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eremony~儀式
眼前深綠的溶液不停地咕嘟咕嘟冒泡,水蒸氣的白煙在冰冷的空氣中冉冉上升,密閉的教室中充滿溫溼的水氣與藥味,這樣的時間已持續半個小時了,課堂上卻意外的安靜,並沒有一般在空閒時間會有的吵鬧,不過這或許跟多數人都已昏昏欲睡有絕大關係。
又過了異常安靜的幾分鐘後,一個嘶啞的女聲才提醒。
「各位同學,請保持耐心,記住,一旦冒出第一個開始轉為黃色的氣泡後,就要把栗蕨葉丟進去。如果等整鍋都變黃後就來不及了,所以一定要集中注意盯緊,這是後半學期中都需要用到的重要材料,對你們的分數影響很大,千萬不要鬆懈了。」
女教授的叮囑讓有些學生疲倦地抬起臉,點了點頭,接著又半閉眼地回去看守自己未完成的催眠劑。
有點甜甜且讓人覺得整個腦筋都輕飄飄的味道,讓西流士聯想到占卜學教室終年不散的香氣。
連續聞了那麼久,還沒有直接趴在桌上大睡,可說是純粹出於對成果的興趣。
在知道這個具催眠效果的魔藥,同時也是好幾種具幻覺效果與迷惑效果的基礎藥方後,西流士就決心一定要學好。
即使腦中已開始構想未來可實用的地方,像是偷偷加在那些討厭的史萊哲林學生的食物裡,或是拿給校內各種生物吃的可能反應─這些應該是很刺激的想像,卻也難以抵抗住魔藥散發出來的強烈效果。
小心地打了一個無聲的呵欠,確定好右手抓著待機中的藥草,西流士為了想趕走睡意地看了看四周。
斜前方的詹姆也微微低下頭,透過帶有霧氣的鏡片,完全看不出他的眼睛是否張開,不過若他也考慮過跟自己一樣的想法的話,那想必也是興致勃勃地等著吧。在他身旁的彼得則是連打了好幾個呵欠,睡眼惺忪地眨著眼。
再轉頭顧視身旁的第三個友人,才發現他已經完全睡著了。
「雷慕斯……!起來了!」
小小聲地要叫醒對方,但褐髮的男孩已經閉起眼,打起瞌睡了,並不時點頭。
即使知道他已經完全熟睡,西流士還是不放棄地用胳膊頂了頂脫力的身體,想盡辦法要吵醒他。
「……!」
無意間斜眼瞥到他眼前的大釜,發覺其中已經開始冒起黃色的泡泡了。
「快起來!不要睡了!雷慕斯!」
有些學生的大釜中似乎也起了相同反應,而趕緊把準備好的藥草放進去。原本死寂的教室開始有了一點活力。
知道自己的釜也起了反應,西流士更著急地一心要叫醒友人,卻徒勞無功,眼看整鍋藥轉瞬間已快全變為黃色,藥的主人仍沒恢復意識。
「沒辦法了……。」
心一橫,只有把手上的葉片先丟進雷慕斯的釜裡,一回頭要補救自己的成果時,已來不及了。
「啊啊──!糟了!全變成黃色了────!」
這時,一直呈熟睡狀態的褐髮男孩才睜開眼,尚未搞清楚狀況前,卻看到自己的藥已調配好,金茶色的雙眼頓時睜大。
「這是……」
「布萊克先生!我不是特地提醒不要鬆懈了嗎!還是你又在課堂上睡著了!」
聽到旁邊友人的哀號時,也響起了魔藥學教授的罵聲。花了一點時間瞭解發生什麼事後,整堂課的後半部就只聽到洛尼教授的數落與雷慕斯不停的小聲道歉。
「哎呀呀,這樣一來,後半學期的魔藥學我可要繃緊皮了…」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睡著了──」
如果現在是滿月夜的話,或許就可看到一頭灰狼垂下耳朵與尾巴,意志消沉的模樣吧,旁觀的詹姆與彼得不禁如此想。
然而,月圓剛過的如今,眼前站著的是倦意未全消,而仍有點病懨懨地跟友人致歉的狼人。
「真的很抱歉──。其實你是不用那樣做的,上課睡著全是我自己的錯……」
「算了,反正都已經過了……,就是往後的魔藥學都要很認真的上就對了。不要想太多,我們去餐廳吧。」
