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ersist~持守
昏昏沉沉的,彷彿作夢到一半,希望能醒,卻又無法如願的飄忽
手腳像浮在沒有重力的世界,茫茫然的飄著、晃著
什麼都看不到,卻知道自己在黑暗中
…………
不想再留在這
想醒、該醒了
如同強光劃破黑暗一樣,意識急速浮出表層。
朦朧的腦筋不靈光地開始運作。
青澀的草味衝入鼻腔,眼簾感到溫暖的光與熱。
輕輕地,想讓意識逐步清醒,雷慕斯.路平緩緩睜開雙眼。
映入視野的是個有著小小鼻子與黑色眼睛的囓齒動物。
「……老鼠!」
頓時瞪圓眼的慘叫,雖然想跳起身,可是疲憊的身軀只允許他震動一下身體。
褐色的小生物歪了歪頭,並沒跑掉。
還沒搞清楚狀況前,頭上先傳來奇怪的悶哼聲,微微將頭轉往較高的地方,頭頂兩隻優美對稱的角的生物伏低修長的頸部,似乎在笑似的顫抖不已,發出夾雜氣音的嘶嘶鳴聲。
心想著『原來鹿笑起來是這樣的呀』的同時,腦中才逐漸辨識出現在身處的狀況,稍使力的想起身。
「……?」
右手臂撐在地上要撐起時,另一個比先前大多的黑色鼻子與吻部突然靠近臉部,似乎要安撫他不要急著起來似的,推了推雷慕斯的臉。
「啊……」
在被有著長長吻部的黑狗舔了一下臉後,才注意到自己的兩頰上擦有一些泥土與血痕。
「好了啦,接下來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有點不好意思的推開黑狗,用手背揩掉臉上的髒污,雷慕斯坐起身來,發覺自己坐在靠近渾拼柳旁的一處林中空地,枝葉間透進的灰濛晨光照出身旁三隻大大小小的動物。
「……天快亮了呢。」
喃喃自語的同時,也接到了嘶嘶、汪汪與吱吱的回應,其中的吱吱夾雜了些許不滿,想必不是雷慕斯的錯覺。
縱使晚秋的風還稱不上冰冷,仍順手拉緊蓋在身上的毛毯、
「早安呀,三位。」
笑著道過早安後,比一般的同種還要更漂亮與機靈的三隻動物也點了點頭或甩甩尾巴,與他們人型的好友道早。
「雷慕斯,今早你一睜眼看到我就慘叫,未免太過分了吧。」
從餐廳走往教室的途中,彼得.佩迪魯不滿地低聲跟身旁的褐髮友人抱怨。
「對不起啦,可是沒辦法呀,一醒來就看到一隻老鼠貼那麼近的瞪著你,一般人都會慘叫吧。」
雖然是道歉,雷慕斯卻似乎沒什麼誠意的笑答。
「是嗎,我倒覺得看到一隻笑成那樣的鹿和一隻跟熊差不多大的狗,要更可怕哪。」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鹿會那樣笑呢……」
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因為忘了拿課本而遲一步跟上的詹姆.波特探頭接話。
「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不,只是覺得很詭異…」
「對呀,畢竟鹿跟馬一樣,原本都是沒什麼表情的動物……」
「我只看過得癲癇的牛會那樣笑而已。」
相對於平穩回答的兩個室友,邊走邊手忙腳亂地打理制服領帶的西流士.布萊克頭也不抬的補充。
「……那是抽搐吧。」
彼得臉色微妙的糾正,似乎想笑又不敢的樣子。
「……西流士,你形容得有點過分哪。」
即使發出正義之聲,雷慕斯也難以掩住笑意。
「哼,總比狗不管笑或哭或吠都一副滴口水的笨相來的好。」
當事人毫不客氣且盡其惡毒之能事的反駁,終於把西流士的注意從領帶上轉移開。
「什麼──!你這頭整天只會被追殺的笨偶蹄類!」
「你才是搖尾乞憐的看家狗呢!」
後頭的兩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對罵,旁聽的雷慕斯跟彼得雖然覺得無力,也無心阻止,若說是因為習慣的話,那也太悲慘了一點。
「他們兩個…成功化獸後,好像只是多了一個可以吵嘴的話題……。」
「就是說──」
「其實囁齒類最適合你,因為只有胃袋沒有腦袋!」
後頭突然傳來黑直髮友人的暴言,雖然不是說自己,彼得還是急速回過頭。
「西流士,你說什麼!」
「不,我不是說你……呃,其實好像也差不多……。」
「要是老鼠沒有腦袋,上次因認錯某隻笨老鼠而一頭撞上樹幹昏倒的呆狗就更不用說了!」
「那是意外啦──,而且當時還不習慣狗看出去的視野嘛!」
想起兩個月前的一晚,因誤認路過的一隻野鼠是友人化身,急忙要攔住牠跑往森林深處,卻使得自己不小心一頭撞上樹幹昏倒、當場昏倒的西流士大聲抗議。
四周路過的學生訝異地回過頭。
「連朋友跟過街老鼠都分不出來,你要檢討了。」
收好書的詹姆敲了一下西流士的頭,示意他降低音量,也順便譏諷一番。
「哪有辦法,牠們都長一個樣,反正就是老鼠臉──」
「你什麼意思!下次我就要在你接近渾拼柳時啟動開關,你就知道所謂的呆囓齒類有多重要了!」
沒多久,兩人的混戰就增殖成三人了。本來就因睡眠不足而昏昏沉沉了,現在更深感頭快炸掉的雷慕斯只有安靜的跟在旁邊。
要是平常時期的話,也會興高采烈的加入戰火,只是現在完全沒那股體力,然而,比起過去幾年的月圓後,只能軟綿綿地睡上一天的消耗殆盡,如今已經算改進很多了,休息一、兩個鐘頭後就能起來上課,這是以往絕對不能想像的。
想著時,已抵達走廊的交叉口,身後的吵鬧也稍平靜了點。
「那我們往這邊走了。中午見。」
拉住還想跟西流士爭辯老鼠也是有特徵的彼得,雷慕斯跟繼續研修高等魔藥學的兩個友人打過招呼後,就走往另一個教室的方向。
「再見。他們上的是詛咒物處理學呀,真好,我也想上──。」
「是沒錯,可是我一點都不想處理會把人的指頭咬掉的珠寶盒。」
「但是只要順利讓它咬掉,盒子裡就會裝滿珠寶耶。」
「算了吧,就算願意犧牲一根手指,教授也不見得就會讓你把成果帶回家。」
「也對……現在幾點了?……啊!快遲到了!我們最好快點進教室,洛尼教授上次威脅說要是我們兩個再遲到,就要喝掉那堂課所有作失敗的魔藥──」
回過神來的西流士確認過時間後跳起身,拉著詹姆往魔藥學教室走。
「最近教的盡是些精神作用的藥,要是喝到瑕疵品,腦中會不會長出人面瘤呀。」
「到時要是變成黑魔法的領域就糟了,我可不想讓耶達用他那支像鉛作的魔杖在我的腦袋上敲來敲去的……。」
即使趕路去上課,兩人仍一路打哈哈的走過去。
「可是比起瑕疵品,我還比較怕洛尼教授要我們喝賽弗勒斯作的任何一種魔藥。」
「石內卜嗎,也對,他一定很樂意幫洛尼調任何一種我們喝了會瞬間化成石灰粉,或變成藻屑的魔藥。」
提及一向敵意頗深的史萊哲林級長,西流士不改輕快語氣的說,但仍掩不住厭惡的成分。
