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inning the wheel ~ 始料未及
【Warning】此回含重度成人內容,全篇偏『DxS』,不過中途還是被反攻過。然後有稍重度的戀童情節
緊掐著男人的脖子逼得他臉漲紅,緊揪上衣的強勁雙手才鬆開,改伸往喉間想剝開牢牢勒住氣管的力道,修長的腳也在背後狂踹,靠腎臟的位置被狠踢了一腳,劇痛得急喘一口氣,迪恩再次在除了倫理常規的禁忌外,不該把這個欠揍弟弟當床伴的理由清單上多加一筆時,連帶其他的惡劣回憶一浮現,又加重勁頭想制伏他,雖然欠缺應付真正惡徒時的狠勁,為了想徹底壓制,反而施力更重,使勁得全身發汗。
「乖一點!」
「乖個頭!才不要!」
缺氧到眼前開始冒金星,山姆拚命想掙脫銬住咽喉的壓力,怎麼都行不通,想把身上的大哥踢開,也因角度不對而不中要害,上身也因他坐在肚子上的沉沉重量而無法翻轉。
「渾蛋東西!你該減肥了!」
「說什麼鬼話!我又沒過胖!」
「你最近吃太多了!肥死了!快點從我身上滾開!」
「別想!除非你認輸!」
「死都不要!」
「那我就勒死你這王八蛋!」
「────!」
按住氣管的束縛一加重,山姆的嘴發出窒息般的嘶嘶聲,精氣十足的目光渙散,豎起來的眉尾也垂下,臉色轉黑,此時迪恩才發覺過了頭,趕緊鬆開手,讓他屈起身子猛咳。
「迪…恩……你這天殺的渾…蛋……有需要…這樣嗎……。」
「誰叫你那麼頑固!」
「那…也……不需…要………。」
注視而來的眼眶滿是淚水,就算知道只是出於差點被勒斃所導致的飆淚,還是為了掩飾罪惡感的粗起聲。
「好啦好啦!今天就依你!隨便你了!」
「…………。」
「你想上我就讓你上!反正我也無所謂!」
「…………。」
「可是明天如果遇到狼人或吸血鬼或惡魔或什麼天殺的帶傢伙的渾蛋,你就自己看著辦!別想等我罩你!」
「…………。」
「要做就快做!你在婆婆媽媽啥勁!我今天還想早點睡哩!」
「滾開!」
由於太突然且迅速無比,坐到地毯上半晌,迪恩才發現已從床上被踢下去,小腹一陣痛,當下怒火中燒,跳起身要重返已為時半小時的鬥毆,對手已化為床上隆起的被窩,由於床的長度不夠,大大蜷縮起的身子從頭到腳都包在被單中。
「山姆!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踢我下床!你以為房費是誰付的!」
「猶他的史密斯先生或亞利桑那的昆汀太太或新英格蘭的查普曼啥的付的吧!反正都不是你付的!」
「就算是好了,你這樣要我睡哪!」
單床上的被子全給他捲在身下。
「睡沙發或再要另一間房!反正盜刷信用卡怎麼刷都無所謂不是嗎!」
「你這渾蛋!老子我才不睡沙發!我要去酒吧找個辣妹在她那過夜!」
「…………。」
原以為會引起不甘示弱的回嘴,沒想到只得來徹頭徹尾的靜默,迪恩氣極了撿起掉在地上的襯衫穿上,再拿出衣櫃裡的外套後衝向外頭,砰一聲的關起房門。冰風不留情面地襲上臉,吐了口白氣,穿好外套,大步往另一棟樓後方的停車處走去,一坐進車裡就啟動引擎,讓暖氣充滿車內,冷顫平息後,狠敲了方向盤一記。
剛解決了一連串棘手的事件,東奔西跑到今天才得以鬆懈下警戒心,原打算跟他在床上度過火熱的一整天或兩天,徹底放鬆一下,縱使沒明說,連旅館都特意選了功能性較足的高檔類型,即使出不了門,都還能叫餐來,但別說是調情了,只是事前的一般對話就發展成了幾乎快要對方命的激烈吵嘴加扭打。
是有預期遲早會因誰上誰下而起爭執,究竟沒想過會嚴重到這地步。也不是不願讓步,就算本能上偏好主動侵入,從內側感受對方情熱的被動也無妨,想必他也一樣,只要窩在一起就很舒服,真正點燃導火線的議題是誰要先屈就。
嘆了口氣,差不多也可發動車子上路了,但午夜已過的小城鎮連酒吧都打烊了,對這一帶不熟,也不知能去哪,就還是待在原地,揉著眉心,想舒解亢奮的情緒。
一成長至脫離父親與哥哥庇護下的年齡,或許是壓抑得太久了,他反抗最激烈的一向就是遭強迫箝制與命令的時候,才會只是進房後不經意地提起要他先讓步,就馬上演變成覆水難收的醜惡爭執,長年深植在兩人關係中的疙瘩還是遠遠更勝愛情一籌。
知道自身不服輸的個性也是一大主因,眉頭又皺得更緊,怎麼揉都揉不開,迪恩只有鬆開手,發動車子往外頭的公路駛去。
「這樹真的很詭異……。」
觀察著盤根錯結的橡樹,山姆喃喃發表感想,張開手想約略揣測樹圍,估量出約可讓兩個成年男人手接手環抱,再抬頭看了一會兒,高照的烈日被樹頂的陰影遮掉大半,使得下頭一片陰涼,枝枒與綠葉雖茂密得蓋及半徑約六碼,卻沒有絲毫生意盎然的氣息,應當會棲息其上的鳥巢或蟲蟻也都沒看到,嚴格說來,連其他草樹也都沒有,方圓十里內皆是一片沙漠,砂土上就這一顆大樹突生出來,彷彿吸走四周所有生氣般的蓬勃生長。
「你說這一帶有什麼問題?」
「人一在這四周常住就生病,動物也不會靠近……。」
「就這樣?」
「還有一些自然信仰的信徒一到月圓就來這膜拜獻祭的樣子。」
摸了摸樹幹上大如輪胎且淌著焦黃汁液的樹瘤,頓覺很像生物的活體組織,一旁的迪恩皺著臉繼續說明。
「不過都是殺些雞跟兔子之類的小動物,不是人。」
「樹靈信仰嗎?」
「可能吧,雖然那些傢伙對這土地的開發案有意見,可是也提不出具體理由,只是一股勁主張不該砍了這棵樹。」
「爸的朋友到底是要我們來這做啥?」
這時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還是不明,山姆瞪了一眼板著臉的搭檔。由於一週前的大吵,使得他連平常日子都儘量不搭話,前天早上只是說父親的老友有需要幫忙,就拉著自己橫跨數州到這灼熱的邊境來了。
「他工作的建商公司想開發這塊土地,可是由於有這顆樹還有相關傳說在,他想確定砍了真的沒問題,所以叫我們來幫忙確認。」
「怎麼確認啊。」
「先看看有沒有奇特的電磁波反應,再收集整個地區數年來的文獻,還有訪問居民看是否曾經發生過怪事,還不就是那些。」
「電磁波方面是沒有異常反應……。」
看了一眼手上的儀器,山姆用手背抹掉額頭的汗後回答,視野也被烈日曬得有點花,嚴苛的沙漠氣候與前幾天待的北地溫差大的生理調適得快短路。
「那接下來就去找爸的朋友跟進市鎮了,上路吧。」
被一催促的上了路,原以為會一同行動,但在拜訪建商取得部分資料後,就被丟在市公所兼附設圖書館,他自行去探訪居民了,整個過程依然刻意別開視線。
「頑固的渾蛋……。」
狠罵難得鬧起彆扭的大哥,是可以瞭解他的心情,還是無法釋懷的先行放下身段,山姆蹙著眉在圖書館查詢文獻時,與年輕女司書閒聊了幾句。
「流星雨?」
「今天前半夜北美洲都看得到,不過要在沒光害的野外才清楚,如果沒其他事,不要錯過了。」
「流星雨嗎,應該是好幾年才看得到……。」
「是,我們這帶雖然偏僻,也因此很適合觀星,流星也多,而且也有那個有名的大隕石坑。」
「好,我會記得看的。」
「我晚上也會到野地去觀星,你需不需要我帶路?」
「謝謝妳的好意,我會跟女朋友去,她今天不舒服待在旅館休息,晚上我再帶她出來走走。」
「這樣嗎……。」
知道搭訕不會有搞頭,女人失望地隨意搭話幾句就離開了。
目送她的身影離去,把手邊的地籍資料翻到下一頁,不禁嘆了口氣,即使不當同性情人是問題,因關係上的逆倫事實,話題每每一觸及都還是本能地出口唐塞,對欺瞞對象也對迪恩感到抱歉,然而,再怎麼不可告人,無論於身於心都忠實於他,連賭氣時也一樣。
略微憂傷地回想起他跑出房的那晚,因一兩句話而不小心就吵至不可開交的地步,躲在被窩中時實已氣消了大半,但想必他就算在身旁也依然不會讓步。
只是,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再出現前,一分一秒都無法闔眼。
「私刑處?」
「對,拓荒初期的一些罪犯被抓到時,由於沒有完整的體制去審判,有些就直接拖到那棵樹下槍殺或吊死。」
傍晚再會合時,山姆在車上說明查得的文獻資料,縱然還臭著一張臉迴避不對上視線,迪恩依然正色回答。
「之後有相關的靈騷現象或怪事紀錄嗎?」
「沒查到有,可是畢竟是被當成刑場的地點,使得一般人不願意接近,也不往那一帶開發,四周才會都沒住家。」
「加上這裡本身就是沙漠地區……。」
如果沒有人為灌溉或開發,本身就是寸草不生的土地,若這樣想,那大樹四周的荒涼景象就說得過去了。
「入夜後再去用電磁波儀偵測一次,搞不好太陽一不見就會跑出一堆脖子上拖根繩子的惡鬼。」
「也好,反正這是目前唯一較可疑的線索。……對了,剛在圖書館時有個當地人說──」
接著提出了到荒郊區去看星象奇景的建議,雖然沒獲得正式回覆,用過晚餐後,車就一路開進沙漠中,停在灌木叢旁,邊灌著啤酒邊觀賞,四周也有其他人車散落在期間,因地大無比,各自的間隔都遠到只辨識得出有人影的程度。
「好壯觀…………。」
坐在引擎蓋上,仰視漫天如煙火般,但要更炫亮且強勁數百倍的光雨劃過夜幕的景象,山姆喃喃地感嘆。
「這些東西若全打在地球上就是大災難了。」
「才會有恐龍滅亡就是吃了幾頓流星雨的說法……。」
「我還以為牠們是冷死的,不過若是被這些東西當頭一頓好打,也難怪會絕種。」
特別明亮的一抹劃過天際,發出隆隆響聲,將大地照得通亮。比起純粹對美景的感嘆,是足以讓人心生不安的強大能量。
「那顆會不會太誇張了?」
「我想到的是若打到地面,上頭附的外太空生物就會在地球生長,變成災難。」
「迪恩,你真的B級老片看太多了……。」
「哪有!前幾年不也一部新片是拿這題材大作文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接下來,在天邊的奇景結束前,兩人都無所事事地閒談著,完全忘卻過去幾天的不快,留意到時,山姆已被同樣帶著啤酒氣味的嘴吻住,整個人被按在引擎蓋上,探進嘴裡的舌頭軟熱且執著,有目的地舔過齒列,輕哼一聲的回應著,同樣將舌尖纏繞過去,手伸出想攀住他的背時,直接探往身後的露骨動作讓雙眼睜大。
「迪恩!」
「────!」
因睽違許久的深吻而恍神,吸住的嘴與懷裡的溫度一同消失,才發現又遭猛推開,迪恩的臉色免不了露出兇險。
「山姆,你又怎麼了!」
「這才是我要問的!你搞什麼!」
「啥?」
「你為什麼劈頭就摸我那!」
在月色下都可明顯看出紅透的漲熱臉龐叫囂地問。剛摸向臀瓣的手若只是揉捏倒也罷了,問題是居然透過丹寧布料就直接將指尖往後孔戳探。
「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你會跟女人親熱的一開始就往她裙底摸嗎!」
「會。」
「────!」
「別大驚小怪了,有時就是來不及前戲,急也沒辦法,再說你又不是女人,更不需要扭扭捏捏。」
「…………。」
「你不也忍好久了,速戰速決有什麼不對。」
「…………。」
「如果你還對上下很在意,給你上也沒關係。」
「…………。」
「山姆?」
「你這狗娘養的渾蛋!」
荒野中響起了周遭十輛車的乘客都聽到的清脆巴掌聲,以及雖然用手臂擋住,但因穿短袖而被狠打得手筋發麻而破口回罵的吼叫。
*
「山米,你夠了沒!不要再鬧脾氣了!」
「閉嘴,無恥的色鬼。」
蹲下身把加了鹽的聖水澆在樹根,山姆寒著臉回覆同伴的搭話。
前一晚流星雨止息後,再赴老橡樹底下做夜晚勘察的結果,也得不出任何異象,居民的訪談也沒有特別之處,就又折返原處,保險起見地實行基本的趨魔淨化儀式,之後若沒問題,就要通知建商前來鋸掉樹的主幹。
摸了摸滿是樹瘤與坑洞的樹幹,就算模樣詭異,還是深感砍除這樣的老樹相當可惜,曾看過的千年橡樹也只有這株的三分之二大,不難想像這必是超過其上不知幾倍的年代,感嘆時,身後又傳來不耐煩的譴責。
「我怎麼知道你很重情調,你每次脫我褲子時不也急吼吼!」
「還不是你老嫌我娘跟拖拖拉拉,要不然我才不是那樣的,我再急也沒你那麼誇張。」
「拜託,別整天像小女生一樣計較這些!」
「…………。」
「像個男人一樣爽快點如何!」
拿著蒸餾水桶的手一陣抽搐,拚命忍住暴升的怒氣,讓語氣盡可能平靜的反駁。
「我只被你上過一次,可不記得光這樣就不是男人了。」
「────!」
「……總之,先把這檔事解決吧。」
將剩下的鹽水倒在一個樹洞中,示意迪恩把蕁麻與鼠尾草等辟邪的藥草拿來,放在事先準備好的陶碗中點燃,誦唸淨化的咒文,繞著四周走了一圈,讓煙繚繞開來,全數燒盡再將灰倒在根部。
「這樣應該搞定了……。」
「好了嗎?東西拿來,我來收。」
「拿去吧。」
把工具交給比平素要體貼些的同伴,再看了一眼大樹的頂,道別似地拍了拍樹幹時,突然一陣刺痛。
「────!」
「怎麼了?」
「被樹皮劃傷了……。」
舔掉掌心滲出的血,吸著傷口,舌尖掠過樹脂的糊味,忍不住再多舔了幾次,感到火燙的視線停在身上,胸口頓時一熱,還是背過身,確認手上的傷口沒再出血,拿手帕先包起來,打算之後再處理。走回車上的途中,刻意先上前一步,將行囊收回行李廂,掏出手機,聯絡伐樹工人可以前來了。
手上的工具也都收好後,迪恩從旁觀察他講電話的樣子。雖然是從十幾歲之後就沒怎麼改變的娃娃臉,氣質也還帶有孩子氣的天真與純粹,也絕對不是女性化的長相,從有記憶以來,可說是除了自己以外最熟悉不過的一張臉了,然而……。
體內一陣騷動,趕緊別開視線,還是壓不住腦海中頓現的恍惚面容,漲滿紅潮與汗珠的模樣與已知的完全不同,是比重傷時的虛弱要更徹底的無助,想再看一次,才在手邊終於沒大案件,可以好好鬆懈後急切地想把他弄進床,沒想到卻一路碰釘子。
「……已經通知好了,他們等下就會動手。」
掛斷手機,山姆說明著,坐進助手席後繼續說明。
「好像會派吊車、拖車跟鋸木的機材來。」
「陣仗怎麼那麼大?」
「那麼大棵樹,不能直接一鋸就算,得先用吊車從樹梢固定,從下頭鋸斷,再整個吊至地面處理完後才能運走。……要在這等他們嗎?」
「不用吧,我們的活已經結束,可以滾蛋了。」
「我認為還是要等一天看看狀況……。」
從照後鏡望著大白天還飄蕩莫名陰森氣息的畫面,山姆微蹙起眉的提議。
「也好,反正目前也沒其他事。」
「等下我再查查新聞,看有沒有什麼怪事……。」
「我昨天在小報上看到有個電話購物公司的女人,只要跟她買東西都會發生不幸,像是產品突然爆炸或用一用就出車禍或骨折,發生機率高達八成,你覺得如何,很像惡靈附身吧。」
「有死人嗎?」
「沒有。不過已經繪聲繪影到有人說連在她的部落格上留言都會倒霉的地步。」
「那只是巧合性的帶衰吧……。」
接下來,談論了曾聽過但都無疾而終的荒謬奇聞好一會兒,快到旅館前,迪恩突然把話鋒一轉。
「喂,山姆。」
「嗯?」
「你怎麼都忍得住?」
「忍住什麼?」
這時才發現想問的事難以啟口,在嘴裡囁嚅了幾句,才硬著聲斷斷續續接話。
「就是…這陣子…我們都沒……。」
「都沒上床,所以呢?」
「你怎麼能──」
吞了一口氣,問出疑惑許久的問題。
「你怎麼能不想去找女人?」
「────!」
「雖然沒我多,想騎到你腿上的辣妹還是有一大票。」
側眼瞥了兩眼瞪圓的弟弟一眼,捕捉到受傷的光芒,趕緊解釋。
「別誤會了,我知道你還是比較想跟我親熱。」
「…………。」
「可是你怎麼能這樣忍著,至少打打手槍也好。」
「……我有。」
「少唬我,你以為我當了你幾年的兄弟,從沖澡的時間長短就知道你有幹沒幹哪些事。」
「…………。」
「還是吵過這幾次後,你對這檔事厭煩了?」
「────!」
「若是那樣也沒關係,明講就好。」
「不是!」
「反正我還是偏好女人,你應該也差不多吧,不用覺得丟臉不想承認。」
「…………。」
「如果真的忍不住,我不介意你找別人──」
「你去死好了!」
車剛好駛至市鎮區的路口,在紅燈前減緩速度,氣壞的山姆直接打開門就跳了出去。
「喂!你搞什麼!車子還在行駛中,太危險……你要去哪?」
「不關你的事!離我遠一點!」
趕緊停靠路邊,迪恩下了車要追上去,但山姆只是跨大步急走就已遠離好一段距離,在心底狠罵他長得不像話的腳,又不想小跑步去追,只好高聲吩咐。
「至少明天早上要回來!」
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回應,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目送著嘆了一口氣,搔了搔頭,回到車上思索著要如何打發中午才剛過的大量空閒時間,最後是在簡單用過餐的酒吧,跟幾個同樣也無所事事的痞子賭牌而消摩了一整天,晚上要離開前,也一如往常地遇上了每當贏過頭時會遇上的阻礙。
「既然要賭就爽快點!」
將在酒吧後門突襲想把錢搶回去的男人擺平後,狠踢了平趴在砂地上的身體一腳,拍了拍手打掉灰塵,迪恩警戒地偵察四周,確定沒其他會來找碴的牌搭子,才輕快地跨過地上的障礙物,往愛車走去。難得地荷包滿滿,心情也雀躍許多,如果剛沒拒絕那個已經坐到腿上來的黑美人的話,就更是完美的一晚,回旅館的一路上都還感到可惜的念頭,在一進房目睹床上隆起的被窩後,立即消散至太陽系的另一頭。
「山米?」
想把燈打開,但在觀察了動也不動的背影一會兒,就直接摸黑走近他的床,俯身拍了拍露出被子外的肩頭,得來了幾聲被打擾般的呻吟,馬上又恢復為規律的呼息,似乎是睡熟了。
原以為他會鬧彆扭地再鬥上幾句嘴,沒想到時間還早就睡成這樣。
低下頭,湊近他的臉想確認是不是裝睡,窗外洩進的微光下,濃密的睫毛畫著平靜的弧度,嘴也微啟呼出溫熱的氣息,眉頭是有些微蹙起,可是在撫摩過他的頭髮幾次後,即緩緩鬆開,以為是快醒了,再呼喚一次他的名字,除了哼唧一聲,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只好死心地起身,脫下外套,準備也就寢,時間雖然尚早,好歹連續花了十個鐘頭的大量腦力,之後還補上了小小的激烈運動,也著實是累了。把鞋子脫掉,換上睡覺時的寬鬆衣物,看了山姆躺的床一眼,即乾脆地爬上另一張床,拉起被單睡下,凝視了他一半埋進枕面的後頭部好一會兒,才闔眼睡去,半夜醒了好幾次,另一張床的氣息都依舊規律且深沉。
「你終於醒了。」
「嗯……頭好痛………。」
腰間圍了條毛巾從浴室淋浴出來,迪恩觀察坐在床上緩緩眨著眼一臉迷糊的弟弟。
「睡太多的關係吧,你昨天幾點上床?」
「……記不得了。」
甩了甩頭,山姆將腳移到床下,站起身往浴室走去,因揉著眼且意識還不清,途中撞上了要到行李那拿衣服穿上的大哥,睜開眼剛好目睹他接近赤身裸體的模樣,臉頓時飛紅。
「抱…抱歉……。」
咕噥著道歉,但想游移開的視線就是離不開冒著熱氣的結實胸腹,臉也更紅。
因他直率的稚嫩反應而心頭些許發癢,輕笑了一聲,迪恩伸手環過他的頸子,把臉湊上去親吻還想說些什麼的嘴,或許是因尷尬使然,摟住的頭整個僵住,置之不理的先是輕吸唇片一會兒,接著要將舌頭伸入時,整個人被推開。
第三次。腦中跑出計數器時,怒火也熊熊燒上心頭。
「山姆!你這娘娘腔的王八蛋!搞什麼又扭扭捏捏!今天我又沒惹你沒講錯話!」
不管會吵著四周房客的放聲大罵。
「你要跟別人上床我不管!至少讓我吻──」
「你發什麼瘋吻我!」
紅透的臉已被死白取代,山姆全身發著抖的回吼。
「你不是不要我碰你,還巴不得我滾蛋嗎!」
「哪有,我只是說你跟其他人上床我不管!但你如果想碰我也沒關係!更沒要你滾!」
「你上週不是那樣說的!」
「上週?我上週沒說這些啊!」
「明明就有!還是你只是假裝忘掉在唬我!」
這時才察覺兩人的話題完全對不上,緊蹙起眉頭,迪恩兇著臉注視似乎快哭的男人,外貌跟昨天最後一次照面時並沒怎麼變,只除了……
「山姆,你什麼時候受傷了?」
指著他下顎的刮痕問,昨天還沒有的傷痕。對突然而來的質問感到不知所措,頓了一下,山姆還是疑惑地回答了下手者與時間點。
「什麼!」
「迪恩,你在驚訝個什麼勁,昨天你不就在旁邊……。」
「────!」
「那傢伙把我掃倒在地上後,就馬上衝向你不是嗎……。你在做什麼!」
迪恩已急急扯掉腰際的毛巾,開始穿起衣服,無視投射而來的躁熱視線,嘴裡一邊吩咐。
「山米你快把衣服穿上,馬上就得出門!」
「可是我還沒洗澡──」
「沒那時間了!快點!」
「你在急什麼?」
雖然不解,山姆還是拿起放在行李上的牛仔褲穿起來,疑惑地問。
「有什麼不對勁嗎,昨天那屍魔不是解決了?」
「有很大的不對勁!」
「什麼?」
已先行著好裝的迪恩,回過身,兩手扶住一臉茫然的搭檔的肩膀,看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的道出。
「你說的昨天是一年前的事。」
*
「那棵樹已經燒掉了!搞什麼!」
從手機聽筒的另一頭得到建商的回覆時,迪恩禁不住大吼。
『順利砍掉後也沒作祟沒異常的,當場就燒掉了。』
「為什麼!你們不是還雇了拖車要運走嗎!」
『本來是想運去賣掉沒錯,可是砍下後發現樹幹結構很鬆散,連只是鋸下就脆得一蹋糊塗,很奇怪,明明就那麼大株,不應那樣……』
「請講重點。」
『總之,沒用的東西用拖車運走也是白花運費,就當場燒掉了,還好那四周都沒人家,幾桶汽油就搞定了。』
「……連根都是嗎。」
『根也整個刨起來了,不過可能還有剩一些殘枝在原地,等正式整地才會清乾淨。』
「多謝。」
知道這樣就夠了,掛掉電話,加了油門往老樹的舊址衝去。
「迪恩…到底是怎麼回事……。」
「…………。」
瞪了一旁的男人一眼,不耐煩地說明起推測的可能狀況。
「……是說,我可能受了樹靈的詛咒,而喪失了一年的記憶嗎?」
「不止,我想你是回到了一年前的狀態,包括身體也是。」
下巴的傷之外,頭髮長度與樣式都跟昨天不太一樣。
「若只是喪失記憶,我還只會當你這呆子可能落單時去哪撞了頭,一時間糊塗而已,可是連身體都跟著回溯就絕對是有鬼!」
「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這幾週比較有問題的案子只有那棵樹而已,其他時候都很閒。」
「……那爸呢,不用找他了嗎?」
這時才猛然憶起一年前的最大隱憂,以及之後發生的悲劇,一回想,連自身的精神都快失控,拚了命鎮定下情緒,迪恩小心地開口。
「這一年內發生很多事……爸他──」
接著盡可能淡淡述說起已發生的慘事,說完時剛好抵達遺址,拉上手煞車,回過頭想搭話,看到他將臉埋進雙手中,頭抵住儀表板的模樣。
「山姆……。」
不知該說啥,只有輕撫著微微顫抖的背,把他整個人拉過來抱在懷裡,但馬上就被掙脫開。
「我沒關係…不要管我……。」
「可是,你……。」
「反正是已經發生了很久的事吧……。」
「也不算久……。」
把淚水抹去,山姆開了門就下車。注視他張望四周的樣子,迪恩也跟著下車。昨天還有一整片樹蔭覆蓋的土地,只剩下一大片燒焦的痕跡,空蕩蕩地吹過灼熱的乾風。
「哇,還真是清得有夠乾淨……。」
僅存的灰燼與枝葉想必也都吹進沙漠中了。
「是這裡嗎?」
「對,可是樣子已差很多……。」
走近觀察,也以儀器再測過有無異常的現象,依然一切正常,只有從地上挖起了一些殘存的灰燼與殘枝,放進準備好的紙袋中。
「就這樣,這裡已經沒什麼線索了……。」
「地方歷史與文獻資料都確認過了?」
「是你負責──」
想起他已記不得,只有將話吞回去,駛上歸途,一路上思索著該如何著手與補救,完全沒留意到投諸身上的視線。
*
「沒有任何異狀。」
確認過腰椎側位的X光片後,像是醫學院剛畢業的年輕醫師報出結果,將資料填進電腦中的體檢單,再拿起聽診器聽了受檢者起伏的胸腹一會兒。
「心肺功能正常。……血壓、心電圖、超音波、視力聽力也都在正常值內,接下來就是等驗血報告出來了,請兩天後再來回診。」
「好,謝謝你。」
將衣服穿好,走出診療室,山姆迎上正婉拒一個裙子超短的護士搭訕的同伴,由於是很難得的景象,忍不住愣愣地目送護士搖著翹臀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後,才走上前。
「迪恩。」
「如何?」
「一切正常。只有血液報告兩天後才能知道結果。」
「代表至少還要在這混兩天了。」
從牆面撐起身,迪恩皺著臉搭話。
「沒想到會鬧到得上醫院健康檢查的地步,該死!」
「沒辦法,誰叫靈媒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是他們太遜了!」
「一兩個可能是太遜,五六個都看不出就確實是沒有吧……。」
走出醫院的途中,山姆回想起這五天來猛攫著自己的頭想探出點感應的通靈人們,在樹靈或詛咒為最有可能因素的假設下,第一天就被拎著去見了一堆靈媒與巫醫,想找出一點惡靈作祟的蛛絲馬跡,都終於徒勞無功,最後只有折回最基本的檢驗──全身健檢。
「如果連這都沒搞頭,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然是再去找其他靈媒,或看看爸的朋友們有沒有什麼線索了。」
「如果爸在就好──」
「…………。」
捕捉到閃過大哥臉上的一絲抽痛,只有趕緊噤聲,為了轉換氣氛的提高音調。
「不過,如果回不了原狀也就算了,這樣我還能年輕一歲。」
「才不好,而且誰知道會有什麼副作用。」
毫不留情地遭駁回,只有再嘆了一口氣,觀察繃得緊緊的熟悉側臉,突想到一個關鍵疑惑要發問時,剛好抵達櫃檯。迪恩上前把健檢的帳付了,順便打聽這個城鎮的旅館與主要生活圈的位置。似乎是近期被警察盯上的緣故,他行事的作風比記憶中要低調得多,逗留處都刻意選擇荒僻的地點,也盡可能入夜才在大街上露面。除了父親已過世外,其他發生的事都只約略帶過,不瞭解究竟發生了多大變數,但光是他全身散發的異樣警戒氣息也就說明了一切。
旁觀他一如往常地打理好一切,再一同邁步走出醫院大樓時,天色還大亮,站在原地感受明明沒有異狀,實而已跟腦中所認知已全然不同的大氣好一會兒,才向著等在前頭的背影,悄聲呼喚。
「迪恩。」
「怎麼?」
「你那天為什麼吻我?」
「…………。」
等了半晌都沒任何回應,只好繼續接腔。
「雖然對你而言是一年前的事,可是我清楚記得你死命抗拒的模樣。」
「…………。」
「你或許只是戲弄我,若是那樣就趕快打住。」
「…………。」
「我不曉得原先的我能忍受到什麼程度,至少現在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玩……。」
「…………。」
「就這樣。」
結束對話,快步走過他身邊,往依舊黑亮的老車走去,接著一直到夜深回房後,兩人的對話都沒再觸及相關話題。
「傷也都沒變……。」
坐在床緣,要換上睡覺用的棉衫時,山姆觀察側腹的紅腫傷痕,復原狀況與記憶中的完全一致,很難想像如他所言是半年以前就已淡化到幾乎看不到疤的舊傷了,不知是什麼樣的詛咒或異界能力,能讓人體的生理狀況回溯至這樣的程度,所需的能量勢必超乎想像的龐大。思索著各種可能性,將衣服換好,鑽進被窩把床頭燈關掉,背過身避開另一邊仍亮著的光源,茫茫然地將意識沉進夢鄉中,從眼簾察覺室內的照明皆已全關,要入睡時……
「────!」
驟然壓上身的重量讓意識浮升,堵住嘴的感觸激起思考能力,雖然驚駭無比,還是因襲入鼻腔的體味與伸進嘴裡的熱燙舌塊而放棄抵抗,試著想主動回應,卻只能被動的遭吸吮與咬噬,舔過上顎的肉感鮮明無比,讓全身打了個猛顫,也讓襲擊者的動作暫停。
「迪恩…你………。」
喘著氣呼喚撐起身的男人,泛著鎮定光芒的雙眼從黑暗中直視而來,靠在臉龐的手也溫柔地輕撫,以為他是喝醉或鬼迷心竅的猜想全然消散。
「你為什麼……?」
「不是耍你,不用擔心。」
「可是……。」
「我也想要你。」
「────!」
腦筋嗡嗡作響,與所認知的情況過於懸殊的落差,讓腦神經運作得快燒掉。
「別多想了,書呆子。」
咬著喉頭調侃的嘴伸出舌尖輕舔,濕軟的感觸讓壓抑許久的情欲瞬間爆發,抱住他的腰,翻身就壓在身下,吻住想抗議的唇片,轉換著角度貪噬了許久,才滑向讓嘴些許刺痛的下巴,順勢下移至頸部,碰至鎖骨時撞上了上衣的領口,伸手就要剝去衣物的瞬間,手臂被攫住。
「山姆,等一下。」
「怎麼了?」
以為他改變主意,或一切只是一場惡意的調戲而已,不禁顫著聲問,因接下來的意外要求而瞠目。
「你想跟我做,今晚就得乖乖待在下頭。」
「什麼!可是我想──」
「還是你只想上我?」
「…………。」
「其他都不能忍受?」
「…………。」
回視要求著答覆的雙眸,感受環繞四周的氣息,確認沒有任何戲弄的意味,心頭一熱,緩緩鬆開緊摟的力道,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把臉埋進帶有些許砂塵與汗味的頸間,用鼻尖摩挲,靠在他胸口的手只是用掌面隔著布料輕撫,似乎怕觸怒或破壞氣氛般的笨拙,觸及突起的部位也不敢多刺激,只是小心地移開,此時頭被拉起,富彈性的嘴再度覆來。
比預期要和緩許多的深吻讓繃起的神經舒解開,閉起眼全心享受已渴望許久的唇舌,連被抱住翻回他身下都沒察覺,下意識的打開腳夾住貼合的身體,緊貼而來的熱脹質量讓跨下跟著發燙,抬起腰一摩擦,立即退開的反應讓已恍神的腦錯愕不已,要出聲問時,伸進上衣裡頭,輕捏乳突的動作搾出一聲小動物般的悲鳴。彷彿一下就掌握到敏感帶的男人,接著摸向全身,順帶扯掉所有衣服,輕咬或舔拭每每激起驚叫的微妙部位。
大腿被分開折高,內側的柔軟肌肉遭一連串啜咬時,山姆頓覺自己像被掠食者玩弄的獵物,只能快窒息般的淺喘著氣,癱軟地倒在他身下,相對於浸蝕全身的執著愛撫,已略微反應的分身棄置在跨下,以為他可能不想碰,伸出手要自行處理,突然被嘴含住的感觸讓全身跳彈,想冷靜,但隨著吸吮的節奏漸急,喘氣轉為抽泣般的呻吟,扶住他頭的手筋拉緊得抽痛,怕施力過度,只好改抓床單,下半身撐住以避免失控地抽插起他的口腔,因不上不下的快感與脹痛而腦筋一片昏花,性器驟然暴露在空氣中的濕涼感讓眉頭微蹙,要仰起臉看看是怎麼一回事時,還來不及知覺掃過內腿側的髮絲,後孔一帶就被大肆舔起來的感觸,讓腦筋如襲進冰風般的霎時清醒。
仰身就把他的頭扳起,因用力過猛,似乎聽到了他下巴一聲喀嚓。
「痛死了!山姆你搞什麼!這是在做愛可不是在摔角!」
「你為什麼那麼習慣!」
「什麼!」
「怎麼劈頭就能舔我那裡!我不記得你對男人有過一點興趣,只除了把他們揍得呼天搶地以外!」
「…………。」
「還是說你跟人有過關係,只是沒告訴我嗎……。」