雖然一直抱怨,語氣則很輕鬆的西流士拍了拍雷慕斯垂下的肩膀,催促著要走。
「對呀,反正西流士的魔藥學成績原本也不差,不差這一項啦。」
「而且如果讓這傢伙調成了催眠藥,學校裡一定有人又要遭殃,你這樣也算防止一個禍害喔,雷慕斯。」
西流士不禁挑起眉。
「我可不想被你這樣講,首先,你口袋裡的那是什麼?」
給那樣一說,詹姆趕緊遮住隆起的口袋。
「洛尼教授不是說不准把調好的催眠藥帶出來?」
「嘿,有什麼關係──,都好不容易調好了。」
「所以我說你沒資格講我。──喔,對,剛才教授說可以再從這調出哪些藥?她在講的時候,我正忙著收拾殘局,所以沒聽清楚……。」
「嗯──,幾乎跟精神方面有關的都行,像是幻視、幻聽、混亂與迷惑這類,同時也可作為占卜與靈觀時用的輔助劑……八成是因為能讓你整個腦筋像飛起來一樣飄飄然的,才比較容易看到那些所謂『預兆』跟『未來』的異象。」
「換句話說,就是增加更容易鬼扯跟胡思亂想的能力吧。」
「……你要那樣講我也不反對。」
旁聽著他們的談論,雷慕斯雖然仍感到很沮喪,心裡多少也因快活的談話而輕快了點。然而,腦子還是很迷濛,滿月夜剛過的今天,照理說自己根本是沒有任何力氣走動,更遑論上課,光是像現在這樣慢慢走動,就覺得體力一點一點流失。
可是,過去這一學期,很剛好地有幾個滿月第二天的課堂都卡到魔藥學,因此已錯過好幾堂,要是再缺課下去,那這學期鐵定過不了的,所以今天才鞭策自己來上課,沒想到卻出了這個紕漏,反而讓西流士為此而搞砸一鍋藥。
如果同樣的情況發生在詹姆與彼得身上,西流士就不見得會幫這個忙吧。瞭解他完全是為了補救自己這學期的魔藥學成績,雷慕斯只有更覺得過意不去。
「喂,西流士,既然都拿出來了,你要不要一點?」
「……你為什麼笑得那麼詭異。」
拍了拍口袋中的瓶子,詹姆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直逼同樣是黑髮的瘦高友人。
「哼,別裝傻了,我以為你在調藥時,先想到的是要怎麼用在莉迪亞身上。」
「才…才沒有呢!」
一瞬間,一向白晰的臉頰突然整個漲紅,讓目的得逞的詹姆不禁大笑,一旁的彼得也跟著咯咯笑起來。
「哈哈──,真難得,我好幾年沒看過你臉那麼紅的樣子了。好啦好啦,我知道『只有對女孩子時紳士』的西流士.布萊克是絕─對不會打這種歪主意的。」
刻意把『絕對』拉長的說法又讓西流士臉更紅了些。
「那,你們最近進展如何?」
詹姆刻意清清喉嚨,正色地問。
「不關你的事。」
「什麼話,當然有關,你每天不都為了見她,用餐時間都匆匆忙忙地趕著要進餐廳,連我們都得跟著一起趕路。還有最近去活米村時,你老是拋下我們跟她去逛。透露一點細節也不為過吧?」
「……。」
即使是嘻嘻哈哈地笑談,多少還是聽到其中包含的關切意味,西流士正認真地思考該如何回答時、
「啊,西流士。」
在通往餐廳的走廊下,迎面走來話題中的人物。
「莉迪亞…」
原本要出口的答話頓時吞回去。
暗金色長髮的赫夫帕夫女孩笑盈盈地走近。
「真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說就遇到了。──三位午安。」
「嗨,莉迪亞,我們剛好講到妳呢。」
「耶…?」
「對呀,西流士正要說──唔、唔──」
趕緊一把摀住多嘴的彼得,西流士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沒什麼沒什麼,別理這些傻子。妳剛才說有事找我?」
「對…。」
「我們另外找個地方講。你們先走吧。」