「然後之後再想辦法把我們踩在腳底,等大家走了以後再一次一勞永逸的除掉嗎?……聽起來的確是很像他會做的事。要是哪天他遲到的話,我也很樂意幫他調藥──」
「他是絕不會遲到的,除非『讓』他遲到。」
「好主意──。」
「不過呀,那種傢伙居然是級長,真是奇蹟。」
「我也是級長呀。」
「那也是另一個奇蹟……」
「你說什麼?」
訝異地問低聲咕噥的友人。
「不,沒什麼。──反正,有本事就來單挑,我就看不慣他偷偷摸摸──」
「管他的,我們自己小心點就好。」
同樣也爽朗的回話,但詹姆的臉色並沒語氣所顯出的輕鬆。雖然從入學後沒多久,就早因自己一行人的逾舉行為,惹來那個自以為是的史萊哲林的注意,然而,隨著學年一個個的過去,才發覺對方徹底的敵意很不尋常,尤其是針對自己個人,縱使不瞭個中原因,還是不當一回事的我行我素過日子,即使知道這樣更惹對方反感也一樣。
可是,自從與友人們成功化獸後,進入這個學期以來,每到月圓時就偷溜出去陪雷慕斯的舉動,似乎引起了賽弗勒斯的注意。
曾經在一天的早上,為了怕引起注意,在回到人身後就馬上用隱形斗蓬蓋起來的一回到城堡,就看到那傢伙鬼鬼祟祟的在門口張望,似乎等著要抓什麼似的。
一開始不瞭他為何會發現,是在西流士提出有可能是被施了追蹤術後才恍然大悟,只要施法鎖定對象,接著只要在各人法力所及的半徑範圍內,都可循線追查被施法者的行蹤。縱使實行化獸術後,身上施加的其他法術都會宣告失效,但光從大概的去向來判斷,也足夠引起他的疑心了。
沒有確切證據,對方終究是無可奈何,不過從他現在還是孜孜不倦地為了想抓到詹姆與其他人的把柄而努力的樣子看來,只要在學的一天,就永無平安之日。
縱然有點阻力,生活是會過得較有意思且刺激沒錯,然而,還是對非正面襲來的暗算感到無力。想到這就暗自嘆了一口氣,同時也無法否認心裡確實有引以為樂的一部分存在。
「太好了,及時趕上──」
走向還有學生在陸續進入的教室,西流士不禁歡呼,這時詹姆才注意到已抵達目的地。
「啊,是莉莉,早安!」
進入教室,坐在一慣位置上的紅髮女孩一映入視野,詹姆的眼中瞬間只為了她而存在,別說是其他同學的身影,甚至教室另一邊傳來的陰險視線都剔除得乾乾淨淨。
「哎呀呀,所以我說你是正面被燈光一照,就呆愣住不動的笨偶蹄類嘛。」
就連一旁的冷嘲熱諷都完全置之腦後。
「蜂蜜蜂蜜…在哪……?」
「拿去。」
「謝了。……?這不是蜂蠟嗎?」
「你分得出來呀,我還以為你完全沒在注意呢。」
把蜂蠟中挖出的金黃蜂蜜盛在量杯,西流士重新遞給從剛才就心不在焉的友人。
「喂,我是有點分神沒錯,但還沒到發呆的地步,要是你害我把這鍋藥搞砸,我就半夜把它灌進你嘴裡。」
「你敢──!」
「有本事就醒來阻止我。」
用攪棒小心翼翼的把磨碎的迷迭香與薰衣草葉加進蜂蜜中,採順時鐘方向調勻,詹姆上抬眼的威脅只要一睡下去,即使雷打在身上都不會醒的室友。
同樣也調著藥,西流士反擊。
「在那之前,你恐怕就已經先被洛尼教授剝一層皮,拿來作全年級用的變身液樣本了。」
「也是,好歹她好不容易弄來了龍眼珠。」
難得的沒有反駁,左手推了下眼鏡,詹姆看著前方講桌上的教材說。
老態龍鍾,儼然像是糖果屋中走出來的老巫婆一樣的洛尼,正彎下腰,興致勃勃地切剁一團接近青藍的白色固體,從刀子有時一切下去就反彈到天花板的樣子看來,想必跟晒乾的牛皮一樣厚。
「那就是龍的眼珠呀,可惜是已經切好的部位,我原本還期待能看到一整個完整,還看得到紅彩跟瞳孔的眼珠耶。」
「我也是希望能看到一個大眼睛。」
「好噁心呢──。」
在前頭聽到兩人談話的莉莉咯咯笑著應和,並順手一把抓住正想逃亡的藥材用墨西哥紅尾毛蜘蛛,俐落地把牠渾圓的黑眼睛切下來。
「「……。」」
乾瞪眼注視女孩乾脆地完成兩人至今都還不能釋懷達成的工作,西流士雖然想發表些意見,最後還是作罷,只有心不甘情不願的拎起分到的那隻八腳且毛茸茸的邪惡黑紅生物。
「我有時真不瞭解女孩子……,不過她『做』得真漂亮。」
詹姆調著藥,低聲讚歎,很著迷似地望著紅髮的背影。
心想動詞應該要換成『下手』,西流士辛苦地也處理好自己的那一份,然後快速地把不要的其他部分扔進瓶子後,塞到桌下,盡快讓其離視線越遠越好。
「這種毛蜘蛛真是噁心到了家……」
「可是很珍貴的樣子呢,以前我看過祖克教授很寶貝的用剛出生的小老鼠去餵他那隻『刺毛』。」
「別再說了……!」
腦中一浮現出那景象,就反射性地打了個寒顫。
「我真不瞭解蜘蛛要怎麼吃老鼠……,吸乾牠的體液嗎?」
「夠了!你蜂蜜到底調好沒?」
被一提醒,詹姆才停下規律攪動的手。
「喔,應該是好了,現在就等分龍眼珠了,等一下要調的東西是……具預防惡夢作用的強效安眠藥?」
唸出筆記上的說明再確認一次。
「所以才需要這個。」
把預先調好的催眠劑從袋子中拿出來,西流士拿起來在眼前晃了晃。
「先把蜂蜜跟藥材一拌到變成白霜一樣,倒進鍋子,要沸騰不沸騰的時候加進藥材二後,把龍眼珠丟下去,過十分鐘後,再倒入半罐(中瓶)催眠劑,接著要變色不變色的時候再加進藥材三,攪攪攪攪……就做好了?──我永遠都不瞭解洛尼教授的筆記在說什麼……」
「可是你每次還是作得很成功。──啊,教授在分眼珠了,我去拿……。」
切好後,各人都分到需要的藥材,忙著處理時,課堂上的喧囂短暫地靜默下來,只聽得到攪拌與切片的聲音,一進入煮藥的程序後,又更安靜了。
「呼啊啊──,好睏呀,每次調催眠性的藥都是這樣──」
聞著大釜冒出的水蒸氣與味道,西流士小小聲的打呵欠。
「不過我可從沒在調藥時打過瞌睡哪,現在想想蠻了不起的……」
「只有雷慕斯有睡著過吧,不過他那也是不得已的。」
「嗯,就是呀。」
漫不經心的回答,半闔眼的黑髮少年並沒注意到友人在鏡片後的試探眼光。
「……他最近的情況似乎好很多了。」
「嗯,可能是精神上也比較放鬆的關係。」
考慮到隔牆有耳,兩人刻意避開關鍵字的小聲交談。
「當時下那決定果然是對的,至少那種時候他不用再一個人承受了,有人陪,心情上也較穩定。」
「嗯,沒錯。」
「而且又是重視的人就更有用了。」
「嗯,應該吧。」
「不過除此之外,平常時候精神上的安定想必也是個要素。」
「嗯,或許吧。」
西流士懶洋洋地呆看眼前的大釜,似乎快睡著的樣子,完全沒察覺身旁的友人已皺起眉。
「喂,西流士。」
「什麼……?」
仍然濛濛的半閉眼,彷彿眨眼的速度只要慢一點,上眼皮就會不爭氣地永遠垂下的無精打采。
『你這傢伙……』