雖然差了一年,關係也完全不同,這傢伙就是這傢伙。瞪視氣勢明顯頹喪下來的男人,迪恩只有撐起身親吻他發冷的額際,讓唇面滑過汗濕的表皮,手也撫摩緊繃的肌膚,喃喃安撫。
「我只有你。」
「…………。」
「因為是你才舔得下去,要不然就連對女人我都要考慮一下。」
「真的?」
「這種事你看過我唬濫嗎?」
「……看過,好幾次。」
「…………。」
原以為搞砸,哄不成了,但繞過頸後的手臂緩緩攀緊,肩口埋進柔軟的髮絲,鋒芒畢露的氛圍也圓潤許多,才鬆了口氣,伸手摟住暖熱的身軀。
醒來時,因臉貼著的彈性質感而不解,手下意識地左右摸索,因掌心傳來的起伏與搏動而更疑惑,決定要瞧瞧是怎麼一回事,發覺眼皮如千斤重,吸了一口氣,山姆好不容易睜開眼。
「這是…怎麼……。」
「早。」
頭上傳來了熟悉的道早。
「迪恩……。」
還在釐清現況時,環過肩與腰的臂膀將身體往上提了一些,鼻尖也接到一個輕吻,才猛然想起前一夜的所有細節,身體大大彈跳了一次,體腔的裂痛如電流般重擦過神經,禁不住哀叫了一聲。忍痛急喘著氣時,摩挲背後的手一直都溫柔地來回撫慰,感受那透進體內的溫度,嚥了一口唾液,啞著聲問。
「現在幾點了?」
「六點,你還可以繼續睡。」
「…………。」
仰起頭,對上清醒的目光,藉著外頭還暗沉的天色,只能分辨出明暗的精悍輪廓比過去所知的還更清晰,抬手撫摸他的臉,感受扎痛表皮的鬍渣一會兒,心底突翻上一股熱流,抿了抿嘴,悄聲呼喚。
「迪恩……。」
「嗯?」
「我還想要,你還能再做嗎?」
「……你是在試我嗎。」
「到底行不行?」
「…………。」
代替回答,男人直接從身下爬起,改覆到背後。腰一被拉高,膝頭跪在床上時,從後孔流下的黏稠質感引起些微不適,但接而伸進的手指觸發了更強烈的情動,掏弄幾次,陌生的搔癢感又折磨著神經,難受的一動起腰,他滾燙的尖端已頂住開口,因看不著彼此的臉而想翻正,帶磁性的輕柔嗓音在耳後制止。
「不要亂動,這姿勢你會比較舒服。」
靜下動作,還來不及深呼吸以準備,腸道就竄進了火燙的肉塊,頓時驚喘一聲,幾乎要撐開身體般的巨大質量藉著先前留下的稠液順暢滑入,痛感是比第一次少,不自然的脹疼還是一分都沒減。縱使是主動求來的,還是張口急喘氣,忍受體內不停鼓動的強烈存在感,臉一半埋進枕頭,山姆從空氣的動靜察覺他已直起身,跪在身後,調整了一下扶住的位置,即大力抽送起。
幾乎吶喊出聲的衝動因將嘴硬埋進枕面而壓抑住,性感點被猛烈撞擊而生的愉悅快感逕自累積,響徹整個室內的肌肉擊打聲更是讓鼓膜發麻,強將官能集中在下腹,想讓腦袋淨空,還是禁不住回溯起幾個鐘頭前體腔初次遭蹂躪的過程,就連對他抱持的性幻想都沒那麼赤裸裸的羞恥至極,一回想那豐潤的紅唇在自己身上做的事,臉不禁燙熱,甚至比當下的直接交合還更直擊性中樞。
意識被驟然握住性器的壓迫感給驚回現實,身後丟來不滿的消遣。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分心。」
「抱歉…可是……實在太舒服……。」
似乎是因直接的感想而興奮,衝撞的力道又更強勁,迫使全身的筋骨失去作用,只能軟綿綿地癱在他身下呻吟不已,如果是跟他人,勢必會毛骨悚然的徹底脫力。
直到天光大亮才結束這一回合的狂亂,相靠著昏睡過去,再醒來也只是喝了水,大致沖過身子就又折返床上,彷彿世上沒有其他事似的,也甚少對話,除了中場休息的假寐之外,只是如野獸般的不停交媾。
摟抱在身上動著的男人,體內又被翻攪得痠軟脹疼,難熬地用腳夾緊他的背,吻著埋在頸間的深金頭頂,山姆看了一眼外頭又暗下的天色,確實是過了一天,可能是傍晚剛過也可能是午夜前後的任何一個時間點,總之如今都沒有任何意義。整整一天除了水之外什麼都沒下肚也不覺得餓,體內滿溢著從未經驗過的充足感。
眨著眼凝視天花板,一股強烈睡意襲上,性興奮的激流明明充斥著全身的每個角落,依然無法克制眼皮垂下,緊摟了一次懷中的溫度,在心中小小地道了一聲歉,緩緩闔上眼。
像是運動傷害或腸胃炎的悶痛,讓山姆的知覺浮上意識的水面,越到表層,疼痛就越劇烈,且夾帶陌生的緊繃快意,以及宛若要射精前的期待感,應當互相衝突的數種感受在體內僵持不下,悶得禁不住喘氣,想動一動手腳,每條肌腱都掃過強烈的拉痛,只有保持原先的姿勢僵住不動,此時才發現四肢牢牢攀住一具鼓動的溫暖肉體,掌面直接貼合幾乎抓不住的汗濕表皮,想再攀得更牢,因重擊體內的一記衝撞而全身發麻,察覺發源地是想都沒想過的部位時,疑慮高漲至極限,猛烈的恐懼也隨之萌生。
──這到底是……。
繞過腿後撐住身體的臂膀強壯且結實,在後腔不停出入的火燙肉塊也粗硬的宛若兇器,縱使不願意承認,現在正被男人著實地侵犯著,不只是動嘴與動手的騷擾而已,而是貫穿身體與內臟的殘酷蠻行。不瞭解是如何陷進毫無反手之力的絕境,再怎麼被求愛或要脅,自己都不是會乖乖任人擺佈的個性,若不能賞幾腳讓對方掛彩到不能人事,至少也會捨命掙扎,總之絕不是這樣……。
下腹鬱積的悶痛越來越強烈,即將洩出的衝動也同等地加劇,不熟悉的錯亂感讓頭作痛,腦子像是要炸出頭殼般的脹疼不已,想討饒地出口哀求。
「……放開…我……。」
被汗水浸澀的雙眼同時睜開,對上眼前男人的瞬間,驚恐地瞪大。
「迪恩!」
「你可醒了。」
回視終於甦醒的情人,原以為他是興奮過頭的短暫失神,想盡快結束這回好休息時,迪恩留意到他的變化。
潮紅與汗濕的臉依舊,但微張的唇發著痙攣般的抖,注視而來的水汪汪眼神滿是驚駭與恐懼,不可置信地回望自己。反射性地一停下動作,他全身打起的抖從相觸的表皮傳達而來,還附帶汩汩冷汗。
「山姆,你還好吧?」
趕緊伸手打亮床頭燈,撥起他汗濕的瀏海,近距離觀察因刺眼而瞇起的雙眸,瞳孔反應很正常,體溫也沒有不正常的變化──若撇除情事因素的話──除此之外……
再摸了摸他的頭髮,終於察覺關鍵性的變化。
「現在是哪一年?」
「…什麼……意思……。」
「別管什麼意思,回答就對了,今年是西元哪一年?」
惶恐地回望了幾秒,山姆才顫巍巍地報出年份,是距今三年前的數字。
「該死!」
狠罵了一聲,迪恩俯視瑟縮的男人,比幾分鐘前還更稚嫩光潔些的臉搭上短許多的髮型,是記憶中完全欠落的模樣,那段時間因他已去讀書,約有兩年完全沒照過面。
知道跟他身上的異象有關,蹙起眉打算該怎麼辦時,因套住性器的緊縮感而呻吟一聲,才想起還正在情事中,同時也重新認知到大事不妙的現實,臉霎時發青,趕緊趴回他身上,環抱不住發顫的裸軀,拚命安撫。
「山米,你不要怕,我不是在傷你。」
「……迪恩…為什麼……。」
「相信我就對了,這不是在強你。」
「…可是……我並不……。」
「噓,先不要說話。」
摩挲著他發冷的背,發覺在體間的勃起還保有硬度,脆弱地顫抖著,裹住自身的肉壁也細微地收縮,知道猛然煞車有可能會造成更大創傷,思忖了一會兒,又抱起他的腿按在身側,再次重返中斷的行為,純粹只為了讓他高潮的朝直連性中樞的部位重頂。
雖然情緒上遭受強大打擊,山姆還是因毫不留情的攻勢而弓起身,腰也本能地配合侵入的節奏而跳顫,想獲得更多快感,因身體的淫猥反應而難以置信地流下淚,緊揪起眼頭,想忍住衝動,又因突然套弄性器的急擦動作而失控,想制止也生不出力量,只能出聲央求。
「……不要…碰我……。」
「射出來會比較舒服點,相信我。」
「…我不想……。」
「你就想成是宿醉後吐出來會舒服多那樣。」
因玩笑般的勸告而稍鬆懈下,馬上又因頂端被指頭輕摳的感觸而尖叫,末梢神經震顫不已,心裡再怎麼想抗拒,還是在內側遭急頂一次後,將壓抑的熱流盡數洴開,比起體液灑在身上的感觸,先感受到的是遲了一步在體內灑出的熱潮,在侵入的肉塊退出,大量稠液淌下股溝時,山姆終於痛哭失聲,如同小時候受了委屈一樣,緊揪住眼前的男人,將臉埋進他的胸口中大聲啜泣。只是,這次要他修理的不是別人。
*
「血液中有不明病毒?」
「是,檢驗師原以為是肝炎,可是經篩驗後發覺並不是,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病毒。」
從報告上若有所思地抬起眼,年輕醫生注視一臉茫然的男人,繼續解釋。
「而且,非常特殊的是,在初步檢驗後,發覺這個病毒不具傳染性,只要離開你的血液就會衰竭,只能依賴你的細胞在複製基因組或合成,一般這種情況會附帶很嚴重的症狀,不過你整個人的健康狀態並沒有任何問題,免疫功能也相當正常。」
「是……。」
「檢驗部有採樣建檔,之後會再做更進一步的測試,希望你能定期來追蹤──」
「我們會去城裡的大醫院再看一次。」
一旁的親屬插話,拉著還一愣一愣的病患就要走。
「有必要的話也會找疾管局,大夫你不用擔心。」
「臨走前請再採一管血。」
領了驗血單後,迪恩拉著還想跟醫生道謝的山姆就往診間外走去,匆忙地差點撞翻一輛給藥車。
「你幹嘛急急忙忙的?」
「拜託,你沒看那醫生一臉懷疑嗎,要給他發現有什麼不對,你馬上就會被疾管局或中情局或啥的抓去做實驗或關緊閉了。」
「沒那麼誇張吧。」
「看看那病毒給你造成了什麼影響,肉毒桿菌連給你提鞋子都不配!」
「我還是沒有實際感覺……。」
這時已走到較無人煙的樓梯間,把驗血單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箱,年長的男人回過頭,斥罵不以為意的弟弟。
「拜託,山米,你看我的樣子!至少比你印象中要老個好幾歲有吧!」
「我很久沒看到你了。」
「────!」
「而且你的模樣跟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也沒什麼變,昨天才會一下就認出來……。」
悄然地低下頭,留著較俐落髮型的山姆咕噥著,髮梢削到頸後的髮根處,露出膚色健康的乾淨頸項,若服裝再換成較運動或休閒風的款式,想必能輕易重現他就學時的快活模樣。頓感遺憾當初沒多去看他,迪恩伸出手想拍拍他垂下的雙肩,被迅速地閃開。
「抱歉…可是,你不用安慰我。」
「是嗎。」
乾脆地收回手,轉身從樓梯間走下,提起往後的計劃。
「除了詛咒的可能性外,現在知道你血中還有奇怪的病毒,才造成這破天荒的怪事,之後得換條路進行了。」
「你心裡有譜嗎?」
「嗯,我想這檔事除了對異常現象的知識要有點料之外,還需要有醫學方面能力的傢伙才搞得定。」
「我們有認識這種人嗎?」
在山姆的印象中,工作時遇上的都是全身掛滿護符或是動不動就甩刀弄劍的怪咖,並沒有能看著顯微報告侃侃道出病毒生命周期六階程,還能以咒文或念動力殲滅之的奇葩。
「有,只是你不記得了而已。」
「什麼樣的人?」
「一個案子中認識的,當時他在博物館工作,被個渾蛋變態邪神整了個一塌糊塗,只好找我們求救……。」
與戴著眼鏡總是一派文雅的考古學者一同想起的,是那次事件的惡劣回憶。迪恩皺起眉,縱使之後沒特意討論過,與他兩人都差點被邪神操縱的人類給侵犯的事實,在眼神對上時還是心照不宣,事件過後就沒再照過面,只有偶爾為了諮詢資訊時有電話聯絡過,也因而得知他有醫學院學位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專門學位與知識,據本人的說法是考古研究的是過去的社會,從天到地的通盤知識是必備的工具,不過無論怎麼看都只是他個人的興趣而已。這次的難事若要找顧問,只有找他最適合了,就算不能勝任,至少也可請求介紹其他人。
回想最後耳聞他的所在地是哪時,傳來了讓背脊一緊的問話。
「為什麼不聯絡爸?」
「……他最近有在忙的案子,我已經留話了,他一有空就會來找我們。」
「是嗎。那他最近好嗎?」
「老樣子,你也知道的。」
「那就好……。」
瞥了一眼嘴裡嘀咕著的弟弟,迪恩繼續急步走下樓梯。
在經歷了昨夜那樣的災難後,除了事發原因外,實在無法跟他說明父親已不在的事實,而且,顧及若事情未解決,過幾天他搞不好又會再回溯幾歲,忘卻現今的所有事,就更沒必要再重創他的精神了,連帶地也沒解釋為何昨天兩人會同床共枕的理由,只能緊摟著懷中哭得抽搐的身體,不停柔聲安撫,直到他止住淚,起身自行去沖澡為止。
不知他是否會解釋成純粹洩欲的屈就行為,無論如何,對於心頭還念著女朋友的他而言都是強大的衝擊,就算已灌輸他早就被她甩了的謊言也一樣,就算有罪惡感,也至少比講明她也死去許久要來的好。
頓感身旁的死亡越來越多,嘆了一口氣,已走到一樓,直接打開安全門,往外走出醫院大樓,無視背後直追而來的哀怨視線。
「這是惡靈詛咒造成的基因突變病例。」
「啥?」
瞪視依然英倫風十足的中年學者,迪恩粗聲問。無論是那個字眼都夠不受歡迎了,更何況是搭在一起。
「你在說什麼鬼話,普萊斯,惡靈就是惡靈,跟病有什麼關係。」
「惡靈附身跟精神疾病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密不可分,懷疑論者一向都將著魔與附身解釋為神經或腦部的功能失調,而一些早年被認為是超自然現象的症狀在近代也都證實為疾病,當然,純粹只是中邪而不能以科學解釋的例子也不少,兩者之間的界線從來都無法精確界定。」
「拜託,講重點。」
縱然咬字清晰的口音具有引人注意的魅力,還是出口催促。
「光到這就花了我們二天,你做實驗又花了三天,依之前那次的經驗,再沒兩天這傢伙就要回到死小鬼的年紀了。」
回頭用下巴指了指在一旁觀賞牆上電子顯微鏡照片的山姆,他正因多個噬菌體附著在一個細菌細胞壁上的噁心畫面而皺起臉。
「沒辦法,實驗室我只能等晚上學生都走後才能借用,且還是偷偷用,時間總是有限,已經是熬夜趕出來了。」
「……是很感謝你的幫忙。」
「總之,你先看看這個。」
把呈有樣本的載玻片移到數位顯微鏡的載台上,連接上一旁的電腦,將畫面從投影機打至實驗室前頭的牆面,普萊斯調整著畫面清晰度,不時留意外頭的動靜,在這大學中明明是教授宗教考古學的自己,即使有提出申請,會在生物系的實驗室中鬼鬼祟祟還是很不自然,不過,沒想到因許久沒接觸活體研究而退化的知識,在看了這對活寶兄弟帶來的樣本與案例後,立即就死灰復燃。
把血液抹片的畫面調好,要鉅細靡遺講解時,考量到聽眾的性質,乾脆地省略掉拗口的專門字眼,盡可能淺顯地說明。
「這是山姆的血,這是血球,旁邊這些帶尾巴的六角型體,就是之前醫院已經檢查出的病毒,推定就是他肉體出現異變的原因──」
「等等!你在說什麼!怎麼會有那種鬼事!」
一被粗魯地打斷,用指關節頂了一次眼鏡的鼻架,學者用眼光制止還想叫囂的男人。
「先聽我講完,這病毒的結構跟所有已知的都完全不同,從你們採來的樹皮組織中也有檢驗出來,我想是山姆讓病毒進入血液中而造成的,有發生過會連結感染途徑的事嗎?」
「……在淨化儀式時他傷到了手。」
「是什麼樣的情況?」
當事人只是一臉茫然地聽著兩人討論自身完全沒印象的意外,沒理會他,迪恩大致說明了他如何讓樹皮劃破手的過程。
「八成就是那時感染上的。」
「你是說,那棵鬼樹含有某種邪惡的病毒,讓染上的人都會返老還童嗎?這什麼爛詛咒!」
「原因我現在還沒法判明,畢竟神秘學的領域本來就很難理出個水落石出,只是樹齡本身就古老之外,還曾經是古老的刑場,亡靈的力量或許也有一些影響,才造成這種怪病,你就想成吸血鬼跟狼人也是感染某種病毒或細菌的症狀,治療法是太陽跟銀就好了。」
「喂,這兩個都是宰了他們的方法,可不是治療。」
「……總之,吸血跟化狼跟還童都是肉體突變的結果,只是成因無法以現有的知識解釋。」
「我還是不太相信,而且,之前找過靈媒,沒有一個人看出有任何問題。」
「那是因為詛咒源直接進入血液,跟一般的媒介不同,你看這個。」
再換上另一張血液抹片,同樣是血漿中有數個正常血球的畫面,但不見六角型的病毒。
「我把聖水滴進樣本中,那些病毒就自行崩解了,消失得一點影都沒剩。其實其他幾種辟邪物質也有用,不單是聖水而已。」
「那麼說只要淨化這傢伙的血管就能好了?」
迪恩按捺不住興奮地湊身問,因學者略微憂鬱的眼神而不解。
「怎麼了?」
「……聖水是可以完全去除血液中游離的病毒,但看起來實在太簡單了,我就又作了另一項檢驗。」
這次換上了另一張抹片,倍數調得更高,顯出一堆中間發黑的扁圓型體。
「這是跟血液同時從你弟弟身上採的組織樣本,很明顯地,病毒已通過胞吞或膜融合的方式進入細胞核,只要這些清不掉,就會繼續增生至血液中,沒辦法以聖物處理。雖然如此,還是可試試針對他整個人來舉行一次驅魔儀式。」
「…………。」
「若神秘學的方法沒用,就得服用一般醫學的抗病毒藥物試著抑制看看,可是我認為好轉的機會很低,畢竟成因特殊。」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
「你明講沒關係。」
「一旦沒辦法止住病毒增生,也無法根除咒力的話,他的肉體很有可能會不停進行回溯──」
拿下眼鏡,朦朧地凝視呆呆回望自己的臉,普萊斯盡可能語氣平靜地報出厄耗。
「那再幾個週期後,山姆就會整個人消失。」
*
「完全沒有任何改善……。」
嘆了一口氣,從顯微鏡上抬起頭,學者向年幼的感染者說明。
「病毒複製的情形依然正常,沒有因藥物而形成無活性的基因組而抑制住,還在正常增殖中,以這速度,我想若增殖到一個極限,就會──」
「我會再回溯個幾歲嗎,就像回到現在一樣。」
約十二歲的男孩回望一臉沉痛的男人,藍綠的眼眸靈活地眨動,完全沒有在討論所剩不多的生命的哀愁。
「迪恩說我前兩次的間隔期雖然一樣是七天,可是倒退的年齡一次比一次多,若頻率不變,下次應該就會是……。」
「五歲或四歲。」
「差不多,不過到時我也都記不得了。」
伸手抓了抓微翹的頭髮,山姆從腦中翻出五天前才獲得的知識。
「普萊斯先生,這藥其實也可以不用吃了吧,如果沒用的話。」
「雖然服用了三週都沒有改善,還是可以再試試看。」
「至少有安慰劑的效果嗎?」
「…………。」
「好吧,那等下我再去補藥。謝謝你。」
接過造假的處方箋,確認上頭的日期與藥名都沒錯,道了謝後就輕快地步出實驗室,一出走廊,應當等在那的大哥已不見人影,疑惑地東張西望,進男廁找過也沒有,又回到走廊,思考他會不會已出了大樓先上車時,發現了半掩的安全門。
一打開是逃生用的樓梯間,歪頭想了一下,跑上階梯,打開鎖已繡蝕的鐵門,出到頂樓立即襲上的冰風,讓山姆忍不住拉起外套的寬鬆前襟,長褲與鞋子都是幾天前才採購的新品,只有上衣是袖子折一折直接穿舊的,從直接可穿進兩隻手臂粗的袖管,不難想像與成人後的體型落差有多大,若不是有這直接了當的實證,或許就會認為發生在身上的事只是他趁自己睡醒迷糊時胡謅的玩笑話,但就算不看他確實比所認知要成熟許多的模樣,光從眼神就已醒悟其真實性了。
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呼喚正俯視十層樓下夜景的男人。
「迪恩,你在這多久了?」
「……剛上來而已。檢驗結果如何?」
「沒有改變,藥力好像對我體內的那些東西沒作用。」
「是嗎。」
「不過普萊斯還是建議繼續服用,剛又跟他拿了一張新的處方箋,這次用的是一個已經老年痴呆很久的大夫的名義,即使被追查到也不會有大礙,只是最好換一家藥局領。」
「那傢伙還頗有本事的,明明看起來一副安份的書呆子模樣。」
「做起事來也一點都不一板一眼,你說他是考古學者?」
「對,腦筋意外的靈光,但運動神經很遜,遠遠沒印第安納瓊斯那麼神。」
「嗯……下次應該問他有沒遇過真的古墓詛咒……。」
想回答他上週就已問過了。迪恩回過身,走近瘦高的男孩,現在他的個頭只到胸口,與上週十八歲模樣卻已高過頭一吋半的身高有絕大落差,扶著他單薄的背一同離去,途中即使不停地被搭話與問及一些成長後的事,都一如過去幾天一樣,心不在焉地簡短回覆而已,在大學城中採買後,搭車返回暫時租借的公寓,也一直處於半出神的狀態。
坐在吧台吃著雞肉捲餅,山姆默默凝視坐在起居室沙發上看電視的男人,一回來講了幾通電話後他就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不搭腔。端正的側臉與認知的相差不大,是英俊許多,但不及十幾歲時漂亮,瞭解那是因年少的他較中性的緣故,頓時紅著臉低下頭,喝起一旁的蔬菜湯。五天前一醒來,比起他的外型,較訝異的反而是生活習慣的改變,只知道他老是買些垃圾食物就解決三餐的草率,與如今會顧及營養與健康的深思熟慮完全兩回事,雖然他還是吃得隨便,但給自己選餐點時則很周到,其他面也溫柔許多,沒有少年時期的輕佻暴躁,比起兄長的印象,要更接近父親。
頓時感到些許落寞,似乎又跑去獵鬼的老爸這幾天一次都沒遇上過,或許在僅剩沒幾天的這輪週期也見不著也說不定,就算從小就已習慣了家長不在的日子,這種時候還是希望他在身邊。
漫不經心地想像起父親老了十幾歲的模樣,縱使事關重大危及性命,心裡還是因被告知的超現實情境而沒有真實感,攤開手觀察掌心,翻過面看了一會兒手背,交疊起摸索著腕部的關節。再熟悉不過的骨架實在無法想像是前幾天才成形的新東西,腦中的記憶更是如此,滿心好奇成長後是什麼模樣,但大哥怎麼都不肯多談。
晚餐都吃完,藥也服下,把玻璃杯底的橙汁一飲而盡,收拾善後好,走進起居室想問有什麼節目的要開口搭話時,目擊到陌生的景象。
已然是成熟男人的精悍臉孔滑過一道淚,靜靜地從眼眸流下,彷彿沒察覺似地,視線依然直盯電視螢幕,五官動也不動,只是任憑淚水從下顎滴落。
忍不住坐到他身邊,觀察了片刻,遲疑地伸手環抱住壯碩的身體,確認不會被踢開,才將臉埋進他的頸間,背部扶來輕拍著安撫的大手。即使在感情最好的時期,都甚少如此接觸過,畢竟他從小就莫名地一直堅持硬派作風,不愛摟摟抱抱,在不需出生入死的平常時期,大力搔亂自己的頭髮就是最極限的愛情表現了。
「迪恩,不要難過了……。」
「…………。」
「雖然我不曉得狀況到底有多糟,可是事情總是會解決……。」
「…………。」
「等爸回來,他一定會找出方法的……。」
「…………。」
「你不要想太多……。」
「…………。」
「至少我現在還在這裡……。」
或許是近似幼時與父親撒嬌的情境使然,山姆將臉貼向淚濕的臉頰,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舉止,不被嘲笑也會被臭罵,然而,在這之前實而從未看過他掉淚,就算像搞砸任務的下屬般被父親痛罵或冷眼,他最多只是緊咬牙關,用盡全身的意志力強忍住,第二天就又恢復嘻嘻哈哈的輕浮德性了。
似乎是想搭話,他偏過頭張開嘴,剛好跟自己靠在一旁的唇片貼上,因意外的親暱碰觸而僵住,尷尬地要趕快退開身子,沒想到反遭緊緊抱住。
「迪恩!」
喊出口的悲鳴被堵上的嘴給封死,愣了約心跳一次的時間,臉霎時漲紅,要使力退開身,潛進口腔的濕熱舌頭已舔過齒列,纏繞想逃避的肉塊,頭同時被抱在腦杓的手向前緊按,雙唇對得更死,舌尖遭輕咬。
別說是舌吻了,連一次接吻經驗都沒有的山姆腦中已像火山爆發般滾騰之際,因潛進上衣裡的手而更是驚恐得不能自己,腦後的力量一消失,趕緊掙脫開嘴的叫囂。
「搞什麼!你把我當女生了嗎!怎麼這年紀了還整天發情!」
「山米,你想安慰我嗎?」
「!」
被抱在厚實的懷裡,安靜的問話在耳邊響起。
「我不強迫你,可是你真的想安慰我嗎?」
「什麼?」
「如果是就不要反抗。」
把懷中的細瘦身子按在沙發上,用不致於引起疼痛的力道牢牢壓制住他的手腳,迪恩再度堵住震驚得無法回話的嘴唇,謹慎地吻開僵住的齒列,從口腔刺激生澀的官能。
或許是傻住了,舌尖一碰上,他單憑本能地笨拙回應起。在唇間交流著帶果香的唾液幾次,抬手仰起還光滑的下巴,讓他順勢吞嚥下,接著無視驚惶的震顫,移開嘴,吻向臉頰與鼻尖,雙手也鬆開壓制的動作,下伸摩挲起過瘦的肉體,手指伸進褲頭,把他的長褲扯下,用掌心按壓只剩一層薄薄布料防衛的年輕器官。
房內響起一聲細碎的驚叫,抓住肩頭的手盡力想推開,甚至改為搥打背部,因體格的絕對差異而終於徒勞,悲鳴也隨跨下的淫猥刺激而轉化為喘息。
重重揉搓著他已明顯隆起的分身,從手感確認布料逐漸變濕,俯視已閃爍淚光的朦朧雙眸,才連長褲在內,將他最後的防線也扯至膝下,或許是因下半身突然暴露在空氣中的溫差使然,握住的幼嫩性器不住跳顫,因那特有的脆弱感而心頭微痠,另一隻手探向因上衣拉至腋下而裸露出的上半身,摩挲起骨感多於肌肉的軀幹,從肋骨滑向胸肌,指間夾著粉紅的乳突,細膩地輕捏,觀察像被打上岸的魚般彈動的反應。
「迪恩…不要…不要……。」
「我聽夠了你拒絕。」
「什…麼……?」
「明明就是你起的頭。」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拜託…住手……。」
「要不然我才不會連對你這只有骨頭的小鬼,都發情得跟野狗一樣。」
「…………。」
「更不會想碰男人的這東西,還想含在嘴裡。」
性器被猛力緊勒,痛得神經發麻,山姆慘叫一聲,反抗的手更使力,重擊鍛鍊得硬如石的背,還是只有小貓輕抓般的效果而已。
「……放手…你弄痛…我了……。」
「就算你跟女人或其他渾蛋上床,我都不會這樣對你,只要你在身邊就好。」
「放…手……。」
「可是,一想到你再幾天就──」
喃喃的吐訴,在停頓一次後轉為更有力的清晰宣言。
「早跟你說過這是條不歸路,你別想一走了之。」
「……拜…託……。」
「就算你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也一樣。」
對話時仍粗魯搓揉的手,把青澀的官能一步步逼上頂點,縱使大惑不解,山姆還是捕捉到了冷淡語氣中的情緒,胸口像要裂開的煩悶與性衝動一同高漲到極限,大大屈起一次身後,抱著他強健的雙肩,把熱潮洩進緊包的手裡。
只有少數幾次試驗性質的稚嫩經驗,遠遠不及當前幾乎讓心臟蹦出胸腔的強大衝擊,大口喘著氣,臂膀的力道也鬆脫,癱軟地倒回椅面,剛好看到他在舔手上沾取的體液,飽滿的紅唇小心地伸出舌頭拭去指尖的白濁,比起先前的行為,直擊視覺的畫面讓淚腺徹底決堤。
因舌尖的熟悉味道而略微恍神之際,意識立即被驚天動地的哭聲給震回現實,沒有驚訝,迪恩只是安靜地俯視兩手摀住臉放聲啼哭的男孩。淚水從他的臉頰與指縫間不停流下,整個身體也抽搐不已,過去再怎麼火大或使壞心眼,甚至口出惡言的刻意傷害,都從沒讓他崩潰到這地步,唯一看過的一次,是他七歲時放學的途中,因落單而給一個流浪漢拖進巷子裡非禮,如果不是給剛好去接他的父親找著,再五分鐘就會進行至無可挽回的地步,修理那人渣一頓後,把山姆帶回家,原先還愣愣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小鬼,在洗了澡換好衣服後,或許是本能上察覺了劫後餘生,突然就未經預警地號啕大哭,悲慘的程度甚至嚇壞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漢老爸,費了一整晚才安撫下來,之後幾天他的精神也都像受傷的小動物般脆弱,然而,還是比不上眼前幾乎快窒息似的無底絕望。
觀察了一會兒,待號泣的音量稍止息,才把他覆住臉的手小心移開,露出短短時間就哭得紅通通的臉,纖細的眉揪成八字型,長睫毛鑲在紅腫的眼窩上,與總是湛著清澈光芒的雙眼一同泡在淚水中,接近深金的柔軟褐髮因沾到淚水而微濕,略長的髮絲黏上臉頰。
用乾淨的左手把他亂糟糟的頭髮撥順,將淚痕揩掉,拉起的上衣也整平,碰到褪下的褲子時,得來一次震顫,盡可能不觸及肌膚地幫他把長褲都穿好扣上,才站起身,轉身走回臥房。
「……要看什麼節目隨你,就是不要跑出去。」
丟下最後一聲吩咐,就重重躺到靠門邊的床上,兩張雙床的配置與成長過程中待過的無數租賃公寓一樣,一向都是手足兩窩在一起,父親若不在才會分開睡,但接續家長床位的一向是自己。
睜著雙眼凝視黑灰的天花板,腦筋回溯過去幾週的經歷。結果,任何驅邪方法都徒勞無功,無論是表面的淨化或侵入式的服用草藥或聖物都是,他體內的異象持續在細胞中運作,彷彿與靈異完全無關,純粹只如一般疾病般的無法抑制,在神秘學的方法都沒用後,最終只能選擇正常的醫藥治療,效果也不彰,每隔一週就只能眼睜睜看他整個人再回溯個幾歲。
已知的各種方法都試過,聯絡了所有同行若知悉任何線索就通報一聲,普萊斯也在正職之餘,盡可能地查看古文書,想找尋類似的案例,以他的說法,只要有文書紀錄就一定有解決方法的提示,前提是過去必須發生過。
想到或許是史無前例的可能性,心口就猛烈翻攪,側過身將臉向牆,蓋上被子想入眠,精神疲憊不已,因肉體並沒怎麼消耗,這陣子一直都很難睡,也不能泡酒吧消磨,揪著眉頭想鎮靜情緒時,室內走進了人的氣息。
知道是山姆而紋風不動,或許他是來拿被子與枕頭想睡客廳也說不定,反正只要再撐個兩天,他又什麼都不記得了。
思索著兩天後可能得面對一個四歲娃娃的處境,忍不住盤算起該事先準備好哪些東西,免得到時手忙腳亂,雖然已是二十年前的記憶,還是對那年齡的他有一些印象,然而,心中絲毫生不出可再見到那小毛頭的一點興奮,就算可愛得不忍釋手也一樣。
胸口一痠,深吸一口氣,不願多想的要暫停所有思緒時,身後突鑽進一個人。
「山米?」
從後抱住上半身的感觸,更是讓迪恩訝異不已,想轉身問是怎麼一回事,帶著淚聲的表白悶悶地從背後響起。
「如果…那樣真的能安慰你……那沒關係……。」
「…………。」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
「我可以…忍……。」
「…………。」
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把他繞過腰際的手解開,轉過身,將發直的細瘦身子抱在懷裡,透過布料傳來的體溫與顫抖無比鮮明。
「……迪恩?」
被摟住許久都沒任何行動,心跳稍穩定些,山姆禁不住緊張的出聲呼喚,依舊沒有反應,伸手摩挲厚實的背幾次後也是,從緊摟的臂彎中努力抬起頭,想確認他的表情,只對上深沉的睡臉,總是緊繃的肌肉一鬆弛,就跟所知道的他相差無幾,濃密的眼睫畫著舒緩的弧度,鑲在直又挺的鼻樑兩旁,豐潤的唇呼出的氣息輕柔地拂過鼻頭。呆呆地觀察了一會兒,將臉埋進兄長的胸口,感受貼近的規律心搏,許久無法成眠。
「要出去了嗎?」
「對,再去騷擾普萊斯那小子,看他有沒什麼發現。」
「又要查書一整天嗎……。」
「是啊,我也覺得煩,可是沒辦法。」