即使不解地被西流士一把拉走,溫柔笑著的女孩仍不忘跟三人道別。
「真是個好女孩……」
彼得不禁開口。
「而且也很有耐心且大方。」
半閉眼的雷慕斯懶洋洋地附議。
「對呀,即使被因拔魔蘋果時拔得太大力,而往後跌的西流士給撞倒在地上,都沒有生氣……」
想起了一個月前發生在溫室的混亂。
「那傢伙的運氣不錯呢,能認識莉迪亞……」
「嗯?你不是有莉莉嗎?」
「……。」
提到痛處,詹姆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稱不上『有』吧,我們什麼都沒有……」
知道友人仍在暗戀狀態的矮小男孩趕緊閉嘴。
「哪,彼得,你覺得他們進展到哪了?」
用下巴指了指情侶們消失的方向,詹姆搭話。
「應該沒什麼進展吧,我看恐怕連接吻都沒有,要不然西流士剛剛就不會臉紅成那樣了。」
「那傢伙在某些地方倒是意外的慢半拍…」
「說的也是……。不管他們了,我們先進餐廳。──雷慕斯,你身體還好吧?」
擔心地問著臉色不佳的友人。
「我沒事,謝謝。」
尾隨兩人走進餐廳,雷慕斯頓時覺得疲勞感更趨加劇。
* * *
「莉迪亞是約你下個月的情人節一起出去呀?」
「對。因為今年的情人節剛好是禮拜六,可以在活米村度過一天。」
無視外頭的一月寒風吹得玻璃砰砰作響,西流士捧起從廚房拿的熱騰騰巧克力,似乎很幸福似地慢慢啜飲。
現在是接近午夜的時間,除了四人外的最後一個學生在十分鐘前就回房間了。交誼廳內只剩下四人圍坐的景象,已非陌生的光景。
因到這時才能放心大談有關化獸術的種種,各人把額外借的參考書與資料都攤在桌上,認真討論的同時,也有意無意地閒聊。
「在活米村一天呀…聽起來不錯,只要不要有風雪就好了……。喂,西流士。」
「嗯?」
「你那天晚上會回來吧?」
一時之間,西流士差點沒把剛含進嘴裡的鮮奶油給噴出來。
「那當然!學校又不准學生外宿!」
「是沒錯啦,不過你要是願意的話,也很輕易不讓學校發現的外宿成功吧?」
「……。」
無法否認,西流士又低頭喝著巧克力,用杯子巧妙地遮住發紅的臉龐。
「難得你也會不好意思。……好了,我知道你們完全沒到那,只是說說而已。不過,難得的情人節總要有點象徵性的儀式吧,至少接個吻如何?」
「你怎麼知道我們還沒……」
看到端正容貌露出的訝異神色,詹姆在心底竊笑。
「我不知道呀,可是現在知道了──。」
「……!」
「如果沒自信而想要迷惑藥的話,隨時跟我講一聲就好了。」
「才不用呢!」
懊惱一不小心被套出話的西流士,粗魯地把馬克杯擱到一邊,翻開了剛借來的『化獸術中級篇』,硬把話題轉向。
「天哪……,你看過去他們化獸時用的符咒,還真複雜……」
「我看看…,這是不是身體每個器官都要唸一次咒,才有辦法搞那麼長呀。」
提及正事,詹姆推了推眼鏡,湊近臉跟彼得與雷慕斯一起閱覽。
「……之前借的初論曾講過,在九世紀時研發的化獸術咒語,一個字一個字地全唸完需要十分鐘,隨著越熟悉,所需時間也越短,因此越高明的化獸師唸完的時間不但短且越完整,只是還是要唸完就是了……」
搜尋著腦中的記憶,雷慕斯回想以前看的資料。
「感謝老天,他們後來有找到更簡化的方法,要不然光是把這串東西背起來,可能就要花一年……」
翻著連續數頁的咒術,西流士不禁嘀咕。
「對呀,可是相對的,前置工夫就比過去的方法要複雜且困難許多……,像是轉換魔藥中需要的塞茜魔膏,雖然已經知道需要哪些材料,可是光製作就要三個禮拜哪。」
彼得皺起眉,指出一長串藥材的列表。
「不只如此,我們要克服的問題還多的呢,基本上化獸術並不是一把藥調好喝下去或咒術唸對就能成功的,光是讓身體習慣變化就要一段時間……」