到底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瞭解,若是像去年的此時,動不動就換交往對象的輕浮狀態,那也不需要、也無心再追問下去,但如今則大不一樣。
『想跟我打迷糊仗?我們看著辦!』
思量著該怎麼行動才最有用,瞥了一眼釜中的內容物,確定短期間內不需緊盯後,詹姆欠身接近放鬆身體坐著的好友,在他耳邊低聲問。
「你們兩個,睡過了嗎?」
「……!」
如果西流士現在嘴中有含著水的話,現在想必都會全噴在前面的亞拉珼拉的後頭上吧。
頓時睜大眼,猛然回過頭的敏捷,與之前彷彿十一月午後陽光下的波斯貓般的懶散相比,儼然判若兩人。
「什、什、什……!」
然而,心情上明顯的還沒完全恢復。
看到他那樣子,知道計策成功的詹姆得意地哼了一聲,指指他的釜。
「喂,差不多該加入藥材二了。」
同時也開始動手自己的藥。
即使仍處驚愕狀態,西流士還是趕緊回過注意,再怎麼的受到衝擊,該做的事還是規矩地做好,就算腦中已開始胡思亂想著該如何回應也一樣。
把灰白的眼珠塊丟下去後一攪拌,確定沒問題,再將釜旁十分鐘用的大沙漏倒過來後,就等下一步驟了,西流士再抬起頭,友人湛含笑意的惡作劇眼光已然等著了。
不禁蹙起眉。
「……怎麼?」
「你可以回答了嗎?」
「……。」
裝兇對這傢伙是沒用的。不過要怎麼回答也是個問題。
看到西流士苦著臉不知如何反應的樣子,詹姆才改口。
「好啦,我問的是太直接了,那、進展到哪?」
「……你就非得要在課堂上談這種事嗎?」
「要不然要在哪談?等一下下課後的走廊下嗎,可以呀,我不介意──。」
「……!」
明白言下之意是指除了這堂課外,少有兩人能私下談話時機的西流士,不禁著急起來。
上了六年級後,隨各人的興趣使然,可以選擇一些加修的課,或是既有科目的進修課程。像彼得跟雷慕斯從以前就對魔藥學棘手,因而乾脆地另外選了同時間的詛咒物品處理學;西流士與詹姆還是繼續修習高等魔藥學。另外,如符咒、草藥與黑魔法防禦之類的基本科目,若沒特別不願的原因,多數人仍選擇進修。
嚴格說來,同一寢室的四人,一星期中大概就只有這段時間是兵分兩路的,平常時候若特意想私下談話反而顯得很詭異,因此詹姆才會那樣提議。
縱然滿心想裝傻或把話帶過去,心裡其實很清楚,茍且回應對眼前這傢伙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就算現在一時成功,往後也不見得永遠都迴避得掉。
哀嘆為何身邊都是這樣的人,西流士游移開視線,死盯不停冒出無趣紫色泡泡的大釜。
「…………沒什麼。」
「你說什麼?」
即使是太小聲好了,斜眼看到友人必要以上地湊近耳朵的誇張動作,還是感到怨恨。
「沒什麼進展啦。」
還是一樣小聲。
「你想騙誰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每天睡前偷偷做什──」
「哇哇哇──!」
因沒想到的大聲,趕緊一把摀住多嘴的眼鏡友人。
還好在教室最前頭的洛尼並沒注意到,學生們也都昏昏欲睡,根本懶得搭理其他人。
環顧四方,知道沒引起注意後,鬆了一口氣的西流士才鬆開手,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吼著。
「不要說出那種讓人誤解的話!明明就沒什麼!」
「哦……,每天固定的晚安吻,又是在嘴上,這叫沒什麼的話,我寧願把這鍋東西現在就喝下──」
一個紫色泡泡啵的一聲破掉,液體彈到的釜邊滋滋作響,像燒了個洞一樣。
「……。」
兩人頓時停下話,瞪大眼凝視那景象。
「……即使調好,這天殺的東西真的能喝下肚嗎?」
「天知道,也許這是塗藥也說不定。」
「喝下後不是只有安眠,而是永遠醒不來吧…」
「上課不要說話!」
明明之前就完全沒發現學生私下談話的女教授,卻敏感地聽到關於藥的批評,丟來警告。
兩人只有噤聲,過一陣子後,洛尼沒有再注意,十分鐘時限也到了,詹姆開始將催眠劑慢慢倒入釜中時,小小聲的開口再確定。
「真的沒什麼?」
「拜託!我跟雷慕斯幾乎整天廿四小時都跟你和彼得在一起作息,會有、能有『什麼』!而且,我們的關係並不如你想的那樣……。」
聽到這,眼鏡男孩微微挑起眉,凝視友人認真估量著瓶中劑量的側臉。
「哦──,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又是怎樣?」
「坦白講──」
「怎樣?」
「其實我也沒多想。」
沒想到會接到這種少根筋的回答,詹姆不小心滑掉手,把整瓶催眠劑都倒進了釜裡。
「哇哇,太多了!你這傢伙!果然只是跟我打迷糊仗──!」
「不、不,是真的。──接著就是等第二變化了…?」
查看了下仍保持藍紫色的濃稠液體,西流士歪頭咕噥。
「沒多想?你居然有本事不去想?」
要是處於那立場的是自己,一定逼不得已地會去思考,不只是對方而已,還有自身的心境,現在與未來的種種都是。
只要在那對金色眼眸的凝視下,是出自本能也好,危機意識也好,身體與腦筋都勢必不得不有所反應,可是沒想到──
「西流士,你比我想像的偉大多了……」
神經大多了。
「是嗎──。」
縱使知道只是諷刺,還是爽朗的回答,雙眼仍認真盯著釜裡液體的變化。
「可是呀,你是喜歡雷慕斯的吧。」
「嗯,對。」
「那多少也去考慮一下吧,兩人之間的關係到底是什麼。」
「其實,我只是覺得現在這樣很舒服──。」
液體開始從中心的沸騰處變色,學生陸續把最後一劑材料倒進去,規律地攪拌。
「……比朋友還親密一點,但又不是情侶或親人的關係,目前就只是這樣。」
重覆著單調的動作,西流士再接話。
「不想去改變嗎?」
做著同樣動作的詹姆頭也不抬地問。
「想,只是……」
與思緒同調,手也停了下來。
「只是?」
「不,沒什麼……。啊,藥的味道變了耶,很香,這樣應該就可以吃進去了──。……你那鍋為什麼煙特別多?」
「不知道,八成是之前催眠劑加太多的關係,應該不會對藥效有影響吧……?」
接著一直到下課後,都沒再提到之前的話題了。
聽了洛尼說明關於安眠劑成品使用上的吩咐後,詹姆與西流士走出教室,正要前往餐廳,與另兩個室友會合時、
「詹姆,來一下好嗎?」
趕上來的莉莉叫住眼鏡男孩。
「當然,在下隨時為您服務。──西流士,你先走吧,我等一下就跟上。」
「我在這等沒關──」
「不要當電燈泡!快閃!」
像趕狗似的,毫不客氣地就把想跟著留下的好友給噓開了。
不情願地獨自離開魔藥學教室,沿途還閃過了石內卜剛好有點伸得太出來的右腳,西流士走向餐廳。
「好睏哪──」
大大的打了個呵欠。凌晨偷溜回宿舍後雖然小睡了一下,還是不夠,再加上剛才調藥時的濃重藥味似乎還盤據鼻腔,使腦筋有點茫茫然的。