坐在沙發上俯身穿鞋,迪恩漫不經心地回答,如同前一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一早起床後沖完澡就先張羅早餐,等山姆也整頓好坐到對面一同吃起後至今,都完全無視欲言又止的視線。
「近代紀錄中完全沒有類似的事件,網路上也查不到,只能從那些老書中一頁一頁翻著找了。」
「我還以為網路萬能哩。」
「網路上的東西也是人手一個一個建進去的,不足的地方還是很多啦。」
「光是裸女圖可以那麼多就很神奇了。」
這時才正視站在跟前的男孩。
「……你怎麼知道?這陣子我可是都沒上那種網站。」
「不是有搜尋功能嗎?我只是試著打進幾個字眼就跑出一堆小圖,居然有八千張。」
「小色鬼,這種勾當倒是學得很快。」
當初他在這年齡時有那麼靈光嗎──歪頭回想時,鞋子也穿好,要站起身的一抬腰,唇面倏地被吻了一下,當場怔在半空中,或許是因喜劇般的反應而感到有趣,稚嫩的嘴再試著貼了幾次,直到雙肩遭按住推開才打住。
「山米,你在發什麼瘋。」
「不是你先吻我的嗎。」
「你不是不願意?」
「那是被你嚇到,可是後來發現很舒服。」
「…………。」
「我從來沒那樣的經驗……。」
「因為你一直都是悶騷的小鬼。」
在他這年齡時已閱歷無數的男人,要站直時被推了一把,坐回沙發,這回腿上坐來了整具身體。
「給我住手,山姆,現在沒時間陪你玩。」
「只要一下下就好……。」
「一下子就可能誤很多事,再兩天你又會──」
「我只剩兩天,才想好好把握。」
「…………。」
「現在也不能上街隨便找個女生親吧?」
「你不只會挨耳光,還可能會吃一刀,現在的女人比你知道的還兇惡。」
「所以啦,你比較安全。」
跟著環過脖子的力道,稚嫩的唇覆上嘴,貼了幾次,似乎想伸進舌頭又不敢,在唇間游移不決,本來不想理會的,因呆等了半晌都沒進展,禁不住煩躁,迪恩在心中嘖了一聲,伸手扶住他的頭,讓雙唇重合得更密,把輕軟的舌塊捲進嘴裡,之後就鬆開棄置了,也有想看看好戲的打算在。
舌尖輕吸之後就沒任何刺激,山姆只好試著舔了舔抵住的上顎,攀著的身體明顯地震顫一次,受到鼓舞地將嘴吸得更緊,大肆舔起能觸及的所有口腔黏膜,在生起反應的部位小心且慎重地來回拭擦著,並不忘吸吮變多的唾液,讓其在兩人的舌尖纏繞,從未跟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電擊般的痠疼從口腔燒延全身,跨下開始脹癢,想舒解那壓力而下意識地往相靠的身體貼去,一摩擦結實的腹肌,原先抱住腰的力道拉開身體間的距離。
「夠了!山米!住手!」
「?」
「你想試接吻那樣就夠了吧!要出門了!」
「…………。」
視野還有點霧茫,仍足以觀察眼前的男人,雙手搭住他的肩,不以為然地開口。
「你對我有感覺吧,迪恩。」
「────!」
「你只是不想承認被我這種小孩吻都會硬。」
「才沒有!你遜斃了!再被你多吸一分一秒我都受不了!死小鬼,給我滾下去!」
「不要。」
頭再貼近,想繼續吻他,因頑強的抵抗而靠近不了嘴,只好將臉埋進結實的肩口,吸起頸脖的肌膚,輕咬著顫動的喉頭,激起一聲呻吟,下腹又更熱,用腳夾緊他的身子,再度磨蹭起脹疼的分身,這次被蠻力給整個推開,站到地上時還有點腿軟。
「出門了!山米!快去穿上外套!」
「不要!別想逃!還不都是你昨天──」
「要做也等正事辦完再說!現在沒那閒工夫!」
嘴裡邊叫囂著,迪恩逕自披上外套,往外頭走去,待拖著腳步的少年不情願地跟上,立即果決地關門上鎖。
*
「今天還是沒有結果,各地神話傳奇都查過了,等下我再查幾本較冷門的魔法書收在哪,明天從這下手好了。」
「你不是說魔法書的內容很多是虛構的?」
幫著把已查閱的重厚古書搬回圖書館最內部的珍本室,迪恩問一旁一臉思忖的學者。
「多數是憑空幻想出的沒錯,但再架空都有一定的知識作基礎,也代表當時社會的思想重心,像這回的樹靈信仰就以北方傳奇為多,橡樹葉常是祭祀儀式中的必要道具,使得樹本身與周遭土地常一同視為聖域,我才會以得罪樹靈而招致的詛咒這方面去下手,可是紀錄中並沒有像他這樣的例子。」
回過頭望了一眼尾隨著瀏覽書架的清瘦身影,普萊斯再繼續跟臉色凝重的迪恩搭話。
「不過,這類異變的成因本來就會隨地域性質與信徒行為不同,衍生出的結果大為有異,一般若發生在個人,多半會以皮膚病或精神異常的症狀表現,像他這樣整個肉體回溯的壯舉,無論哪方面都是非常特殊的例子,也很稀有,若真的曾經發生過──」
「就一定會留下明顯的紀錄,不會那麼難找對吧。」
「……如果有更確實的徵兆就好了,或是那棵橡樹若還整株留著,要招靈或感應也會容易許多。」
「已經整個沒了,就只剩下我們帶來的那一丁點殘骸。」
若是鬼魂或惡念纏身,那在兩週前已試過的淨靈與驅魔過程中也有蛛絲馬跡,只要有一點具體的形象,就能更鎖定範圍,而不必大海撈針地在各種資訊中遍尋不著,但就是什麼反應都沒有,細胞中的病毒也清不乾淨,純粹如同病因不明的惡質絕症般不停突變發作。
連條件都不能談的病毒,在某些意義上比惡魔還婊子。蹙著眉暗罵,迪恩把笨重的古籍放至珍本室的木桌上,交由學者放回,無所事事地環視四周不見天光的密閉室內,時間想必已接近閉館時間,比起看錶,光從腦筋的昏沉程度就能判斷。
「你們可以先走了,我收完書後還要再查一些資料,不用等我。」
「謝了。」
打過招呼,催促著想多看幾眼刑具手繪本的少年離去,走在高聳至天花板的書架間,除了空調的響音與兩人的腳步聲外,極度的靜寂讓神經不安地拉緊,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想盡速遠離。
「迪恩…,我不想再吃藥了。」
快到門口時,傳來了喃喃的低語。
「可是,那是目前唯一的──」
「一點用都沒有不是嗎,我剛查了一下藥理書,抗病毒的藥必須依每種病毒的生態與生命週期去研發,像我這種前所未見的,以現有的藥物根本就不會有用,最多只是抑制它感染能力的活性化而已,我又不會傳染……。」
「總是有變異的可能性,如果哪天突然變成會傳染,你可成了走動的小地雷,你也不想那樣吧?」
「是沒錯……。」
之後到出了圖書館棟,離開學院區去用晚餐,山姆都沒再多說,點餐時看到菜單上第一項的總匯三明治就定了,之後都手搭著臉呆呆凝視窗外的夜景,用餐期間一句話都沒開口。觀察他心不在焉的模樣,迪恩也無心多談,只是一同沉默地用完餐,著實也沒有話題好聊,錯開過多的年齡差之外,已知的情報多數也不好分享。
在櫃台結帳時,想起再度隱瞞了關於父親的厄耗,頓感罪惡地低下頭,完全沒發覺女侍拋來的媚眼,走出餐廳要跟等在外頭的弟弟會合,沒找著人影,以為他去小解,是想起廁所在餐廳裡頭才起疑心,開始找起人。
「山米?去哪了……。」
著急地四處找尋,位於購物中心角落的熟食餐廳,因整個區域的破敗,是唯一除了後方的加油站外,還亮燈在營業的店鋪,其他的店家都已唱空城,崩壞的裝潢與招牌隨意散置在黑暗的櫥窗裡,偌大的停車場沒有路燈照明,黑壓壓的夜色中只有少數幾輛車。豎起耳朵留意所有的風吹草動,往突響起的碰撞聲處跑去,停在最角落陰影處的廂型車後頭似乎正在上演什麼紛爭,不時傳來敲擊的悶響,趕緊衝上前去,目擊了讓腦神經幾乎迸裂的景象。
一個腦袋油亮的禿頭佬正單手緊抓山姆細瘦的雙手,另一手摀住他的嘴,用肥碩的身子把他壓在打開的廂台上,若不是兩側的腳死命狂踢,就算不被整個人丟進車廂內關上,也已遭受侵犯的驚悚畫面。
來不及多想,迪恩一個箭步上前,逮住肥厚的肩頭猛力往後剝開,一腳就把不遜的變態踢倒在地面,趁他還沒起身,鞋跟就往已發脹的跨下重踹了一記,過去只是讓接近而來的雜種痛不欲生的攻擊,這回是造成絕對性傷害的狠勁,從鞋底感受到了破碎感,因淒厲的刺耳尖叫而眉頭緊鎖,再厭惡地在縮起的身子上補了一腳把他踢開,確認不再有威脅性,才回身把驚駭得雙眼圓睜的男孩從車廂拖出來,抱在雙臂中走向停妥的愛車,一坐進車裡,要把他放在一旁的助手席上,攀住頸脖的力道怎麼都不肯放鬆。
「山姆,放開我。」
「…………。」
「先放手,得趕快離開這裡,免得那王八蛋叫了條子追上來。」
細瘦的手還是攀得緊緊,懷中傳來發瘧疾般的持續震顫,嘆了一口氣,只好繞過他的身體想辦法發動車子開上路,還好就十二歲而言仍像個小女生的體型窩在懷裡跟隻大型犬差不多,只要不亂動就不足以影響駕駛,即使如此,還是比平素更謹慎地駛回歸途,在停進公寓前的停車格後,身上還是攀著個受驚的小動物。
「……到這至少你可以自己走了吧?」
「…………。」
「我不怪你太疏忽,可是偶爾也小心點如何,別老是給人一哄就呆呆跟著走。」
「…………。」
「你現在這年紀倒也算了,連二十幾了還這樣就完全是天生警覺心不夠。」
胸前的虛弱氣息蠢動了一下,小小聲地問。
「我到二十幾還是常遇到這種事嗎?」
「比較少,偶爾還是會碰上。」
「為什麼,那時我還是長得像女生嗎?」
貼在頸口的清秀臉蛋戰戰兢兢地問,長睫毛掃過表皮的搔癢感倒是不分年齡。瞭解比起外表,氣質才是他遠比自己容易惹禍上身的主因,迪恩小心地回覆。
「不像,主要是變態太多,我偶爾也會被騷擾。」
「在你這年紀?」
「對,不過那些混蛋之後都後悔到不行,敢打老子主意是他們這輩子最後幹下的笨事。」
「……你一向都能自己解決。」
「是啊。」
頓了一下,再低聲接腔。
「不過,也有幾次是因為你在才逃過一劫,要不然就慘了。」
「真的?」
「我之前只是不想講而已,其實你後來長得比我高很多,體格也不輸……。」
「────!」
突然抬起來的雙眼縱使還紅腫,已一掃驚怯的淚光,定定地凝視而來。感到不自在,迪恩把懷中已放鬆的身子推開,打開門下了車,等他也自行穩穩地站到地面,才上了鎖,頭也不回地往公寓走去,爬上通往二樓的階梯時,還擔心他會否腳軟而寸步難行,在聽到輕快的尾隨腳步聲才鬆了一口氣,然而,一進屋就因後頭襲來的突擊而再度拉緊神經。
被撲到電視前的地毯上時,以為他還因先前的遇難而不安,是從突然堵住嘴的吻才瞭解不是那一回事,要掙脫開好數落,壓在下腹的脹熱感打住了先前的所有思緒。
「山米!你搞什麼!怎麼莫名其妙就發情!」
「不是莫名其妙,一整天都這樣了。」
笨拙地親吻還想別開的臉,山姆語氣灼熱地解釋。
「從早上你把我趕開後就這樣了,好不容易忍下來,花了我好多工夫,剛才恍神到跟那傢伙講幾句話就跟他走,我想是你昨天對我做的事的關係……。」
「你不是不情願還哭得慘兮兮嗎!」
「嗯,當時是嚇到了,之後回想起來就不知怎的……。」
跨下又摩擦過更為鼓脹的熱塊,迪恩猛烈後悔起前夜不經大腦的行動,當年因父親保護過度加上他本身個性使然,而讓他比一般同年男孩還更晚才經歷性覺醒,像昨晚那樣突如其來的強烈衝擊,等於是爆發性地點燃發育中肉體的火苗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拜託,山米,我承認是我的錯,你忍著點……。」
「我不想忍,忍了又怎樣,反正我只剩一天好活。」
「別那樣說,你並不會掛掉。」
「一旦再回溯,我現在的記憶都全沒了不是嗎,跟死掉有什麼兩樣?」
「…………。」
「我只是想享受剩下不多的時間,當然對象最好是可愛的女孩,現在也不可能找得到吧?」
「可以叫──」
「我不要妓女。」
瞪視已盤算起替代方案的男人,山姆堅定地補充。
「再說,現在也不適合有局外人介入。」
「……找我發洩你不覺得彆扭嗎?」
「…………。」
「雖然模樣跟你知道的不同,好歹我也是你大哥。」
回視直望來的信任眼眸,迪恩打定主意要把他推開,反而被摟抱得更緊,差點喘不過氣,不禁痛感青少年荷爾蒙的威力,只好講起道理。
「我還記得很清楚,你這年紀時整天只會跟我唱反調,是我們相處最差的一段──」
「那是你太渾蛋的關係。」
「可是──」
「現在的你好溫柔。」
「…………。」
「比我知道的任何人都溫柔。」
柔軟的髮絲在耳下磨蹭來去,輕聲吐訴。
「以前我沒辦法這麼接近你,現在才知道有多舒服……。」
「…………。」
「我可以這樣靠著你一整天,什麼事都不做……。」
「若只是這樣那無所謂。」
「不要,我想要更多。」
「…………。」
「我只剩一天了,拜託……。」
凝視比所知道的任何同齡少女都標緻的臉蛋,迪恩嘆了一口氣,將手探向他已反應過度的分身,確認著道出結論。
「至少我會負責解決掉這問題。」
眼神瞟向昏暗的天花板,漫不經心地移動眼珠的同時,吸住性器根部的收緊感讓稍聚焦的意識又脆成碎片,反射性地啼出悲鳴,腳想夾緊,因被牢牢按在身體兩側而不得逞,山姆只好緊抓在下腹摩挲的頭,用掌心感受略硬的髮絲。
剛開始被按到床上,長褲剝掉即被嘴含住性器的大驚失色,在跟隨吸吮的強度加劇,快感接連傳進性中樞後,已轉化成只想再需索更多的欲求,僵直的腳一經來回搔弄幾次也逕自打開,下半身失控地蠕動,侵犯起灼熱的口腔。
就算刻意別開臉,不去看男人正吞吸的模樣,還是因體認到與他的關係而全身發燙。即使容貌出眾,但一進青春期即老是暴躁且冷淡的欺壓態度,使得對他的印象還停在可恨的嘴臉上,想像成出氣的人型沙包倒也罷了,性幻想對象是壓根兒沾不上邊,更沒料到一旦打破藩籬的肌膚相觸會那麼舒服。
「…………!」
頂端重舔過舌尖,揉捏臀瓣的力道也加重,一股震顫打在神經上,驚慌地急喘起氣,想把他的頭移開,是想起一閃而過腦中的畫面,才遲疑地緊抱,耐不住地弓身,將壓抑的熱潮傾洩進接住的喉道,即使兩情相悅,還是擔心會吃一頓臭罵,因交纏的舒暢感與不安而泛出淚時,乾脆吞嚥下的聲音讓頭抬起,茫然地注視正抹著嘴的男人。相對於下半身淨空的自己,他全身的衣服都還穿得好好,模樣也很冷靜,絲毫沒有那些只想逞獸慾的混蛋每每露出的猥瑣,只有宛若清完槍般,因搞定繁雜工作而鬆口氣的爽快完事感。覺得些許失落,忍不住屈身伸出手,往他跨下探。
「山米!你幹什麼!不要亂摸!」
「我想看你有沒有反應……。」
閃過想打退的動作,往褲襠一抓,是有些微脹熱,遠遠不及會有衝動的程度。又更鬱悶,試著想揉幾次以讓他勃起,又給猛力按回床上,想掙扎,給抱在懷裡輕吻額頭幾次就靜了下來。
「你不需要做這種事。」
「可是……。」
「不要管我,反正我現在沒心情。」
「…………。」
「不像你,我已經過了青春期,沒那麼饑渴。」
「…………。」
「說到這,你這樣夠了嗎?」
再吻了一次汗濕的額頭,迪恩問兩眼還些許迷濛的青少年。
「……好像…還不太夠……。」
「…………。」
「……抱歉。」
「沒問題。」
這次吸了吸紅透的唇,再將嘴從下巴滑向頸項,脫掉他只能算是掛在身上的寬鬆棉衫,用舌與唇愛撫清瘦的軀體,感受那脆弱的跳顫,再一路吻向下頭,這回盡可能地減緩情慾延燒的時間。
*
坐在窗台上,眺望外頭暗冷的黎明,因霧氣漫上,即使已有些微天光,街景仍沉在薄紗般的整片灰茫中,路燈也只像黃暗的棉絮般點綴其上。思索著霧氣是否會如昨天一樣,持續至白天開車都要戒慎的程度,迪恩突感到一股涼意襲上胸口,拉攏敞開的襯衫前襟,把扣子扣上,覆蓋過柔軟的嘴唇留在橫膈的鮮明感觸。
看了一眼床上隆起的被窩,尚沒有心情去掀開。
昨天早上因縱欲了一整夜,山姆腳軟得走不動,只好備妥食物把他丟在這裡,自己去找普萊斯繼續查詢線索,晚上回來看到他還是老樣子的在看電視,著實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還沒談上幾句話,又被性急地拖上床,且行為比前一夜還更火熱,險些超出愛撫程度的徹底侵犯青澀的肉體。
即使知道他不會抵抗甚至會很主動,也依然出不了手,並不單是肉體耐受度與倫常的考量而已。
天光逐漸劃破濃霧,似乎聽到了兩條街外公園的鳥啼,此時才跨下窗台,走往亂糟糟的床,站在床邊,深吸一口氣,伸手把藍白條紋的被單掀起,現出的景象讓淚水差點失控地奪眶而出。
如小蝦子般蜷縮成一團的胖嘟嘟幼兒,倚靠著蓬鬆的枕頭安祥地沉睡,不時擤出細微的呼聲。
應當象徵生命的每一聲鼻息都是逼近死亡的一步。
呆呆凝視那久違二十年的小小身影時,似乎是因感到冷,小孩發了一次顫,即緩緩舒展開四肢,咕咚一聲坐起身,眨了眨惺忪的雙眼,用在光線不佳的室內都還散發清亮光芒的大眼睛環視四周。
「迪恩?」
幼嫩的童聲呼喚總是在身邊的親人,視線一移往陌生的高大男人身上,粉白的臉立即僵住,雙眼又睜得更大,身子節節往後挪,還是不敢將視線移開,顫抖的小嘴緊抿了一次,再開口時聲音高亢了許多。
「迪恩!你在哪!有奇怪的人在!」
「……山米你不要怕,我在這。」
「不要碰我!」
被整個抱起時,小孩反射性地想反抗,至少照著下巴一腳也好,是因襲進鼻腔中的氣味才安分下來,稱不上熟悉,但就是有股莫名的安心感,足以平緩下恐慌的情緒,被抱在懷裡哄了一會兒,男人開始自稱是已成長的大哥,縱使滿心疑慮,在他把只有兩人知道的醜事全數翻出後才稍微相信,有大半是連父親都不知道的秘辛。
「嗯,我知道了,你是因為爸爸不能照顧我們,就自己變大的迪恩。」
「……沒錯。」
對他輕易就相信短路理論的天真而極度不安,但總比被徹底懷疑加上大哭大鬧要來得好,把全身赤裸的幼兒用毛毯裹住,抱進起居室,給他吃牛奶與穀片。
觀察手腳還不靈光,臉上沾的食物比吃進嘴的還多,努力想吃得乾淨卻越搞越髒亂的呆小孩模樣,只有出手揩乾淨他的臉,抱在腿上直接餵食,若不是迫在眉睫的危殆狀況使然,應該是多少會感到懷念的舉止。
或許是因面對體型大大改變的保護者,比平常安分許多地嚼著食物,山姆不時抬眼觀察照顧自己的男人,圓亮的眼不停眨動。從他的體型、圓胖的臉頰及偏金的髮色來判斷,迪恩估計這約略是三歲而非四歲的模樣,無論如何,都是無法再經一次回溯過程的到了盡頭,一想起就忍不住緊摟懷中的小身子,到讓他猛咳的程度。
「抱歉。你吃飽了嗎?」
「嗯,想睡覺了……。」
「不是才剛醒嗎?」
「就是很想睡……。」
看到毛毛的小頭在懷中點著打瞌睡的模樣,頓時有溺愛地讓他睡下的衝動,是顧及時機不對,才硬將他弄醒,抱出門好買衣服,一進入市鎮的童衣店,面對售貨員時脫口說出了胡謅的理由。
「這小壞蛋玩過頭跌進了泥巴堆裡,還把行李都拖下去,這趟旅行帶的衣服全泡湯了。」
「真的嗎?看不出來有那麼皮,好可愛呢……。」
高中女生般的年輕店員一開始還懷疑遇上了肉票與綁匪,是在看了小孩暱著男人的模樣才鬆開警戒心,伸手摸了摸從毛毯中露出來的淺褐捲髮與粉色臉龐,大大的翠綠眼睛不怕生地朝過來,睫毛一眨彷彿會出聲般的長。
「這是我看過最漂亮的小孩了。」
「別被騙了,是因為這小子現在沒穿衣服,不好意思才裝乖,平常是很難搞的。」
「這樣嗎。這套你覺得如何?」
「……他是男生。」
看到店員示意的粉橘洋裝,鎮定下語氣地要求款式越簡單的越好,反正只是應急用,才把衣著的事解決掉,趕緊抱往已聯絡好的普萊斯那,以為服裝是最難搞的部分,卻遠遠不及接下來的任務。
「迪恩!抓住他,這樣我沒法抽血!」
「我知道!你以為我沒在努力嗎!好痛───!」
要將懷中亂竄的小鬼抓緊,一固定住猛踢的腳,他想站起身的將上半身往上一頂,頭毫不客氣地重擊下巴,簡直像是幹架時狠吃了一記勾拳的裂痛,也沒餘力數落,只想盡快了結當前的事,但小鬼頭死不肯就範,一坐下就直接亮在眼前的超級大針印象佔滿了他整個腦袋。
「我不要打針!」
「由不得你選!一定得打!安分點!」
「不要不要!以前感冒也沒打針!」
「那是因為吃藥就能好!這次不一樣!」
「不要!」
「山米!給我乖一點!」
禁不住大吼,抵抗的氣息霎時全數消失,以為搞定了,馬上就因直盯而來的兩渦淚眼而嚥一口氣,沒有哭叫,只是害怕地噙著淚的模樣還更直擊心頭,伸手把顫抖的小身體抱在懷裡,讓他把頭靠在肩口的輕拍安撫,問同樣也一臉脫力的學者。
「一定要抽血嗎?」
「……你自己不也講了,這沒得選。」
「…………。」
只有盡可能地柔聲說服小小孩,最後是以讓他抱著自己頭的背對姿勢才成功抽完血,但也痛得直流淚,抽抽噎噎半晌就累得趴在腿上熟睡了。
「這邊有毯子,把他放在沙發上吧。」
接過不知從哪個角落翻出的花花綠綠毛毯,打開把灰塵撢掉,才包住腿上的幼兒放在牆邊的維多利亞風沙發上,應當是典雅風味的家具,卻擺在一堆部落風的擺飾之中,再加上混雜各地民俗面具的詭譎壁飾,顯出異樣的混搭效果。對後頭架子上向觀賞者吐舌頭露出鄙夷表情的黑木雕刻皺了皺眉,迪恩回身開口。
「只剩一週。」
「…………。」
「他這個樣子,絕對撐不過下次變化。」
「…………。」
「我什麼都試過了,只除了把他直接送進醫院治療而已。」
「那也於事無補,以突變發生的速度,再先進的醫學也沒辦法即時應對,只是讓他成為特殊案例的小白鼠而已。更何況成因也不是醫學能左右的變數。」
「可是,也不是靈異現象或神話能解釋的,除非好死不死,他真的是史上第一個。」
「凡事總有開頭……。」
若真是那樣,也是沒有解決方法的第一個案例。閉起眼,思索了一會兒,再度睜開時,吐出了考慮許久而一直猶豫的疑問。
「你覺得,這種問題若找惡魔解決會有用嗎?」
「……惡魔並非無所不知,他們的知識也是建立在既有的制度上,一旦遇上不同的體系,他們如果力量不及也不會承認,只會扭曲契約的結果使其看起來像實現而已,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
「而且,無論如何都有後遺症,從來都不是一物換一物那麼單純,我還是覺得該找出真正的根源,才能根除這檔事。」
「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若只剩那些渾蛋能打開僵局,那也只能認了。」
「不要那麼死心眼,與惡魔交易並不比遭詛咒要好到哪,用新問題取代舊問題,只會越來越走進死胡同。」
「至少還能拖時間……。」
「那也是為了你自己,不是為了他──」
將視線移向沙發上蜷縮的幼兒,普萊斯霎時怔住。因他的反應而疑惑,同樣瞥過去的迪恩,也睜大眼。
如同木炭遭水澆熄所生的濃密黑煙隔著毛毯,從山姆身上竄出,已經薰到那面牆都瀰漫在煙中了,因無臭無味,先前都背對著談話的兩人一直沒注意到。
趕緊衝上前,把嬌小的身子從沙發抱起來,毛毯一鬆脫就沒有新的煙冒出,急速檢視過確定他沒受傷才放下心。在被吵醒後,山姆發出抗議的咕噥聲,睜著眼注視在一旁跑跑跳跳想捕捉空中物體的大人。
「有蝴蝶嗎?」
「普萊斯,你在做什麼?」
兩兄弟的疑問都停不住學者拚命想逮著黑煙的舉動,他以不知從哪拿出的玻璃缽,底朝上的順利抓著了一縷黑煙,扣在桌子上關住,喘了運動不足使得肺活量不夠而來的幾口氣,撿起掉在地上的毛毯。
「我剛只是隨便翻出來而已,剛才想起來這東西上頭是──」
把織得花花綠綠的毯子整個敞開,現出宛若鬆散蜘蛛網的圖型。
「這是捕夢網,以捕住異世界的魔物為目的的網。」
「你是指這一切的問題是從夢境來的?」
「不見得…不,我想不是。」
把玻璃缽中的黑色氣體收在玻璃罐中,小心地放在畫好降靈咒文的圓桌正中央,普萊斯斷斷續續地說明。
「如果是夢境來的,捕夢網應該會抓得到,而不是逼出而已。我有個推論,可是還沒有足夠的佐證……。」
「什麼樣的推論?」
「等確認過再講……。」
儀式所需的符文與道具都準備好,把辦公室裡的電燈關掉,只留下繞著圓桌周排列的十二根蠟燭照明,搖曳的微弱光線在擺滿奇詭裝飾的暗室內顯得好不詭異,果不其然,抱著保護者後腳的幼童瑟縮了一下,攀得越來越緊。
「山米,你要不要在外面等?事情結束我就去找你。」
「不要,我想跟你在一起……。」
「那就乖一點,不要亂跑亂跳。」
叮囑過一向都很乖的年幼弟弟,迪恩將視線移回召喚的圓桌上,據說可呼喚無所不知的古老靈魂的儀式兩週前已試過一次,當時並沒有任何確切的結論,也不知是哪個尖酸的靈魂還丟下了情報不足怎麼回答你們這些白痴的訊息,用辭是本人若實體化站在眼前,勢必會賞他一拳的苛薄程度。
「這次的情報應該夠了吧,直接抓到放在他們眼前。」
「希望如此,要不然就真的沒輒了。」
就著燭光,普萊斯在一旁翻閱古書,唸出一連串的召喚咒文,隨著越趨近尾聲,蠟燭的火光逐漸拉長,熊熊燃燒至上空,天花板若沒挑高就一定會燒著的猛烈,最後咒文一結束,在一聲炸裂的砰聲後,燭火全數消滅。
「這跟前次可不一樣,有成功嗎?」
「安靜點,你看中間。」
定睛一注視,發覺圓桌中心的玻璃罐已靜聲爆開,比黑夜還濃的氣體從碎片中往上竄,以為它要溜了,想上前時因突然展現在眼前的變化而停下腳步。
黑煙一在上空漫開,即如同螢幕般現出了宇宙的浩瀚景象,無數的異色星光以及藍紅霧氣凝結的星雲繚繞其間,不時有銀白流星劃過,宛若畫一樣靜止,卻隱隱傳送出強大生命力的壯觀。
像是天文台的展覽流轉了約十秒,接著即緩緩淡去,與黑煙一同消散,待所有的影像都平息許久,燈光忽地大開,只見瘦高的學者揉著額際,站在房燈開關旁紋風不動。知道他正在消化古老靈魂直接送進腦中的訊息,只有靜待他解讀。
等了半晌,終於虛弱吐出的結論,讓整檔事的妖異氣息減失大半。
「這病毒的起因是外太空來的?你在說笑吧。」
「我的腦袋沒靈光到憑空想得出這笑話,而且你看剛儀式中顯現的訊息,不也很明確。」
「……我以為那是解讀時的待機畫面。」
「…………。」
「只是開玩笑而已,他們到底是怎麼跟你說的?」
質問癱坐在椅子上一臉疲憊的男人。頭痛似乎好一點了,他拿起桌上的鉛筆,草草寫了幾段拉丁文,看了一會兒,才緩緩說明。
「太文謅謅的我就不提了,總之,最主要的概念是,異地來的魔物只能以異地的兵器剷除,生自我們這塊土地上的任何元素都沒有用。」
「這跟外太空有什麼關係?」
「我原先也沒發現,是看到捕夢網能引發山姆身上的異象才想到,或許我們一直找不到線索的原因就在於那是跟夢境一樣屬於異界的能量,才又想到,整件事的起源地是那個有名的大隕石坑區。」
「…………。」
「如果是隕石,就確實不是我們這塊地上的產物,帶有各種外來元素,若說樹靈剛好吸收了地裡的異星病毒才引起這種地球上前所未有的奇詭詛咒,那也並非不可能。」
瞄了一眼除了懷疑外還一臉鄙視的男人,普萊斯繼續補充。
「許多神話與傳奇中的世界觀若解釋成另一個星體的生態,那還比單純的幻想世界或異次元還更容易說明許多異像,也更來得科學,只是目前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技術去證明。像你們現在用電磁儀去偵側鬼魂的存在,在以前也是無法想像的不是嗎。」
「……就算真的是異形搞的鬼好了,該怎麼解決?」
「我想先試著讓他體內的詛咒惡念具體化,一旦成功,就能以實體的武器殲滅,理論上跟驅魔一樣,先逼出來再擊殺。」
「要什麼樣的武器才有用啊。」
「關於這,我有一個想法……。」
接著,在聽取了提議後,縱使還滿心懷疑,迪恩還是第二天一早把幼兒托給他,上路遠行找原料去了。
*
「要把這幾塊石頭打成刀子?」
「對,我知道你得用鐵作基底,只要盡可能把這些礦石攙進越多越好。」
「你要多長的?」
「刀刃至少要七吋以上,把手要六吋,用碳纖材質就好,不需要太高級的原料。」
「瞭解了,什麼時候要?」
「可以的話,明天中午前。」
接下來,在聽了刀匠一頓數落,迪恩悻悻然地走出鐵鋪,走至不會被鏗鏗鏘鏘擊鐵聲干擾的距離,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回報進度。
「我從出事點的四周弄了些隕石塊,剛交給鐵匠打造,跟他說明天中午前要,可是我想最快也要明晚才會好。」
『至少已經有進度了。』
「你確定這樣真的有用嗎?如果沒用就沒法重來了……。」
『沒問題的,早上我做過實驗,單以你們之前採集來的少量原料,就已經如聖物一樣具有消滅那種病毒的能力,而且,古往今來的神話傳奇中也都有類似的案例,異界來的魔物一向刀槍不入,但遇上他們自己世界的武器就毫無反手餘地,只是過去我們不知道源頭才不得其門而入,既然知道就好辦多了。』
「山姆還好吧?」
『說到這…他正狂拉我的頭髮想跟你講話……啊,我的眼鏡!乖一點!』
因想像另一頭的慌亂景象而漫出笑意時,終於被小鬼頭成功搶得的話筒,傳來了稚嫩的呼喚聲。
「迪恩,是你嗎?」
接下來短暫地交換了幾句話,確認一切沒事且說好回去的時間讓他安心,話筒另一頭才換成氣惱的英倫腔。
『真是,好皮的小鬼,我的鏡架都歪了一邊。』
「你該慶幸變小的是他,如果是我,你現在大概連眼鏡都不用戴了。」
『……別讓我想像那情景。對了,我剛又試了一次把惡念具體化的方法,除了捕夢網的原理外,也加了一些其他信仰中的類似元素,效果很好。』
「可是足以全部逼出來一次解決嗎?」
『這就要再試了,總之等你回來再說,到時應該也有新的進度。』
掛掉手機後,凝視剛過午就已灰暗得彷彿隨時會下雨的天色,嗅聞空氣中的濕氣一會兒,才抬起腳步往暫時的落腳處走去。
位於山區的小城鎮,還保有西部拓荒時期留下的老房子與店舖,但因不屬於具話題性的觀光區,四處瀰漫著隨時都會化為鬼城的荒涼氣息,除了農具外,鐵匠沒有太多額外的工作,才能今天委託,第二天就允諾能拿到成品。
一轉過街角,認出客棧的招牌,要直接快步跑去時,剛才還在休息中的酒吧點亮了開始營業的霓虹燈,看著那在暮色中閃爍的俗豔光芒,想了一下,迪恩推開木門,走進酒吧。
裡頭還沒有客人,但經年累月滲進牆板的濃厚煙味與啤酒味一襲進鼻腔,神經下意識地放鬆了些,近幾週因都帶著未成年的同伴一起行動,幾乎沒涉足任何聲色場所,且因常需聚精會神的查資料,酒精也少碰,一落單就難免懷念灼燒咽喉的滋味。
坐到吧台,隨意地點了純波本,安靜地啜飲起來,第二杯也要見底時,陸續有客人走進,多數不是在與熟人閒聊就是在看電視轉播的夜間新聞,似乎沒注意到店裡有難得一見的外地客。
身處人聲的喧雜中,迪恩反射性地思量起到刀打好前的空閒時間該如何打發,無所事事地環視四周的情景,角落是有幾個人在打牌,但幾乎都是踽僂的白髮老人,想必每一注最多不超過一塊,就算贏光所有人的錢,總額恐怕連加次油都不夠,且還會留下莫名的罪惡感。
打消想賺點路費的主意,要轉回頭再加點酒時,雙眼對上了陌生的俏麗臉龐,與方才滿臉落腮鬍的沉默酒保有十萬八千里落差,剛換班的女酒保兩手撐在工作台上,將豐滿的上半身前傾。
「嗨,需要我為您服務嗎?」
「……再給我一杯同樣的東西。」
「沒問題。」
回過身時送來的秋波雖缺少了洗練感,但裹在格紋襯衫與牛仔褲中都明顯看得出的傲人身材彌補了不足之處。
快速地從頭到腳打量過女人一遍,最後視線停在渾圓的臀部好一陣子才回過神,趕緊移開,呈滿的酒杯也放在眼前,想這杯喝完就走,要開口先結帳時,問話先一步而來。