「所以才困難呀。」
邊應合,詹姆邊隨手翻找另一本參考書。
「這整個步驟最容易的部分,大概就是想變成的動物身體的一部分了吧。只要你不是想變成熊貓或猛瑪象,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那是最後的程序吧,到時再討論就好了。依目前的進度,其實我們已經掌握住整個流程了,接下來就是要如何實現。」
「呃,我看看,最麻煩的就是剩下的幾個禁咒與高等藥材的說明吧,有詳細記載的書籍很多都是禁書,或是跟黑魔法有關。……也就是四年級的學生不應需要的書籍。」
「黑魔法的話,我可以請祖克教授幫忙,只要編個理由跟他講就可以了。」
西流士提議。
「也對,不過他不是今年之後就要退休了嗎,你動作最好快一點。不要因為期待下個月跟莉迪亞的約會就得意忘形了哪。」
「知道──。可是,剩下的其他部分要怎麼處理……」
接下來的時光,四人都極為熱衷地談論著,直到最後各自在分配工作時。
「西流士?……居然睡著了……。」
當詹姆跟彼得列好明天開始要著手的事項後一回頭,即看到西流士已趴在桌上打起瞌睡了。
「是已經很晚了沒錯啦,可是居然堂而皇之地趁我們認真討論時打瞌睡,不會太囂張了一點?」
嘀咕著,輕拍了一下他的頭。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昨天又陪了我一個晚上,所以現在八成是累垮了…」
同樣也昏昏欲睡的雷慕斯將臉靠在桌面,觀察熟睡的黑髮男孩。
「喔,對唷…。好吧,那就原諒他,可是至少回房間前要把他叫醒吧,總不能一直睡這……。」
「雷慕斯,下個月的滿月夜是什麼時候啊?」
停下謄抄資料的手,彼得抬頭問。
「十三號。」
「啊…」
「那不是情人節前一天的禮拜五嗎?那你第二天就不能去活米村了。」
「但我也寧願留在宿舍休息一天,最近變身過後都沒辦法好好地休息。」
「你到現在變身時都還是很難過嗎?」
「嗯。不過身邊如果有人待著就多少覺得好一點,只是這樣也辛苦你們了。」
向曾在西流士不克前往時,代替他而陪自己的友人們道謝,雷慕斯又把頭低了點,對上男孩緊閉的眼簾。
「這傢伙只有這種時候看起來像天使呢。」
睡得很幸福且線條完全鬆弛的清秀面容。
「醒來後就變惡魔啦。好了,快把他叫醒,我們也該回房間睡覺了。」
叮囑著,詹姆回過身收好東西,再回過頭後,看到了奇妙的光景。
「西流士,起來了。」
號稱即使用三不赦咒或是麥教授在耳邊咆哮,都叫不醒的友人,雷慕斯卻只是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撩起落下的黑髮,原本像縫死般緊閉的雙眼即緩緩睜開,沒多久,意識似乎還不清的黑髮男孩就坐起身,打了個呵欠。
「哇喔,雷慕斯是用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魔咒嗎?」
不像彼得訝異地輕呼,單純表示出敬意,一旁的詹姆微微蹙眉,凝視那光景。
「回房間吧。詹姆,怎麼了,快走呀。」
「喔,好。」
一經催促,詹姆移動腳步,跟著走上樓梯。到要進房門前,才搖搖頭,強迫自己趕出腦中的念頭。
* * *
「啊,西流士,你看,蜂蜜公爵好像有新產品了。」
即使被融雪時的寒凍所包圍,莉迪亞從斗蓬的豎領與帽子間露出的眼神仍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經她一說,原本被頭頂上飛過的一個心型紙片給吸引住注意的西流士,才注意到眼前人滿為患的店。