「目前的關係嗎……」
思緒似乎還很清楚的樣子。
撥開掉到臉旁的髮絲,微側了下頭,回憶起先前討論的話題。
並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就如同之前回答不出來一樣,在自己心中似乎欠缺一塊部位。
過去並沒注意到的空洞。
並非單靠思考與理智就能填補的欠落。
一旦補上後,或許長久以來的疑惑就會得到解答吧。
自從去年月下試探性的接了吻,之後就與那褐髮的友人維持著近似情人間的關係,可是,並沒有因而填起心中那塊欠缺的部位。
「問題還是在我吧……」
再怎麼遲鈍,好歹也逐漸察覺出那對金色眼眸在凝視自己時的熱切感情。被那樣看著,還沒感覺的大概就只有石頭了。
完全忽略掉在發覺前,自己也當了不短時間石頭的事實,西流士搔搔頭,漫不經心地思考自身的心境。
是很重視他沒錯,可是,目前所懷有的感情也只適合如今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若說要改變或進展的話,則還不足。
「真要說的話……。──啊,午安。」
跟路過的同學笑著打過招呼後,又回到原本的思緒上。
真要說的話,就是自己感情上的層次還跟不上對方。
可以說是覺悟嗎?似乎是很虛幻的一個字眼,卻很符合。對於愛情…感情的認真程度。
一旦逼不得已要與其他事物作比較或抉擇時,願意付出的比重。
並非覺得自己不認真,可是就是有點不一樣,與他的堅毅不同。
有時,從那明亮眼神中所散發出的光芒,常讓西流士心悸。
除了能理解的感情之外,無法辨別出的更是佔了大部分的專注視線。
「該不會是年齡的問題吧……」
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比起那個早熟的褐髮友人,多少也明白自己在某些地方比外在要遲鈍且青澀很多,縱然不願承認,然而,在找不出原因的情況下,也只有想到這個理由了。
若是詹姆跟莉莉的話,想必就能輕易地分析、理解出來吧,不過西流士寧死都不願跟他們討論這種事,即使知道兩人會認真地應對也一樣。
彼得就更不用說了,雖然很機靈與敏感,可是少能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
到頭來,還是要自己解決。
只是,已經以朋友的關係共度那麼多年,說要改變也不知從何下手,生活與上課都在一起,一同用餐、閒談與讀書,身旁也都是一樣的人們,與過去並沒什麼不同,唯一轉變的,只有心情吧,然而,也不致於影響平常的生活與相處的態度,而且──
「都接過吻了,才考慮這些,順序好像不太對……」
路過的二年級女孩訝異地瞥了一眼歪著頭嘀咕的西流士,在發覺只是喃喃自語後,即回過頭沒再多加注意。
「…………嗯?那邊在做什麼?」
邊走邊沉思時,已經快走到餐廳了,遠遠聽到走廊的轉角傳來一陣喧嘩聲,其中認出了兩個耳熟的聲音。
「啊──討厭!我不要用這副刀叉用餐!根本連抓都抓不牢!」
「可是教授說只要好好地、正常地、『把盤中所有東西都吃完』地用過七十次,上頭的詛咒就會消掉…。」
「在那之前,首先我不要把自己的喉嚨劃破才行哪!為什麼作業會是這種鬼東西──!」
「別說了,我也必須在一個月後的這堂課前把這個枕頭套搞定呀!到底是哪個錢太多的白痴連這種東西都訂作得那麼華麗,才會變成足以成為詛咒品的古董……」
聽到一向較溫和的兩個室友難得的粗魯批評,西流士興致勃勃的加快腳步。一經過轉角,兩個混在喧嘩學生間的熟悉身影,邊拎著作業邊發牢騷的走向餐廳。
仔細一看,這群學生都各自手拿一樣古意盎然的物品,不時嘀咕或相互討論。
彼得手上抓的藍色天鵝絨套子八成裝有詛咒餐具,至於雷慕斯雙手拎提的布…
「哇,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枕頭套作那麼漂亮……」
「西流士,怎麼只有你?詹姆呢?」
兩人回過頭來,看到落單的友人而好奇的問。
「跟莉莉不知道在講什麼,等一下就會來,這是你的作業嗎,很漂亮嘛。」
約莫正常枕頭套的兩倍長,布邊繡有複雜冬青花紋的米白棉套。
「還是上等埃及棉織成的呢,你摸摸看,明明是棉織品,卻跟絲差不多……」
說明的同時,褐髮男孩把雖然精美、卻沾有詭異汙漬的精緻枕頭套遞給好奇的友人。
「真的耶,好軟,而且繡工很精細,跟藝術品差不多了呢……。這東西有什麼問題?」
「據說是十八世紀一個法國貴族的寢具,自從他被仇人在睡著時悶死後,所有拍賣掉的家產就這東西會讓用過的人發瘋。」
「這該不會就是悶死他時用的兇器吧?」
「大概吧,總之使用時…或只是放在正常枕頭底下,就會讓腦中存有殺意的人夢到順利解決對方的夢,而且醒來後夢境中的事就會實現,問題是一旦使用到某種程度後,使用者本身就會發瘋的樣子……。」
西流士停下腳步,愣愣地回視平靜卻有點無奈地說明的雷慕斯。
「那樣不會很危險嗎?就隨堂作業而言。」
「不用擔心,對於腦中沒殺意的人,這個詛咒品最多就只是讓你作惡夢而已……雖然那樣就夠討厭了……,而且我需要做的只是晚上睡下後每隔一個鐘頭醒來一次確定沒有事就可以了……,因為『據說』那個貴族的怨念就是因為睡著時不夠警覺才會被殺,所以只要不被詛咒物的性質所迷惑,且確實的完成他的遺憾,這就會變回正常的『物品』──大概就是如此,問題在於不知道要做多久,才能讓它滿足……無論如何,都是該死的作業。」
絮絮叨叨地咒罵不已,把布套折好塞進口袋後,雷慕斯揉了揉額際。
似乎仍很疲倦,往後的一個月若都照他所說的一樣度過,那想必短期間內都無法補回因月圓而消耗掉的體力吧。
「好像很辛苦的樣子……」
「我的也沒好到哪。」
矮小的男孩揮了揮手上的藍色布包。
「讓使用者會想自殘的餐具,出自被主人虐待過度的廚師的傑作,你相信嗎?」
「……當初我應該放棄魔藥學,去修你們那堂課才對。」
「「哼,省省吧。」」
半認真的回答卻同時接到兩個不屑的哼聲。
* * *
在彼得與雷慕斯拿到了兩個麻煩的隨堂作業後,接下來的一個月,對同房且常同時行動的四人來講,簡直就是一場惡夢。
剛開始的幾天,用餐時會看到不顧使用者的意思到處亂揮的刀叉還是小事,後來習慣後,基本上只要抓牢點,其實就跟一般刀叉沒什麼兩樣,感覺上只是使用較一般質料要重許多的餐具在用餐而已,但若不小心失念而鬆手,還是會失去控制地亂動,也有同學覺得好玩的想借去用,不過彼得的意見是若沒辦法把盤裡的食物吃完,就還是不要嘗試,免得浪費讓它回復正常的時間。