「你是外地人吧?」
「……對,今天才到。」
「觀光?」
「不是。」
「我想也是,我們這除了廢墟外什麼都沒有……。那大哥你是來做什麼的?」
女人一邊洗著杯子一邊搭話。縱然心頭還掛念著正事,迪恩還是因不造作的輕快語氣而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答起來,原先還多少顧慮的交談越發熱絡,也比平常要更貪杯了幾回,腦筋跟著越發飄忽,之後連何時過了打佯時間出了酒吧都沒印象,更不用提如今怎麼會在巷子裡摟著女人熱吻起來的過程了。
若不是給抓著肩頭的長指甲掐到痛,恐怕連上完床都不會回過神志。
一知覺身處的狀況,發現手正摸索著火熱的纖腰,扯拉她襯衫的下襬,一副隨時都要伸進裡頭的態勢,愣了一下,急忙要退開身,因交纏的舌尖被輕咬而錯失時機,靠在胸口的苗條身子也倚得更近,就算隔著層層布料都能著實感受到柔軟的胸脯質量時,體內一熱,立即抓住女人的雙臂,猛力推開她,唇片剝離時還發出清楚的聲響。
「怎麼了?」
「抱歉…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搞的……。」
一開口才發現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對上疑惑的雙眼,喘著氣解釋。
「我不應該這樣……。」
「…………。」
「現在不是做這──」
「……你嫌我土嗎?」
女人悄聲問著,大眼睛微瞇起來,直視一副想馬上逃離的陌生男人。
「我一直都在這小地方生活,沒去過大城市,或許是不會打扮了些,可是也沒醜到會嚇跑男人吧……。」
「不是那樣……。」
「那為什麼?」
「只是…因為──」
想解釋以讓她好過點,但迪恩只是嘴開合了幾次,再吐出一次致歉的話語後,就轉身急步走開,比起歇斯底里的痛罵,回到旅館房間後都彷彿黏在背後的悲哀視線反而更惱人,禁不住在室內煩躁地走來走去,不住打舌。
「該死!該死!」
把外套粗魯地脫下丟到行李上,緊蹙起眉頭,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在傍晚前搞定所有事上路。
*
「迪恩!」
一開門,柔軟的小身子就衝上來緊抱著腳,感到些許彆扭,迪恩還是把他整個人拎起抱在臂彎中,另一手把防震的布製夾鍊袋遞給出來迎接的男人。
「刀好了。」
「比預期得快嘛,我還以為你明天早上才會回來。」
「我坐在他門口唱歌騷擾,逼得他趕快打完趕快攆我走。」
「……簡單但有用。」
笑了一下,普萊斯打開夾鍊袋,從楓木色的皮製刀套中取出刀身漆黑的利器,黑亮的鈍光中閃爍著細細的結晶。
「刀匠說這種混合材質會導致易碎,使用時要小心,我們不是拿去劈硬物應該是無所謂。」
「等一下就知道了。」
收好刀,屋主轉身就往後頭走,這次就不能在大學裡的辦公室草率進行,地點移師到近郊的自家小屋了,只有一人住的洋房,到處都堆滿了書與古物,前兩天才把東西堆得窗子的光都射不進的客廳清出,好作為暫時驅魔的地點。
跟著一走進客廳,先看到的是木板地上以粉筆畫出的兇險蛛網圖形,懷中的小身子縮了一下,迪恩不禁質問。
「現在就要進行嗎?」
「事不宜遲,如果狀況不對,至少還有幾天可補救。」
「也是……。」
輕聲安撫靠在臉邊的幼兒,到讓他稍點了點頭同意,才照著指示把他放在蛛網的中間,退到一旁,驚惶的大眼睛一直追著自己,想爬出來,盡力用手勢示意要他安心,才乖乖地靜坐著,但視線仍沒移開,還好,隨著咒文一唸起,他就越來越睏,慢慢地趴在地上打起盹來。
擔心地想湊上前察看呼吸是否正常,是留意到從他身上大量冒出的黑煙才止住腳步,與前次失控地整個漫開在室內不同,這次挶限在蛛網半徑所及的上空內,隨著累積越多,顏色越黑,深遂地一正眼逼視就彷彿會吸進去的無垠,這時才發覺上方的天花板也畫著與地板一樣的蛛網,好徹底將它禁錮在其間。
到咒文誦唸至不再有新的黑煙產生,迪恩依指示把事先準備好的毛毯蓋到趴臥地板的小身體上,上頭的黑影頓時騷動起來,下邊遊離的煙霧如同觸手,想再竄回宿體,因咒語的效力而不成,那光景比起惡靈,確實更像是電影中異形之類的寄生物。
「快點!趁現在!」
「我知道啦!可是要害在哪啊……。」
知道時機已到,卻不知該往煙的何處攻去,也看不出有致命處,在旁觀察了一會兒,到被呼喚催促都不為所動,直到隱約瞄見黑煙中露出了一絲像眼神般的光,矯捷地將手中的刀朝那射去,霎時間,黑煙像察覺般的往旁閃了一下,刀子從旁急擦而過,釘上天花板,力道猛得刀身左右擺晃。
「────!」
因他意外的失手而青了臉,普萊斯丟下咒文書,要想辦法把刀弄下來時,發現黑煙逐漸擴散,房裡的氛圍也驟然一變,像是空間密度改變般使皮膚往裡縮的奇特壓迫感,知道這八成是禍端發威而著急不已時,另一道閃過空中的光直接砍進了最濃黑的中心部,房裡的空氣凍住一秒,即刻像玻璃被子彈打碎般,從刀切入的口,黑煙往外奔裂散開,甚至使屋裡產生空氣對流的爆風,所有的紙張四處飛散,物品紛紛吹落一地,別開臉迴避那壓力,至空氣平靜,再轉回去,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黑煙已然消散殆盡,而除了插在天花板的刀之外,地上也躺了攔腰斷裂的另一把,刀身一樣是閃爍著結晶微光的黑亮。
「這是…怎麼會………。」
「我打了兩把,一把原先是想若派不上用場,留作紀念也好。」
把還趴在地上昏睡的幼兒抱起,在武器方面從不大意的獵鬼者促狹地笑答。
「細胞中的病毒已經消失了,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要注射幾天聖水。」
「……我不要再打針。」
「山米。」
「可是──」
「不要鬧脾氣,你到底是不是男生啊。」
「…………。」
被保護者一激,兩眼閃著淚光,山姆還是把臉埋進他的胸口,乖乖後伸出手給普萊斯,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了。明亮的晨光從百葉窗間洩入,一早第一堂課還沒開始的時間,足以暫借生物系的實驗室,快速抽取樣本驗過細胞狀態,再施加以非科學的治療。
接過因剛抽了血而還貼著棉花球的白嫩胖手,小心地消毒過,把事前準備好的生理食鹽聖水打進他體內,針一戳進就傳來瑟縮與無聲的悲鳴,每每都生起在欺負小孩的罪惡感,也懷疑小兒科的醫生護士是否都有潛在的虐童傾向,空想著,把一大針筒的食鹽水都注射完,再敷上另一塊棉花球貼住,小手立即縮回,藏在胸前,對那反應莞爾一笑,收好針管後抬頭正視正哄著小孩的男人。
「雖然昨天的驅魔很成功,他體內的病毒也一掃而光,可是我還是得警告你──」
「就算過了後天他沒再變化,還是不保證能回復原樣對吧。」
「理論上若是純詛咒造成的異象,在淨化後就會復原,但這次的情況沒有先例,無從預估結果。」
「大不了再把他養大一次。」
「那就確實是返老還童,只是辛苦你了。」
意味深長地送去一個斜眼,學者把器材都收好,叮囑著。
「大後天還要再檢查一次,詳細時間我會再聯絡。這幾天若有什麼變化就立刻告訴我,若他健康狀況惡化,就直接送醫,現在應該不會有引起疑竇的現象了。」
「你認為會影響到他什麼嗎?」
「嗯,不過不好亂下定論。」
如同以往一樣,無法十分確認就語帶保留的謹慎推測,在把累昏地趴睡在身上的小鬼帶回去後,就以發高燒的方式呈現出來。
一進房門,摸著他滾燙的背,還以為是被太陽曬熱了,看到小臉紅通通的模樣,一探額頭,迪恩馬上就因極度的高溫而嚇了一跳,立即折返,又帶出門去醫院看診,但在排隊等候了快一個小時後,也只是拿了退燒藥的處方箋與多休息多喝水的醫囑就被打發走了,去藥局又等了很久才領得藥,之後再補了一些生活雜貨回家,終於能把他放到床上好好休息都已近黃昏,光是在外奔波來去的過程就很折騰。
「這傢伙以前有那麼難照顧嗎……。」
連已經成年的如今都疲累不已,過去同樣也是小孩的時候應該更無力才是,隨即想起那時還有父親,就算常不在身旁,光知道還有人可倚靠,心理負擔就少了許多。
用毛巾把燙紅得冒汗的臉擦了一次,總是顯得粉白不太有血色的臉蛋,一旦紅透的模樣更是讓人擔心,坐在他身邊,幫著換了幾次冷毛巾跟拭淨全身的汗,想盡快讓燒退的一直陪在身旁照料,午夜前體溫好不容易降下,他的呼吸也平緩些時,才放下心躺在一旁,原先只打算假寐,頭一枕上柔軟的枕面就立即沉沉睡去,直到被陽光刺痛雙眼,才恍神地甦醒。
「……這是…我怎麼……?」
要坐起身,筋骨痠痛不已,知道這是因過累而整夜沒換睡姿造成的,皺著臉要晃頭好清醒時,撐在床上的臂膀被一摸,輕輕柔柔的感觸。
「……山米?」
「我發燒了?」
眨動明亮的大眼,三歲多的幼兒捏著一條溫毛巾問,粉嫩的臉蛋只有些許泛紅,沒有前夜的漲熱。
「對,你現在好多了嗎?」
「頭還有點昏,皮膚癢癢的,像過敏一樣,我想是退燒藥的關係。可是比較不覺得熱了。」
「那就好,藥還是有點用……。」
抓了抓背,要下床漱洗時,才發覺哪裡不對,趕緊回過身追問。
「山米!你──」
「你打算跟我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完全沒有幼兒特有懵懂的慧黠小臉,看了看比記憶中還迷你許多的身體,疑惑地問。
「我想出去走走。」
「沒有你現在體型的衣服。」
「把現有的折一折不就好了。」
「你想走一走褲子就掉下來嗎?」
「……不想。」
「那就安分點。」
跟沙發上包在毛毯中看電視的小鬼頭一問一答,迪恩拿起手機聯絡了普萊斯,說明他自從昨天檢查後似乎又長了一歲的進度,再約了下次檢查的時間才掛斷,計算起以這樣的速度,還要幾天才長得回原先的年齡時,瞥了一眼從前天退燒後就連長兩歲的山姆,依然是稚嫩的幼兒樣,但至少脫離了小肉球的外表,四肢也靈活許多,加上知性恢復至二十來歲使然,已不太需要額外的照顧。
坐回沙發後的餐廳吧台,把盤中剛咬一口的漢堡拾起再吃起來,跟著看重播的影集,看到一半,突然傳來喃喃的問話。
「迪恩……。」
「怎麼了?」
「你真的覺得我只有骨頭嗎?」
「────!」
「十二歲的時候我是比較瘦沒錯,但應該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吧。」
連搥了胸口幾下,把哽在喉間的麵包硬轟下肚,才喘著氣問。
「你不是沒有記憶嗎?」
「醒來後就慢慢回想起了,我想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都記得。」
「有哪些──」
「包括你槓走我一大堆第一次的事也是。」
「那些也不是你真正的第一次……。」
「對當時的我而言是就是。」
突然失去胃口,把剩下一口的漢堡包在紙裡揉成一團,要起身丟掉,又因緊追而來的責難而怔住。
「而且,你還硬上我,雖然不是惡意,可是連之前在內,你老是對我用強……。」
「…………。」
「就算我沒那麼柔弱,還是有點……。」
「…………。」
「算了。」
影集打出了製作名單與預告字幕,確認對接續的片沒有興趣,山姆拿起遙控器切換頻道,不再提相關的話題,時間一晚,還是受幼兒的肉體影響,開始睡眼惺忪地點起頭來。
「要睡了?」
「嗯……。」
一被抱起來,乾脆地委身於穩牢的臂膀中,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發出細小的鼾聲。
觀察了一會兒確認沒異狀,迪恩回起居室拿了一瓶啤酒看起深夜節目,內容完全沒進腦子,只是注視著跳動的畫面,讓思緒縱橫其中,不知覺間已斜靠著椅背淺眠起來,偶爾還睜開眼看看畫面上換成誰的臉,在不知第幾次地因節目被購物廣告佔掉而要轉台,想張開眼時,感覺身上覆來輕軟的質感,一開始還以為是毛毯,直到桃子皮般的唇感吻上嘴為止。
「山米,你在做什麼?」
睜開眼,理所當然地看到了正想繼續接吻的幼兒,小小的身體還一半包在毛毯中,要把滑落下的毯子再蓋回他裸露的肩頭,一碰及肌膚,因傳來的高溫而蹙起眉。
「你又發燒了嗎?」
「嗯,好像是……。」
「我去幫你拿藥。」
「不用……。」
「別鬧彆扭了,你不會現在還怕打針怕吃藥吧?」
「不是那問題,而是──」
「怎樣?」
「我想藥物解決不了……。」
「為什麼?」
完全不得要領,只是扶著坐在腿上的燙熱身子,對上水亮的雙眼,要求更明確的回答。游移開視線好一會兒,山姆才下定決心,正視一臉不解的男人。
「我想這是發情的燒……。」
「什麼!」
「剛我睡一睡,突然全身發燙,也不是生病會從頭開始燒那樣……。」
「你才幾歲!」
「聽我講完,是從裡頭燙出來,下面也有點癢,當然,因為還沒發育到那就沒反應,可是體內痠痠的感覺很像……。」
「你確定不是生病嗎?被那鬼病毒搞的?」
「應該不是吧,這種經驗我記得小時候也有過,只是當時不瞭解是什麼就忍住……。你沒有過嗎?」
「……沒有。」
燒起不同的紅潮,柔嫩的臉又俯下。從這角度剛好看得到他的髮旋,迪恩伸手用指尖繞著羽毛般柔軟的髮絲,比起成年後的茶褐,他如今偏深金的髮色反而跟自己較像,鮮綠的瞳眸也是,偶爾從這些小地方可窺見兩人的基因共通處,胸口一緊,再摸了摸垂下的頭,輕聲安撫。
「山米,你如果怕寂寞我就抱著你睡,那樣可以嗎?」
「別把我當小孩哄……。」
「還是要泡個澡?」
「不是那問題,剛說過我想做愛。」
「你明知道行不通,之前我變小那次不也要求過,你只差沒把我扔出窗外。」
「……現在是報復嗎。」
「…………。」
確實是有一點,但看著連輕抓都會留下手印的粉膚,根本不敢輕舉妄為,暗自嘆氣想著新說辭時,再次堵上嘴的突襲讓眼睛睜大,要剝開,緊攀來的力道異常執著,怕過度反應會傷到他,只有透過毛毯扶住,回應嘴裡的細軟舌尖,只是隨意地吸了幾次,從小鼻腔哼出的悲鳴就彷彿受不了般的急切,整個身體也發軟,一碰就顫抖,著實是發情的反應。不瞭解是他體質特殊還是那麼小的幼兒確實也有性感,只好祭出最後的藉口。
「你也不能射,積在裡面會更不舒服吧?」
「別管那些,你只要跟平常一樣碰我就行。」
「可是──」
「拜託,迪恩,你偶爾也聽我一次吧……。」
「…………。」
「拜託……。」
「如果不舒服或想停,你馬上就要講。」
點了點頭,就被整個裹在毯子中抱起來,期待之外,恐懼更是強上數倍,山姆盡力不讓他察覺地將臉緊埋在溫暖的胸口。
──真的很不舒服!
回想之前曾聽過的感想,背靠在床頭板,迪恩摸著趴在胸口的嬌小身體,跟女人柔滑中帶有彈性不同,幼兒的膚感柔軟但更水,一碰就綿綿肉肉的,單摸時很舒服,但整個擦過身上的感觸就像某種巨大蠕蟲,一具體地想像那畫面,全身冒起雞皮疙瘩,也覺得好笑,忍不住開口告知當事人,臉當場被狠巴了一下。
「做什麼!」
「這才是我問的!有人會那樣形容床伴嗎!」
「我只是說實話,有需要動手嗎!」
「在做愛時被當成大型蛆蟲,只給你一巴掌已經很客氣了!再說我現在再用力也痛不到哪!」
「就算不痛還是很掃興!」
「還敢說!你之前不也在親熱時揍過我!再說你什麼時候注重過情調了!」
身子坐直在他的胸膛,豎起淡淡的眉尾,幼童眼神險惡的繼續開罵。
「每次都急吼吼地直接脫我的褲子就想上,我可不是你那些做完半次一次就老死不相往來的女人!」
「我沒把你當過女──」
「我知道!可是只因為我先主動,你就認為對我做什麼都無所謂!」
「…………。」
「對什麼都不知道時的我還溫柔的多!」
「…………。」
「而且,到現在你還說比較喜歡女人……。」
激昂的語氣霎時轉弱,紅嫩的嘴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咬了幾次下唇才又接腔。
「也許你天殺的大方,不介意我跟別人睡,可是我介意。」
「…………。」
「就算如此,我連希望你不劈腿的要求都說不出口。」
「…………。」
「我這樣…的確很不像男人吧……。」
「…………。」
起身把頹喪地雙肩垂下的小身子抱在懷裡,摩挲絲緞般的背,嘴貼在髮旋處,想了一會兒,迪恩從他的頭頂一路親吻而下,即使情緒高亢,並沒飆淚的臉頰是粉撲撲的細滑,幾乎沒直接觸及的拂過唇面,舔了舔圓潤的下巴,再移往頸項輕啄,連粉紅印子都沒留下的輕柔。
因耐不住地吐訴出原不打算發洩的苦水,心情大壞的山姆,緊揪著眉頭,放任哄騙般的愛撫,原先還想使性子硬把體內的熱潮逼退,經略微粗糙的膚感在肩口與胸前輕擦過幾次後,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閉起眼感受如同野獸靠來撒嬌般的細膩接觸,即使不足以激起性興奮的漣漪,從表皮傳達進體內的柔情還更深沉,才發覺幾乎沒被這樣調情過。
「迪恩……。」
「嗯?」
「…………。」
「不舒服嗎?」
詢問的眼神直視而來,慎重地確認。
「如果想停就說。」
「…………。」
「山姆?」
「……你還想跟巨型椰子蟲做愛嗎?」
賭氣吐出的問句,在空氣僵住三秒後得來一聲輕笑。
努力把會導致作嘔的畫面趕出腦子,男人才在幼小的情人要求下,轉換只是純粹撫慰的節奏。
──這樣沒問題嗎……?
聽著彷彿快碎裂的高亢呻吟,迪恩禁不住擔心,扶在纖弱腰側的手掌滑至胸口,心跳急快的幾乎可直接耳聞鼓動聲,想讓其平緩的撫擦著,因刺激到紅挺的乳突,反而跳得更急,柔嫩的嘴哀出尖細的悲鳴。
另一手繼續從後揉捏圓潤的臀瓣,不時滑到膝後再上移至頸椎,力道稱不上重,只是單純的來回撫摩,就已激起性感似的,就連在只有檯燈最微弱的光度下,白細的嬌小身體都明顯地整個漲紅,顫抖不已。
把略微滑下的身子再坐起,靠著床頭板,讓腿已經跪不住的山姆趴靠在胸口,繼續小心地刺激稚嫩的官能,雖然已喘息得全身脫力,他夾著自己大腿的胯下還是不停摩擦來去,跟促進勃起的動作不同,似乎是在擠壓骨盆但又不順,不時因挫折而吐出小小聲的哀號,不曉得該如何幫忙,只能像對待成年的他一樣,用手與嘴愛撫較有反應的敏感處,一過度刺激,呼出的悲鳴虛弱得簡直像是垂死的小動物,嚇得一鬆手,只是讓他不上不下的更難過,在難以取捨間,自己也滿身大汗,反而比全套的性愛過程還累,也興奮不起來。
靠在胸前緊揪著眼喘息的紅潤臉蛋,比預想的還惹人憐愛,只是,佈滿汗的氣喘吁吁模樣怎麼看都比較像發高燒或運動過度,除了擔憂外,實在生不出一絲肉欲,目睹紅透的粉嫩嘴唇時是很想親吻,並不會生起想吞噬般吸咬的衝動,然而,主因或許跟他只感受到病痛般的煩悶也有關……。
「哪,山姆,我看你很不舒服,要不要停?」
「……不…要………停了…更糟……。」
「可是你這樣好嗎?已經快兩個小時了,好像只是越來越難過……。」
「…………。」
「你這身體還是太勉強吧,很多功能都不夠。」
「…………。」
忍住體內的四散熱流,幼小的身軀只是不住起伏,似乎連回話的力氣都不剩。觀察他想聚集一點快感的費勁擦動下半身,嘆了一口氣,迪恩扶起紅燙的臉,讓他小心地含住自己的中指,像是找著可發洩的使力點似地,軟綿的舌塊一下就纏上指頭,執著地舔吸。因口淫般的動作而心悸了一下,確認已沾滿唾液後即果決地伸出,將手移至汗涔涔的雙臀,猶豫了一會兒,將指尖往後孔探。
重喘出驚駭的哀號,山姆一直都緊揪的眼眸睜得大大,仰視靠著的男人,在對上他的視線後,又安心地闔起眼。一放鬆全身的肌肉,往裡戳探的手指順利滑進一大截,禁不住地重喘一聲,呼吸也更急切,侵入的動作頓時暫停,但與脹疼一同萌生的官能持續擦過神經。以防他半途而廢,趕緊打起精神自行動起下體,緊抓好不容易掌握的確切快意。
因套弄手指的性急動作而發愣,迪恩慌張地想抽出,是在發覺他的表情有明顯轉變才打消主意。發病般的難受一掃而光,取而帶之的是陶醉般的鬆弛,喘出的呻吟也柔軟許多。觀察著反應,從裡規律地刺激起,緊窄的腔道理應功能也是不足,但彷彿能讓他有單純脹滿的快感。
就算如此,對於連打空包彈功能都沒有的肉體到底要怎麼發洩,依然滿心疑惑時,包住指尖的肌肉驟然緊縮,騎在身上的小身體大大跳顫了一次,接著猛喘起氣來,綿柔的肌肉也整個酥軟。因目睹擬似吐精的反應,體內燒起一股烈燄,不安地想移開身子,細嫩的童音已斷斷續續地要求。
「…拜託……繼…續………。」
「你還要?」
「對……。」
「…………。」
觀察已燙紅得像熟透蘋果的臉,伸手抱起還劇烈起伏的柔弱身軀,覆住開合的紅唇,從上了床後第一次湛滿情欲地重重吸吻,幾乎要把薄透的唇面都吸破的執著。
因破表的高潮而無法自持的幼兒,雖然意識已朦朧得不能作用,還是感受到男人貼近的悶灼肉欲,知道他絕對不會失控,打算自行套進他已發硬的性器,下半身一挪移,就立即被看穿的抓住腰制止。
「不要管我。」
「可是…你也已經──」
「我可以忍,先讓你舒服再說。」
「迪恩……。」
「拜託,不要讓我後半輩子都得被你罵變態,而且我也不想傷你。」
「…………。」
確認不會再被引誘,迪恩才又重開引爆他慾火的行動,一旦知道竅門,之後就容易許多,跟成人有限度的赤裸裸發洩不同,在青澀體內無端消弭的高潮似乎可不停起滅,乍看脆弱的筋骨也強韌得超乎想像,著實翻騰一晚,黎明許久後行為才完全打住,過程中不只一次地深感就算是再訓練有素的強健體魄,也不可能禁得起像他這樣不間斷的連續縱欲。
把汗涔涔的昏睡幼兒用毛巾擦淨,發現體格似乎比上床前還成長了一倍。
「這小子…又長大一歲了嗎?」
仔細一忖度,又覺得大了兩歲有,但小孩本來就長得快,加上當前的異常變數,更難以估出個正確速度。歪著頭回想記憶中的這傢伙各年齡時的長相,躺在一旁要跟著睡下,胯下一陣疼,整晚耐住肉欲,一次都沒發洩的後遺症毫不客氣地浮現,又不想在還小的他身旁手淫,只有緊揪著眉頭閉起眼,強迫肉體關機。
睡下時雖然不安穩,還是因極度疲倦而沉沉入眠,沒想到沒幾個鐘頭,迪恩又活生生地從夢鄉中被拖出來,且伴隨慘叫。
「什麼…這是怎麼──!」
因奇怪的脹疼感而從中了三億美金頭獎彩券的美夢中驚醒,一抬臉就目擊趴在腳間吸吮分身的茶色頭頂,若只有吸咬的暢快倒也罷了,同時在後腔中戳刺來去的異物感才是寧可將美夢拋到天邊都要醒來的主因,光想到被那麼小的小鬼侵犯就快氣炸,完全忘了不久前自己也幹過類似的勾當。
趕緊要起身掙脫,因內部觸及腺體的指壓而驚叫一聲,又跌回床上,腳也被分開,從撐在腿後的手掌大小得知已超出幼兒體型的瞬間,才仰頭正視,對上了約十一、二歲的熟悉面容。
「你怎麼──」
「長很快對吧……。」
舔了舔嘴唇,山姆抬起仍像個小女孩的臉,無辜地辯解。
「我睡到一半又覺得躁熱,一醒來就發現變這樣了,我想會發熱是因為全身的細胞跟荷爾蒙都在快速作用的關係……。」
「現在幾點?」
聽了時間,迪恩估量半晌後,敏捷地把坐在床尾的男孩踢下床,捲了被子翻個身就要繼續睡。
「你搞什麼!」
「照這速度來看,明天早上你就會恢復了,到時再叫我。」
「────!」
因沒更多抗議,閉起眼想再回去看那彩券還有無效時,從後包覆身體的溫度讓意識浮升,咬住耳殼想將舌尖伸進的挑逗使眉頭蹙起。
「山姆,給我滾開。」
「不要,我身體好燙,而且你一次都沒射過,應該也忍不住。」
「我現在比較想睡。」
「少騙人,你昨晚明明很想上我,只是體型考量才煞住,現在就沒問題了。」
「你現在也是小鬼。」
「……我當時就很想要你。」
「?」
「在回溯到這年齡,什麼都不知道時。」
「…………。」
以為他記不得,山姆要補充說明前,傳來平靜的答腔。
「那是你以為自己快掛了,但是身邊只有我才將就的。」
「才不是,如果當時面對的是十幾歲的你,我最後的請求會是讓我打歪你的鼻子。」
「…………。」
胸口貼合寬厚的背,兩手摟住紋風不動的男人,將頭靠在他頸後摩挲,繼續喃喃低語。
「那時你沒心情做,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吧?」
「你還是只有骨頭,倒胃死了,滾開。」
「…………。」
再怎麼被嫌棄都不打算退縮,把靠在他腹部的手下伸,想探探先前趁他睡著時偷襲的器官是否還有反應,遭不客氣地打回,手背的刺痛感讓怒火急速燒上心頭,來不及思量是否受荷爾蒙影響,身體先行動作,從後猛力跳上,按平想繼續睡的身子,由於膝頭頂到較脆弱的後腰,激起了青蛙被踩扁般的怪叫聲。
「山姆!你找死嗎!」
「你不想做,那我自己動手總行吧!」
因體型相差過大,只有把學過的制伏術要領全從腦中翻出,用腳壓住幾個點,手往還想掙扎的臀間伸,指尖一探入,在一次大力的跳顫後,整個人被震翻一旁,只差沒滾落床下,回過神要再翻回去,四肢已被牢牢按在床上。
「死小鬼!安分點!」
以為又要扭打起來,不甘示弱地咬緊牙關想反擊之際,突然覆上的吻凍住神經,直到嘴裡探進濕熱的舌塊舔了一次,才融開般的軟化下來,原先壓制住臂膀的大手遊移到胸側,像是確認般的一來回揉捏,不禁猛打哆嗦,因爭吵而暫且冷卻的火苗又漫上,瞇起眼,轉換著頭的角度回應越趨加溫的吻。交纏的唾液都被吸走時,視野已朦朧得看不清,感覺到下巴與臉頰輕拂過他的手背,才發現碰觸的部位微微刺癢。
「你的皮膚只是被我的臉擦過就變那麼紅,明明還是小鬼的身體。」
「就告訴你鬍子要刮乾淨點。」
「少囉唆,我喜歡這樣。」
「你只是懶。」
臉再被輕柔摸了幾次,傳來脫力般的吐訴。
「老實說,我連對現在的你都有感覺,怎麼想都很變態,才想熬過去不理會。」
「你不是嫌我只有骨頭?」
「的確是太瘦,不過該有的肌肉還是有,摸起來並沒那麼不舒服。」
撫過還帶有柔嫩感的胸肌,再下移將手停歇在平坦的小腹,迪恩感受那雖然稱不上結實,還是富有彈力的肌感,思考了一會兒,抬頭直視已恍惚的少年,清秀的容貌漲滿情欲的紅潮,與前次還帶有純真的茫然不同,帶水氣的眼神閃爍著妖異的微光,若當年就這模樣,那整天光是應付想染指他的渾蛋就夠忙了。
從來沒料到像小女生般弱不禁風的弟弟,有朝一日居然長得比自己跟父親還要高壯,想起當年發現他高過頭半吋時的如雷轟頂心情,就忍不住輕笑出聲,直到手臂被緊抓。
「你這渾蛋在做什麼白日夢!如果不想做,就至少躺平讓我做!」
「你才沒那本事。」
「……想試試看嗎。」
捕捉到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危險光芒,背脊發直,趕緊俯身再吻住已乾紅的嘴唇,積極地煽動稚嫩的肉體,讓他身體裡外都像沸騰般的滾燙,口鼻不停喘出呻吟後,費了一番工夫,把灼熱的性器埋進窄狹的通道,即使耗了快半小時撐開潤滑,每前進一吋都像要撐破般的緊繃住,血液汩汩滲出,發紅的肌膚也轉青,山姆整個人簡直隨時都會被活活撕成兩半般,應當只有劇痛的勉強行為,快感卻扶搖至上,緊抓來肩口的手勁與攀在背後的腳也盡力收緊,托住的窄腰搭著抽刺的節奏而蠕動。
原先只打算配合他,將就地做一次就算,但在高亢的細嫩哀號聲不停打進耳膜,血氣衝進鼻腔,套住分身的肌感也像生物般含咬收縮時,理性就徹底淪喪,全然忘掉要顧慮他的身體狀況,強把瘦弱的腳以不自然的角度按開,粗魯地侵犯起勒緊的體腔,高潮過歇息一會兒,又轉換體位再度貪食還未發育完全的柔軟身子,享受那瀕死般的無助反應。
縱使相當興奮,疑慮仍同等地竄生,待灑遍室內的陽光整個退去,在黑暗中發洩出不知第幾次的衝動,消耗殆盡地趴到他身上重喘著時,除了遍及身體每個角落的快感之外,罪惡感也不停啃蝕最深處的神經。
想將雜念趕開,抱緊趴著的火燙身體,從腰圍的感觸頓覺他在不知覺間成長了不少,也提不起勁去確認現在到底長到幾歲了,只是觀察了一眼窗外的暗沉天色,約是午後七八點左右,思索是否要起身去張羅食物或再慵懶地睡回籠覺時,身體從腋下被拉高,頭一仰起即迎上一個深吻。
訝異他居然變那麼有力,吻到一半,摸向胯下的手讓雙眼睜大,趕緊掙脫開相連的嘴。
「你搞什麼!不是才剛做完嗎!」
「我知道……可是我還想──」
「至少給我一點休息時間吧!」
「我現在就想要……。」
以為他在開玩笑,但抵在大腿的硬熱感證實了難以置信的要求。腦中立即估算起方才情事的發洩頻度與品質,就算是青少年的身體也足以禁欲一週的徹底洩乾,若是以現在的年齡,正常情況下純粹只是能再作用的話還需多久恢復時間……蹙緊眉思考時,在身上挑逗的動作仍不停進行,拂過表皮的愛撫是有他一貫的溫柔,但更帶有野獸般貪婪的急切,十分確定這狀況危機四伏,打算要踢開他時,因吸住乳頭的麻癢感而分心,呻吟了一聲發現不對,急著要脫身,已被死死抱住按在床上,體型是還比自身小一號,力道卻大得驚人,吸附在頸間的頭拉都拉不起來,摸著大腿的掌面也相當厚實,只好用雙手探了探他肩膀的寬度。
──該死!
約是十七歲左右的年紀,這時已經高過頭二分之一吋了,就算體格還略遜一籌,互毆時已經五次山姆會贏兩次了。因不悅的回憶而皺眉,要使力攆開像吸血蟲般緊黏身體的男人,一掙扎,雙腳只是把他夾得更牢,貼來的熱塊也更硬,急得亂動手腳,他原本扶在背部的手在揉搓了側腹的肌肉幾次,即下移到脊椎末端,將手指直接探進開口。
「────!」
只藉汗水潤滑的莽撞侵入搾出無聲的悲鳴,痛得想開口臭罵,嘴又被吻住,連抗議的機會都遭剝奪,在後腔的手指抽動也越演越烈,乾澀的戳痛讓全身冷汗直冒,難熬得開始顫抖時,身上的男人似乎無心顧及局勢的不對勁,只是縱情於短路的肉欲,偶爾投來的目光雖然柔軟,卻恍惚得不能自持,知道這時制止他也沒用,只有強制中斷接吻,將嘴湊近他的耳際說了幾句請求。
稍猶豫了一下,山姆還是聽從地暫且移開,把身下的肉體翻了個面又覆上,從頸後沿著脊骨一路下吻,就算理性已沒作用,依舊溫柔的輕觸讓抱著的僵硬身軀軟化許多,舔進後孔時才沒遇到太多阻礙,隨著熱燙舌塊的翻攪來去,先前因不當刺激而緊痛的通道逐漸柔滑,再舔了舔蠕動的皺褶幾次,耐不住似的高亢喘息在室內洴開,不禁著迷地起身,跪在癱軟地不住喘氣的男人後頭,調整了一下姿勢進入他體內,抽送起脹熱的性器,就算是在短期間內連續的勃起,還是有始有終的照平常節奏做到完,且在洩出一次後抽離,又把脫力的身軀翻回正面,再壓上去。
這時迪恩才徹底地體認大事不妙,也生平第一次想在情事中逃跑,雖驅動全身僅剩的力氣要反擊,一被寬厚的身體從正面摟貼得死緊就一點用都沒有,越搥打狂踢還越糟,反而讓他更興奮,密合的體溫也更加火熱。改用溫情攻勢,好言好語用勸的,他滿溢荷爾蒙的腦子似乎自動過濾掉了不中聽的內容,連帶之後一連串不堪入耳的惡毒髒話在內,全都左耳進右耳出,全然無動於衷,越發強健的肉體只是傾力貪噬懷中的獵物,精力也宛若無窮盡般源源不絕湧出。
──這王八蛋!發起情來比狗還不如!