「應該都是情人節的特別產品吧,不過那些人是怎麼回事,今天才買不會太晚嗎?」
都已經是情人節的當天了。
「不只是情人節的特別產品,似乎也有最近才出的一些新製品,總之我們去看看吧,店裡至少也溫暖點。」
剛喝了些熱飲而暖和點的身體,如今已被外頭的寒風所冷卻,不停打著哆唆,因此西流士也很樂意地跟去。
在經過一堆上頭閃耀各色愛心的巧克力堆後,跟著排進了等著買甜食的人群中,兩人好奇地環視新推出的產品。
「嗯……蟲殼麥芽糖棒?這是什麼……噁…棒棒糖中有一副蠶脫下的皮…,誰會吃呀……,就帶這個給詹姆當禮物吧。」
挑起眉,看著喃喃自語些矛盾言論的男友,莉迪亞發問。
「詹姆今天不能來活米村嗎?」
「對,因為上禮拜他『又』在變形課時惹毛了麥教授,所以今天被罰禁足……彼得的話,他今天應該也會來這吧,不用幫他帶東西,應該沒關係……」
「又是在麥教授身上施法?……啊,請給我那個紅茶蛋糕,對,要錫蘭的。」
「不是,是把教室裡的桌子變成像馬一樣會跑跳,所以當時有幾張桌子就爭先恐後地把背上的東西全甩到地上後,衝出教室,我們花了好久才全部抓到、變回原形,不過那時也已經下課了。」
「哇,當時想必很熱鬧……。」
似乎很惋惜當時不在場的金髮女孩,接著即好奇地觀察在一個玻璃罐中劈劈啪啪蹦跳並不時炸裂開的糖豆。
「所以麥教授這次是真的氣壞了,大概是除了上次我把彼得變成兔子以後,她最生氣的一次吧……嗯?魔藥酒糖?十二個一組的新產品,內含十二種可持續十分鐘效果的魔藥的巧克力……?帶這個給雷慕斯應該不錯……。」
「雷慕斯今天也不能出來?──啊,謝謝。」
莉迪亞正要付錢時,西流士即先把所有的東西都付清,稍微猶豫的解釋。
「……因為他又生病了,今天整天都待在宿舍休息。」
「他身體好像不太好呢。」
「對啊……」
含糊地帶過這個話題,西流士接過放滿各種糖果與禮物的紙袋,同時也回想起昨晚的慘烈記憶。
即使每個月都在旁看守那樣的他,看守了兩年多,可是卻從未真正地習慣過。仍是充斥著嘶吼與痛苦的滿月夜。每當旁聽旁觀時,都更加緊想實現化獸術的渴望,至少想減低雷慕斯在心理上的負擔,不只是自己,同樣也體會過的詹姆與彼得想必也是一樣吧。
「怎麼了?」
走出鬧哄哄的蜂蜜公爵,注意到身旁的男孩臉色稍沉了些,莉迪亞疑惑地問。
「不,沒什麼。……妳還有想去哪嗎?」
搖了搖頭,恢復笑容後,西流士把注意力再轉回眼前的女友。
只差一點,剛好準時趕上了回學校的最後時限,無視管理員跟在腦後的惡狠狠視線,西流士滿不在乎地與莉迪亞回到了校區內。
「哇呀…飛七一定恨透你了,西流士。我看到名單上你的名字不但是用紅墨水寫的,還被特地畫了好幾圈呢,要是遲到的話,你可能後半學期都要整天勞動服務到半夜了……」
「我才不會笨到被他明正言順地抓到把柄呢,反正他找學生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只要小心點就好了。」
「可是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麼刻意去盯一個學生呢,喔,對,還有詹姆……。」
「我們都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現在離晚餐時間開始還有一點時間,要不要散散步再回城堡內?」
看了看天邊仍泛金的薄暮,莉迪亞點頭應允。
為了避開其他學生,西流士帶著她走到靠近禁忌森林邊的林中空地時,薄暮已盡,漸轉為朔的月色主宰閃爍星光的夜空。
「好漂亮……。」
輕靠著一棵冬青樹,莉迪亞很高興地仰望大空。