真正讓人沮喪的,是用餐時使用者的咒罵。
「……青豆,我最討厭水煮的青豆了,這也要吃完嗎……」
三個禮拜後的一天,午餐時,瞪著盤邊自動出現的配菜,緊握刀叉的彼得低聲呻吟。
最近只要一到用餐時間,他的脾氣都會特別火爆,或許跟逼不得已地一定要吃完所有盤中出現的食物也有關。雖然只要一吃飽就不會再自動添加,卻無法選擇會出現的食物。
「不錯呀,這樣你就不會挑食了,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扣掉中間你沒使用的次數,只要再六餐,這副餐具就會恢復正常吧。」
「沒錯,我只要再撐個兩天半就可以解脫了……拜託,不要紅椒、也不要芹菜!」
話還沒說完,盤中就出現了兩樣最討厭的蔬菜搭成的水煮配菜,彼得不禁脫力的趴到桌子上。
「啊,我也討厭芹菜…。」
詹姆用叉子把自己盤中的芹菜挑到盤邊後,回過頭跟同樣只是旁觀的西流士搭話。
「還好再兩天半就結束了哪。」
「對呀,可是這邊的就……」
「繼續陣亡中嗎……」
隨手指出側趴一旁,睡死在吃了一半的午餐邊的褐髮男孩。
「他那個枕頭還是老樣子嗎?」
「好像吧,作惡夢的次數是的確慢慢變少了,不過晚上還是定時要起來查看,似乎要一直持續到整晚都能安眠時才算成功的樣子。」
擔心地摸了摸疏於整理的雜亂褐髮。完全沒動靜。
「──麻煩的是不知還要多久才成。」
「他就只能這樣每天把用餐跟休息時間分一半睡覺哪。」
低下頭,詹姆觀察顯出強烈疲態的睡臉。
「詛咒品處理學好像沒想像中的輕鬆、好玩──」
「尤其是跟那個必須戴著死去喜劇演員的領結,每天狂笑三十分鐘的史萊哲林比起來,他們兩個分到的好像都還算輕鬆……。」
「啊,你說笑完後就需倒地睡個三小時的那傢伙?」
「那個是生時不得志的喜劇演員留下的領結,只要有足夠的笑聲就可消除詛咒……。」
振作起來再度用餐的彼得無力地說明。
「我的天哪…,那傢伙是不是活著的時候都講冷笑話,所以得不到笑聲,只能自己笑呀。」
「很有可能。」
詹姆邊嚼著馬鈴薯邊附合。
「不過所有詛咒品都有一段故事呢。」
「因為基本上如果不是因為惡魔的下咒,多半的詛咒品都是產生自人的怨念與執著,當然也有憑黑魔法而強致利用怨念,作成詛咒物的情況……,喔,我好恨這東西,偏偏這三禮拜都一直出現!明明過去都沒那麼常供應的!」
似乎已放棄抵抗,繼續說明的彼得無奈地開始硬吞起芹菜,並不時發牢騷。
「怨念呀……居然能留在沒有感情的東西上持續那麼久,還能對別人發生作用,很難想像呢,要說是惡魔或黑魔法的傑作還較容易相信。」
耳聞好友的喃喃自語,詹姆晃了晃剛好拿著的牛奶瓶。
「詛咒品其實原本也是普通的東西,就像這個玻璃瓶一樣。現在雖然只是個裝著牛奶的普通瓶子。但它若是在一戶人家長期存在,是只要一到早餐時間,家中的每個人都固定把它傳來傳去,倒牛奶喝的老東西,這樣子的過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就有可能變成超出牛奶瓶以外的事物。」
「妖怪?」
對於西流士少根筋的附合,詹姆瞪大眼的反駁。
「不是啦!你難道就不能偶爾認真的聽別人說話嗎──!」
「……由你口中聽到這種話,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笑嘻嘻的前後搖晃椅子回答,驚動了睡死的雷慕斯,但只是動一下就又恢復沉睡。
「也對……我幹嘛承認呀!咳咳,總之,不是妖怪啦,只是對那戶人家而言,這樣一來,一個普通的玻璃瓶也會變成物品之上的精神象徵,代表家族的凝聚力與團結之類的,甚至成為傳家的寶物也說不定,即使它原本非常便宜也一樣。像這樣的東西就是因人長期間累積的念頭,而超脫出了它該有的性質──」
「詛咒物也是同樣的起源,只是它上頭集中的是惡念,而且還具有強烈目的,才使得物品不但是本質,連性能都變得有害起來,而且還不能破壞或毀滅掉…………我恨紅椒!」
彼得接著補充到一半,突然開始大力的叉起紅色的配菜,敲得盤子鏗鏗作響。
「不能毀掉……是因為就如同思想是不能破壞一樣的關係嗎,但同樣強度的念頭若對象是人,就會更可怕吧……。──這樣聽起來好像較清楚了,不過彼得知道是理所當然的,你怎麼那麼清楚呀,你又沒修那堂課。」
覺得好像平白上了一堂課,頓時覺得睡意襲上的西流士懶懶的問詹姆。
「你忘了去年我被丙斯教授處罰的事嗎,當時他罰我寫的課外報告就是關於詛咒物的……莉莉,等一下見。」
說明的同時,眼鏡男孩也順便跟正要離開的女友打招呼。
「啊,就是你在快上課時,把火花球『丟過』丙斯教授後,還打到黑板爆炸那次嗎。」
「我怎麼知道那天他為了先發報告而提早──」
「終於吃完了!還有六餐!」
興沖沖的大聲歡呼,彼得打斷眼鏡友人的話,把刀叉擦乾淨後快速收起來,似乎不願多看它們任何一眼,此時大部分的學生都結束用餐,要去上課了。
「你吃完啦,那我們可以去上課了。──雷慕斯、雷慕斯,該起來了。」
確認過時間,西流士起身搖了搖身旁仍沉睡的身體,還是沒有反應。
「起來了,要上課了──!」
這次用更大的音量,搖得也更大力。還是老樣子。
「怎麼那麼難叫呀……!」
「你才知道,平常我們要叫你還更難呢,這樣算什麼。」
「是嗎?可是他現在是非常狀況,應該比平常的我還難叫醒吧。」
「這沒什麼好比較的啦。──雷慕斯,該醒了!」
連詹姆也伸手搖了搖死命不肯醒的室友。
「醒來醒來!再不醒我就要用平常叫西流士的方法讓你醒喔!」
連威脅都用上了,還是沒用。
收好東西的彼得湊近頭,用手指戳了戳發出規律鼻息聲的頭。
「他睡得好熟,晚上沒睡好的關係吧。」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叫醒他呀,可是等一下是黑魔法防禦,上次耶達還特別提醒今天的課程很重要……。」
無力的搔了一下頭髮,西流士嘀咕著,思考該怎麼處理。
「這種情況,要怎麼辦呢……」
彼得喃喃地唸。
「又不是西流士,我也不忍心真的下毒手…」
詹姆嘆了口氣,叉起手。
「你把我當什麼啊!」
「少囉唆,現在不是吵這件事的時候。」
「什麼,這很重要耶,尤其你每次都趁──」
「西流士。」
原本想反駁,卻被矮小室友的叫喚所打斷,而氣沖沖地回過頭。
「什麼!」
「你如果親他一下,他會不會醒呀?」
「…………!」
相對於噗一聲笑出來的詹姆,話頓時卡在嘴裡的西流士只有睜大眼,呆愣在原地。
「哦,也對,雖然古典,可是搞不好有用喔。」
「絕對會有用吧。」
比起得知居然連彼得都知道了的事實,提議本身的性質才真正帶來衝擊性。