被抱在已然是成年男人的紮實臂彎中坐起,後頭又被侵入得裂痛難耐,次數已經連數都不想數了,時間到底是幾點也搞不清楚,攀在他背後的腳麻木得沒知覺,只剩腦子不忘嘀咕,即使早就搾乾得性器沒反應,從下方重擊黏膜的規律力道還是讓意識模糊,體液在摩擦時濺起的溼滑水聲也依然讓身體中心發燙,因長時間的貫穿,肌肉與內臟已折騰得作痛不已,然而,還是有一處神經充分享受著逼到極限的官能。
靠在肩口的頭傳來一聲夾帶熱氣的低喘,體腔套住的熱塊也脹大了一些,知道他又快撐不住,抬起手撫摩汗濕的髮絲想讓他舒服些,衝撞的速度忽然加劇,摟抱腰背的粗壯臂膀也如鐵條一樣箍得快喘不過氣時,不禁由衷懷念起幾個鐘頭前的嬌小柔嫩身影。
「你果然是戀童的變態。」
灌進嘴裡一半的啤酒險些全數噴回瓶裡,拚命嚥進後,咳了幾次,迪恩大力反駁伴隨冷眼而來的責難。
「說什麼鬼話!我才沒那種畸形興趣!」
「可是你不但對五歲的我發情,十歲出頭的還能全套從頭做到尾,沒那種興趣還做不來吧。」
一次叉起三根薯條送進嘴裡,山姆從雅座另一頭隔著食物堆成的山,冷冷地接腔,同時把第二份火腿蛋三明治切開後,示意女侍收走已清空的碗盤。
從他恢復原先的模樣至今已五天,健康狀態雖一切正常,食量則變得奇大無比,似乎將短短期間成長所消耗的養份都要補回似的,每每用餐都堆得整桌滿滿,令一向好吃的同伴偶爾也會作嘔的地步。
待女侍的背影離去,迪恩才壓低聲音回罵。
「還不都是你引誘我,要不然誰想碰那種乳臭未乾的死小鬼!」
「那是當時我內分泌失調,跟生病沒兩樣,你還是可以自律。」
「我只是要讓你舒服!」
「就算如此,在我回到十二歲不知情的時期,你也差點對我出手。」
「────!」
嚼著滿嘴的食物,待全吞下去後,山姆垂著頭繼續接腔。
「我很愛你,可是就算遇上小時候的你,再怎樣都發不了情,可是你好像不一樣……。」
「我沒──」
「因為你還是對女人比較有感覺,而小孩的模樣偏中性的緣故嗎……。」
「不是那──」
「還是你只是想欺負過去的我?老是礙手礙腳時期的仇一次報……。」
「你當我是──」
「雖然是我主動沒錯,我還是很意外你會接受,還做那麼起勁……。」
「你這偏執狂王八蛋!別越講越高興,把人講成狗娘養的變態!」
話三番兩次被打斷,本來就沒啥耐性的男人粗著聲音大吼,讓喧囂的整間餐廳都靜下。沒有理會其他客人的驚惶眼神,只是緊鎖眉頭,回瞪將叉子含在嘴裡回望的同伴。待旁人看看沒更多紛爭就又回頭說笑,四周回復先前的吵雜時,才吃起盤中已切妥的肋排,不情願地開口。
「別搞錯了,是因為知道是你,我才會覺得年齡沒什麼差。」
「哪會沒什麼差,至少就我而言──」
「如果我只把你當弟弟就會有差。」
「────!」
「有時我看著你時會不知道在看的是親人,還是情人。」
「…………。」
「那段期間我比較想要的不是親人那部分,所以才……。」
「迪恩……。」
稍微有點感動的情緒,隨即遭緊接而來的殺千刀說辭給粉碎殆盡。
「當然,也是想到反正你要嘛會忘掉要嘛就快掛了,做了也無所謂才出手。只是小鬼就是小鬼,到一半就沒勁了,才打消主意。」
「────!」
「你回復記憶後那次,是想到之後就沒機會了,不做白不做。」
「…………。」
「而且十來歲的你比女孩還漂亮,只可惜吃進身體的熱量全拿去長身高了,要不然抱起來會更舒服。」
「…………。」
「小鬼頭的那次也是,是想到難得有構不成犯罪,也不會傷到所謂脆弱小心靈的機會,才放手一搏。」
「…………。」
「也還好有試,那經驗著實很妙,你當時明明不能射也不會濕,到底是怎麼高──」
話說到一半,就被轟上臉的薯條籃給打斷。
「死變態!這問題是能問出口的嗎!」
「不問你要問誰!」
「不要臉的戀童色鬼!我不認識你這種禽獸!」
把殘渣從臉上揩淨,剛好目睹高挑的身影氣沖沖地往門外大跨步離去的畫面,領口露出的燒紅頸項打這距離都還很顯眼。
隨著玻璃門關上的響亮砰聲,傳來一出門外就失控爆出的痛罵,待最後一個讓所有男性同胞都覺得被侮辱到的字眼也消弭,餐廳裡所有人都對雅座剩的另一個客人送來責難的視線。
即使表皮感到扎痛都儘量無視,迪恩慢條斯里地搜刮桌上剩的食物,翻閱剛收起來的八卦報,讀著偵測家裡是否有鬼的十種簡單測試方法,深感若以這標準,家裡沒養小動物或小孩的話還真測不出時,該吃的都吃完,收起報紙付了帳,想著該如何安撫八成還怒火中燒的同行人。
雖然只要肯哄就能擺平,可是連只是兄弟關係時都彆扭地說不出口,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思索著走回兩個街口外的公寓,都還想不出該如何解決,思緒轉往離租期已剩不了幾天,該開始打包的計劃上,盤算著下趟路程的方向一打開房門,撞上了山姆一臉落寞出來迎接的模樣。
觀察了不作聲的悄然臉龐半晌,仰頭將嘴湊上微張的唇片,只是輕貼地吸吻,雙手摩挲著他的胸膛,並不帶有肉欲意味的撫至腹肌再繞到背後摟住,直到他整個人的氣勢柔化下來,望過來的眼神也恢復明亮才移開唇。
雖然之後延續在餐廳的交談,吐出來的搭腔依然滿是得罪的內容,被籠絡的男人只是紅著臉,吞吞吐吐地回覆,沒再惡言相向。
「乖一點!」
「乖個頭!才不要!」
缺氧到眼前開始冒金星,山姆拚命想掙脫銬住咽喉的壓力,怎麼都行不通,想把身上的大哥踢開,也因角度不對而不中要害,上身也因他坐在肚子上的沉沉重量而無法翻轉。
「渾蛋東西!你該減肥了!」
「說什麼鬼話!我又沒過胖!」
「你最近吃太多了!肥死了!快點從我身上滾開!」
「別想!除非你認輸!」
「死都不要!」
「那我就勒死你這王八蛋!」
「────!」
按住氣管的束縛一加重,山姆的嘴發出窒息般的嘶嘶聲,精氣十足的目光渙散,豎起來的眉尾也垂下,臉色轉黑,此時迪恩才發覺過了頭,趕緊鬆開手,讓他屈起身子猛咳。
「迪…恩……你這天殺的渾…蛋……有需要…這樣嗎……。」
「誰叫你那麼頑固!」
「那…也……不需…要………。」
注視而來的眼眶滿是淚水,就算知道只是出於差點被勒斃所導致的飆淚,還是為了掩飾罪惡感的粗起聲。
「好啦好啦!今天就依你!隨便你了!」
「…………。」
「你想上我就讓你上!反正我也無所謂!」
「…………。」
「可是明天如果遇到狼人或吸血鬼或惡魔或什麼天殺的帶傢伙的渾蛋,你就自己看著辦!別想等我罩你!」
「…………。」
「要做就快做!你在婆婆媽媽啥勁!我今天還想早點睡哩!」
「滾開!」
由於太突然且迅速無比,坐到地毯上半晌,迪恩才發現已從床上被踢下去,小腹一陣痛,當下怒火中燒,跳起身要重返已為時半小時的鬥毆,對手已化為床上隆起的被窩,由於床的長度不夠,大大蜷縮起的身子從頭到腳都包在被單中。
「山姆!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踢我下床!你以為房費是誰付的!」
「猶他的史密斯先生或亞利桑那的昆汀太太或新英格蘭的查普曼啥的付的吧!反正都不是你付的!」
「就算是好了,你這樣要我睡哪!」
單床上的被子全給他捲在身下。
「睡沙發或再要另一間房!反正盜刷信用卡怎麼刷都無所謂不是嗎!」
「你這渾蛋!老子我才不睡沙發!我要去酒吧找個辣妹在她那過夜!」
「…………。」
原以為會引起不甘示弱的回嘴,沒想到只得來徹頭徹尾的靜默,迪恩氣極了撿起掉在地上的襯衫穿上,再拿出衣櫃裡的外套後衝向外頭,砰一聲的關起房門。冰風不留情面地襲上臉,吐了口白氣,穿好外套,大步往另一棟樓後方的停車處走去,一坐進車裡就啟動引擎,讓暖氣充滿車內,冷顫平息後,狠敲了方向盤一記。
剛解決了一連串棘手的事件,東奔西跑到今天才得以鬆懈下警戒心,原打算跟他在床上度過火熱的一整天或兩天,徹底放鬆一下,縱使沒明說,連旅館都特意選了功能性較足的高檔類型,即使出不了門,都還能叫餐來,但別說是調情了,只是事前的一般對話就發展成了幾乎快要對方命的激烈吵嘴加扭打。
是有預期遲早會因誰上誰下而起爭執,究竟沒想過會嚴重到這地步。也不是不願讓步,就算本能上偏好主動侵入,從內側感受對方情熱的被動也無妨,想必他也一樣,只要窩在一起就很舒服,真正點燃導火線的議題是誰要先屈就。
嘆了口氣,差不多也可發動車子上路了,但午夜已過的小城鎮連酒吧都打烊了,對這一帶不熟,也不知能去哪,就還是待在原地,揉著眉心,想舒解亢奮的情緒。
一成長至脫離父親與哥哥庇護下的年齡,或許是壓抑得太久了,他反抗最激烈的一向就是遭強迫箝制與命令的時候,才會只是進房後不經意地提起要他先讓步,就馬上演變成覆水難收的醜惡爭執,長年深植在兩人關係中的疙瘩還是遠遠更勝愛情一籌。
知道自身不服輸的個性也是一大主因,眉頭又皺得更緊,怎麼揉都揉不開,迪恩只有鬆開手,發動車子往外頭的公路駛去。
「這樹真的很詭異……。」
觀察著盤根錯結的橡樹,山姆喃喃發表感想,張開手想約略揣測樹圍,估量出約可讓兩個成年男人手接手環抱,再抬頭看了一會兒,高照的烈日被樹頂的陰影遮掉大半,使得下頭一片陰涼,枝枒與綠葉雖茂密得蓋及半徑約六碼,卻沒有絲毫生意盎然的氣息,應當會棲息其上的鳥巢或蟲蟻也都沒看到,嚴格說來,連其他草樹也都沒有,方圓十里內皆是一片沙漠,砂土上就這一顆大樹突生出來,彷彿吸走四周所有生氣般的蓬勃生長。
「你說這一帶有什麼問題?」
「人一在這四周常住就生病,動物也不會靠近……。」
「就這樣?」
「還有一些自然信仰的信徒一到月圓就來這膜拜獻祭的樣子。」
摸了摸樹幹上大如輪胎且淌著焦黃汁液的樹瘤,頓覺很像生物的活體組織,一旁的迪恩皺著臉繼續說明。
「不過都是殺些雞跟兔子之類的小動物,不是人。」
「樹靈信仰嗎?」
「可能吧,雖然那些傢伙對這土地的開發案有意見,可是也提不出具體理由,只是一股勁主張不該砍了這棵樹。」
「爸的朋友到底是要我們來這做啥?」
這時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還是不明,山姆瞪了一眼板著臉的搭檔。由於一週前的大吵,使得他連平常日子都儘量不搭話,前天早上只是說父親的老友有需要幫忙,就拉著自己橫跨數州到這灼熱的邊境來了。
「他工作的建商公司想開發這塊土地,可是由於有這顆樹還有相關傳說在,他想確定砍了真的沒問題,所以叫我們來幫忙確認。」
「怎麼確認啊。」
「先看看有沒有奇特的電磁波反應,再收集整個地區數年來的文獻,還有訪問居民看是否曾經發生過怪事,還不就是那些。」
「電磁波方面是沒有異常反應……。」
看了一眼手上的儀器,山姆用手背抹掉額頭的汗後回答,視野也被烈日曬得有點花,嚴苛的沙漠氣候與前幾天待的北地溫差大的生理調適得快短路。
「那接下來就去找爸的朋友跟進市鎮了,上路吧。」
被一催促的上了路,原以為會一同行動,但在拜訪建商取得部分資料後,就被丟在市公所兼附設圖書館,他自行去探訪居民了,整個過程依然刻意別開視線。
「頑固的渾蛋……。」
狠罵難得鬧起彆扭的大哥,是可以瞭解他的心情,還是無法釋懷的先行放下身段,山姆蹙著眉在圖書館查詢文獻時,與年輕女司書閒聊了幾句。
「流星雨?」
「今天前半夜北美洲都看得到,不過要在沒光害的野外才清楚,如果沒其他事,不要錯過了。」
「流星雨嗎,應該是好幾年才看得到……。」
「是,我們這帶雖然偏僻,也因此很適合觀星,流星也多,而且也有那個有名的大隕石坑。」
「好,我會記得看的。」
「我晚上也會到野地去觀星,你需不需要我帶路?」
「謝謝妳的好意,我會跟女朋友去,她今天不舒服待在旅館休息,晚上我再帶她出來走走。」
「這樣嗎……。」
知道搭訕不會有搞頭,女人失望地隨意搭話幾句就離開了。
目送她的身影離去,把手邊的地籍資料翻到下一頁,不禁嘆了口氣,即使不當同性情人是問題,因關係上的逆倫事實,話題每每一觸及都還是本能地出口唐塞,對欺瞞對象也對迪恩感到抱歉,然而,再怎麼不可告人,無論於身於心都忠實於他,連賭氣時也一樣。
略微憂傷地回想起他跑出房的那晚,因一兩句話而不小心就吵至不可開交的地步,躲在被窩中時實已氣消了大半,但想必他就算在身旁也依然不會讓步。
只是,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再出現前,一分一秒都無法闔眼。
「私刑處?」
「對,拓荒初期的一些罪犯被抓到時,由於沒有完整的體制去審判,有些就直接拖到那棵樹下槍殺或吊死。」
傍晚再會合時,山姆在車上說明查得的文獻資料,縱然還臭著一張臉迴避不對上視線,迪恩依然正色回答。
「之後有相關的靈騷現象或怪事紀錄嗎?」
「沒查到有,可是畢竟是被當成刑場的地點,使得一般人不願意接近,也不往那一帶開發,四周才會都沒住家。」
「加上這裡本身就是沙漠地區……。」
如果沒有人為灌溉或開發,本身就是寸草不生的土地,若這樣想,那大樹四周的荒涼景象就說得過去了。
「入夜後再去用電磁波儀偵測一次,搞不好太陽一不見就會跑出一堆脖子上拖根繩子的惡鬼。」
「也好,反正這是目前唯一較可疑的線索。……對了,剛在圖書館時有個當地人說──」
接著提出了到荒郊區去看星象奇景的建議,雖然沒獲得正式回覆,用過晚餐後,車就一路開進沙漠中,停在灌木叢旁,邊灌著啤酒邊觀賞,四周也有其他人車散落在期間,因地大無比,各自的間隔都遠到只辨識得出有人影的程度。
「好壯觀…………。」
坐在引擎蓋上,仰視漫天如煙火般,但要更炫亮且強勁數百倍的光雨劃過夜幕的景象,山姆喃喃地感嘆。
「這些東西若全打在地球上就是大災難了。」
「才會有恐龍滅亡就是吃了幾頓流星雨的說法……。」
「我還以為牠們是冷死的,不過若是被這些東西當頭一頓好打,也難怪會絕種。」
特別明亮的一抹劃過天際,發出隆隆響聲,將大地照得通亮。比起純粹對美景的感嘆,是足以讓人心生不安的強大能量。
「那顆會不會太誇張了?」
「我想到的是若打到地面,上頭附的外太空生物就會在地球生長,變成災難。」
「迪恩,你真的B級老片看太多了……。」
「哪有!前幾年不也一部新片是拿這題材大作文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接下來,在天邊的奇景結束前,兩人都無所事事地閒談著,完全忘卻過去幾天的不快,留意到時,山姆已被同樣帶著啤酒氣味的嘴吻住,整個人被按在引擎蓋上,探進嘴裡的舌頭軟熱且執著,有目的地舔過齒列,輕哼一聲的回應著,同樣將舌尖纏繞過去,手伸出想攀住他的背時,直接探往身後的露骨動作讓雙眼睜大。
「迪恩!」
「────!」
因睽違許久的深吻而恍神,吸住的嘴與懷裡的溫度一同消失,才發現又遭猛推開,迪恩的臉色免不了露出兇險。
「山姆,你又怎麼了!」
「這才是我要問的!你搞什麼!」
「啥?」
「你為什麼劈頭就摸我那!」
在月色下都可明顯看出紅透的漲熱臉龐叫囂地問。剛摸向臀瓣的手若只是揉捏倒也罷了,問題是居然透過丹寧布料就直接將指尖往後孔戳探。
「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你會跟女人親熱的一開始就往她裙底摸嗎!」
「會。」
「────!」
「別大驚小怪了,有時就是來不及前戲,急也沒辦法,再說你又不是女人,更不需要扭扭捏捏。」
「…………。」
「你不也忍好久了,速戰速決有什麼不對。」
「…………。」
「如果你還對上下很在意,給你上也沒關係。」
「…………。」
「山姆?」
「你這狗娘養的渾蛋!」
荒野中響起了周遭十輛車的乘客都聽到的清脆巴掌聲,以及雖然用手臂擋住,但因穿短袖而被狠打得手筋發麻而破口回罵的吼叫。
*
「山米,你夠了沒!不要再鬧脾氣了!」
「閉嘴,無恥的色鬼。」
蹲下身把加了鹽的聖水澆在樹根,山姆寒著臉回覆同伴的搭話。
前一晚流星雨止息後,再赴老橡樹底下做夜晚勘察的結果,也得不出任何異象,居民的訪談也沒有特別之處,就又折返原處,保險起見地實行基本的趨魔淨化儀式,之後若沒問題,就要通知建商前來鋸掉樹的主幹。
摸了摸滿是樹瘤與坑洞的樹幹,就算模樣詭異,還是深感砍除這樣的老樹相當可惜,曾看過的千年橡樹也只有這株的三分之二大,不難想像這必是超過其上不知幾倍的年代,感嘆時,身後又傳來不耐煩的譴責。
「我怎麼知道你很重情調,你每次脫我褲子時不也急吼吼!」
「還不是你老嫌我娘跟拖拖拉拉,要不然我才不是那樣的,我再急也沒你那麼誇張。」
「拜託,別整天像小女生一樣計較這些!」
「…………。」
「像個男人一樣爽快點如何!」
拿著蒸餾水桶的手一陣抽搐,拚命忍住暴升的怒氣,讓語氣盡可能平靜的反駁。
「我只被你上過一次,可不記得光這樣就不是男人了。」
「────!」
「……總之,先把這檔事解決吧。」
將剩下的鹽水倒在一個樹洞中,示意迪恩把蕁麻與鼠尾草等辟邪的藥草拿來,放在事先準備好的陶碗中點燃,誦唸淨化的咒文,繞著四周走了一圈,讓煙繚繞開來,全數燒盡再將灰倒在根部。
「這樣應該搞定了……。」
「好了嗎?東西拿來,我來收。」
「拿去吧。」
把工具交給比平素要體貼些的同伴,再看了一眼大樹的頂,道別似地拍了拍樹幹時,突然一陣刺痛。
「────!」
「怎麼了?」
「被樹皮劃傷了……。」
舔掉掌心滲出的血,吸著傷口,舌尖掠過樹脂的糊味,忍不住再多舔了幾次,感到火燙的視線停在身上,胸口頓時一熱,還是背過身,確認手上的傷口沒再出血,拿手帕先包起來,打算之後再處理。走回車上的途中,刻意先上前一步,將行囊收回行李廂,掏出手機,聯絡伐樹工人可以前來了。
手上的工具也都收好後,迪恩從旁觀察他講電話的樣子。雖然是從十幾歲之後就沒怎麼改變的娃娃臉,氣質也還帶有孩子氣的天真與純粹,也絕對不是女性化的長相,從有記憶以來,可說是除了自己以外最熟悉不過的一張臉了,然而……。
體內一陣騷動,趕緊別開視線,還是壓不住腦海中頓現的恍惚面容,漲滿紅潮與汗珠的模樣與已知的完全不同,是比重傷時的虛弱要更徹底的無助,想再看一次,才在手邊終於沒大案件,可以好好鬆懈後急切地想把他弄進床,沒想到卻一路碰釘子。
「……已經通知好了,他們等下就會動手。」
掛斷手機,山姆說明著,坐進助手席後繼續說明。
「好像會派吊車、拖車跟鋸木的機材來。」
「陣仗怎麼那麼大?」
「那麼大棵樹,不能直接一鋸就算,得先用吊車從樹梢固定,從下頭鋸斷,再整個吊至地面處理完後才能運走。……要在這等他們嗎?」
「不用吧,我們的活已經結束,可以滾蛋了。」
「我認為還是要等一天看看狀況……。」
從照後鏡望著大白天還飄蕩莫名陰森氣息的畫面,山姆微蹙起眉的提議。
「也好,反正目前也沒其他事。」
「等下我再查查新聞,看有沒有什麼怪事……。」
「我昨天在小報上看到有個電話購物公司的女人,只要跟她買東西都會發生不幸,像是產品突然爆炸或用一用就出車禍或骨折,發生機率高達八成,你覺得如何,很像惡靈附身吧。」
「有死人嗎?」
「沒有。不過已經繪聲繪影到有人說連在她的部落格上留言都會倒霉的地步。」
「那只是巧合性的帶衰吧……。」
接下來,談論了曾聽過但都無疾而終的荒謬奇聞好一會兒,快到旅館前,迪恩突然把話鋒一轉。
「喂,山姆。」
「嗯?」
「你怎麼都忍得住?」
「忍住什麼?」
這時才發現想問的事難以啟口,在嘴裡囁嚅了幾句,才硬著聲斷斷續續接話。
「就是…這陣子…我們都沒……。」
「都沒上床,所以呢?」
「你怎麼能──」
吞了一口氣,問出疑惑許久的問題。
「你怎麼能不想去找女人?」
「────!」
「雖然沒我多,想騎到你腿上的辣妹還是有一大票。」
側眼瞥了兩眼瞪圓的弟弟一眼,捕捉到受傷的光芒,趕緊解釋。
「別誤會了,我知道你還是比較想跟我親熱。」
「…………。」
「可是你怎麼能這樣忍著,至少打打手槍也好。」
「……我有。」
「少唬我,你以為我當了你幾年的兄弟,從沖澡的時間長短就知道你有幹沒幹哪些事。」
「…………。」
「還是吵過這幾次後,你對這檔事厭煩了?」
「────!」
「若是那樣也沒關係,明講就好。」
「不是!」
「反正我還是偏好女人,你應該也差不多吧,不用覺得丟臉不想承認。」
「…………。」
「如果真的忍不住,我不介意你找別人──」
「你去死好了!」
車剛好駛至市鎮區的路口,在紅燈前減緩速度,氣壞的山姆直接打開門就跳了出去。
「喂!你搞什麼!車子還在行駛中,太危險……你要去哪?」
「不關你的事!離我遠一點!」
趕緊停靠路邊,迪恩下了車要追上去,但山姆只是跨大步急走就已遠離好一段距離,在心底狠罵他長得不像話的腳,又不想小跑步去追,只好高聲吩咐。
「至少明天早上要回來!」
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回應,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目送著嘆了一口氣,搔了搔頭,回到車上思索著要如何打發中午才剛過的大量空閒時間,最後是在簡單用過餐的酒吧,跟幾個同樣也無所事事的痞子賭牌而消摩了一整天,晚上要離開前,也一如往常地遇上了每當贏過頭時會遇上的阻礙。
「既然要賭就爽快點!」
將在酒吧後門突襲想把錢搶回去的男人擺平後,狠踢了平趴在砂地上的身體一腳,拍了拍手打掉灰塵,迪恩警戒地偵察四周,確定沒其他會來找碴的牌搭子,才輕快地跨過地上的障礙物,往愛車走去。難得地荷包滿滿,心情也雀躍許多,如果剛沒拒絕那個已經坐到腿上來的黑美人的話,就更是完美的一晚,回旅館的一路上都還感到可惜的念頭,在一進房目睹床上隆起的被窩後,立即消散至太陽系的另一頭。
「山米?」
想把燈打開,但在觀察了動也不動的背影一會兒,就直接摸黑走近他的床,俯身拍了拍露出被子外的肩頭,得來了幾聲被打擾般的呻吟,馬上又恢復為規律的呼息,似乎是睡熟了。
原以為他會鬧彆扭地再鬥上幾句嘴,沒想到時間還早就睡成這樣。
低下頭,湊近他的臉想確認是不是裝睡,窗外洩進的微光下,濃密的睫毛畫著平靜的弧度,嘴也微啟呼出溫熱的氣息,眉頭是有些微蹙起,可是在撫摩過他的頭髮幾次後,即緩緩鬆開,以為是快醒了,再呼喚一次他的名字,除了哼唧一聲,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只好死心地起身,脫下外套,準備也就寢,時間雖然尚早,好歹連續花了十個鐘頭的大量腦力,之後還補上了小小的激烈運動,也著實是累了。把鞋子脫掉,換上睡覺時的寬鬆衣物,看了山姆躺的床一眼,即乾脆地爬上另一張床,拉起被單睡下,凝視了他一半埋進枕面的後頭部好一會兒,才闔眼睡去,半夜醒了好幾次,另一張床的氣息都依舊規律且深沉。
「你終於醒了。」
「嗯……頭好痛………。」
腰間圍了條毛巾從浴室淋浴出來,迪恩觀察坐在床上緩緩眨著眼一臉迷糊的弟弟。
「睡太多的關係吧,你昨天幾點上床?」
「……記不得了。」
甩了甩頭,山姆將腳移到床下,站起身往浴室走去,因揉著眼且意識還不清,途中撞上了要到行李那拿衣服穿上的大哥,睜開眼剛好目睹他接近赤身裸體的模樣,臉頓時飛紅。
「抱…抱歉……。」
咕噥著道歉,但想游移開的視線就是離不開冒著熱氣的結實胸腹,臉也更紅。
因他直率的稚嫩反應而心頭些許發癢,輕笑了一聲,迪恩伸手環過他的頸子,把臉湊上去親吻還想說些什麼的嘴,或許是因尷尬使然,摟住的頭整個僵住,置之不理的先是輕吸唇片一會兒,接著要將舌頭伸入時,整個人被推開。
第三次。腦中跑出計數器時,怒火也熊熊燒上心頭。
「山姆!你這娘娘腔的王八蛋!搞什麼又扭扭捏捏!今天我又沒惹你沒講錯話!」
不管會吵著四周房客的放聲大罵。
「你要跟別人上床我不管!至少讓我吻──」
「你發什麼瘋吻我!」
紅透的臉已被死白取代,山姆全身發著抖的回吼。
「你不是不要我碰你,還巴不得我滾蛋嗎!」
「哪有,我只是說你跟其他人上床我不管!但你如果想碰我也沒關係!更沒要你滾!」
「你上週不是那樣說的!」
「上週?我上週沒說這些啊!」
「明明就有!還是你只是假裝忘掉在唬我!」
這時才察覺兩人的話題完全對不上,緊蹙起眉頭,迪恩兇著臉注視似乎快哭的男人,外貌跟昨天最後一次照面時並沒怎麼變,只除了……
「山姆,你什麼時候受傷了?」
指著他下顎的刮痕問,昨天還沒有的傷痕。對突然而來的質問感到不知所措,頓了一下,山姆還是疑惑地回答了下手者與時間點。
「什麼!」
「迪恩,你在驚訝個什麼勁,昨天你不就在旁邊……。」
「────!」
「那傢伙把我掃倒在地上後,就馬上衝向你不是嗎……。你在做什麼!」
迪恩已急急扯掉腰際的毛巾,開始穿起衣服,無視投射而來的躁熱視線,嘴裡一邊吩咐。
「山米你快把衣服穿上,馬上就得出門!」
「可是我還沒洗澡──」
「沒那時間了!快點!」
「你在急什麼?」
雖然不解,山姆還是拿起放在行李上的牛仔褲穿起來,疑惑地問。
「有什麼不對勁嗎,昨天那屍魔不是解決了?」
「有很大的不對勁!」
「什麼?」
已先行著好裝的迪恩,回過身,兩手扶住一臉茫然的搭檔的肩膀,看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的道出。
「你說的昨天是一年前的事。」
*
「那棵樹已經燒掉了!搞什麼!」
從手機聽筒的另一頭得到建商的回覆時,迪恩禁不住大吼。
『順利砍掉後也沒作祟沒異常的,當場就燒掉了。』
「為什麼!你們不是還雇了拖車要運走嗎!」
『本來是想運去賣掉沒錯,可是砍下後發現樹幹結構很鬆散,連只是鋸下就脆得一蹋糊塗,很奇怪,明明就那麼大株,不應那樣……』
「請講重點。」
『總之,沒用的東西用拖車運走也是白花運費,就當場燒掉了,還好那四周都沒人家,幾桶汽油就搞定了。』
「……連根都是嗎。」
『根也整個刨起來了,不過可能還有剩一些殘枝在原地,等正式整地才會清乾淨。』
「多謝。」
知道這樣就夠了,掛掉電話,加了油門往老樹的舊址衝去。
「迪恩…到底是怎麼回事……。」
「…………。」
瞪了一旁的男人一眼,不耐煩地說明起推測的可能狀況。
「……是說,我可能受了樹靈的詛咒,而喪失了一年的記憶嗎?」
「不止,我想你是回到了一年前的狀態,包括身體也是。」
下巴的傷之外,頭髮長度與樣式都跟昨天不太一樣。
「若只是喪失記憶,我還只會當你這呆子可能落單時去哪撞了頭,一時間糊塗而已,可是連身體都跟著回溯就絕對是有鬼!」
「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這幾週比較有問題的案子只有那棵樹而已,其他時候都很閒。」
「……那爸呢,不用找他了嗎?」
這時才猛然憶起一年前的最大隱憂,以及之後發生的悲劇,一回想,連自身的精神都快失控,拚了命鎮定下情緒,迪恩小心地開口。
「這一年內發生很多事……爸他──」
接著盡可能淡淡述說起已發生的慘事,說完時剛好抵達遺址,拉上手煞車,回過頭想搭話,看到他將臉埋進雙手中,頭抵住儀表板的模樣。
「山姆……。」
不知該說啥,只有輕撫著微微顫抖的背,把他整個人拉過來抱在懷裡,但馬上就被掙脫開。
「我沒關係…不要管我……。」
「可是,你……。」
「反正是已經發生了很久的事吧……。」
「也不算久……。」
把淚水抹去,山姆開了門就下車。注視他張望四周的樣子,迪恩也跟著下車。昨天還有一整片樹蔭覆蓋的土地,只剩下一大片燒焦的痕跡,空蕩蕩地吹過灼熱的乾風。
「哇,還真是清得有夠乾淨……。」
僅存的灰燼與枝葉想必也都吹進沙漠中了。
「是這裡嗎?」
「對,可是樣子已差很多……。」
走近觀察,也以儀器再測過有無異常的現象,依然一切正常,只有從地上挖起了一些殘存的灰燼與殘枝,放進準備好的紙袋中。
「就這樣,這裡已經沒什麼線索了……。」
「地方歷史與文獻資料都確認過了?」
「是你負責──」
想起他已記不得,只有將話吞回去,駛上歸途,一路上思索著該如何著手與補救,完全沒留意到投諸身上的視線。
*
「沒有任何異狀。」
確認過腰椎側位的X光片後,像是醫學院剛畢業的年輕醫師報出結果,將資料填進電腦中的體檢單,再拿起聽診器聽了受檢者起伏的胸腹一會兒。
「心肺功能正常。……血壓、心電圖、超音波、視力聽力也都在正常值內,接下來就是等驗血報告出來了,請兩天後再來回診。」
「好,謝謝你。」
將衣服穿好,走出診療室,山姆迎上正婉拒一個裙子超短的護士搭訕的同伴,由於是很難得的景象,忍不住愣愣地目送護士搖著翹臀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後,才走上前。
「迪恩。」
「如何?」
「一切正常。只有血液報告兩天後才能知道結果。」
「代表至少還要在這混兩天了。」
從牆面撐起身,迪恩皺著臉搭話。
「沒想到會鬧到得上醫院健康檢查的地步,該死!」
「沒辦法,誰叫靈媒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是他們太遜了!」
「一兩個可能是太遜,五六個都看不出就確實是沒有吧……。」
走出醫院的途中,山姆回想起這五天來猛攫著自己的頭想探出點感應的通靈人們,在樹靈或詛咒為最有可能因素的假設下,第一天就被拎著去見了一堆靈媒與巫醫,想找出一點惡靈作祟的蛛絲馬跡,都終於徒勞無功,最後只有折回最基本的檢驗──全身健檢。
「如果連這都沒搞頭,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然是再去找其他靈媒,或看看爸的朋友們有沒有什麼線索了。」
「如果爸在就好──」
「…………。」
捕捉到閃過大哥臉上的一絲抽痛,只有趕緊噤聲,為了轉換氣氛的提高音調。
「不過,如果回不了原狀也就算了,這樣我還能年輕一歲。」
「才不好,而且誰知道會有什麼副作用。」
毫不留情地遭駁回,只有再嘆了一口氣,觀察繃得緊緊的熟悉側臉,突想到一個關鍵疑惑要發問時,剛好抵達櫃檯。迪恩上前把健檢的帳付了,順便打聽這個城鎮的旅館與主要生活圈的位置。似乎是近期被警察盯上的緣故,他行事的作風比記憶中要低調得多,逗留處都刻意選擇荒僻的地點,也盡可能入夜才在大街上露面。除了父親已過世外,其他發生的事都只約略帶過,不瞭解究竟發生了多大變數,但光是他全身散發的異樣警戒氣息也就說明了一切。
旁觀他一如往常地打理好一切,再一同邁步走出醫院大樓時,天色還大亮,站在原地感受明明沒有異狀,實而已跟腦中所認知已全然不同的大氣好一會兒,才向著等在前頭的背影,悄聲呼喚。
「迪恩。」
「怎麼?」
「你那天為什麼吻我?」
「…………。」
等了半晌都沒任何回應,只好繼續接腔。
「雖然對你而言是一年前的事,可是我清楚記得你死命抗拒的模樣。」
「…………。」
「你或許只是戲弄我,若是那樣就趕快打住。」
「…………。」
「我不曉得原先的我能忍受到什麼程度,至少現在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玩……。」
「…………。」
「就這樣。」
結束對話,快步走過他身邊,往依舊黑亮的老車走去,接著一直到夜深回房後,兩人的對話都沒再觸及相關話題。
「傷也都沒變……。」
坐在床緣,要換上睡覺用的棉衫時,山姆觀察側腹的紅腫傷痕,復原狀況與記憶中的完全一致,很難想像如他所言是半年以前就已淡化到幾乎看不到疤的舊傷了,不知是什麼樣的詛咒或異界能力,能讓人體的生理狀況回溯至這樣的程度,所需的能量勢必超乎想像的龐大。思索著各種可能性,將衣服換好,鑽進被窩把床頭燈關掉,背過身避開另一邊仍亮著的光源,茫茫然地將意識沉進夢鄉中,從眼簾察覺室內的照明皆已全關,要入睡時……
「────!」
驟然壓上身的重量讓意識浮升,堵住嘴的感觸激起思考能力,雖然驚駭無比,還是因襲入鼻腔的體味與伸進嘴裡的熱燙舌塊而放棄抵抗,試著想主動回應,卻只能被動的遭吸吮與咬噬,舔過上顎的肉感鮮明無比,讓全身打了個猛顫,也讓襲擊者的動作暫停。
「迪恩…你………。」
喘著氣呼喚撐起身的男人,泛著鎮定光芒的雙眼從黑暗中直視而來,靠在臉龐的手也溫柔地輕撫,以為他是喝醉或鬼迷心竅的猜想全然消散。
「你為什麼……?」
「不是耍你,不用擔心。」
「可是……。」
「我也想要你。」
「────!」
腦筋嗡嗡作響,與所認知的情況過於懸殊的落差,讓腦神經運作得快燒掉。
「別多想了,書呆子。」
咬著喉頭調侃的嘴伸出舌尖輕舔,濕軟的感觸讓壓抑許久的情欲瞬間爆發,抱住他的腰,翻身就壓在身下,吻住想抗議的唇片,轉換著角度貪噬了許久,才滑向讓嘴些許刺痛的下巴,順勢下移至頸部,碰至鎖骨時撞上了上衣的領口,伸手就要剝去衣物的瞬間,手臂被攫住。
「山姆,等一下。」
「怎麼了?」
以為他改變主意,或一切只是一場惡意的調戲而已,不禁顫著聲問,因接下來的意外要求而瞠目。
「你想跟我做,今晚就得乖乖待在下頭。」
「什麼!可是我想──」
「還是你只想上我?」
「…………。」
「其他都不能忍受?」
「…………。」