「雖然很冷,但冬夜的晴空也特別美呢,星星跟月亮似乎也比其他季節要更亮。」
「嗯……」
沒有付諸於言語,西流士只是微瞇起眼,欣賞眼前的美景。
「啊,那是天狼星吧,西流士,是你名字的星星呢。」
指著天邊,女孩興奮地說,暗金色長髮波動出些微亮光。
「那個呀……」
有點難為情地搔搔頭,黑髮男孩只有苦笑著應聲。
「好亮,不愧是冬夜中全天最亮的恒星,因為會固定地出現在天邊,反應天象,古埃及的人都靠觀察天狼星來判斷一年的運勢,所以是顆很可靠也很重要的星星……嗯?西流士,你臉紅了嗎?」
「不,因為覺得好像不是在說星星……」
看到男友不好意思的樣子,赫夫帕夫女孩快活地嗤嗤笑著。
「可是的確也很像呢,你也很可靠呀。」
「真的嗎?」
「嗯,而且對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
有點調皮地眨了眨眼,莉迪亞微笑著說。
「……。」
一下子不曉得該如何反應,西流士只有愣愣注視那樣的她。女孩也絲毫沒有覺得不舒服的樣子地回望。
不知過了多久,月光反照雪地的光中,兩人都只是默默地對望。直到較高的影子微彎下腰,女孩才緩緩闔上眼。
身影重疊了許久,再分開後,覺得臉微微發燙的莉迪亞,輕吁了一口氣,才張開雙眼。
看到的卻是意料之外的訝異表情。
「西流士?」
擔心地一呼喚,但男孩只是抬起手,碰觸自己的下唇,似乎在思考什麼。
「有什麼問題嗎?覺得不舒服?」
「不!怎麼會不舒服!我覺得很好,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感覺了……」
即使措詞已開始混亂,但西流士已陷入無心在意的沉思狀態。莉迪亞不由得開始擔心。
「抱歉,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呃,接吻,所以不曉得該怎麼………」
知道自己讓女孩誤解了,西流士趕忙解釋。
「不不,不是妳的問題!我也是第一次接吻呀,還怕做不好呢,所以也很緊張!只是……」
「只是?」
聽到這才放了一點心的莉迪亞歪頭問。
「……好奇怪…確實是第一次呀…可是……這種感覺………難道說過去有過……只是忘了……?不可能呀……」
繼續摸著自己的嘴,一向伶俐的男孩蹙起眉,邊喃喃自語地嘀咕,難得地表現出自我混亂的狀態。
「西流士?」
再被叫了一次名字,才回過神。
「啊…抱歉,讓妳擔心了。──晚餐時間已經開始了,我們回城堡吧。」
雖然還有些許不安,莉迪亞仍點了點頭,跟著一起走回去。
回到城堡內,與其他成雙成對的情侶一樣,西流士跟莉迪亞並沒有像平常是照學院分桌的一起用完餐後、
「希望妳今天玩得高興。然後,關於森林裡的事,如果讓妳不愉快的話,我覺得很抱歉……。」
「不會的,我可以瞭解。而且,今天過得很高興呢,下次有空我們再一起出去吧。」
臨走前,跟莉迪亞互道了晚安,看到嬌小的人影消失在走廊後,西流士才走回交誼廳。
「西流士,你回來啦,今天過得如何啊──?」
一進門,就看到詹姆一個人橫躺在門邊的沙發椅上,頭也不抬地懶洋洋問候。
「很好。你呢?」
「用的著說嗎……,情人節,又是週末的當天,得留在學校看家,要不是雷慕斯也在的話,今天就是天殺的糟……。──喔,謝謝。」
隨手接過友人丟來的禮物,詹姆爬起身來道謝。
「彼得呢?」
「出去約會,還沒回來,八成是在貓頭鷹舍那一帶吧。──這是蜂蜜公爵的新產品嗎?……中間包的這是什麼?」
疑惑地研究起透明麥芽糖塊內皺巴巴的黃色長條物,頭髮比往常更不羈的男孩好奇地問。
「花生糖。那雷慕斯呢?」
「下午醒來後,吃了晚飯就回房間休息了,現在可能是在看書吧。──花生糖長這樣?」