「才不要呢!而且絕對沒用的──」
尤其是在這兩個傢伙的面前。
「試試看又不會死,而且總不能讓雷慕斯一直睡在這吧,等一下要是跟餐盤和剩菜一起收走,我們就得到廚房把他撿回來了。」
詹姆難得地提出著實的建議,不過臉上的奸笑道盡了沒說出口的一切。
「對呀,而且快上課了,我們也不能一直在這陪他。」
似乎只是中肯地附議的彼得,雖然表情跟平常沒什麼變化,可是西流士還是不禁覺得其中有鬼。
「……。」
餐廳裡除了四人外,所有人都走光了,上課時間迫在眉睫,雖然想耍賴,可是無論怎麼想,那樣做都沒有絲毫益處,趕快把他叫醒、趕快去上課才是首要之急。
就算覺得應該不會有用,總之先試再說。
「…………………好吧。」
想開後,就乾脆地低下上半身,將頭湊近褐髮友人的臉。
「雷慕斯,快點醒,要不然我要親你囉。」
「拜託──!」
沒想到會聽到近似威脅的用詞,詹姆脫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喂,那不是我原本的意思。」
提議的彼得不禁發愣。
還在夢鄉悠遊的當事人當然完全不當一回事。
眼前的光景絲毫沒有一點變化。只有死心的再伏低點,到臉可以正面感覺對方鼻息的距離。
「雷慕斯,快點醒來…!」
還是沒有動靜。即使如此,還在猶豫是否真該吻他的躊躇著時,
「啊,煩死了,不要磨磨蹭蹭!要上課了啦!」
看不下去的眼鏡男孩失去耐心地伸出手,把停住的後腦杓粗魯地往前一推。
「……!」
嘴順勢就被推到對方的嘴角上。並非陌生的感觸,但西流士還是嚇了一跳地跳起身。
「做什麼!」
想開罵時、
「哎呀。」
「真的有用耶。」
給那樣一講,才回頭看。
仍然無精打采的雷慕斯,很費力似地用右手撐住頭,坐起身,搔了搔雜亂的髮絲。
「上課了嗎?」
睡眼惺忪地問。
「不要再笑了──!」
在走往戶外要實習的半途中,仍不停地遭受兩個目擊者取笑的西流士,臉泛起些許紅潮的抗議。
「原本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有用。」
「所以我說古典可是有用嘛。」
「?」
只有置身事外的雷慕斯不瞭解發生了什麼事,茫然地來回環視吵鬧的三人。
「那只是因為撞到才把他撞醒的!」
「是嗎──」
彼得懷疑的問。
「可是沒有受傷呀。對吧,雷慕斯,你有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掛著從午餐過後就沒消失的邪惡笑容,詹姆轉向正打著呵欠的友人。
「嗯?沒有,我很好,而且剛才睡那一下也很舒服,醒來前也好像做了什麼好夢,好久都沒這樣了……,說來說去,都是那個該死的笨枕頭害的!」
縱然語尾終結於咒罵,但兩個咯咯笑著的室友則似乎將重心放在別的地方。
「好夢呀……」
「很不錯呢,我也好久沒作過美夢了呢──」
「……。」
只有一個稍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西流士,你怎麼了?」
「沒有,沒什麼。」
「我睡著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
「你吃錯東西了嗎?」
「……!」
另外兩人同時大笑,驚動身旁一起移動的同學。
「不是啦!總之沒什麼……你的精神狀態沒問題嗎,等一下的對決練習。」
只有趕緊把話題拉開。
「沒問題,中午睡一下,精神多少好一點,只是……」
茶色的雙眼黯淡了些。
「嗯,我瞭解了,等會無論如何,你就跟我們其中之一搭檔就對了。」
提到這,詹姆跟彼得才回過神來,正色地加入談話。
「搭檔應該是自己選的吧,如果是耶達教授強制分的話,就糟了。」
「也有可能用抽籤。」
「那也很麻煩……」
「其實跟其他人都無所謂啦,就怕分到賽弗勒斯。」
詹姆環顧四方,確定當事人不在身邊後,才小聲說。
苦著臉,西流士微微頷首。
目前眾人要到外頭實習的是魔法對決,並不如格鬥正式,也不需要行禮或講求規矩,只是巫師間彼此以魔法較量能力的練習,同時施法或輪流都可以,主要是以適當反擊並解決對方的法術為目的,依程度不同,來回過招的次數也不定,因為具高度技術性且有危險性存在,所以是只有修習高等防禦術的學生會遇到的課程。
一般而言,同學間大致都瞭解彼此的能力,因此實習時選用的法術都是確定對方能應付的程度,以訓練各人應對的速度與判斷力。
當然,想趁機正大光明報仇或惹事生非的也大有人在。
「那傢伙…要是分到跟我們其中任何一人一組,一定會使出最惡毒的招術……」
「還用得著說嗎。」
聳聳肩,雷慕斯懶洋洋地附議。
「我是不在意也同樣惡毒的回手,可是就怕出意外。」
「要是他幹了什麼讓你產生殺意的事,那就糟了。」
「沒錯。」
「其實我是不在意讓他死,不過那樣一來你的詛咒物處理學鐵定被當的,這個比較嚴重。」
三個室友不禁笑出聲,完全不把眼鏡男孩的發言當一回事。要是石內卜本人在場的話,想必會氣得跟火蜥蜴一樣直噴煙吧。
「反正,只希望不要跟賽弗勒斯同組,要不然也可以第一招就先用高等石化麻痺術,讓他一直到下課後都起不來。」
「耶達會生氣吧。」
「總比讓他惹火我來的好。」
「也是……。」
說著說著,就走出城堡外了。
「風好涼哪。」
「因為已經入冬了嘛。」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拉緊領口。
「快點過來!不要摸魚!」
聽到耶達大聲的呼叫,一出門口就停住的學生只有急急跑過去。
「哇,彼得居然分到跟賽弗勒斯同組,這下糟了……」
遠看著矮小室友鐵青的臉色,雷慕斯擔心地說,走往靠林邊較寬廣的場所。
「對呀,不過還好你是跟我同組。」
西流士輕揮了下手中的魔杖,同樣也眺望籤運不好的友人。
「但詹姆居然跟莉莉分到同一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壞……。」
「詹姆不可能對莉莉太狠,可是,莉莉的話我就不敢說了……」
想起紅髮女孩就事論事的個性,兩人只有乾笑。
「哈哈……,希望他能全屍回來,莉莉對召喚性符咒可是很有一手……」
「尤其我聽說她用上次調藥時剩下的藥材,製成了一個新的召喚術……」
「藥材?」
西流士挑起眉。
不好的預感。
「對,好像是動物的殘骸。」
「動物……?喔,天呀…,我大概知道是什麼了…。好,我們可以開始了吧。」
想到的同時,心裡也默默替詹姆祈禱,要把距離拉開時,手卻被一把抓住。
「怎麼了?」
「謝謝你中午叫醒我。」
「……!」
──你知道?
