逼到極限。一洩出,耳裡同時也打來高亢的驚叫,喘了一會兒,迪恩屈身吻咬他顫動的喉頭,用指頭彈了一次還夾在體間的熱塊。
  「你很能撐嘛。」
  「誰…像你……沒兩下就……」
  「我才沒那麼窩囊,你要想想我多久沒做了。」
  不想再抬槓,封住還想揶揄個兩句的嘴,舔了齒列一圈,再輕咬舌尖幾次,待分開時吐出的只有溫熱的呼息,才將嘴移往頸間啃咬起薄膚,同時藉著剛排在裡頭的稠液讓性器抽動,比先前順暢許多,才終於有心情享受其中的感觸,給微妙的收縮肌感一包覆,血液又湧進剛消耗的器官中。下體脹到作痛,無視疑惑的氣息,撐起身子跪在床上,把他脫力的雙腳牢牢按到兩邊,沒預警地大力侵犯起內部。
  失去攀附的肉體,山姆只能反手抓住床單,忍受讓五臟六腑翻滾的熾熱撞擊,或許是因潤滑終於夠了,緊揪的臉部線條逐漸失去痛感所致的硬直,柔和的舒展取而代之,茫然的雙眼半開,迷惘地眨著,似乎對官能的轉變感到不知所措。
  若是一夜情的對象,在這種時刻早已用些淫辭穢語調情的男人,如今只是默默撫摩他熱燙的臉頰。似乎因溫柔的感觸而安心,闔上的長睫毛輕輕顫動,微啟的嘴唇含著湊近的姆指,想抑住出聲般的輕吸。又快撐不住,迪恩急忙收緊下腹的肌肉,用另一手掐住他還沒解放過的分身,刻意將其急逼向高潮,待纏住背的腳猛力一收,含住指頭的牙齒陷進肉裡,掌心漫開一片黏稠才放下心。沒等他平靜就回到中止的行為,再度抱起痙攣的雙腳,重重頂向敏感的腺體,至迴盪在室內的嗚咽越來越無助,逐步夾雜淚聲時,才又被緊縮起的熱燙腸道徹底需索了一次。
  一射在裡頭,舒暢的眼前一片花,全身汗流不止,粗喘了片刻才恢復意識,注視身下的光景。在不知覺間,山姆似乎解放了第二次,灑上大量白潮的淺褐胸腹劇烈起伏著,散發汗光的四肢脫力地癱在床上,自身一抽離,腿間即淌下黏稠的熱液。與情事後一片狼籍的猥褻相對,雙眼緊閉的臉流露出泛光般的稚氣,呆看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後終於睜開望過來的眼神更是無邪,不知不覺間,迪恩就整個人被拉下去抱在懷裡輕吻著,小鳥般啄食的唇撫平了又蠢蠢欲動的欲求。
  「……我恐怕真的會妥協……。」
  「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
  趕緊伸手環抱還想多問的男人,深深回吻,待呼吸恢復平順,才移開身子躺到一邊,突然有感而發。
  「小鬼頭的身體雖然麻煩,有一點還是值得懷念。」
  「什麼?」
  「床睡起來都很大,怎麼三百六十度翻轉都沒問題。」
  「……可以瞭解。」
  「如何,下次若有機會你要不要也重返那年紀一次?」
  山姆的全身瞬間繃緊。
  「要做什麼?好讓你一圓戀童的幻想嗎!」
  「什麼戀童!我對小鬼沒興趣!倒胃死了!」
  「你不是說如果六歲的我吵著要跟你上床,你會接受嗎!不是戀童是什麼!」
  「那是因為是你!」
  打斷想再追究下去的兇險氣勢。撐起身俯視著目露輕蔑的弟弟,迪恩繼續解釋。
  「如果不是我,那時再怎樣你都會把那樣的小鬼一腳踢開吧。」
  「當然。」
  「同樣的道理,只是我的標準更寬。」
  「…………。」
  輕吻了一下還蹙緊的眉頭,若有所思地問。
  「不過,如果我們在十幾歲時就是這種關係,你覺得會好過一點嗎?」
  「……不會。」
  「為什麼?」
  「也許你會對我比較溫柔,可是那時我需要的不是情人。」
  仰視著熟悉了一輩子的男人,山姆平靜地說。
  「爸常不在,我只希望剩下的唯一家人陪在身邊。」
  「…………。」
  「當然不要惡形惡狀,可是太親暱也很煩。」
  「…………。」
  「超過這之上的關係,那時的我也無法負荷。」
  「…………。」
  沒有再多說,用被單將身子大概擦過後拋到地上,山姆縮進至少還乾爽的毛毯中,睜著疲倦的雙眼,喃喃叮囑。
  「我要再睡一下,你先出去吃東西吧。」
  「你要不要沖個澡再睡?」
  「不要,等睡醒再說……。」
  嘟噥著就沉入了夢鄉。
  肚子已咕嚕嚕叫起來,迪恩還是跟著一同假寐,直到日正當中,胃實在餓得快穿孔了,才從床上起身,搖了搖還在睡的男人,沒有反應,只有擰了濕毛巾要幫他善後,一掀開毛毯,暖濕的情事氣味襲上臉,腦袋與背脊又發麻,是知若冒然出手,可能又會把他弄哭或討打,才按捺下衝動,小心地動手擦去殘渣,把沉眠中的身體裡外都清過,自己才進到浴室淋浴。
  沖澡時,思索著該去追蹤其他跟精靈祈願後的人的下落,然而,也有覺悟不會被既得利益者所理會,最多只能盡告知義務;至於被變得奇形怪狀的倒霉祈願者,已電話或電郵通知可行的解決方法與其餘的召喚術師名單,是否要嘗試,就看當事人自身的意願了。
  漱洗著裝完也快餓掛了,急急要出門去覓食,關上房門前,再觀察了一會兒床上隆起的被窩,依然規律地起伏著,只有死心地闔起門扇,把原先要點滿一桌美食的預定改成了大量外帶餐。
》Spinning the wheel ~ 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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