「新的作法吧。我等一下回房間再拿他的禮物給他好了……。」
說著就很疲累似地坐下來,並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無視詹姆投來的疑問眼神。
「………………好奇怪。」
「什麼好奇怪?」
「……。」
再想了一下,西流士才慢慢說出剛才發生的事。原以為會嗤之以鼻的友人則意外認真地傾聽。
「你吻了莉迪亞?那很好呀,就初吻而言,沒有再比她更好的對象了。」
溫柔而且甜美。
「嗯,我原本也以為是如此……」
「什麼意思?她發牢騷?」
「不,不是她的問題。要怎麼說……也就是跟我原本想的初吻感覺不太一樣……」
把下巴靠在旁邊的矮几上,西流士喃喃地咕噥。
「你想要什麼樣的感覺?觸電?」
「不是啦!……好吧,我承認或許是有點接近,總之,雖然之前沒試過,可是就是覺得應該要有一種感覺。」
「好了,你把我弄糊塗了。──花生糖?」
高舉起手表示投降,詹姆又意興闌珊地把注意力放到剛接到的可疑禮物上,直到發現友人認真地注視自己,才抬起頭來。
「西流士?」
「就是那種、因為知道初吻是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一件事,所以一旦實現時會有的感覺,知道往後一輩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絕對不會忘掉的那種感覺,我原本以為會有……」
「卻沒有?」
看到友人沮喪地點點頭,霍格華茲過去三年來的各年榜首頓時拚命絞盡腦汁,想找出最適當的安慰話語。
「不用想得那麼認真啦,西流士,雖然你所感受到的初吻體驗,確實跟原先預想的不同沒錯,但不代表就真的沒有呀,也許只是你自己沒發現而已。」
「你真的這樣想?」
「……不。」
抬起的雙眼又黯然垂下。
「好了啦,事情都已經過了,在意也沒用。那莉迪亞覺得如何?」
「她好像也覺得有點不對,不過問題不在她,而在我,她應該也發現了,卻沒有說什麼。……這次真的對她很抱歉。」
「也許只是對象錯了,下次試試別人如何?」
「詹姆,初吻只有一次吧。如果我拿莉莉的初吻來作實驗,你覺得如何?」
「……那你以後晚上睡覺時,最好有隻眼睛永遠都是睜開的。」
「看吧。──喂,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打算行動?」
話鋒突然轉向,詹姆挑起眉。
「聖誕節跟情人節都過了,接下來你就要忙魁地奇跟期末考,也就是這學期已確定不會再有名正言順的機會邀她了。你要等下學期?」
「……再說吧。」
看到對方有意無意地移開視線,原本垂著頭的男孩頓時興致勃勃地抬臉。
「詹姆,你該不會是打算等莉莉主動來邀你吧,若真是那樣的話,那我可是錯看你了。」
「我才沒有呢!而且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只是…」
「只是?」
今晚終於輪到西流士問這句話了。
「只是整天都在一起上課跟討論報告,突然要開那種口,有點難……」
對於好友難得表現出的困擾模樣,西流士本來想乘勝追擊的,是考慮到今晚已沒有多餘的體力才放棄。
「好好,不過最好小心不要因為拖拖拉拉的就被別人給搶先了。──啊,彼得回來了,不知道他今天去蜂蜜公爵時有沒有買到薰衣草蜜軟糖,我去的時候已經賣光了……。」
最後回來的室友從畫像洞口爬進來時,西流士站起身來迎接。
「雷慕斯?睡著了嗎?」
在交誼廳跟其他人吵吵鬧鬧了一晚,當西流士他們回房要睡時,房裡友人的身影只剩下從棉被上頭露出的褐色頭髮。