話只是含在口中,但褐髮男孩似乎還是領會到了,而稍瞇起眼地笑答。
「知道。謝謝了,要是錯過這堂課就大事不好了。」
「不客氣……」
只能這樣回答。
「沒想到那招居然有用耶,下次我也如法泡製的對你試一次看看好了。」
「……!」
連之前被詹姆跟彼得取笑時,臉都沒那麼紅過。
看著友人又低下頭的樣子,雷慕斯笑了笑,輕握抓住的手一下後就放開了。
「可以開始了,要直接採正式對決的方式?」
「也好,比較不拖泥帶水。」
覺得手心有點發熱,西流士再把魔杖抓緊,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哎呀呀──!」
聽到另一頭的慘叫聲,剛解決完冰塵攻擊,拍了拍袍子上冰屑的雷慕斯轉過身。
「不會吧,亞拉珼拉的袍子又著火了?」
「她對手的那個史萊哲林女孩據說很擅長火術符咒,甚至可召喚出白火的程度,亞拉珼拉已經把破壞力緩衝掉很多,才只燒掉衣服,要不然……走開!」
把最後一隻吸血蝶也燒掉後,西流士說明。
白火屬於火術符咒中相當高階的層級,熱度與燃燒力只次於黑火。
「要不然應該是會連骨頭都燒融才對,亞拉珼拉應付得相當不錯哪,但只是實習就做到這種地步,有點過火……。」
「原來如此。──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其排外性,史萊哲林的事務多半不輕易流傳出來。
「因為莉莉上個月也習得白火後,孚力維私下跟她說過學校裡還有哪些人也會……。喔,對,我會知道的原因是有次她原本想找我去練習。」
「因為你的水術符咒最強?」
「對。──剛才那種蝴蝶真討厭!不會有毒吧……」
摸了摸被偷襲後有點癢癢的頸子,西流士蹙起眉。
「不會啦,有毒的是另一種,今天沒用到,只要不讓牠們一次全貼到身上把血吸光就不會有事。──那詹姆知道嗎?」
摸脖子的手頓時停頓,同時頭也歪了一下。
「……………我好像從沒向他提過,但莉莉有沒有跟他說,我就不知道了。」
「那詹姆不就可能不知道了。」
雷慕斯瞪大眼。
「應該不會有事吧,那傢伙好歹也是級長。」
「不是那問題,是──」
心理準備的問題,話還沒講完,就傳來耳熟的慘叫聲。
「哇哇哇──!」
來不及了嗎……兩人同時這樣想的一回過頭。
「天哪……!」
西流士先慘叫。
雷慕斯也睜圓眼。
即使隔有好一段距離,都看得到八隻腳上的粗硬刺毛。
一隻跟聖伯納差不多大的紅黑毛蜘蛛在草地上爬行,往似乎已愣住的眼鏡男孩爬去。
「我就知道莉莉會用這隻!」
「你們作魔藥時用到那種蜘蛛?是喝的藥嗎?」
皺起臉,雷慕斯不悅地遠遠觀察著紅黑色的毛毛生物。旁邊的許多同學也停下動作,乾瞪眼的旁觀。
「對…。看來在白火之前,詹姆得先解決那東西。」
「應該是不難啦,只是感覺不太好。」
「希望詹姆不要使出會把牠炸開的法術……」
語畢,靜默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後退到更遠的地方。
遠方的八腳生物開始在空氣中吐出白絲,許多旁觀的學生發出驚叫。
「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黑髮男孩很厭惡似的調過頭。
「我倒是好奇詹姆會怎麼處理。」
「等一下再問他吧,彼得不知如何了?」
將注意力轉到在另一邊較偏僻的林邊空地苦戰的室友。
「好像還好,賽弗勒斯雖然陰險,但應該不致於做得太過分。」
「最好是如此……,嗯?那是……」
石內卜突然喃喃唸出一長串不明咒語,從他魔杖的尖端冒出了銀色的細線。
很異樣的陌生景象。
「不可能是捆縛或追蹤術吧……」
雷慕斯也蹙起眉。
「大概是他自己課餘學的吧。」
銀線降到地上,像是有意識地開始自行蠕動、交纏,最後緩緩的成形,揚起頭來。
「眼鏡蛇?」
的確,如同金屬般的銀線,在空中編織出一個如同雕塑般的銀色扁平頭部。
「很漂亮呢。」
不禁感嘆。
「可是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法術呀……」
如同真的蛇一樣,直立起吐信的頭部優美地彎曲,散發出異樣的凶氣。
察覺不對勁時,西流士已跑離身邊。
「怎麼……?」
跟著一跑向前,銀色的生物也緩緩張開嘴。
可輕易把一個小孩直接吞進去的大嘴中,尖銳的銀色毒牙栩栩如生的閃著亮光,鈍灰色的雙眼兇猛地瞪視眼前的獵物。
就純粹藉由法術而生的短暫生命而言,未免太過逼真了。
「彼得,快點反擊!」
即使聽到友人著急的忠告,都一時反應不過來。
若是人造的生命,只要創造者不下達命令前,就無法主動思考,更不用說攻擊了。
只要石內卜仍只是得意洋洋的站在那,什麼都沒做,應該就不會有危險。
可是,金屬線織成的蛇卻彷彿有著自身的意識,緊盯住獵物,伺機行動。
就在長長的頸部『肌肉』伸縮一下,要彈向前時,一陣憑空突起的白色風雪颳上前,遮住周邊的視界,也停住了蛇的行動。
因被阻擾而惱怒般揚起頭的樣子,怎麼看都跟真的蛇沒兩樣。
具有情緒與思考。
「該不會是……」
雷慕斯終於瞭解是怎麼一回事了。
黑魔法。
殺害一個生物後,以牠的內臟與腦所行的使役術。
將其靈魂禁錮在無機質物體中的詛咒。
雖然殘忍,效果卻絕大。
不是學生所可以用的。
不是一般巫師所該用的邪術。
腦中一下子閃過所有必要的情報。
遮蔽景物的風雪一散去,西流士已經和彼得一起退到相當後頭的距離。
「收起你那黑魔法的玩意,石內卜。」
意外的沒有反駁,黑髮的史萊哲林懶懶地揮了揮魔杖,銀蛇即刻化為銀線,收回魔杖。
草地上彷彿從一開始就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後頭傳出的爆炸與混亂吸引住了其他學生的注意力,同時也代表友人之一化解掉了一個危機。
但這邊的問題才剛開始。
西流士緊握手上因剛施過法而微溫的魔杖,縱然沒有更多動作,散發出的氣勢則相當強烈。
晚了一步才進入狀況的雷慕斯,也繃緊神經,瞪視逾矩的史萊哲林。
蒼白著臉的彼得,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明白剛才自己千鈞一髮地躲掉一場災難後,不禁顫抖。
靜寂主宰四周好一陣子,只聽得到遠方學生的喧鬧與枝葉的沙沙聲。
最後,始作俑者的少年聳聳肩,打破沉默。
「剛才只是一時得意忘形,才用出原本應該是私藏用的招術,是我不好。──現在你要對我施什麼法都請便,我不會反擊。」
語尾是對彼得說的,微揚的嘴角顯出濃厚的輕蔑。
他的從容讓雷慕斯感到不可思議,照理說在課堂上使用禁忌的黑魔術,又是在死對頭們的面前,一般人都應怕被告密或因把柄落入他人手中而緊張才對,但眼前這傢伙卻完全沒有一點退縮的氣息。
「彼得。這是你的對決,好好的把它做完。」
壓低聲音,眼睛仍直視目標,西流士對身後的矮小男孩說。
「可是…可是……,我……」
從顫抖的嗓音,就可知道他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再戰了。
西流士不耐煩地回過身,抓住友人的肩頭,認真地告訴他。
「去把他打垮!他用那種卑劣的招術對付你,難道你不生氣嗎!你有能力的!」
「可是……」
在是否有能力的問題之前,還沒從衝擊中恢復的彼得,只有呆呆站著,沒辦法有更多反應。
「看樣子他想放棄這機會哪,真可惜,我可是難得自願給人當活靶的。」
慢條斯理卻也刻薄地嘲諷,石內卜回過身。
「慢著,你要去哪!」
「下課了,還能去哪。我可不像你們,下課對我而言還有意義。」
語畢即揚長而去。
三人只有目送,無法再做什麼。
雖然雷慕斯跟西流士都可以很輕易地追上去,用任何一個腦中所能想到最惡毒、最強力或最下流的詛咒把他撂倒,然而,如同之前西流士所說的,這是彼得自身的決鬥,要靠他自己作了斷,旁人的出手反而是種失禮與傷害。
即使一心一意都想衝上去教訓那個卑鄙的同儕,考慮到友人尊嚴的兩人還是拚命忍住。
「那個垃圾……。」
「醜傢伙一個。」
苦澀的咒罵聲,只有空洞地消散在大空中。