回視要求著答覆的雙眸,感受環繞四周的氣息,確認沒有任何戲弄的意味,心頭一熱,緩緩鬆開緊摟的力道,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把臉埋進帶有些許砂塵與汗味的頸間,用鼻尖摩挲,靠在他胸口的手只是用掌面隔著布料輕撫,似乎怕觸怒或破壞氣氛般的笨拙,觸及突起的部位也不敢多刺激,只是小心地移開,此時頭被拉起,富彈性的嘴再度覆來。
比預期要和緩許多的深吻讓繃起的神經舒解開,閉起眼全心享受已渴望許久的唇舌,連被抱住翻回他身下都沒察覺,下意識的打開腳夾住貼合的身體,緊貼而來的熱脹質量讓跨下跟著發燙,抬起腰一摩擦,立即退開的反應讓已恍神的腦錯愕不已,要出聲問時,伸進上衣裡頭,輕捏乳突的動作搾出一聲小動物般的悲鳴。彷彿一下就掌握到敏感帶的男人,接著摸向全身,順帶扯掉所有衣服,輕咬或舔拭每每激起驚叫的微妙部位。
大腿被分開折高,內側的柔軟肌肉遭一連串啜咬時,山姆頓覺自己像被掠食者玩弄的獵物,只能快窒息般的淺喘著氣,癱軟地倒在他身下,相對於浸蝕全身的執著愛撫,已略微反應的分身棄置在跨下,以為他可能不想碰,伸出手要自行處理,突然被嘴含住的感觸讓全身跳彈,想冷靜,但隨著吸吮的節奏漸急,喘氣轉為抽泣般的呻吟,扶住他頭的手筋拉緊得抽痛,怕施力過度,只好改抓床單,下半身撐住以避免失控地抽插起他的口腔,因不上不下的快感與脹痛而腦筋一片昏花,性器驟然暴露在空氣中的濕涼感讓眉頭微蹙,要仰起臉看看是怎麼一回事時,還來不及知覺掃過內腿側的髮絲,後孔一帶就被大肆舔起來的感觸,讓腦筋如襲進冰風般的霎時清醒。
仰身就把他的頭扳起,因用力過猛,似乎聽到了他下巴一聲喀嚓。
「痛死了!山姆你搞什麼!這是在做愛可不是在摔角!」
「你為什麼那麼習慣!」
「什麼!」
「怎麼劈頭就能舔我那裡!我不記得你對男人有過一點興趣,只除了把他們揍得呼天搶地以外!」
「…………。」
「還是說你跟人有過關係,只是沒告訴我嗎……。」
雖然差了一年,關係也完全不同,這傢伙就是這傢伙。瞪視氣勢明顯頹喪下來的男人,迪恩只有撐起身親吻他發冷的額際,讓唇面滑過汗濕的表皮,手也撫摩緊繃的肌膚,喃喃安撫。
「我只有你。」
「…………。」
「因為是你才舔得下去,要不然就連對女人我都要考慮一下。」
「真的?」
「這種事你看過我唬濫嗎?」
「……看過,好幾次。」
「…………。」
原以為搞砸,哄不成了,但繞過頸後的手臂緩緩攀緊,肩口埋進柔軟的髮絲,鋒芒畢露的氛圍也圓潤許多,才鬆了口氣,伸手摟住暖熱的身軀。
醒來時,因臉貼著的彈性質感而不解,手下意識地左右摸索,因掌心傳來的起伏與搏動而更疑惑,決定要瞧瞧是怎麼一回事,發覺眼皮如千斤重,吸了一口氣,山姆好不容易睜開眼。
「這是…怎麼……。」
「早。」
頭上傳來了熟悉的道早。
「迪恩……。」
還在釐清現況時,環過肩與腰的臂膀將身體往上提了一些,鼻尖也接到一個輕吻,才猛然想起前一夜的所有細節,身體大大彈跳了一次,體腔的裂痛如電流般重擦過神經,禁不住哀叫了一聲。忍痛急喘著氣時,摩挲背後的手一直都溫柔地來回撫慰,感受那透進體內的溫度,嚥了一口唾液,啞著聲問。
「現在幾點了?」
「六點,你還可以繼續睡。」
「…………。」
仰起頭,對上清醒的目光,藉著外頭還暗沉的天色,只能分辨出明暗的精悍輪廓比過去所知的還更清晰,抬手撫摸他的臉,感受扎痛表皮的鬍渣一會兒,心底突翻上一股熱流,抿了抿嘴,悄聲呼喚。
「迪恩……。」
「嗯?」
「我還想要,你還能再做嗎?」
「……你是在試我嗎。」
「到底行不行?」
「…………。」
代替回答,男人直接從身下爬起,改覆到背後。腰一被拉高,膝頭跪在床上時,從後孔流下的黏稠質感引起些微不適,但接而伸進的手指觸發了更強烈的情動,掏弄幾次,陌生的搔癢感又折磨著神經,難受的一動起腰,他滾燙的尖端已頂住開口,因看不著彼此的臉而想翻正,帶磁性的輕柔嗓音在耳後制止。
「不要亂動,這姿勢你會比較舒服。」
靜下動作,還來不及深呼吸以準備,腸道就竄進了火燙的肉塊,頓時驚喘一聲,幾乎要撐開身體般的巨大質量藉著先前留下的稠液順暢滑入,痛感是比第一次少,不自然的脹疼還是一分都沒減。縱使是主動求來的,還是張口急喘氣,忍受體內不停鼓動的強烈存在感,臉一半埋進枕頭,山姆從空氣的動靜察覺他已直起身,跪在身後,調整了一下扶住的位置,即大力抽送起。
幾乎吶喊出聲的衝動因將嘴硬埋進枕面而壓抑住,性感點被猛烈撞擊而生的愉悅快感逕自累積,響徹整個室內的肌肉擊打聲更是讓鼓膜發麻,強將官能集中在下腹,想讓腦袋淨空,還是禁不住回溯起幾個鐘頭前體腔初次遭蹂躪的過程,就連對他抱持的性幻想都沒那麼赤裸裸的羞恥至極,一回想那豐潤的紅唇在自己身上做的事,臉不禁燙熱,甚至比當下的直接交合還更直擊性中樞。
意識被驟然握住性器的壓迫感給驚回現實,身後丟來不滿的消遣。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分心。」
「抱歉…可是……實在太舒服……。」
似乎是因直接的感想而興奮,衝撞的力道又更強勁,迫使全身的筋骨失去作用,只能軟綿綿地癱在他身下呻吟不已,如果是跟他人,勢必會毛骨悚然的徹底脫力。
直到天光大亮才結束這一回合的狂亂,相靠著昏睡過去,再醒來也只是喝了水,大致沖過身子就又折返床上,彷彿世上沒有其他事似的,也甚少對話,除了中場休息的假寐之外,只是如野獸般的不停交媾。
摟抱在身上動著的男人,體內又被翻攪得痠軟脹疼,難熬地用腳夾緊他的背,吻著埋在頸間的深金頭頂,山姆看了一眼外頭又暗下的天色,確實是過了一天,可能是傍晚剛過也可能是午夜前後的任何一個時間點,總之如今都沒有任何意義。整整一天除了水之外什麼都沒下肚也不覺得餓,體內滿溢著從未經驗過的充足感。
眨著眼凝視天花板,一股強烈睡意襲上,性興奮的激流明明充斥著全身的每個角落,依然無法克制眼皮垂下,緊摟了一次懷中的溫度,在心中小小地道了一聲歉,緩緩闔上眼。
像是運動傷害或腸胃炎的悶痛,讓山姆的知覺浮上意識的水面,越到表層,疼痛就越劇烈,且夾帶陌生的緊繃快意,以及宛若要射精前的期待感,應當互相衝突的數種感受在體內僵持不下,悶得禁不住喘氣,想動一動手腳,每條肌腱都掃過強烈的拉痛,只有保持原先的姿勢僵住不動,此時才發現四肢牢牢攀住一具鼓動的溫暖肉體,掌面直接貼合幾乎抓不住的汗濕表皮,想再攀得更牢,因重擊體內的一記衝撞而全身發麻,察覺發源地是想都沒想過的部位時,疑慮高漲至極限,猛烈的恐懼也隨之萌生。
──這到底是……。
繞過腿後撐住身體的臂膀強壯且結實,在後腔不停出入的火燙肉塊也粗硬的宛若兇器,縱使不願意承認,現在正被男人著實地侵犯著,不只是動嘴與動手的騷擾而已,而是貫穿身體與內臟的殘酷蠻行。不瞭解是如何陷進毫無反手之力的絕境,再怎麼被求愛或要脅,自己都不是會乖乖任人擺佈的個性,若不能賞幾腳讓對方掛彩到不能人事,至少也會捨命掙扎,總之絕不是這樣……。
下腹鬱積的悶痛越來越強烈,即將洩出的衝動也同等地加劇,不熟悉的錯亂感讓頭作痛,腦子像是要炸出頭殼般的脹疼不已,想討饒地出口哀求。
「……放開…我……。」
被汗水浸澀的雙眼同時睜開,對上眼前男人的瞬間,驚恐地瞪大。
「迪恩!」
「你可醒了。」
回視終於甦醒的情人,原以為他是興奮過頭的短暫失神,想盡快結束這回好休息時,迪恩留意到他的變化。
潮紅與汗濕的臉依舊,但微張的唇發著痙攣般的抖,注視而來的水汪汪眼神滿是驚駭與恐懼,不可置信地回望自己。反射性地一停下動作,他全身打起的抖從相觸的表皮傳達而來,還附帶汩汩冷汗。
「山姆,你還好吧?」
趕緊伸手打亮床頭燈,撥起他汗濕的瀏海,近距離觀察因刺眼而瞇起的雙眸,瞳孔反應很正常,體溫也沒有不正常的變化──若撇除情事因素的話──除此之外……
再摸了摸他的頭髮,終於察覺關鍵性的變化。
「現在是哪一年?」
「…什麼……意思……。」
「別管什麼意思,回答就對了,今年是西元哪一年?」
惶恐地回望了幾秒,山姆才顫巍巍地報出年份,是距今三年前的數字。
「該死!」
狠罵了一聲,迪恩俯視瑟縮的男人,比幾分鐘前還更稚嫩光潔些的臉搭上短許多的髮型,是記憶中完全欠落的模樣,那段時間因他已去讀書,約有兩年完全沒照過面。
知道跟他身上的異象有關,蹙起眉打算該怎麼辦時,因套住性器的緊縮感而呻吟一聲,才想起還正在情事中,同時也重新認知到大事不妙的現實,臉霎時發青,趕緊趴回他身上,環抱不住發顫的裸軀,拚命安撫。
「山米,你不要怕,我不是在傷你。」
「……迪恩…為什麼……。」
「相信我就對了,這不是在強你。」
「…可是……我並不……。」
「噓,先不要說話。」
摩挲著他發冷的背,發覺在體間的勃起還保有硬度,脆弱地顫抖著,裹住自身的肉壁也細微地收縮,知道猛然煞車有可能會造成更大創傷,思忖了一會兒,又抱起他的腿按在身側,再次重返中斷的行為,純粹只為了讓他高潮的朝直連性中樞的部位重頂。
雖然情緒上遭受強大打擊,山姆還是因毫不留情的攻勢而弓起身,腰也本能地配合侵入的節奏而跳顫,想獲得更多快感,因身體的淫猥反應而難以置信地流下淚,緊揪起眼頭,想忍住衝動,又因突然套弄性器的急擦動作而失控,想制止也生不出力量,只能出聲央求。
「……不要…碰我……。」
「射出來會比較舒服點,相信我。」
「…我不想……。」
「你就想成是宿醉後吐出來會舒服多那樣。」
因玩笑般的勸告而稍鬆懈下,馬上又因頂端被指頭輕摳的感觸而尖叫,末梢神經震顫不已,心裡再怎麼想抗拒,還是在內側遭急頂一次後,將壓抑的熱流盡數洴開,比起體液灑在身上的感觸,先感受到的是遲了一步在體內灑出的熱潮,在侵入的肉塊退出,大量稠液淌下股溝時,山姆終於痛哭失聲,如同小時候受了委屈一樣,緊揪住眼前的男人,將臉埋進他的胸口中大聲啜泣。只是,這次要他修理的不是別人。
*
「血液中有不明病毒?」
「是,檢驗師原以為是肝炎,可是經篩驗後發覺並不是,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病毒。」
從報告上若有所思地抬起眼,年輕醫生注視一臉茫然的男人,繼續解釋。
「而且,非常特殊的是,在初步檢驗後,發覺這個病毒不具傳染性,只要離開你的血液就會衰竭,只能依賴你的細胞在複製基因組或合成,一般這種情況會附帶很嚴重的症狀,不過你整個人的健康狀態並沒有任何問題,免疫功能也相當正常。」
「是……。」
「檢驗部有採樣建檔,之後會再做更進一步的測試,希望你能定期來追蹤──」
「我們會去城裡的大醫院再看一次。」
一旁的親屬插話,拉著還一愣一愣的病患就要走。
「有必要的話也會找疾管局,大夫你不用擔心。」
「臨走前請再採一管血。」
領了驗血單後,迪恩拉著還想跟醫生道謝的山姆就往診間外走去,匆忙地差點撞翻一輛給藥車。
「你幹嘛急急忙忙的?」
「拜託,你沒看那醫生一臉懷疑嗎,要給他發現有什麼不對,你馬上就會被疾管局或中情局或啥的抓去做實驗或關緊閉了。」
「沒那麼誇張吧。」
「看看那病毒給你造成了什麼影響,肉毒桿菌連給你提鞋子都不配!」
「我還是沒有實際感覺……。」
這時已走到較無人煙的樓梯間,把驗血單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箱,年長的男人回過頭,斥罵不以為意的弟弟。
「拜託,山米,你看我的樣子!至少比你印象中要老個好幾歲有吧!」
「我很久沒看到你了。」
「────!」
「而且你的模樣跟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也沒什麼變,昨天才會一下就認出來……。」
悄然地低下頭,留著較俐落髮型的山姆咕噥著,髮梢削到頸後的髮根處,露出膚色健康的乾淨頸項,若服裝再換成較運動或休閒風的款式,想必能輕易重現他就學時的快活模樣。頓感遺憾當初沒多去看他,迪恩伸出手想拍拍他垂下的雙肩,被迅速地閃開。
「抱歉…可是,你不用安慰我。」
「是嗎。」
乾脆地收回手,轉身從樓梯間走下,提起往後的計劃。
「除了詛咒的可能性外,現在知道你血中還有奇怪的病毒,才造成這破天荒的怪事,之後得換條路進行了。」
「你心裡有譜嗎?」
「嗯,我想這檔事除了對異常現象的知識要有點料之外,還需要有醫學方面能力的傢伙才搞得定。」
「我們有認識這種人嗎?」
在山姆的印象中,工作時遇上的都是全身掛滿護符或是動不動就甩刀弄劍的怪咖,並沒有能看著顯微報告侃侃道出病毒生命周期六階程,還能以咒文或念動力殲滅之的奇葩。
「有,只是你不記得了而已。」
「什麼樣的人?」
「一個案子中認識的,當時他在博物館工作,被個渾蛋變態邪神整了個一塌糊塗,只好找我們求救……。」
與戴著眼鏡總是一派文雅的考古學者一同想起的,是那次事件的惡劣回憶。迪恩皺起眉,縱使之後沒特意討論過,與他兩人都差點被邪神操縱的人類給侵犯的事實,在眼神對上時還是心照不宣,事件過後就沒再照過面,只有偶爾為了諮詢資訊時有電話聯絡過,也因而得知他有醫學院學位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專門學位與知識,據本人的說法是考古研究的是過去的社會,從天到地的通盤知識是必備的工具,不過無論怎麼看都只是他個人的興趣而已。這次的難事若要找顧問,只有找他最適合了,就算不能勝任,至少也可請求介紹其他人。
回想最後耳聞他的所在地是哪時,傳來了讓背脊一緊的問話。
「為什麼不聯絡爸?」
「……他最近有在忙的案子,我已經留話了,他一有空就會來找我們。」
「是嗎。那他最近好嗎?」
「老樣子,你也知道的。」
「那就好……。」
瞥了一眼嘴裡嘀咕著的弟弟,迪恩繼續急步走下樓梯。
在經歷了昨夜那樣的災難後,除了事發原因外,實在無法跟他說明父親已不在的事實,而且,顧及若事情未解決,過幾天他搞不好又會再回溯幾歲,忘卻現今的所有事,就更沒必要再重創他的精神了,連帶地也沒解釋為何昨天兩人會同床共枕的理由,只能緊摟著懷中哭得抽搐的身體,不停柔聲安撫,直到他止住淚,起身自行去沖澡為止。
不知他是否會解釋成純粹洩欲的屈就行為,無論如何,對於心頭還念著女朋友的他而言都是強大的衝擊,就算已灌輸他早就被她甩了的謊言也一樣,就算有罪惡感,也至少比講明她也死去許久要來的好。
頓感身旁的死亡越來越多,嘆了一口氣,已走到一樓,直接打開安全門,往外走出醫院大樓,無視背後直追而來的哀怨視線。
「這是惡靈詛咒造成的基因突變病例。」
「啥?」
瞪視依然英倫風十足的中年學者,迪恩粗聲問。無論是那個字眼都夠不受歡迎了,更何況是搭在一起。
「你在說什麼鬼話,普萊斯,惡靈就是惡靈,跟病有什麼關係。」
「惡靈附身跟精神疾病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密不可分,懷疑論者一向都將著魔與附身解釋為神經或腦部的功能失調,而一些早年被認為是超自然現象的症狀在近代也都證實為疾病,當然,純粹只是中邪而不能以科學解釋的例子也不少,兩者之間的界線從來都無法精確界定。」
「拜託,講重點。」
縱然咬字清晰的口音具有引人注意的魅力,還是出口催促。
「光到這就花了我們二天,你做實驗又花了三天,依之前那次的經驗,再沒兩天這傢伙就要回到死小鬼的年紀了。」
回頭用下巴指了指在一旁觀賞牆上電子顯微鏡照片的山姆,他正因多個噬菌體附著在一個細菌細胞壁上的噁心畫面而皺起臉。
「沒辦法,實驗室我只能等晚上學生都走後才能借用,且還是偷偷用,時間總是有限,已經是熬夜趕出來了。」
「……是很感謝你的幫忙。」
「總之,你先看看這個。」
把呈有樣本的載玻片移到數位顯微鏡的載台上,連接上一旁的電腦,將畫面從投影機打至實驗室前頭的牆面,普萊斯調整著畫面清晰度,不時留意外頭的動靜,在這大學中明明是教授宗教考古學的自己,即使有提出申請,會在生物系的實驗室中鬼鬼祟祟還是很不自然,不過,沒想到因許久沒接觸活體研究而退化的知識,在看了這對活寶兄弟帶來的樣本與案例後,立即就死灰復燃。
把血液抹片的畫面調好,要鉅細靡遺講解時,考量到聽眾的性質,乾脆地省略掉拗口的專門字眼,盡可能淺顯地說明。
「這是山姆的血,這是血球,旁邊這些帶尾巴的六角型體,就是之前醫院已經檢查出的病毒,推定就是他肉體出現異變的原因──」
「等等!你在說什麼!怎麼會有那種鬼事!」
一被粗魯地打斷,用指關節頂了一次眼鏡的鼻架,學者用眼光制止還想叫囂的男人。
「先聽我講完,這病毒的結構跟所有已知的都完全不同,從你們採來的樹皮組織中也有檢驗出來,我想是山姆讓病毒進入血液中而造成的,有發生過會連結感染途徑的事嗎?」
「……在淨化儀式時他傷到了手。」
「是什麼樣的情況?」
當事人只是一臉茫然地聽著兩人討論自身完全沒印象的意外,沒理會他,迪恩大致說明了他如何讓樹皮劃破手的過程。
「八成就是那時感染上的。」
「你是說,那棵鬼樹含有某種邪惡的病毒,讓染上的人都會返老還童嗎?這什麼爛詛咒!」
「原因我現在還沒法判明,畢竟神秘學的領域本來就很難理出個水落石出,只是樹齡本身就古老之外,還曾經是古老的刑場,亡靈的力量或許也有一些影響,才造成這種怪病,你就想成吸血鬼跟狼人也是感染某種病毒或細菌的症狀,治療法是太陽跟銀就好了。」
「喂,這兩個都是宰了他們的方法,可不是治療。」
「……總之,吸血跟化狼跟還童都是肉體突變的結果,只是成因無法以現有的知識解釋。」
「我還是不太相信,而且,之前找過靈媒,沒有一個人看出有任何問題。」
「那是因為詛咒源直接進入血液,跟一般的媒介不同,你看這個。」
再換上另一張血液抹片,同樣是血漿中有數個正常血球的畫面,但不見六角型的病毒。
「我把聖水滴進樣本中,那些病毒就自行崩解了,消失得一點影都沒剩。其實其他幾種辟邪物質也有用,不單是聖水而已。」
「那麼說只要淨化這傢伙的血管就能好了?」
迪恩按捺不住興奮地湊身問,因學者略微憂鬱的眼神而不解。
「怎麼了?」
「……聖水是可以完全去除血液中游離的病毒,但看起來實在太簡單了,我就又作了另一項檢驗。」
這次換上了另一張抹片,倍數調得更高,顯出一堆中間發黑的扁圓型體。
「這是跟血液同時從你弟弟身上採的組織樣本,很明顯地,病毒已通過胞吞或膜融合的方式進入細胞核,只要這些清不掉,就會繼續增生至血液中,沒辦法以聖物處理。雖然如此,還是可試試針對他整個人來舉行一次驅魔儀式。」
「…………。」
「若神秘學的方法沒用,就得服用一般醫學的抗病毒藥物試著抑制看看,可是我認為好轉的機會很低,畢竟成因特殊。」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
「你明講沒關係。」
「一旦沒辦法止住病毒增生,也無法根除咒力的話,他的肉體很有可能會不停進行回溯──」
拿下眼鏡,朦朧地凝視呆呆回望自己的臉,普萊斯盡可能語氣平靜地報出厄耗。
「那再幾個週期後,山姆就會整個人消失。」
*
「完全沒有任何改善……。」
嘆了一口氣,從顯微鏡上抬起頭,學者向年幼的感染者說明。
「病毒複製的情形依然正常,沒有因藥物而形成無活性的基因組而抑制住,還在正常增殖中,以這速度,我想若增殖到一個極限,就會──」
「我會再回溯個幾歲嗎,就像回到現在一樣。」
約十二歲的男孩回望一臉沉痛的男人,藍綠的眼眸靈活地眨動,完全沒有在討論所剩不多的生命的哀愁。
「迪恩說我前兩次的間隔期雖然一樣是七天,可是倒退的年齡一次比一次多,若頻率不變,下次應該就會是……。」
「五歲或四歲。」
「差不多,不過到時我也都記不得了。」
伸手抓了抓微翹的頭髮,山姆從腦中翻出五天前才獲得的知識。
「普萊斯先生,這藥其實也可以不用吃了吧,如果沒用的話。」
「雖然服用了三週都沒有改善,還是可以再試試看。」
「至少有安慰劑的效果嗎?」
「…………。」
「好吧,那等下我再去補藥。謝謝你。」
接過造假的處方箋,確認上頭的日期與藥名都沒錯,道了謝後就輕快地步出實驗室,一出走廊,應當等在那的大哥已不見人影,疑惑地東張西望,進男廁找過也沒有,又回到走廊,思考他會不會已出了大樓先上車時,發現了半掩的安全門。
一打開是逃生用的樓梯間,歪頭想了一下,跑上階梯,打開鎖已繡蝕的鐵門,出到頂樓立即襲上的冰風,讓山姆忍不住拉起外套的寬鬆前襟,長褲與鞋子都是幾天前才採購的新品,只有上衣是袖子折一折直接穿舊的,從直接可穿進兩隻手臂粗的袖管,不難想像與成人後的體型落差有多大,若不是有這直接了當的實證,或許就會認為發生在身上的事只是他趁自己睡醒迷糊時胡謅的玩笑話,但就算不看他確實比所認知要成熟許多的模樣,光從眼神就已醒悟其真實性了。
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呼喚正俯視十層樓下夜景的男人。
「迪恩,你在這多久了?」
「……剛上來而已。檢驗結果如何?」
「沒有改變,藥力好像對我體內的那些東西沒作用。」
「是嗎。」
「不過普萊斯還是建議繼續服用,剛又跟他拿了一張新的處方箋,這次用的是一個已經老年痴呆很久的大夫的名義,即使被追查到也不會有大礙,只是最好換一家藥局領。」
「那傢伙還頗有本事的,明明看起來一副安份的書呆子模樣。」
「做起事來也一點都不一板一眼,你說他是考古學者?」
「對,腦筋意外的靈光,但運動神經很遜,遠遠沒印第安納瓊斯那麼神。」
「嗯……下次應該問他有沒遇過真的古墓詛咒……。」
想回答他上週就已問過了。迪恩回過身,走近瘦高的男孩,現在他的個頭只到胸口,與上週十八歲模樣卻已高過頭一吋半的身高有絕大落差,扶著他單薄的背一同離去,途中即使不停地被搭話與問及一些成長後的事,都一如過去幾天一樣,心不在焉地簡短回覆而已,在大學城中採買後,搭車返回暫時租借的公寓,也一直處於半出神的狀態。
坐在吧台吃著雞肉捲餅,山姆默默凝視坐在起居室沙發上看電視的男人,一回來講了幾通電話後他就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不搭腔。端正的側臉與認知的相差不大,是英俊許多,但不及十幾歲時漂亮,瞭解那是因年少的他較中性的緣故,頓時紅著臉低下頭,喝起一旁的蔬菜湯。五天前一醒來,比起他的外型,較訝異的反而是生活習慣的改變,只知道他老是買些垃圾食物就解決三餐的草率,與如今會顧及營養與健康的深思熟慮完全兩回事,雖然他還是吃得隨便,但給自己選餐點時則很周到,其他面也溫柔許多,沒有少年時期的輕佻暴躁,比起兄長的印象,要更接近父親。
頓時感到些許落寞,似乎又跑去獵鬼的老爸這幾天一次都沒遇上過,或許在僅剩沒幾天的這輪週期也見不著也說不定,就算從小就已習慣了家長不在的日子,這種時候還是希望他在身邊。
漫不經心地想像起父親老了十幾歲的模樣,縱使事關重大危及性命,心裡還是因被告知的超現實情境而沒有真實感,攤開手觀察掌心,翻過面看了一會兒手背,交疊起摸索著腕部的關節。再熟悉不過的骨架實在無法想像是前幾天才成形的新東西,腦中的記憶更是如此,滿心好奇成長後是什麼模樣,但大哥怎麼都不肯多談。
晚餐都吃完,藥也服下,把玻璃杯底的橙汁一飲而盡,收拾善後好,走進起居室想問有什麼節目的要開口搭話時,目擊到陌生的景象。
已然是成熟男人的精悍臉孔滑過一道淚,靜靜地從眼眸流下,彷彿沒察覺似地,視線依然直盯電視螢幕,五官動也不動,只是任憑淚水從下顎滴落。
忍不住坐到他身邊,觀察了片刻,遲疑地伸手環抱住壯碩的身體,確認不會被踢開,才將臉埋進他的頸間,背部扶來輕拍著安撫的大手。即使在感情最好的時期,都甚少如此接觸過,畢竟他從小就莫名地一直堅持硬派作風,不愛摟摟抱抱,在不需出生入死的平常時期,大力搔亂自己的頭髮就是最極限的愛情表現了。
「迪恩,不要難過了……。」
「…………。」
「雖然我不曉得狀況到底有多糟,可是事情總是會解決……。」
「…………。」
「等爸回來,他一定會找出方法的……。」
「…………。」
「你不要想太多……。」
「…………。」
「至少我現在還在這裡……。」
或許是近似幼時與父親撒嬌的情境使然,山姆將臉貼向淚濕的臉頰,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舉止,不被嘲笑也會被臭罵,然而,在這之前實而從未看過他掉淚,就算像搞砸任務的下屬般被父親痛罵或冷眼,他最多只是緊咬牙關,用盡全身的意志力強忍住,第二天就又恢復嘻嘻哈哈的輕浮德性了。
似乎是想搭話,他偏過頭張開嘴,剛好跟自己靠在一旁的唇片貼上,因意外的親暱碰觸而僵住,尷尬地要趕快退開身子,沒想到反遭緊緊抱住。
「迪恩!」
喊出口的悲鳴被堵上的嘴給封死,愣了約心跳一次的時間,臉霎時漲紅,要使力退開身,潛進口腔的濕熱舌頭已舔過齒列,纏繞想逃避的肉塊,頭同時被抱在腦杓的手向前緊按,雙唇對得更死,舌尖遭輕咬。
別說是舌吻了,連一次接吻經驗都沒有的山姆腦中已像火山爆發般滾騰之際,因潛進上衣裡的手而更是驚恐得不能自己,腦後的力量一消失,趕緊掙脫開嘴的叫囂。
「搞什麼!你把我當女生了嗎!怎麼這年紀了還整天發情!」
「山米,你想安慰我嗎?」
「!」
被抱在厚實的懷裡,安靜的問話在耳邊響起。
「我不強迫你,可是你真的想安慰我嗎?」
「什麼?」
「如果是就不要反抗。」
把懷中的細瘦身子按在沙發上,用不致於引起疼痛的力道牢牢壓制住他的手腳,迪恩再度堵住震驚得無法回話的嘴唇,謹慎地吻開僵住的齒列,從口腔刺激生澀的官能。
或許是傻住了,舌尖一碰上,他單憑本能地笨拙回應起。在唇間交流著帶果香的唾液幾次,抬手仰起還光滑的下巴,讓他順勢吞嚥下,接著無視驚惶的震顫,移開嘴,吻向臉頰與鼻尖,雙手也鬆開壓制的動作,下伸摩挲起過瘦的肉體,手指伸進褲頭,把他的長褲扯下,用掌心按壓只剩一層薄薄布料防衛的年輕器官。
房內響起一聲細碎的驚叫,抓住肩頭的手盡力想推開,甚至改為搥打背部,因體格的絕對差異而終於徒勞,悲鳴也隨跨下的淫猥刺激而轉化為喘息。
重重揉搓著他已明顯隆起的分身,從手感確認布料逐漸變濕,俯視已閃爍淚光的朦朧雙眸,才連長褲在內,將他最後的防線也扯至膝下,或許是因下半身突然暴露在空氣中的溫差使然,握住的幼嫩性器不住跳顫,因那特有的脆弱感而心頭微痠,另一隻手探向因上衣拉至腋下而裸露出的上半身,摩挲起骨感多於肌肉的軀幹,從肋骨滑向胸肌,指間夾著粉紅的乳突,細膩地輕捏,觀察像被打上岸的魚般彈動的反應。
「迪恩…不要…不要……。」
「我聽夠了你拒絕。」
「什…麼……?」
「明明就是你起的頭。」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拜託…住手……。」
「要不然我才不會連對你這只有骨頭的小鬼,都發情得跟野狗一樣。」
「…………。」
「更不會想碰男人的這東西,還想含在嘴裡。」
性器被猛力緊勒,痛得神經發麻,山姆慘叫一聲,反抗的手更使力,重擊鍛鍊得硬如石的背,還是只有小貓輕抓般的效果而已。
「……放手…你弄痛…我了……。」
「就算你跟女人或其他渾蛋上床,我都不會這樣對你,只要你在身邊就好。」
「放…手……。」
「可是,一想到你再幾天就──」
喃喃的吐訴,在停頓一次後轉為更有力的清晰宣言。
「早跟你說過這是條不歸路,你別想一走了之。」
「……拜…託……。」
「就算你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也一樣。」
對話時仍粗魯搓揉的手,把青澀的官能一步步逼上頂點,縱使大惑不解,山姆還是捕捉到了冷淡語氣中的情緒,胸口像要裂開的煩悶與性衝動一同高漲到極限,大大屈起一次身後,抱著他強健的雙肩,把熱潮洩進緊包的手裡。
只有少數幾次試驗性質的稚嫩經驗,遠遠不及當前幾乎讓心臟蹦出胸腔的強大衝擊,大口喘著氣,臂膀的力道也鬆脫,癱軟地倒回椅面,剛好看到他在舔手上沾取的體液,飽滿的紅唇小心地伸出舌頭拭去指尖的白濁,比起先前的行為,直擊視覺的畫面讓淚腺徹底決堤。
因舌尖的熟悉味道而略微恍神之際,意識立即被驚天動地的哭聲給震回現實,沒有驚訝,迪恩只是安靜地俯視兩手摀住臉放聲啼哭的男孩。淚水從他的臉頰與指縫間不停流下,整個身體也抽搐不已,過去再怎麼火大或使壞心眼,甚至口出惡言的刻意傷害,都從沒讓他崩潰到這地步,唯一看過的一次,是他七歲時放學的途中,因落單而給一個流浪漢拖進巷子裡非禮,如果不是給剛好去接他的父親找著,再五分鐘就會進行至無可挽回的地步,修理那人渣一頓後,把山姆帶回家,原先還愣愣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小鬼,在洗了澡換好衣服後,或許是本能上察覺了劫後餘生,突然就未經預警地號啕大哭,悲慘的程度甚至嚇壞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漢老爸,費了一整晚才安撫下來,之後幾天他的精神也都像受傷的小動物般脆弱,然而,還是比不上眼前幾乎快窒息似的無底絕望。
觀察了一會兒,待號泣的音量稍止息,才把他覆住臉的手小心移開,露出短短時間就哭得紅通通的臉,纖細的眉揪成八字型,長睫毛鑲在紅腫的眼窩上,與總是湛著清澈光芒的雙眼一同泡在淚水中,接近深金的柔軟褐髮因沾到淚水而微濕,略長的髮絲黏上臉頰。
用乾淨的左手把他亂糟糟的頭髮撥順,將淚痕揩掉,拉起的上衣也整平,碰到褪下的褲子時,得來一次震顫,盡可能不觸及肌膚地幫他把長褲都穿好扣上,才站起身,轉身走回臥房。
「……要看什麼節目隨你,就是不要跑出去。」
丟下最後一聲吩咐,就重重躺到靠門邊的床上,兩張雙床的配置與成長過程中待過的無數租賃公寓一樣,一向都是手足兩窩在一起,父親若不在才會分開睡,但接續家長床位的一向是自己。
睜著雙眼凝視黑灰的天花板,腦筋回溯過去幾週的經歷。結果,任何驅邪方法都徒勞無功,無論是表面的淨化或侵入式的服用草藥或聖物都是,他體內的異象持續在細胞中運作,彷彿與靈異完全無關,純粹只如一般疾病般的無法抑制,在神秘學的方法都沒用後,最終只能選擇正常的醫藥治療,效果也不彰,每隔一週就只能眼睜睜看他整個人再回溯個幾歲。
已知的各種方法都試過,聯絡了所有同行若知悉任何線索就通報一聲,普萊斯也在正職之餘,盡可能地查看古文書,想找尋類似的案例,以他的說法,只要有文書紀錄就一定有解決方法的提示,前提是過去必須發生過。
想到或許是史無前例的可能性,心口就猛烈翻攪,側過身將臉向牆,蓋上被子想入眠,精神疲憊不已,因肉體並沒怎麼消耗,這陣子一直都很難睡,也不能泡酒吧消磨,揪著眉頭想鎮靜情緒時,室內走進了人的氣息。
知道是山姆而紋風不動,或許他是來拿被子與枕頭想睡客廳也說不定,反正只要再撐個兩天,他又什麼都不記得了。
思索著兩天後可能得面對一個四歲娃娃的處境,忍不住盤算起該事先準備好哪些東西,免得到時手忙腳亂,雖然已是二十年前的記憶,還是對那年齡的他有一些印象,然而,心中絲毫生不出可再見到那小毛頭的一點興奮,就算可愛得不忍釋手也一樣。
胸口一痠,深吸一口氣,不願多想的要暫停所有思緒時,身後突鑽進一個人。
「山米?」
從後抱住上半身的感觸,更是讓迪恩訝異不已,想轉身問是怎麼一回事,帶著淚聲的表白悶悶地從背後響起。
「如果…那樣真的能安慰你……那沒關係……。」
「…………。」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
「我可以…忍……。」
「…………。」
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把他繞過腰際的手解開,轉過身,將發直的細瘦身子抱在懷裡,透過布料傳來的體溫與顫抖無比鮮明。
「……迪恩?」
被摟住許久都沒任何行動,心跳稍穩定些,山姆禁不住緊張的出聲呼喚,依舊沒有反應,伸手摩挲厚實的背幾次後也是,從緊摟的臂彎中努力抬起頭,想確認他的表情,只對上深沉的睡臉,總是緊繃的肌肉一鬆弛,就跟所知道的他相差無幾,濃密的眼睫畫著舒緩的弧度,鑲在直又挺的鼻樑兩旁,豐潤的唇呼出的氣息輕柔地拂過鼻頭。呆呆地觀察了一會兒,將臉埋進兄長的胸口,感受貼近的規律心搏,許久無法成眠。
「要出去了嗎?」
「對,再去騷擾普萊斯那小子,看他有沒什麼發現。」
「又要查書一整天嗎……。」
「是啊,我也覺得煩,可是沒辦法。」
坐在沙發上俯身穿鞋,迪恩漫不經心地回答,如同前一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一早起床後沖完澡就先張羅早餐,等山姆也整頓好坐到對面一同吃起後至今,都完全無視欲言又止的視線。
「近代紀錄中完全沒有類似的事件,網路上也查不到,只能從那些老書中一頁一頁翻著找了。」
「我還以為網路萬能哩。」