「可能因為好久都沒有好好休息了吧,他今天睡得特別熟。你把糖放他床邊好了。」
詹姆輕聲地說明,爬上了窗邊的床。
「這樣好像聖誕老公公呢……。好吧,那我把巧克力放這了,晚安。」
把包裝好的魔藥酒糖擱在枕頭旁邊,接著習慣性地輕拍了拍他蓋住身體的棉被後,打了一個呵欠,西流士也爬到左邊自己的四柱床上。
「我.一.定.要.睡.到.中.午。」
想到明天是禮拜天,不禁幸福地彎起眼笑著宣言。
「你不用發誓也可以輕易睡到吧。」
已經躺平的彼得發愣地補充。
「那大家晚安了。明天中午見──」
「晚安。」
「晚安……」
道過晚安後,西流士先睜著眼眨了眨,若有所思地再摸了摸自己的嘴後,才闔上眼入睡。
過了許久,窗前的白色光塊越來越小,靜謐的房內只有規律的鼻息,與從窗戶縫細間吹進的風拂過天鵝絨簾幔的細微挲挲聲。
冰涼的空氣與溫暖的被窩,當城堡裡的所有人都處於最深沉夢鄉的時刻,在簾幔包圍中的床有了一點動靜。
「……?」
一坐起上半身,手就碰到了枕邊的硬物,雷慕斯好奇地拿起來一看,知曉是給自己的禮物後,即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接著即無聲無息地從蓋被中滑出來,腳接觸到冰冷的地板時,稍退縮了一下,但仍輕聲地下了床。
在經過一天的休息後,精神恢復了許多,尤其是在滿月剛過的現在,五感也跟著變得異常敏銳,即使現在身處室內,都彷彿可聽得到外頭雪從枝葉剝落的聲音與風鳴。
房內則是連其他三人的呼吸,甚至連心搏都可約略聽到,更遑論衣物與床單的摩挲聲。
習慣了地板的冰冷後,才提起腳前進。
一靠近左邊緊臨自己的四柱床,撥開深紅的簾幔,即使不靠月光,雷慕斯都還是看得到友人側睡的端正臉龐。
一開始,並沒有任何動靜,只是靜靜地看著,直到沉睡的男孩翻了個身,很滿足地仰頭大睡時,才謹慎的挨近。
「西流士。」
以當事人聽不到的音量輕喚。
理所當然的沒有反應。
接著,不知是放心還是遺憾,稍停頓了一下,雷慕斯低下身子,把臉貼近規律呼吸著的室友。
確定對方仍熟睡,才又更伏下臉,把唇片輕輕重合。
如同一年前在醫院廂房一樣,一方在無意識狀態下的接觸。
仍然如同羽毛一樣輕且柔軟,不同的是,這已不知是第幾百次的行為了。
接觸了一下,離開一點後,又輕壓一次,才緩緩直起身子,向後退。
雖然想在離開前,摸摸那落到枕頭的柔順黑髮,但那樣一來就不敢保證不會把對方吵醒。
將簾幕放回原位,退回自己的床,躺下後不禁輕聲嘆息。
不知從何時以來,就一直持續著這樣的習性。
這學期剛開學以來的某個夜晚後,除了滿月夜外,就沒間斷過的行為。
自知是很空虛的舉動,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也越來越難中止。
剛開始會感到的罪惡感,早就消散殆盡了。
雖然想老實地跟西流士承認,可是,正當還在猶豫時,他已經認識了那個赫夫帕夫女孩,如此一來就更難啟口了。
而且,也還沒找到適當的理由。能讓他與自己都認同的理由。
只是夜復一夜,如儀式般地不停重覆同樣的行為。
似乎是想讓明明就不知情的他,能藉此而烙上自己的刻印般的,單調地重覆著。
如果能有一點點效果就好了……,這麼期望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終究只是徒勞而已。
翻了個身,雷慕斯又讓意識回到朦朧中,祈禱到黎明前都是個無夢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