「網路上的東西也是人手一個一個建進去的,不足的地方還是很多啦。」
「光是裸女圖可以那麼多就很神奇了。」
這時才正視站在跟前的男孩。
「……你怎麼知道?這陣子我可是都沒上那種網站。」
「不是有搜尋功能嗎?我只是試著打進幾個字眼就跑出一堆小圖,居然有八千張。」
「小色鬼,這種勾當倒是學得很快。」
當初他在這年齡時有那麼靈光嗎──歪頭回想時,鞋子也穿好,要站起身的一抬腰,唇面倏地被吻了一下,當場怔在半空中,或許是因喜劇般的反應而感到有趣,稚嫩的嘴再試著貼了幾次,直到雙肩遭按住推開才打住。
「山米,你在發什麼瘋。」
「不是你先吻我的嗎。」
「你不是不願意?」
「那是被你嚇到,可是後來發現很舒服。」
「…………。」
「我從來沒那樣的經驗……。」
「因為你一直都是悶騷的小鬼。」
在他這年齡時已閱歷無數的男人,要站直時被推了一把,坐回沙發,這回腿上坐來了整具身體。
「給我住手,山姆,現在沒時間陪你玩。」
「只要一下下就好……。」
「一下子就可能誤很多事,再兩天你又會──」
「我只剩兩天,才想好好把握。」
「…………。」
「現在也不能上街隨便找個女生親吧?」
「你不只會挨耳光,還可能會吃一刀,現在的女人比你知道的還兇惡。」
「所以啦,你比較安全。」
跟著環過脖子的力道,稚嫩的唇覆上嘴,貼了幾次,似乎想伸進舌頭又不敢,在唇間游移不決,本來不想理會的,因呆等了半晌都沒進展,禁不住煩躁,迪恩在心中嘖了一聲,伸手扶住他的頭,讓雙唇重合得更密,把輕軟的舌塊捲進嘴裡,之後就鬆開棄置了,也有想看看好戲的打算在。
舌尖輕吸之後就沒任何刺激,山姆只好試著舔了舔抵住的上顎,攀著的身體明顯地震顫一次,受到鼓舞地將嘴吸得更緊,大肆舔起能觸及的所有口腔黏膜,在生起反應的部位小心且慎重地來回拭擦著,並不忘吸吮變多的唾液,讓其在兩人的舌尖纏繞,從未跟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電擊般的痠疼從口腔燒延全身,跨下開始脹癢,想舒解那壓力而下意識地往相靠的身體貼去,一摩擦結實的腹肌,原先抱住腰的力道拉開身體間的距離。
「夠了!山米!住手!」
「?」
「你想試接吻那樣就夠了吧!要出門了!」
「…………。」
視野還有點霧茫,仍足以觀察眼前的男人,雙手搭住他的肩,不以為然地開口。
「你對我有感覺吧,迪恩。」
「────!」
「你只是不想承認被我這種小孩吻都會硬。」
「才沒有!你遜斃了!再被你多吸一分一秒我都受不了!死小鬼,給我滾下去!」
「不要。」
頭再貼近,想繼續吻他,因頑強的抵抗而靠近不了嘴,只好將臉埋進結實的肩口,吸起頸脖的肌膚,輕咬著顫動的喉頭,激起一聲呻吟,下腹又更熱,用腳夾緊他的身子,再度磨蹭起脹疼的分身,這次被蠻力給整個推開,站到地上時還有點腿軟。
「出門了!山米!快去穿上外套!」
「不要!別想逃!還不都是你昨天──」
「要做也等正事辦完再說!現在沒那閒工夫!」
嘴裡邊叫囂著,迪恩逕自披上外套,往外頭走去,待拖著腳步的少年不情願地跟上,立即果決地關門上鎖。
*
「今天還是沒有結果,各地神話傳奇都查過了,等下我再查幾本較冷門的魔法書收在哪,明天從這下手好了。」
「你不是說魔法書的內容很多是虛構的?」
幫著把已查閱的重厚古書搬回圖書館最內部的珍本室,迪恩問一旁一臉思忖的學者。
「多數是憑空幻想出的沒錯,但再架空都有一定的知識作基礎,也代表當時社會的思想重心,像這回的樹靈信仰就以北方傳奇為多,橡樹葉常是祭祀儀式中的必要道具,使得樹本身與周遭土地常一同視為聖域,我才會以得罪樹靈而招致的詛咒這方面去下手,可是紀錄中並沒有像他這樣的例子。」
回過頭望了一眼尾隨著瀏覽書架的清瘦身影,普萊斯再繼續跟臉色凝重的迪恩搭話。
「不過,這類異變的成因本來就會隨地域性質與信徒行為不同,衍生出的結果大為有異,一般若發生在個人,多半會以皮膚病或精神異常的症狀表現,像他這樣整個肉體回溯的壯舉,無論哪方面都是非常特殊的例子,也很稀有,若真的曾經發生過──」
「就一定會留下明顯的紀錄,不會那麼難找對吧。」
「……如果有更確實的徵兆就好了,或是那棵橡樹若還整株留著,要招靈或感應也會容易許多。」
「已經整個沒了,就只剩下我們帶來的那一丁點殘骸。」
若是鬼魂或惡念纏身,那在兩週前已試過的淨靈與驅魔過程中也有蛛絲馬跡,只要有一點具體的形象,就能更鎖定範圍,而不必大海撈針地在各種資訊中遍尋不著,但就是什麼反應都沒有,細胞中的病毒也清不乾淨,純粹如同病因不明的惡質絕症般不停突變發作。
連條件都不能談的病毒,在某些意義上比惡魔還婊子。蹙著眉暗罵,迪恩把笨重的古籍放至珍本室的木桌上,交由學者放回,無所事事地環視四周不見天光的密閉室內,時間想必已接近閉館時間,比起看錶,光從腦筋的昏沉程度就能判斷。
「你們可以先走了,我收完書後還要再查一些資料,不用等我。」
「謝了。」
打過招呼,催促著想多看幾眼刑具手繪本的少年離去,走在高聳至天花板的書架間,除了空調的響音與兩人的腳步聲外,極度的靜寂讓神經不安地拉緊,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想盡速遠離。
「迪恩…,我不想再吃藥了。」
快到門口時,傳來了喃喃的低語。
「可是,那是目前唯一的──」
「一點用都沒有不是嗎,我剛查了一下藥理書,抗病毒的藥必須依每種病毒的生態與生命週期去研發,像我這種前所未見的,以現有的藥物根本就不會有用,最多只是抑制它感染能力的活性化而已,我又不會傳染……。」
「總是有變異的可能性,如果哪天突然變成會傳染,你可成了走動的小地雷,你也不想那樣吧?」
「是沒錯……。」
之後到出了圖書館棟,離開學院區去用晚餐,山姆都沒再多說,點餐時看到菜單上第一項的總匯三明治就定了,之後都手搭著臉呆呆凝視窗外的夜景,用餐期間一句話都沒開口。觀察他心不在焉的模樣,迪恩也無心多談,只是一同沉默地用完餐,著實也沒有話題好聊,錯開過多的年齡差之外,已知的情報多數也不好分享。
在櫃台結帳時,想起再度隱瞞了關於父親的厄耗,頓感罪惡地低下頭,完全沒發覺女侍拋來的媚眼,走出餐廳要跟等在外頭的弟弟會合,沒找著人影,以為他去小解,是想起廁所在餐廳裡頭才起疑心,開始找起人。
「山米?去哪了……。」
著急地四處找尋,位於購物中心角落的熟食餐廳,因整個區域的破敗,是唯一除了後方的加油站外,還亮燈在營業的店鋪,其他的店家都已唱空城,崩壞的裝潢與招牌隨意散置在黑暗的櫥窗裡,偌大的停車場沒有路燈照明,黑壓壓的夜色中只有少數幾輛車。豎起耳朵留意所有的風吹草動,往突響起的碰撞聲處跑去,停在最角落陰影處的廂型車後頭似乎正在上演什麼紛爭,不時傳來敲擊的悶響,趕緊衝上前去,目擊了讓腦神經幾乎迸裂的景象。
一個腦袋油亮的禿頭佬正單手緊抓山姆細瘦的雙手,另一手摀住他的嘴,用肥碩的身子把他壓在打開的廂台上,若不是兩側的腳死命狂踢,就算不被整個人丟進車廂內關上,也已遭受侵犯的驚悚畫面。
來不及多想,迪恩一個箭步上前,逮住肥厚的肩頭猛力往後剝開,一腳就把不遜的變態踢倒在地面,趁他還沒起身,鞋跟就往已發脹的跨下重踹了一記,過去只是讓接近而來的雜種痛不欲生的攻擊,這回是造成絕對性傷害的狠勁,從鞋底感受到了破碎感,因淒厲的刺耳尖叫而眉頭緊鎖,再厭惡地在縮起的身子上補了一腳把他踢開,確認不再有威脅性,才回身把驚駭得雙眼圓睜的男孩從車廂拖出來,抱在雙臂中走向停妥的愛車,一坐進車裡,要把他放在一旁的助手席上,攀住頸脖的力道怎麼都不肯放鬆。
「山姆,放開我。」
「…………。」
「先放手,得趕快離開這裡,免得那王八蛋叫了條子追上來。」
細瘦的手還是攀得緊緊,懷中傳來發瘧疾般的持續震顫,嘆了一口氣,只好繞過他的身體想辦法發動車子開上路,還好就十二歲而言仍像個小女生的體型窩在懷裡跟隻大型犬差不多,只要不亂動就不足以影響駕駛,即使如此,還是比平素更謹慎地駛回歸途,在停進公寓前的停車格後,身上還是攀著個受驚的小動物。
「……到這至少你可以自己走了吧?」
「…………。」
「我不怪你太疏忽,可是偶爾也小心點如何,別老是給人一哄就呆呆跟著走。」
「…………。」
「你現在這年紀倒也算了,連二十幾了還這樣就完全是天生警覺心不夠。」
胸前的虛弱氣息蠢動了一下,小小聲地問。
「我到二十幾還是常遇到這種事嗎?」
「比較少,偶爾還是會碰上。」
「為什麼,那時我還是長得像女生嗎?」
貼在頸口的清秀臉蛋戰戰兢兢地問,長睫毛掃過表皮的搔癢感倒是不分年齡。瞭解比起外表,氣質才是他遠比自己容易惹禍上身的主因,迪恩小心地回覆。
「不像,主要是變態太多,我偶爾也會被騷擾。」
「在你這年紀?」
「對,不過那些混蛋之後都後悔到不行,敢打老子主意是他們這輩子最後幹下的笨事。」
「……你一向都能自己解決。」
「是啊。」
頓了一下,再低聲接腔。
「不過,也有幾次是因為你在才逃過一劫,要不然就慘了。」
「真的?」
「我之前只是不想講而已,其實你後來長得比我高很多,體格也不輸……。」
「────!」
突然抬起來的雙眼縱使還紅腫,已一掃驚怯的淚光,定定地凝視而來。感到不自在,迪恩把懷中已放鬆的身子推開,打開門下了車,等他也自行穩穩地站到地面,才上了鎖,頭也不回地往公寓走去,爬上通往二樓的階梯時,還擔心他會否腳軟而寸步難行,在聽到輕快的尾隨腳步聲才鬆了一口氣,然而,一進屋就因後頭襲來的突擊而再度拉緊神經。
被撲到電視前的地毯上時,以為他還因先前的遇難而不安,是從突然堵住嘴的吻才瞭解不是那一回事,要掙脫開好數落,壓在下腹的脹熱感打住了先前的所有思緒。
「山米!你搞什麼!怎麼莫名其妙就發情!」
「不是莫名其妙,一整天都這樣了。」
笨拙地親吻還想別開的臉,山姆語氣灼熱地解釋。
「從早上你把我趕開後就這樣了,好不容易忍下來,花了我好多工夫,剛才恍神到跟那傢伙講幾句話就跟他走,我想是你昨天對我做的事的關係……。」
「你不是不情願還哭得慘兮兮嗎!」
「嗯,當時是嚇到了,之後回想起來就不知怎的……。」
跨下又摩擦過更為鼓脹的熱塊,迪恩猛烈後悔起前夜不經大腦的行動,當年因父親保護過度加上他本身個性使然,而讓他比一般同年男孩還更晚才經歷性覺醒,像昨晚那樣突如其來的強烈衝擊,等於是爆發性地點燃發育中肉體的火苗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拜託,山米,我承認是我的錯,你忍著點……。」
「我不想忍,忍了又怎樣,反正我只剩一天好活。」
「別那樣說,你並不會掛掉。」
「一旦再回溯,我現在的記憶都全沒了不是嗎,跟死掉有什麼兩樣?」
「…………。」
「我只是想享受剩下不多的時間,當然對象最好是可愛的女孩,現在也不可能找得到吧?」
「可以叫──」
「我不要妓女。」
瞪視已盤算起替代方案的男人,山姆堅定地補充。
「再說,現在也不適合有局外人介入。」
「……找我發洩你不覺得彆扭嗎?」
「…………。」
「雖然模樣跟你知道的不同,好歹我也是你大哥。」
回視直望來的信任眼眸,迪恩打定主意要把他推開,反而被摟抱得更緊,差點喘不過氣,不禁痛感青少年荷爾蒙的威力,只好講起道理。
「我還記得很清楚,你這年紀時整天只會跟我唱反調,是我們相處最差的一段──」
「那是你太渾蛋的關係。」
「可是──」
「現在的你好溫柔。」
「…………。」
「比我知道的任何人都溫柔。」
柔軟的髮絲在耳下磨蹭來去,輕聲吐訴。
「以前我沒辦法這麼接近你,現在才知道有多舒服……。」
「…………。」
「我可以這樣靠著你一整天,什麼事都不做……。」
「若只是這樣那無所謂。」
「不要,我想要更多。」
「…………。」
「我只剩一天了,拜託……。」
凝視比所知道的任何同齡少女都標緻的臉蛋,迪恩嘆了一口氣,將手探向他已反應過度的分身,確認著道出結論。
「至少我會負責解決掉這問題。」
眼神瞟向昏暗的天花板,漫不經心地移動眼珠的同時,吸住性器根部的收緊感讓稍聚焦的意識又脆成碎片,反射性地啼出悲鳴,腳想夾緊,因被牢牢按在身體兩側而不得逞,山姆只好緊抓在下腹摩挲的頭,用掌心感受略硬的髮絲。
剛開始被按到床上,長褲剝掉即被嘴含住性器的大驚失色,在跟隨吸吮的強度加劇,快感接連傳進性中樞後,已轉化成只想再需索更多的欲求,僵直的腳一經來回搔弄幾次也逕自打開,下半身失控地蠕動,侵犯起灼熱的口腔。
就算刻意別開臉,不去看男人正吞吸的模樣,還是因體認到與他的關係而全身發燙。即使容貌出眾,但一進青春期即老是暴躁且冷淡的欺壓態度,使得對他的印象還停在可恨的嘴臉上,想像成出氣的人型沙包倒也罷了,性幻想對象是壓根兒沾不上邊,更沒料到一旦打破藩籬的肌膚相觸會那麼舒服。
「…………!」
頂端重舔過舌尖,揉捏臀瓣的力道也加重,一股震顫打在神經上,驚慌地急喘起氣,想把他的頭移開,是想起一閃而過腦中的畫面,才遲疑地緊抱,耐不住地弓身,將壓抑的熱潮傾洩進接住的喉道,即使兩情相悅,還是擔心會吃一頓臭罵,因交纏的舒暢感與不安而泛出淚時,乾脆吞嚥下的聲音讓頭抬起,茫然地注視正抹著嘴的男人。相對於下半身淨空的自己,他全身的衣服都還穿得好好,模樣也很冷靜,絲毫沒有那些只想逞獸慾的混蛋每每露出的猥瑣,只有宛若清完槍般,因搞定繁雜工作而鬆口氣的爽快完事感。覺得些許失落,忍不住屈身伸出手,往他跨下探。
「山米!你幹什麼!不要亂摸!」
「我想看你有沒有反應……。」
閃過想打退的動作,往褲襠一抓,是有些微脹熱,遠遠不及會有衝動的程度。又更鬱悶,試著想揉幾次以讓他勃起,又給猛力按回床上,想掙扎,給抱在懷裡輕吻額頭幾次就靜了下來。
「你不需要做這種事。」
「可是……。」
「不要管我,反正我現在沒心情。」
「…………。」
「不像你,我已經過了青春期,沒那麼饑渴。」
「…………。」
「說到這,你這樣夠了嗎?」
再吻了一次汗濕的額頭,迪恩問兩眼還些許迷濛的青少年。
「……好像…還不太夠……。」
「…………。」
「……抱歉。」
「沒問題。」
這次吸了吸紅透的唇,再將嘴從下巴滑向頸項,脫掉他只能算是掛在身上的寬鬆棉衫,用舌與唇愛撫清瘦的軀體,感受那脆弱的跳顫,再一路吻向下頭,這回盡可能地減緩情慾延燒的時間。
*
坐在窗台上,眺望外頭暗冷的黎明,因霧氣漫上,即使已有些微天光,街景仍沉在薄紗般的整片灰茫中,路燈也只像黃暗的棉絮般點綴其上。思索著霧氣是否會如昨天一樣,持續至白天開車都要戒慎的程度,迪恩突感到一股涼意襲上胸口,拉攏敞開的襯衫前襟,把扣子扣上,覆蓋過柔軟的嘴唇留在橫膈的鮮明感觸。
看了一眼床上隆起的被窩,尚沒有心情去掀開。
昨天早上因縱欲了一整夜,山姆腳軟得走不動,只好備妥食物把他丟在這裡,自己去找普萊斯繼續查詢線索,晚上回來看到他還是老樣子的在看電視,著實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還沒談上幾句話,又被性急地拖上床,且行為比前一夜還更火熱,險些超出愛撫程度的徹底侵犯青澀的肉體。
即使知道他不會抵抗甚至會很主動,也依然出不了手,並不單是肉體耐受度與倫常的考量而已。
天光逐漸劃破濃霧,似乎聽到了兩條街外公園的鳥啼,此時才跨下窗台,走往亂糟糟的床,站在床邊,深吸一口氣,伸手把藍白條紋的被單掀起,現出的景象讓淚水差點失控地奪眶而出。
如小蝦子般蜷縮成一團的胖嘟嘟幼兒,倚靠著蓬鬆的枕頭安祥地沉睡,不時擤出細微的呼聲。
應當象徵生命的每一聲鼻息都是逼近死亡的一步。
呆呆凝視那久違二十年的小小身影時,似乎是因感到冷,小孩發了一次顫,即緩緩舒展開四肢,咕咚一聲坐起身,眨了眨惺忪的雙眼,用在光線不佳的室內都還散發清亮光芒的大眼睛環視四周。
「迪恩?」
幼嫩的童聲呼喚總是在身邊的親人,視線一移往陌生的高大男人身上,粉白的臉立即僵住,雙眼又睜得更大,身子節節往後挪,還是不敢將視線移開,顫抖的小嘴緊抿了一次,再開口時聲音高亢了許多。
「迪恩!你在哪!有奇怪的人在!」
「……山米你不要怕,我在這。」
「不要碰我!」
被整個抱起時,小孩反射性地想反抗,至少照著下巴一腳也好,是因襲進鼻腔中的氣味才安分下來,稱不上熟悉,但就是有股莫名的安心感,足以平緩下恐慌的情緒,被抱在懷裡哄了一會兒,男人開始自稱是已成長的大哥,縱使滿心疑慮,在他把只有兩人知道的醜事全數翻出後才稍微相信,有大半是連父親都不知道的秘辛。
「嗯,我知道了,你是因為爸爸不能照顧我們,就自己變大的迪恩。」
「……沒錯。」
對他輕易就相信短路理論的天真而極度不安,但總比被徹底懷疑加上大哭大鬧要來得好,把全身赤裸的幼兒用毛毯裹住,抱進起居室,給他吃牛奶與穀片。
觀察手腳還不靈光,臉上沾的食物比吃進嘴的還多,努力想吃得乾淨卻越搞越髒亂的呆小孩模樣,只有出手揩乾淨他的臉,抱在腿上直接餵食,若不是迫在眉睫的危殆狀況使然,應該是多少會感到懷念的舉止。
或許是因面對體型大大改變的保護者,比平常安分許多地嚼著食物,山姆不時抬眼觀察照顧自己的男人,圓亮的眼不停眨動。從他的體型、圓胖的臉頰及偏金的髮色來判斷,迪恩估計這約略是三歲而非四歲的模樣,無論如何,都是無法再經一次回溯過程的到了盡頭,一想起就忍不住緊摟懷中的小身子,到讓他猛咳的程度。
「抱歉。你吃飽了嗎?」
「嗯,想睡覺了……。」
「不是才剛醒嗎?」
「就是很想睡……。」
看到毛毛的小頭在懷中點著打瞌睡的模樣,頓時有溺愛地讓他睡下的衝動,是顧及時機不對,才硬將他弄醒,抱出門好買衣服,一進入市鎮的童衣店,面對售貨員時脫口說出了胡謅的理由。
「這小壞蛋玩過頭跌進了泥巴堆裡,還把行李都拖下去,這趟旅行帶的衣服全泡湯了。」
「真的嗎?看不出來有那麼皮,好可愛呢……。」
高中女生般的年輕店員一開始還懷疑遇上了肉票與綁匪,是在看了小孩暱著男人的模樣才鬆開警戒心,伸手摸了摸從毛毯中露出來的淺褐捲髮與粉色臉龐,大大的翠綠眼睛不怕生地朝過來,睫毛一眨彷彿會出聲般的長。
「這是我看過最漂亮的小孩了。」
「別被騙了,是因為這小子現在沒穿衣服,不好意思才裝乖,平常是很難搞的。」
「這樣嗎。這套你覺得如何?」
「……他是男生。」
看到店員示意的粉橘洋裝,鎮定下語氣地要求款式越簡單的越好,反正只是應急用,才把衣著的事解決掉,趕緊抱往已聯絡好的普萊斯那,以為服裝是最難搞的部分,卻遠遠不及接下來的任務。
「迪恩!抓住他,這樣我沒法抽血!」
「我知道!你以為我沒在努力嗎!好痛───!」
要將懷中亂竄的小鬼抓緊,一固定住猛踢的腳,他想站起身的將上半身往上一頂,頭毫不客氣地重擊下巴,簡直像是幹架時狠吃了一記勾拳的裂痛,也沒餘力數落,只想盡快了結當前的事,但小鬼頭死不肯就範,一坐下就直接亮在眼前的超級大針印象佔滿了他整個腦袋。
「我不要打針!」
「由不得你選!一定得打!安分點!」
「不要不要!以前感冒也沒打針!」
「那是因為吃藥就能好!這次不一樣!」
「不要!」
「山米!給我乖一點!」
禁不住大吼,抵抗的氣息霎時全數消失,以為搞定了,馬上就因直盯而來的兩渦淚眼而嚥一口氣,沒有哭叫,只是害怕地噙著淚的模樣還更直擊心頭,伸手把顫抖的小身體抱在懷裡,讓他把頭靠在肩口的輕拍安撫,問同樣也一臉脫力的學者。
「一定要抽血嗎?」
「……你自己不也講了,這沒得選。」
「…………。」
只有盡可能地柔聲說服小小孩,最後是以讓他抱著自己頭的背對姿勢才成功抽完血,但也痛得直流淚,抽抽噎噎半晌就累得趴在腿上熟睡了。
「這邊有毯子,把他放在沙發上吧。」
接過不知從哪個角落翻出的花花綠綠毛毯,打開把灰塵撢掉,才包住腿上的幼兒放在牆邊的維多利亞風沙發上,應當是典雅風味的家具,卻擺在一堆部落風的擺飾之中,再加上混雜各地民俗面具的詭譎壁飾,顯出異樣的混搭效果。對後頭架子上向觀賞者吐舌頭露出鄙夷表情的黑木雕刻皺了皺眉,迪恩回身開口。
「只剩一週。」
「…………。」
「他這個樣子,絕對撐不過下次變化。」
「…………。」
「我什麼都試過了,只除了把他直接送進醫院治療而已。」
「那也於事無補,以突變發生的速度,再先進的醫學也沒辦法即時應對,只是讓他成為特殊案例的小白鼠而已。更何況成因也不是醫學能左右的變數。」
「可是,也不是靈異現象或神話能解釋的,除非好死不死,他真的是史上第一個。」
「凡事總有開頭……。」
若真是那樣,也是沒有解決方法的第一個案例。閉起眼,思索了一會兒,再度睜開時,吐出了考慮許久而一直猶豫的疑問。
「你覺得,這種問題若找惡魔解決會有用嗎?」
「……惡魔並非無所不知,他們的知識也是建立在既有的制度上,一旦遇上不同的體系,他們如果力量不及也不會承認,只會扭曲契約的結果使其看起來像實現而已,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
「而且,無論如何都有後遺症,從來都不是一物換一物那麼單純,我還是覺得該找出真正的根源,才能根除這檔事。」
「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若只剩那些渾蛋能打開僵局,那也只能認了。」
「不要那麼死心眼,與惡魔交易並不比遭詛咒要好到哪,用新問題取代舊問題,只會越來越走進死胡同。」
「至少還能拖時間……。」
「那也是為了你自己,不是為了他──」
將視線移向沙發上蜷縮的幼兒,普萊斯霎時怔住。因他的反應而疑惑,同樣瞥過去的迪恩,也睜大眼。
如同木炭遭水澆熄所生的濃密黑煙隔著毛毯,從山姆身上竄出,已經薰到那面牆都瀰漫在煙中了,因無臭無味,先前都背對著談話的兩人一直沒注意到。
趕緊衝上前,把嬌小的身子從沙發抱起來,毛毯一鬆脫就沒有新的煙冒出,急速檢視過確定他沒受傷才放下心。在被吵醒後,山姆發出抗議的咕噥聲,睜著眼注視在一旁跑跑跳跳想捕捉空中物體的大人。
「有蝴蝶嗎?」
「普萊斯,你在做什麼?」
兩兄弟的疑問都停不住學者拚命想逮著黑煙的舉動,他以不知從哪拿出的玻璃缽,底朝上的順利抓著了一縷黑煙,扣在桌子上關住,喘了運動不足使得肺活量不夠而來的幾口氣,撿起掉在地上的毛毯。
「我剛只是隨便翻出來而已,剛才想起來這東西上頭是──」
把織得花花綠綠的毯子整個敞開,現出宛若鬆散蜘蛛網的圖型。
「這是捕夢網,以捕住異世界的魔物為目的的網。」
「你是指這一切的問題是從夢境來的?」
「不見得…不,我想不是。」
把玻璃缽中的黑色氣體收在玻璃罐中,小心地放在畫好降靈咒文的圓桌正中央,普萊斯斷斷續續地說明。
「如果是夢境來的,捕夢網應該會抓得到,而不是逼出而已。我有個推論,可是還沒有足夠的佐證……。」
「什麼樣的推論?」
「等確認過再講……。」
儀式所需的符文與道具都準備好,把辦公室裡的電燈關掉,只留下繞著圓桌周排列的十二根蠟燭照明,搖曳的微弱光線在擺滿奇詭裝飾的暗室內顯得好不詭異,果不其然,抱著保護者後腳的幼童瑟縮了一下,攀得越來越緊。
「山米,你要不要在外面等?事情結束我就去找你。」
「不要,我想跟你在一起……。」
「那就乖一點,不要亂跑亂跳。」
叮囑過一向都很乖的年幼弟弟,迪恩將視線移回召喚的圓桌上,據說可呼喚無所不知的古老靈魂的儀式兩週前已試過一次,當時並沒有任何確切的結論,也不知是哪個尖酸的靈魂還丟下了情報不足怎麼回答你們這些白痴的訊息,用辭是本人若實體化站在眼前,勢必會賞他一拳的苛薄程度。
「這次的情報應該夠了吧,直接抓到放在他們眼前。」
「希望如此,要不然就真的沒輒了。」
就著燭光,普萊斯在一旁翻閱古書,唸出一連串的召喚咒文,隨著越趨近尾聲,蠟燭的火光逐漸拉長,熊熊燃燒至上空,天花板若沒挑高就一定會燒著的猛烈,最後咒文一結束,在一聲炸裂的砰聲後,燭火全數消滅。
「這跟前次可不一樣,有成功嗎?」
「安靜點,你看中間。」
定睛一注視,發覺圓桌中心的玻璃罐已靜聲爆開,比黑夜還濃的氣體從碎片中往上竄,以為它要溜了,想上前時因突然展現在眼前的變化而停下腳步。
黑煙一在上空漫開,即如同螢幕般現出了宇宙的浩瀚景象,無數的異色星光以及藍紅霧氣凝結的星雲繚繞其間,不時有銀白流星劃過,宛若畫一樣靜止,卻隱隱傳送出強大生命力的壯觀。
像是天文台的展覽流轉了約十秒,接著即緩緩淡去,與黑煙一同消散,待所有的影像都平息許久,燈光忽地大開,只見瘦高的學者揉著額際,站在房燈開關旁紋風不動。知道他正在消化古老靈魂直接送進腦中的訊息,只有靜待他解讀。
等了半晌,終於虛弱吐出的結論,讓整檔事的妖異氣息減失大半。
「這病毒的起因是外太空來的?你在說笑吧。」
「我的腦袋沒靈光到憑空想得出這笑話,而且你看剛儀式中顯現的訊息,不也很明確。」
「……我以為那是解讀時的待機畫面。」
「…………。」
「只是開玩笑而已,他們到底是怎麼跟你說的?」
質問癱坐在椅子上一臉疲憊的男人。頭痛似乎好一點了,他拿起桌上的鉛筆,草草寫了幾段拉丁文,看了一會兒,才緩緩說明。
「太文謅謅的我就不提了,總之,最主要的概念是,異地來的魔物只能以異地的兵器剷除,生自我們這塊土地上的任何元素都沒有用。」
「這跟外太空有什麼關係?」
「我原先也沒發現,是看到捕夢網能引發山姆身上的異象才想到,或許我們一直找不到線索的原因就在於那是跟夢境一樣屬於異界的能量,才又想到,整件事的起源地是那個有名的大隕石坑區。」
「…………。」
「如果是隕石,就確實不是我們這塊地上的產物,帶有各種外來元素,若說樹靈剛好吸收了地裡的異星病毒才引起這種地球上前所未有的奇詭詛咒,那也並非不可能。」
瞄了一眼除了懷疑外還一臉鄙視的男人,普萊斯繼續補充。
「許多神話與傳奇中的世界觀若解釋成另一個星體的生態,那還比單純的幻想世界或異次元還更容易說明許多異像,也更來得科學,只是目前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技術去證明。像你們現在用電磁儀去偵側鬼魂的存在,在以前也是無法想像的不是嗎。」
「……就算真的是異形搞的鬼好了,該怎麼解決?」
「我想先試著讓他體內的詛咒惡念具體化,一旦成功,就能以實體的武器殲滅,理論上跟驅魔一樣,先逼出來再擊殺。」
「要什麼樣的武器才有用啊。」
「關於這,我有一個想法……。」
接著,在聽取了提議後,縱使還滿心懷疑,迪恩還是第二天一早把幼兒托給他,上路遠行找原料去了。
*
「要把這幾塊石頭打成刀子?」
「對,我知道你得用鐵作基底,只要盡可能把這些礦石攙進越多越好。」
「你要多長的?」
「刀刃至少要七吋以上,把手要六吋,用碳纖材質就好,不需要太高級的原料。」
「瞭解了,什麼時候要?」
「可以的話,明天中午前。」
接下來,在聽了刀匠一頓數落,迪恩悻悻然地走出鐵鋪,走至不會被鏗鏗鏘鏘擊鐵聲干擾的距離,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回報進度。
「我從出事點的四周弄了些隕石塊,剛交給鐵匠打造,跟他說明天中午前要,可是我想最快也要明晚才會好。」
『至少已經有進度了。』
「你確定這樣真的有用嗎?如果沒用就沒法重來了……。」
『沒問題的,早上我做過實驗,單以你們之前採集來的少量原料,就已經如聖物一樣具有消滅那種病毒的能力,而且,古往今來的神話傳奇中也都有類似的案例,異界來的魔物一向刀槍不入,但遇上他們自己世界的武器就毫無反手餘地,只是過去我們不知道源頭才不得其門而入,既然知道就好辦多了。』
「山姆還好吧?」
『說到這…他正狂拉我的頭髮想跟你講話……啊,我的眼鏡!乖一點!』
因想像另一頭的慌亂景象而漫出笑意時,終於被小鬼頭成功搶得的話筒,傳來了稚嫩的呼喚聲。
「迪恩,是你嗎?」
接下來短暫地交換了幾句話,確認一切沒事且說好回去的時間讓他安心,話筒另一頭才換成氣惱的英倫腔。
『真是,好皮的小鬼,我的鏡架都歪了一邊。』
「你該慶幸變小的是他,如果是我,你現在大概連眼鏡都不用戴了。」
『……別讓我想像那情景。對了,我剛又試了一次把惡念具體化的方法,除了捕夢網的原理外,也加了一些其他信仰中的類似元素,效果很好。』
「可是足以全部逼出來一次解決嗎?」
『這就要再試了,總之等你回來再說,到時應該也有新的進度。』
掛掉手機後,凝視剛過午就已灰暗得彷彿隨時會下雨的天色,嗅聞空氣中的濕氣一會兒,才抬起腳步往暫時的落腳處走去。
位於山區的小城鎮,還保有西部拓荒時期留下的老房子與店舖,但因不屬於具話題性的觀光區,四處瀰漫著隨時都會化為鬼城的荒涼氣息,除了農具外,鐵匠沒有太多額外的工作,才能今天委託,第二天就允諾能拿到成品。
一轉過街角,認出客棧的招牌,要直接快步跑去時,剛才還在休息中的酒吧點亮了開始營業的霓虹燈,看著那在暮色中閃爍的俗豔光芒,想了一下,迪恩推開木門,走進酒吧。
裡頭還沒有客人,但經年累月滲進牆板的濃厚煙味與啤酒味一襲進鼻腔,神經下意識地放鬆了些,近幾週因都帶著未成年的同伴一起行動,幾乎沒涉足任何聲色場所,且因常需聚精會神的查資料,酒精也少碰,一落單就難免懷念灼燒咽喉的滋味。
坐到吧台,隨意地點了純波本,安靜地啜飲起來,第二杯也要見底時,陸續有客人走進,多數不是在與熟人閒聊就是在看電視轉播的夜間新聞,似乎沒注意到店裡有難得一見的外地客。
身處人聲的喧雜中,迪恩反射性地思量起到刀打好前的空閒時間該如何打發,無所事事地環視四周的情景,角落是有幾個人在打牌,但幾乎都是踽僂的白髮老人,想必每一注最多不超過一塊,就算贏光所有人的錢,總額恐怕連加次油都不夠,且還會留下莫名的罪惡感。
打消想賺點路費的主意,要轉回頭再加點酒時,雙眼對上了陌生的俏麗臉龐,與方才滿臉落腮鬍的沉默酒保有十萬八千里落差,剛換班的女酒保兩手撐在工作台上,將豐滿的上半身前傾。
「嗨,需要我為您服務嗎?」
「……再給我一杯同樣的東西。」
「沒問題。」
回過身時送來的秋波雖缺少了洗練感,但裹在格紋襯衫與牛仔褲中都明顯看得出的傲人身材彌補了不足之處。
快速地從頭到腳打量過女人一遍,最後視線停在渾圓的臀部好一陣子才回過神,趕緊移開,呈滿的酒杯也放在眼前,想這杯喝完就走,要開口先結帳時,問話先一步而來。
「你是外地人吧?」
「……對,今天才到。」
「觀光?」
「不是。」
「我想也是,我們這除了廢墟外什麼都沒有……。那大哥你是來做什麼的?」
女人一邊洗著杯子一邊搭話。縱然心頭還掛念著正事,迪恩還是因不造作的輕快語氣而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答起來,原先還多少顧慮的交談越發熱絡,也比平常要更貪杯了幾回,腦筋跟著越發飄忽,之後連何時過了打佯時間出了酒吧都沒印象,更不用提如今怎麼會在巷子裡摟著女人熱吻起來的過程了。
若不是給抓著肩頭的長指甲掐到痛,恐怕連上完床都不會回過神志。
一知覺身處的狀況,發現手正摸索著火熱的纖腰,扯拉她襯衫的下襬,一副隨時都要伸進裡頭的態勢,愣了一下,急忙要退開身,因交纏的舌尖被輕咬而錯失時機,靠在胸口的苗條身子也倚得更近,就算隔著層層布料都能著實感受到柔軟的胸脯質量時,體內一熱,立即抓住女人的雙臂,猛力推開她,唇片剝離時還發出清楚的聲響。
「怎麼了?」
「抱歉…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搞的……。」
一開口才發現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對上疑惑的雙眼,喘著氣解釋。
「我不應該這樣……。」
「…………。」
「現在不是做這──」
「……你嫌我土嗎?」
女人悄聲問著,大眼睛微瞇起來,直視一副想馬上逃離的陌生男人。
「我一直都在這小地方生活,沒去過大城市,或許是不會打扮了些,可是也沒醜到會嚇跑男人吧……。」
「不是那樣……。」
「那為什麼?」
「只是…因為──」
想解釋以讓她好過點,但迪恩只是嘴開合了幾次,再吐出一次致歉的話語後,就轉身急步走開,比起歇斯底里的痛罵,回到旅館房間後都彷彿黏在背後的悲哀視線反而更惱人,禁不住在室內煩躁地走來走去,不住打舌。
「該死!該死!」
把外套粗魯地脫下丟到行李上,緊蹙起眉頭,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在傍晚前搞定所有事上路。
*
「迪恩!」
一開門,柔軟的小身子就衝上來緊抱著腳,感到些許彆扭,迪恩還是把他整個人拎起抱在臂彎中,另一手把防震的布製夾鍊袋遞給出來迎接的男人。
「刀好了。」
「比預期得快嘛,我還以為你明天早上才會回來。」
「我坐在他門口唱歌騷擾,逼得他趕快打完趕快攆我走。」
「……簡單但有用。」
笑了一下,普萊斯打開夾鍊袋,從楓木色的皮製刀套中取出刀身漆黑的利器,黑亮的鈍光中閃爍著細細的結晶。
「刀匠說這種混合材質會導致易碎,使用時要小心,我們不是拿去劈硬物應該是無所謂。」
「等一下就知道了。」
收好刀,屋主轉身就往後頭走,這次就不能在大學裡的辦公室草率進行,地點移師到近郊的自家小屋了,只有一人住的洋房,到處都堆滿了書與古物,前兩天才把東西堆得窗子的光都射不進的客廳清出,好作為暫時驅魔的地點。
跟著一走進客廳,先看到的是木板地上以粉筆畫出的兇險蛛網圖形,懷中的小身子縮了一下,迪恩不禁質問。
「現在就要進行嗎?」
「事不宜遲,如果狀況不對,至少還有幾天可補救。」
「也是……。」
輕聲安撫靠在臉邊的幼兒,到讓他稍點了點頭同意,才照著指示把他放在蛛網的中間,退到一旁,驚惶的大眼睛一直追著自己,想爬出來,盡力用手勢示意要他安心,才乖乖地靜坐著,但視線仍沒移開,還好,隨著咒文一唸起,他就越來越睏,慢慢地趴在地上打起盹來。
擔心地想湊上前察看呼吸是否正常,是留意到從他身上大量冒出的黑煙才止住腳步,與前次失控地整個漫開在室內不同,這次挶限在蛛網半徑所及的上空內,隨著累積越多,顏色越黑,深遂地一正眼逼視就彷彿會吸進去的無垠,這時才發覺上方的天花板也畫著與地板一樣的蛛網,好徹底將它禁錮在其間。
到咒文誦唸至不再有新的黑煙產生,迪恩依指示把事先準備好的毛毯蓋到趴臥地板的小身體上,上頭的黑影頓時騷動起來,下邊遊離的煙霧如同觸手,想再竄回宿體,因咒語的效力而不成,那光景比起惡靈,確實更像是電影中異形之類的寄生物。
「快點!趁現在!」
「我知道啦!可是要害在哪啊……。」
知道時機已到,卻不知該往煙的何處攻去,也看不出有致命處,在旁觀察了一會兒,到被呼喚催促都不為所動,直到隱約瞄見黑煙中露出了一絲像眼神般的光,矯捷地將手中的刀朝那射去,霎時間,黑煙像察覺般的往旁閃了一下,刀子從旁急擦而過,釘上天花板,力道猛得刀身左右擺晃。
「────!」
因他意外的失手而青了臉,普萊斯丟下咒文書,要想辦法把刀弄下來時,發現黑煙逐漸擴散,房裡的氛圍也驟然一變,像是空間密度改變般使皮膚往裡縮的奇特壓迫感,知道這八成是禍端發威而著急不已時,另一道閃過空中的光直接砍進了最濃黑的中心部,房裡的空氣凍住一秒,即刻像玻璃被子彈打碎般,從刀切入的口,黑煙往外奔裂散開,甚至使屋裡產生空氣對流的爆風,所有的紙張四處飛散,物品紛紛吹落一地,別開臉迴避那壓力,至空氣平靜,再轉回去,想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黑煙已然消散殆盡,而除了插在天花板的刀之外,地上也躺了攔腰斷裂的另一把,刀身一樣是閃爍著結晶微光的黑亮。
「這是…怎麼會………。」
「我打了兩把,一把原先是想若派不上用場,留作紀念也好。」
把還趴在地上昏睡的幼兒抱起,在武器方面從不大意的獵鬼者促狹地笑答。
「細胞中的病毒已經消失了,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要注射幾天聖水。」
「……我不要再打針。」
「山米。」
「可是──」
「不要鬧脾氣,你到底是不是男生啊。」
「…………。」
被保護者一激,兩眼閃著淚光,山姆還是把臉埋進他的胸口,乖乖後伸出手給普萊斯,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了。明亮的晨光從百葉窗間洩入,一早第一堂課還沒開始的時間,足以暫借生物系的實驗室,快速抽取樣本驗過細胞狀態,再施加以非科學的治療。
接過因剛抽了血而還貼著棉花球的白嫩胖手,小心地消毒過,把事前準備好的生理食鹽聖水打進他體內,針一戳進就傳來瑟縮與無聲的悲鳴,每每都生起在欺負小孩的罪惡感,也懷疑小兒科的醫生護士是否都有潛在的虐童傾向,空想著,把一大針筒的食鹽水都注射完,再敷上另一塊棉花球貼住,小手立即縮回,藏在胸前,對那反應莞爾一笑,收好針管後抬頭正視正哄著小孩的男人。
「雖然昨天的驅魔很成功,他體內的病毒也一掃而光,可是我還是得警告你──」
「就算過了後天他沒再變化,還是不保證能回復原樣對吧。」
「理論上若是純詛咒造成的異象,在淨化後就會復原,但這次的情況沒有先例,無從預估結果。」
「大不了再把他養大一次。」
「那就確實是返老還童,只是辛苦你了。」
意味深長地送去一個斜眼,學者把器材都收好,叮囑著。
「大後天還要再檢查一次,詳細時間我會再聯絡。這幾天若有什麼變化就立刻告訴我,若他健康狀況惡化,就直接送醫,現在應該不會有引起疑竇的現象了。」
「你認為會影響到他什麼嗎?」
「嗯,不過不好亂下定論。」
如同以往一樣,無法十分確認就語帶保留的謹慎推測,在把累昏地趴睡在身上的小鬼帶回去後,就以發高燒的方式呈現出來。
一進房門,摸著他滾燙的背,還以為是被太陽曬熱了,看到小臉紅通通的模樣,一探額頭,迪恩馬上就因極度的高溫而嚇了一跳,立即折返,又帶出門去醫院看診,但在排隊等候了快一個小時後,也只是拿了退燒藥的處方箋與多休息多喝水的醫囑就被打發走了,去藥局又等了很久才領得藥,之後再補了一些生活雜貨回家,終於能把他放到床上好好休息都已近黃昏,光是在外奔波來去的過程就很折騰。
「這傢伙以前有那麼難照顧嗎……。」
連已經成年的如今都疲累不已,過去同樣也是小孩的時候應該更無力才是,隨即想起那時還有父親,就算常不在身旁,光知道還有人可倚靠,心理負擔就少了許多。
用毛巾把燙紅得冒汗的臉擦了一次,總是顯得粉白不太有血色的臉蛋,一旦紅透的模樣更是讓人擔心,坐在他身邊,幫著換了幾次冷毛巾跟拭淨全身的汗,想盡快讓燒退的一直陪在身旁照料,午夜前體溫好不容易降下,他的呼吸也平緩些時,才放下心躺在一旁,原先只打算假寐,頭一枕上柔軟的枕面就立即沉沉睡去,直到被陽光刺痛雙眼,才恍神地甦醒。
「……這是…我怎麼……?」
要坐起身,筋骨痠痛不已,知道這是因過累而整夜沒換睡姿造成的,皺著臉要晃頭好清醒時,撐在床上的臂膀被一摸,輕輕柔柔的感觸。
「……山米?」
「我發燒了?」
眨動明亮的大眼,三歲多的幼兒捏著一條溫毛巾問,粉嫩的臉蛋只有些許泛紅,沒有前夜的漲熱。
「對,你現在好多了嗎?」
「頭還有點昏,皮膚癢癢的,像過敏一樣,我想是退燒藥的關係。可是比較不覺得熱了。」
「那就好,藥還是有點用……。」
抓了抓背,要下床漱洗時,才發覺哪裡不對,趕緊回過身追問。
「山米!你──」
「你打算跟我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完全沒有幼兒特有懵懂的慧黠小臉,看了看比記憶中還迷你許多的身體,疑惑地問。
「我想出去走走。」
「沒有你現在體型的衣服。」
「把現有的折一折不就好了。」
「你想走一走褲子就掉下來嗎?」
「……不想。」
「那就安分點。」
跟沙發上包在毛毯中看電視的小鬼頭一問一答,迪恩拿起手機聯絡了普萊斯,說明他自從昨天檢查後似乎又長了一歲的進度,再約了下次檢查的時間才掛斷,計算起以這樣的速度,還要幾天才長得回原先的年齡時,瞥了一眼從前天退燒後就連長兩歲的山姆,依然是稚嫩的幼兒樣,但至少脫離了小肉球的外表,四肢也靈活許多,加上知性恢復至二十來歲使然,已不太需要額外的照顧。
坐回沙發後的餐廳吧台,把盤中剛咬一口的漢堡拾起再吃起來,跟著看重播的影集,看到一半,突然傳來喃喃的問話。
「迪恩……。」
「怎麼了?」
「你真的覺得我只有骨頭嗎?」
「────!」
「十二歲的時候我是比較瘦沒錯,但應該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吧。」
連搥了胸口幾下,把哽在喉間的麵包硬轟下肚,才喘著氣問。
「你不是沒有記憶嗎?」
「醒來後就慢慢回想起了,我想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都記得。」
「有哪些──」
「包括你槓走我一大堆第一次的事也是。」
「那些也不是你真正的第一次……。」
「對當時的我而言是就是。」
突然失去胃口,把剩下一口的漢堡包在紙裡揉成一團,要起身丟掉,又因緊追而來的責難而怔住。
「而且,你還硬上我,雖然不是惡意,可是連之前在內,你老是對我用強……。」
「…………。」
「就算我沒那麼柔弱,還是有點……。」
「…………。」
「算了。」
影集打出了製作名單與預告字幕,確認對接續的片沒有興趣,山姆拿起遙控器切換頻道,不再提相關的話題,時間一晚,還是受幼兒的肉體影響,開始睡眼惺忪地點起頭來。
「要睡了?」
「嗯……。」
一被抱起來,乾脆地委身於穩牢的臂膀中,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發出細小的鼾聲。
觀察了一會兒確認沒異狀,迪恩回起居室拿了一瓶啤酒看起深夜節目,內容完全沒進腦子,只是注視著跳動的畫面,讓思緒縱橫其中,不知覺間已斜靠著椅背淺眠起來,偶爾還睜開眼看看畫面上換成誰的臉,在不知第幾次地因節目被購物廣告佔掉而要轉台,想張開眼時,感覺身上覆來輕軟的質感,一開始還以為是毛毯,直到桃子皮般的唇感吻上嘴為止。
「山米,你在做什麼?」
睜開眼,理所當然地看到了正想繼續接吻的幼兒,小小的身體還一半包在毛毯中,要把滑落下的毯子再蓋回他裸露的肩頭,一碰及肌膚,因傳來的高溫而蹙起眉。
「你又發燒了嗎?」
「嗯,好像是……。」
「我去幫你拿藥。」
「不用……。」
「別鬧彆扭了,你不會現在還怕打針怕吃藥吧?」
「不是那問題,而是──」
「怎樣?」
「我想藥物解決不了……。」
「為什麼?」
完全不得要領,只是扶著坐在腿上的燙熱身子,對上水亮的雙眼,要求更明確的回答。游移開視線好一會兒,山姆才下定決心,正視一臉不解的男人。
「我想這是發情的燒……。」
「什麼!」
「剛我睡一睡,突然全身發燙,也不是生病會從頭開始燒那樣……。」
「你才幾歲!」
「聽我講完,是從裡頭燙出來,下面也有點癢,當然,因為還沒發育到那就沒反應,可是體內痠痠的感覺很像……。」
「你確定不是生病嗎?被那鬼病毒搞的?」
「應該不是吧,這種經驗我記得小時候也有過,只是當時不瞭解是什麼就忍住……。你沒有過嗎?」
「……沒有。」
燒起不同的紅潮,柔嫩的臉又俯下。從這角度剛好看得到他的髮旋,迪恩伸手用指尖繞著羽毛般柔軟的髮絲,比起成年後的茶褐,他如今偏深金的髮色反而跟自己較像,鮮綠的瞳眸也是,偶爾從這些小地方可窺見兩人的基因共通處,胸口一緊,再摸了摸垂下的頭,輕聲安撫。
「山米,你如果怕寂寞我就抱著你睡,那樣可以嗎?」
「別把我當小孩哄……。」
「還是要泡個澡?」
「不是那問題,剛說過我想做愛。」
「你明知道行不通,之前我變小那次不也要求過,你只差沒把我扔出窗外。」
「……現在是報復嗎。」
「…………。」
確實是有一點,但看著連輕抓都會留下手印的粉膚,根本不敢輕舉妄為,暗自嘆氣想著新說辭時,再次堵上嘴的突襲讓眼睛睜大,要剝開,緊攀來的力道異常執著,怕過度反應會傷到他,只有透過毛毯扶住,回應嘴裡的細軟舌尖,只是隨意地吸了幾次,從小鼻腔哼出的悲鳴就彷彿受不了般的急切,整個身體也發軟,一碰就顫抖,著實是發情的反應。不瞭解是他體質特殊還是那麼小的幼兒確實也有性感,只好祭出最後的藉口。
「你也不能射,積在裡面會更不舒服吧?」
「別管那些,你只要跟平常一樣碰我就行。」
「可是──」
「拜託,迪恩,你偶爾也聽我一次吧……。」
「…………。」
「拜託……。」
「如果不舒服或想停,你馬上就要講。」
點了點頭,就被整個裹在毯子中抱起來,期待之外,恐懼更是強上數倍,山姆盡力不讓他察覺地將臉緊埋在溫暖的胸口。
──真的很不舒服!
回想之前曾聽過的感想,背靠在床頭板,迪恩摸著趴在胸口的嬌小身體,跟女人柔滑中帶有彈性不同,幼兒的膚感柔軟但更水,一碰就綿綿肉肉的,單摸時很舒服,但整個擦過身上的感觸就像某種巨大蠕蟲,一具體地想像那畫面,全身冒起雞皮疙瘩,也覺得好笑,忍不住開口告知當事人,臉當場被狠巴了一下。
「做什麼!」
「這才是我問的!有人會那樣形容床伴嗎!」
「我只是說實話,有需要動手嗎!」
「在做愛時被當成大型蛆蟲,只給你一巴掌已經很客氣了!再說我現在再用力也痛不到哪!」
「就算不痛還是很掃興!」
「還敢說!你之前不也在親熱時揍過我!再說你什麼時候注重過情調了!」
身子坐直在他的胸膛,豎起淡淡的眉尾,幼童眼神險惡的繼續開罵。
「每次都急吼吼地直接脫我的褲子就想上,我可不是你那些做完半次一次就老死不相往來的女人!」
「我沒把你當過女──」
「我知道!可是只因為我先主動,你就認為對我做什麼都無所謂!」
「…………。」
「對什麼都不知道時的我還溫柔的多!」
「…………。」
「而且,到現在你還說比較喜歡女人……。」
激昂的語氣霎時轉弱,紅嫩的嘴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咬了幾次下唇才又接腔。
「也許你天殺的大方,不介意我跟別人睡,可是我介意。」
「…………。」
「就算如此,我連希望你不劈腿的要求都說不出口。」
「…………。」
「我這樣…的確很不像男人吧……。」
「…………。」
起身把頹喪地雙肩垂下的小身子抱在懷裡,摩挲絲緞般的背,嘴貼在髮旋處,想了一會兒,迪恩從他的頭頂一路親吻而下,即使情緒高亢,並沒飆淚的臉頰是粉撲撲的細滑,幾乎沒直接觸及的拂過唇面,舔了舔圓潤的下巴,再移往頸項輕啄,連粉紅印子都沒留下的輕柔。
因耐不住地吐訴出原不打算發洩的苦水,心情大壞的山姆,緊揪著眉頭,放任哄騙般的愛撫,原先還想使性子硬把體內的熱潮逼退,經略微粗糙的膚感在肩口與胸前輕擦過幾次後,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閉起眼感受如同野獸靠來撒嬌般的細膩接觸,即使不足以激起性興奮的漣漪,從表皮傳達進體內的柔情還更深沉,才發覺幾乎沒被這樣調情過。
「迪恩……。」
「嗯?」
「…………。」
「不舒服嗎?」
詢問的眼神直視而來,慎重地確認。
「如果想停就說。」
「…………。」
「山姆?」
「……你還想跟巨型椰子蟲做愛嗎?」
賭氣吐出的問句,在空氣僵住三秒後得來一聲輕笑。
努力把會導致作嘔的畫面趕出腦子,男人才在幼小的情人要求下,轉換只是純粹撫慰的節奏。
──這樣沒問題嗎……?
聽著彷彿快碎裂的高亢呻吟,迪恩禁不住擔心,扶在纖弱腰側的手掌滑至胸口,心跳急快的幾乎可直接耳聞鼓動聲,想讓其平緩的撫擦著,因刺激到紅挺的乳突,反而跳得更急,柔嫩的嘴哀出尖細的悲鳴。
另一手繼續從後揉捏圓潤的臀瓣,不時滑到膝後再上移至頸椎,力道稱不上重,只是單純的來回撫摩,就已激起性感似的,就連在只有檯燈最微弱的光度下,白細的嬌小身體都明顯地整個漲紅,顫抖不已。
把略微滑下的身子再坐起,靠著床頭板,讓腿已經跪不住的山姆趴靠在胸口,繼續小心地刺激稚嫩的官能,雖然已喘息得全身脫力,他夾著自己大腿的胯下還是不停摩擦來去,跟促進勃起的動作不同,似乎是在擠壓骨盆但又不順,不時因挫折而吐出小小聲的哀號,不曉得該如何幫忙,只能像對待成年的他一樣,用手與嘴愛撫較有反應的敏感處,一過度刺激,呼出的悲鳴虛弱得簡直像是垂死的小動物,嚇得一鬆手,只是讓他不上不下的更難過,在難以取捨間,自己也滿身大汗,反而比全套的性愛過程還累,也興奮不起來。
靠在胸前緊揪著眼喘息的紅潤臉蛋,比預想的還惹人憐愛,只是,佈滿汗的氣喘吁吁模樣怎麼看都比較像發高燒或運動過度,除了擔憂外,實在生不出一絲肉欲,目睹紅透的粉嫩嘴唇時是很想親吻,並不會生起想吞噬般吸咬的衝動,然而,主因或許跟他只感受到病痛般的煩悶也有關……。
「哪,山姆,我看你很不舒服,要不要停?」
「……不…要………停了…更糟……。」
「可是你這樣好嗎?已經快兩個小時了,好像只是越來越難過……。」
「…………。」
「你這身體還是太勉強吧,很多功能都不夠。」
「…………。」
忍住體內的四散熱流,幼小的身軀只是不住起伏,似乎連回話的力氣都不剩。觀察他想聚集一點快感的費勁擦動下半身,嘆了一口氣,迪恩扶起紅燙的臉,讓他小心地含住自己的中指,像是找著可發洩的使力點似地,軟綿的舌塊一下就纏上指頭,執著地舔吸。因口淫般的動作而心悸了一下,確認已沾滿唾液後即果決地伸出,將手移至汗涔涔的雙臀,猶豫了一會兒,將指尖往後孔探。
重喘出驚駭的哀號,山姆一直都緊揪的眼眸睜得大大,仰視靠著的男人,在對上他的視線後,又安心地闔起眼。一放鬆全身的肌肉,往裡戳探的手指順利滑進一大截,禁不住地重喘一聲,呼吸也更急切,侵入的動作頓時暫停,但與脹疼一同萌生的官能持續擦過神經。以防他半途而廢,趕緊打起精神自行動起下體,緊抓好不容易掌握的確切快意。
因套弄手指的性急動作而發愣,迪恩慌張地想抽出,是在發覺他的表情有明顯轉變才打消主意。發病般的難受一掃而光,取而帶之的是陶醉般的鬆弛,喘出的呻吟也柔軟許多。觀察著反應,從裡規律地刺激起,緊窄的腔道理應功能也是不足,但彷彿能讓他有單純脹滿的快感。
就算如此,對於連打空包彈功能都沒有的肉體到底要怎麼發洩,依然滿心疑惑時,包住指尖的肌肉驟然緊縮,騎在身上的小身體大大跳顫了一次,接著猛喘起氣來,綿柔的肌肉也整個酥軟。因目睹擬似吐精的反應,體內燒起一股烈燄,不安地想移開身子,細嫩的童音已斷斷續續地要求。
「…拜託……繼…續………。」
「你還要?」
「對……。」
「…………。」
觀察已燙紅得像熟透蘋果的臉,伸手抱起還劇烈起伏的柔弱身軀,覆住開合的紅唇,從上了床後第一次湛滿情欲地重重吸吻,幾乎要把薄透的唇面都吸破的執著。
因破表的高潮而無法自持的幼兒,雖然意識已朦朧得不能作用,還是感受到男人貼近的悶灼肉欲,知道他絕對不會失控,打算自行套進他已發硬的性器,下半身一挪移,就立即被看穿的抓住腰制止。
「不要管我。」
「可是…你也已經──」
「我可以忍,先讓你舒服再說。」
「迪恩……。」
「拜託,不要讓我後半輩子都得被你罵變態,而且我也不想傷你。」
「…………。」
確認不會再被引誘,迪恩才又重開引爆他慾火的行動,一旦知道竅門,之後就容易許多,跟成人有限度的赤裸裸發洩不同,在青澀體內無端消弭的高潮似乎可不停起滅,乍看脆弱的筋骨也強韌得超乎想像,著實翻騰一晚,黎明許久後行為才完全打住,過程中不只一次地深感就算是再訓練有素的強健體魄,也不可能禁得起像他這樣不間斷的連續縱欲。
把汗涔涔的昏睡幼兒用毛巾擦淨,發現體格似乎比上床前還成長了一倍。
「這小子…又長大一歲了嗎?」
仔細一忖度,又覺得大了兩歲有,但小孩本來就長得快,加上當前的異常變數,更難以估出個正確速度。歪著頭回想記憶中的這傢伙各年齡時的長相,躺在一旁要跟著睡下,胯下一陣疼,整晚耐住肉欲,一次都沒發洩的後遺症毫不客氣地浮現,又不想在還小的他身旁手淫,只有緊揪著眉頭閉起眼,強迫肉體關機。
睡下時雖然不安穩,還是因極度疲倦而沉沉入眠,沒想到沒幾個鐘頭,迪恩又活生生地從夢鄉中被拖出來,且伴隨慘叫。
「什麼…這是怎麼──!」
因奇怪的脹疼感而從中了三億美金頭獎彩券的美夢中驚醒,一抬臉就目擊趴在腳間吸吮分身的茶色頭頂,若只有吸咬的暢快倒也罷了,同時在後腔中戳刺來去的異物感才是寧可將美夢拋到天邊都要醒來的主因,光想到被那麼小的小鬼侵犯就快氣炸,完全忘了不久前自己也幹過類似的勾當。
趕緊要起身掙脫,因內部觸及腺體的指壓而驚叫一聲,又跌回床上,腳也被分開,從撐在腿後的手掌大小得知已超出幼兒體型的瞬間,才仰頭正視,對上了約十一、二歲的熟悉面容。
「你怎麼──」
「長很快對吧……。」
舔了舔嘴唇,山姆抬起仍像個小女孩的臉,無辜地辯解。
「我睡到一半又覺得躁熱,一醒來就發現變這樣了,我想會發熱是因為全身的細胞跟荷爾蒙都在快速作用的關係……。」
「現在幾點?」
聽了時間,迪恩估量半晌後,敏捷地把坐在床尾的男孩踢下床,捲了被子翻個身就要繼續睡。
「你搞什麼!」
「照這速度來看,明天早上你就會恢復了,到時再叫我。」
「────!」
因沒更多抗議,閉起眼想再回去看那彩券還有無效時,從後包覆身體的溫度讓意識浮升,咬住耳殼想將舌尖伸進的挑逗使眉頭蹙起。
「山姆,給我滾開。」
「不要,我身體好燙,而且你一次都沒射過,應該也忍不住。」
「我現在比較想睡。」
「少騙人,你昨晚明明很想上我,只是體型考量才煞住,現在就沒問題了。」
「你現在也是小鬼。」
「……我當時就很想要你。」
「?」
「在回溯到這年齡,什麼都不知道時。」
「…………。」
以為他記不得,山姆要補充說明前,傳來平靜的答腔。
「那是你以為自己快掛了,但是身邊只有我才將就的。」
「才不是,如果當時面對的是十幾歲的你,我最後的請求會是讓我打歪你的鼻子。」
「…………。」
胸口貼合寬厚的背,兩手摟住紋風不動的男人,將頭靠在他頸後摩挲,繼續喃喃低語。
「那時你沒心情做,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吧?」
「你還是只有骨頭,倒胃死了,滾開。」
「…………。」
再怎麼被嫌棄都不打算退縮,把靠在他腹部的手下伸,想探探先前趁他睡著時偷襲的器官是否還有反應,遭不客氣地打回,手背的刺痛感讓怒火急速燒上心頭,來不及思量是否受荷爾蒙影響,身體先行動作,從後猛力跳上,按平想繼續睡的身子,由於膝頭頂到較脆弱的後腰,激起了青蛙被踩扁般的怪叫聲。
「山姆!你找死嗎!」
「你不想做,那我自己動手總行吧!」
因體型相差過大,只有把學過的制伏術要領全從腦中翻出,用腳壓住幾個點,手往還想掙扎的臀間伸,指尖一探入,在一次大力的跳顫後,整個人被震翻一旁,只差沒滾落床下,回過神要再翻回去,四肢已被牢牢按在床上。
「死小鬼!安分點!」
以為又要扭打起來,不甘示弱地咬緊牙關想反擊之際,突然覆上的吻凍住神經,直到嘴裡探進濕熱的舌塊舔了一次,才融開般的軟化下來,原先壓制住臂膀的大手遊移到胸側,像是確認般的一來回揉捏,不禁猛打哆嗦,因爭吵而暫且冷卻的火苗又漫上,瞇起眼,轉換著頭的角度回應越趨加溫的吻。交纏的唾液都被吸走時,視野已朦朧得看不清,感覺到下巴與臉頰輕拂過他的手背,才發現碰觸的部位微微刺癢。
「你的皮膚只是被我的臉擦過就變那麼紅,明明還是小鬼的身體。」
「就告訴你鬍子要刮乾淨點。」
「少囉唆,我喜歡這樣。」
「你只是懶。」
臉再被輕柔摸了幾次,傳來脫力般的吐訴。
「老實說,我連對現在的你都有感覺,怎麼想都很變態,才想熬過去不理會。」
「你不是嫌我只有骨頭?」
「的確是太瘦,不過該有的肌肉還是有,摸起來並沒那麼不舒服。」
撫過還帶有柔嫩感的胸肌,再下移將手停歇在平坦的小腹,迪恩感受那雖然稱不上結實,還是富有彈力的肌感,思考了一會兒,抬頭直視已恍惚的少年,清秀的容貌漲滿情欲的紅潮,與前次還帶有純真的茫然不同,帶水氣的眼神閃爍著妖異的微光,若當年就這模樣,那整天光是應付想染指他的渾蛋就夠忙了。
從來沒料到像小女生般弱不禁風的弟弟,有朝一日居然長得比自己跟父親還要高壯,想起當年發現他高過頭半吋時的如雷轟頂心情,就忍不住輕笑出聲,直到手臂被緊抓。
「你這渾蛋在做什麼白日夢!如果不想做,就至少躺平讓我做!」
「你才沒那本事。」
「……想試試看嗎。」
捕捉到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危險光芒,背脊發直,趕緊俯身再吻住已乾紅的嘴唇,積極地煽動稚嫩的肉體,讓他身體裡外都像沸騰般的滾燙,口鼻不停喘出呻吟後,費了一番工夫,把灼熱的性器埋進窄狹的通道,即使耗了快半小時撐開潤滑,每前進一吋都像要撐破般的緊繃住,血液汩汩滲出,發紅的肌膚也轉青,山姆整個人簡直隨時都會被活活撕成兩半般,應當只有劇痛的勉強行為,快感卻扶搖至上,緊抓來肩口的手勁與攀在背後的腳也盡力收緊,托住的窄腰搭著抽刺的節奏而蠕動。
原先只打算配合他,將就地做一次就算,但在高亢的細嫩哀號聲不停打進耳膜,血氣衝進鼻腔,套住分身的肌感也像生物般含咬收縮時,理性就徹底淪喪,全然忘掉要顧慮他的身體狀況,強把瘦弱的腳以不自然的角度按開,粗魯地侵犯起勒緊的體腔,高潮過歇息一會兒,又轉換體位再度貪食還未發育完全的柔軟身子,享受那瀕死般的無助反應。
縱使相當興奮,疑慮仍同等地竄生,待灑遍室內的陽光整個退去,在黑暗中發洩出不知第幾次的衝動,消耗殆盡地趴到他身上重喘著時,除了遍及身體每個角落的快感之外,罪惡感也不停啃蝕最深處的神經。
想將雜念趕開,抱緊趴著的火燙身體,從腰圍的感觸頓覺他在不知覺間成長了不少,也提不起勁去確認現在到底長到幾歲了,只是觀察了一眼窗外的暗沉天色,約是午後七八點左右,思索是否要起身去張羅食物或再慵懶地睡回籠覺時,身體從腋下被拉高,頭一仰起即迎上一個深吻。
訝異他居然變那麼有力,吻到一半,摸向胯下的手讓雙眼睜大,趕緊掙脫開相連的嘴。
「你搞什麼!不是才剛做完嗎!」
「我知道……可是我還想──」
「至少給我一點休息時間吧!」
「我現在就想要……。」
以為他在開玩笑,但抵在大腿的硬熱感證實了難以置信的要求。腦中立即估算起方才情事的發洩頻度與品質,就算是青少年的身體也足以禁欲一週的徹底洩乾,若是以現在的年齡,正常情況下純粹只是能再作用的話還需多久恢復時間……蹙緊眉思考時,在身上挑逗的動作仍不停進行,拂過表皮的愛撫是有他一貫的溫柔,但更帶有野獸般貪婪的急切,十分確定這狀況危機四伏,打算要踢開他時,因吸住乳頭的麻癢感而分心,呻吟了一聲發現不對,急著要脫身,已被死死抱住按在床上,體型是還比自身小一號,力道卻大得驚人,吸附在頸間的頭拉都拉不起來,摸著大腿的掌面也相當厚實,只好用雙手探了探他肩膀的寬度。
──該死!
約是十七歲左右的年紀,這時已經高過頭二分之一吋了,就算體格還略遜一籌,互毆時已經五次山姆會贏兩次了。因不悅的回憶而皺眉,要使力攆開像吸血蟲般緊黏身體的男人,一掙扎,雙腳只是把他夾得更牢,貼來的熱塊也更硬,急得亂動手腳,他原本扶在背部的手在揉搓了側腹的肌肉幾次,即下移到脊椎末端,將手指直接探進開口。
「────!」
只藉汗水潤滑的莽撞侵入搾出無聲的悲鳴,痛得想開口臭罵,嘴又被吻住,連抗議的機會都遭剝奪,在後腔的手指抽動也越演越烈,乾澀的戳痛讓全身冷汗直冒,難熬得開始顫抖時,身上的男人似乎無心顧及局勢的不對勁,只是縱情於短路的肉欲,偶爾投來的目光雖然柔軟,卻恍惚得不能自持,知道這時制止他也沒用,只有強制中斷接吻,將嘴湊近他的耳際說了幾句請求。
稍猶豫了一下,山姆還是聽從地暫且移開,把身下的肉體翻了個面又覆上,從頸後沿著脊骨一路下吻,就算理性已沒作用,依舊溫柔的輕觸讓抱著的僵硬身軀軟化許多,舔進後孔時才沒遇到太多阻礙,隨著熱燙舌塊的翻攪來去,先前因不當刺激而緊痛的通道逐漸柔滑,再舔了舔蠕動的皺褶幾次,耐不住似的高亢喘息在室內洴開,不禁著迷地起身,跪在癱軟地不住喘氣的男人後頭,調整了一下姿勢進入他體內,抽送起脹熱的性器,就算是在短期間內連續的勃起,還是有始有終的照平常節奏做到完,且在洩出一次後抽離,又把脫力的身軀翻回正面,再壓上去。
這時迪恩才徹底地體認大事不妙,也生平第一次想在情事中逃跑,雖驅動全身僅剩的力氣要反擊,一被寬厚的身體從正面摟貼得死緊就一點用都沒有,越搥打狂踢還越糟,反而讓他更興奮,密合的體溫也更加火熱。改用溫情攻勢,好言好語用勸的,他滿溢荷爾蒙的腦子似乎自動過濾掉了不中聽的內容,連帶之後一連串不堪入耳的惡毒髒話在內,全都左耳進右耳出,全然無動於衷,越發強健的肉體只是傾力貪噬懷中的獵物,精力也宛若無窮盡般源源不絕湧出。
──這王八蛋!發起情來比狗還不如!
被抱在已然是成年男人的紮實臂彎中坐起,後頭又被侵入得裂痛難耐,次數已經連數都不想數了,時間到底是幾點也搞不清楚,攀在他背後的腳麻木得沒知覺,只剩腦子不忘嘀咕,即使早就搾乾得性器沒反應,從下方重擊黏膜的規律力道還是讓意識模糊,體液在摩擦時濺起的溼滑水聲也依然讓身體中心發燙,因長時間的貫穿,肌肉與內臟已折騰得作痛不已,然而,還是有一處神經充分享受著逼到極限的官能。
靠在肩口的頭傳來一聲夾帶熱氣的低喘,體腔套住的熱塊也脹大了一些,知道他又快撐不住,抬起手撫摩汗濕的髮絲想讓他舒服些,衝撞的速度忽然加劇,摟抱腰背的粗壯臂膀也如鐵條一樣箍得快喘不過氣時,不禁由衷懷念起幾個鐘頭前的嬌小柔嫩身影。
「你果然是戀童的變態。」
灌進嘴裡一半的啤酒險些全數噴回瓶裡,拚命嚥進後,咳了幾次,迪恩大力反駁伴隨冷眼而來的責難。
「說什麼鬼話!我才沒那種畸形興趣!」
「可是你不但對五歲的我發情,十歲出頭的還能全套從頭做到尾,沒那種興趣還做不來吧。」
一次叉起三根薯條送進嘴裡,山姆從雅座另一頭隔著食物堆成的山,冷冷地接腔,同時把第二份火腿蛋三明治切開後,示意女侍收走已清空的碗盤。
從他恢復原先的模樣至今已五天,健康狀態雖一切正常,食量則變得奇大無比,似乎將短短期間成長所消耗的養份都要補回似的,每每用餐都堆得整桌滿滿,令一向好吃的同伴偶爾也會作嘔的地步。
待女侍的背影離去,迪恩才壓低聲音回罵。
「還不都是你引誘我,要不然誰想碰那種乳臭未乾的死小鬼!」
「那是當時我內分泌失調,跟生病沒兩樣,你還是可以自律。」
「我只是要讓你舒服!」
「就算如此,在我回到十二歲不知情的時期,你也差點對我出手。」
「────!」
嚼著滿嘴的食物,待全吞下去後,山姆垂著頭繼續接腔。
「我很愛你,可是就算遇上小時候的你,再怎樣都發不了情,可是你好像不一樣……。」
「我沒──」
「因為你還是對女人比較有感覺,而小孩的模樣偏中性的緣故嗎……。」
「不是那──」
「還是你只是想欺負過去的我?老是礙手礙腳時期的仇一次報……。」
「你當我是──」
「雖然是我主動沒錯,我還是很意外你會接受,還做那麼起勁……。」
「你這偏執狂王八蛋!別越講越高興,把人講成狗娘養的變態!」
話三番兩次被打斷,本來就沒啥耐性的男人粗著聲音大吼,讓喧囂的整間餐廳都靜下。沒有理會其他客人的驚惶眼神,只是緊鎖眉頭,回瞪將叉子含在嘴裡回望的同伴。待旁人看看沒更多紛爭就又回頭說笑,四周回復先前的吵雜時,才吃起盤中已切妥的肋排,不情願地開口。
「別搞錯了,是因為知道是你,我才會覺得年齡沒什麼差。」
「哪會沒什麼差,至少就我而言──」
「如果我只把你當弟弟就會有差。」
「────!」
「有時我看著你時會不知道在看的是親人,還是情人。」
「…………。」
「那段期間我比較想要的不是親人那部分,所以才……。」
「迪恩……。」
稍微有點感動的情緒,隨即遭緊接而來的殺千刀說辭給粉碎殆盡。
「當然,也是想到反正你要嘛會忘掉要嘛就快掛了,做了也無所謂才出手。只是小鬼就是小鬼,到一半就沒勁了,才打消主意。」
「────!」
「你回復記憶後那次,是想到之後就沒機會了,不做白不做。」
「…………。」
「而且十來歲的你比女孩還漂亮,只可惜吃進身體的熱量全拿去長身高了,要不然抱起來會更舒服。」
「…………。」
「小鬼頭的那次也是,是想到難得有構不成犯罪,也不會傷到所謂脆弱小心靈的機會,才放手一搏。」
「…………。」
「也還好有試,那經驗著實很妙,你當時明明不能射也不會濕,到底是怎麼高──」
話說到一半,就被轟上臉的薯條籃給打斷。
「死變態!這問題是能問出口的嗎!」
「不問你要問誰!」
「不要臉的戀童色鬼!我不認識你這種禽獸!」
把殘渣從臉上揩淨,剛好目睹高挑的身影氣沖沖地往門外大跨步離去的畫面,領口露出的燒紅頸項打這距離都還很顯眼。
隨著玻璃門關上的響亮砰聲,傳來一出門外就失控爆出的痛罵,待最後一個讓所有男性同胞都覺得被侮辱到的字眼也消弭,餐廳裡所有人都對雅座剩的另一個客人送來責難的視線。
即使表皮感到扎痛都儘量無視,迪恩慢條斯里地搜刮桌上剩的食物,翻閱剛收起來的八卦報,讀著偵測家裡是否有鬼的十種簡單測試方法,深感若以這標準,家裡沒養小動物或小孩的話還真測不出時,該吃的都吃完,收起報紙付了帳,想著該如何安撫八成還怒火中燒的同行人。
雖然只要肯哄就能擺平,可是連只是兄弟關係時都彆扭地說不出口,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思索著走回兩個街口外的公寓,都還想不出該如何解決,思緒轉往離租期已剩不了幾天,該開始打包的計劃上,盤算著下趟路程的方向一打開房門,撞上了山姆一臉落寞出來迎接的模樣。
觀察了不作聲的悄然臉龐半晌,仰頭將嘴湊上微張的唇片,只是輕貼地吸吻,雙手摩挲著他的胸膛,並不帶有肉欲意味的撫至腹肌再繞到背後摟住,直到他整個人的氣勢柔化下來,望過來的眼神也恢復明亮才移開唇。
雖然之後延續在餐廳的交談,吐出來的搭腔依然滿是得罪的內容,被籠絡的男人只是紅著臉,吞吞吐吐地回覆,沒再惡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