驚險萬分的一天過後,當天晚上,賽弗勒斯.石內卜如同以往的離開圖書館,要回史萊哲林交誼廳。
經過昏暗的走廊下,轉過彎,要下到通往地窖的樓梯間時、
「……是誰?」
在杳無人煙的黑暗中,感覺到了他人的氣息,賽弗勒斯警覺的回過頭。
定定地注視籠罩在黑暗中的廊柱,過沒多久,一個融進四周的身影緩緩地現出輪廓。
「有什麼事嗎,布萊克。」
認出是眼中釘之一的同學後,稍鬆弛了一下繃住的神經,冷靜的問。
然而,即使散放濃濃的敵意,來者並沒有回話,也沒有要動粗的樣子。
「……哎呀呀,你該不會是特地來這,想找出為什麼我不怕你們去告密的理由吧。」
半挑釁般的,賽弗勒斯語帶輕蔑,慢吞吞的開口。
「別以為只有你們抓得到我的把柄而已。」
「……。」
「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想必以為沒有人知道吧。」
「……。」
「在晚上偷溜進森林這種事,一旦被發現,就只有停學處分吧。」
「……。」
黑暗中並沒傳來絲毫驚愕的回應。
「雖然我現在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要是跟教授們提起,你們也免不了被抓去問東問西,如果沒做過虧心事,也就不用擔心,不過你們自己想必也心裡有數。」
不瞭解是因為化獸的副作用,才使自己施加的追蹤術失效,賽弗勒斯仍很自信的宣言。
「總有一天,我會抓到你們的把柄。」
「……哦,原來你對我們的行蹤那麼有興趣?」
西流士終於開口。
夾雜嘲弄意味的低沉聲音。
「哼,別搞錯了!誰對你們的行蹤有興趣,我只是想讓大家知道所謂了不起的優等生與天才追蹤手的真面目是什麼!只是以騙倒所有人而自得其樂的自大狂!」
被一激,蹙起眉的賽弗勒斯厲聲反擊。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言論已偏頗。
微微瞇起眼,西流士接話。
「我不管你怎麼想,我只知道,需要用到黑魔法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的懦夫,沒有資格批評我們。」
「算了吧,對我而言那種只是雕蟲小技,隨時都使得出來,不夠格用來證明什麼。還有,那東西我已經處理掉了,嚴格說來,你們已經沒有我的把柄了。」
同樣也犀利的回擊。
「而且,臨場退縮的廢物才是真正的懦夫。」
「……!」
黑暗中初次傳來震動的氣息。
「不是嗎,你當時也在場,也很清楚我確實是會乖乖挨打的,不過那小傢伙還是動都不敢動。」
「……閉嘴。」
「只會躲在別人後頭,什麼都不敢,還是說,你就是喜歡那種型的朋友?」
「住口!」
小聲卻氣沖沖的制止,西流士往前踏一步。
「石內卜,你這只會耍陰險的小人,我就不信你遇到同樣的情況時,能堂堂正正的反擊!」
「開什麼玩笑,即使面對的是一頭威爾斯紅龍,我都能從容應付。」
「是嗎……」
因對方語氣的轉變,賽弗勒斯稍怔了一下後,隨即恢復原先的氣勢。
「……你如果真那麼有勇氣與膽量,那就照著我說的做。」
「什麼意思?」
「我們能做到的事,你想必也能做到吧。」
「那當然。」
縱使不解真正的用意,仍理所當然的應聲。
「好,那就仔細聽著……」
瞇起的淡藍色眼眸閃過危險的光。
* * *
好奇怪。
詹姆搔搔雜亂的黑髮,環顧三個好友。
諸多波折的黑魔法防禦課過了三天後的週六,天氣晴朗無比,許多學生都跑到戶外,趴在樹下或草地上休息,暖洋洋的陽光和微冷的風構成絕妙的適切溫度。
同樣也找了湖邊的一棵榆樹,四人各帶了幾本書與一些零食,在地上鋪塊毛毯後,坐了下來。
比起應有的喧雜與閒談,今天卻意外的安靜。
靠著樹幹,似乎在看『一百種成為吸血鬼獵人的訣竅』的彼得,已經停在同一頁三十分鐘以上,眼睛空洞的動也不動。
另一方面,好不容易在昨天因詛咒物的枕頭套有點恢復『正常』而較放鬆些的雷慕斯,則側趴在毛毯上打瞌睡。
乍看之下是很悠閒且靜謐的一幅景象,然而,其中卻彷彿潛藏著一些浮動的因子。
『最有問題的是這傢伙……』
最後,視線移到醒著,卻沉默不語的好友身上。
坐在雷慕斯身旁,將手撐在頭後、靠著樹幹的西流士,似乎在沉思什麼似的凝視前方的湖面。
與一般的發呆不同,眼神相當專注,確實處於有意識的思考狀態。
『明明就是不會多想的少根筋傢伙……』
所以才更可疑……,詹姆放下只是打發時間用的『魁地奇最有用的作弊方法一百招』,正視同是黑髮的友人,開口搭話。
「喂,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雖然馬上回答,然而,隨即游移開的視線無言地透露出諸多思緒。
「發生什麼事了嗎,你……該不會跟石內卜有衝突吧?」
彼得的身體微顫了一下。
裝作沒看到,詹姆只是正視西流士的雙眼,等待回覆。
在對決實習的課後,得知了在自己忙著解決那隻邪惡且巨大的紅黑生物時,另一方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嚇得開不了口的彼得就不用說了,連雷慕斯與西流士也不願多談,因此也只能掌握到事情的大概而已。
「……你最近有聽說他因為頭上長角或鼻子變長而不能上課的事嗎,沒有吧,所以昨天他才有辦法在切曼陀羅草時,『不小心』把樹汁噴到我頭上……啊──,真討厭……!當時我還是應該直接把他撂倒才對!」
漫不經心的回答時,似乎因提及了昨天魔藥學課時的回憶,西流士下意識的摸了摸左側有點變成藍色的髮絲。
「我到現在還是很難相信那天你去找他時,居然沒發生任何事……」
詹姆難以置信的嘀咕。
「在他們學院的交誼廳前決鬥?拜託,我可不想半夜夢到薩拉札.史萊哲林來找我理論……」
鏡片後的眼睛仍露出懷疑的光。
無視對方的疑慮,伸了個懶腰,放鬆四肢的西流士轉過身,看了看熟睡的褐髮少年。
「說到夢,昨天那個枕頭好像終於穩定下來了。」
「嗯,他說現在最多就是夢到上課遲到,被罰要一個人調完龐芮夫人要求的一年份止痛藥而已……」
「哇,那還是『而已』呀,那之前的不更糟。」
西流士瞪圓眼。
「大概吧,不過至少他現在再糟也只是會夢囈,不會像前陣子那樣有時還會嚇醒,所以已經算不錯了。」
「快點解決也好,離下個月圓只剩三天了呢……。」
「就是說哪……」
扶疏的葉影落到疲憊的蒼白臉頰上。
在兩人的注視下,褐色的頭稍動了下,似乎很難過似的想翻身。
「他是不是覺得躺得不舒服啊?」
「可能是沒有靠頭的東西的關係,喂,你那本『魁地奇最有用的作弊方法一百招』拿來。」
「……做什麼?」
邊問邊把書遞過去,在看到自己的書要被拿去當臨時枕頭用時,詹姆趕緊搶回來。
「要用就用自己的書!這本我等一下還要看呢!」
「我跟雷慕斯都沒帶書來呀……!──彼得也只帶了一本,真麻煩,有沒有其他的代替品,總不能用這塊水果蛋糕吧……」
拎起了包在方斤中的長型甜點,西流士喃喃的嘀咕。
「石頭可以嗎?那邊有塊很方的。」
「我先用來丟你還比較實際……。」
果決的回絕掉詹姆不當一回事的提議,邊找尋身旁能利用的資源。
「不用那麼麻煩吧,這樣就可以了……」
看不下去的彼得,放下仍沒進展的書,伸手把雷慕斯的頭輕輕抬起來,擱到旁邊較地板柔軟許多的代替物上。
「啊,這樣不錯。」
「對吧。」
「……!」
相對於得意地相視而笑的詹姆跟彼得,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的腿變成代替物的西流士,差點沒昏倒。
「做什麼!」
最近好像常說這句話。
「這樣不是很好嗎,比書跟石頭都軟多了,又不會像蛋糕一樣會壓扁。」
「可是……」
「不要可是了,而且,你看他也睡得很幸福的樣子──。」
低頭一看枕在腿上的褐髮友人,換了個較柔軟的頭枕後,似乎很舒服的貼近身體,還下意識地伸手環抱住前額靠住的腰部。
「…………你們給我記住。」
「有什麼關係──,反正今天天氣那麼好,能好好地在太陽下睡一覺不是很好嗎,我也想睡一下呢。」
把書丟到地上,詹姆也要躺下來時,突然想到什麼,抬頭正視黑髮的好友。
「喂,另一邊的腿借我躺如何?」
「你要真敢躺的話,醒來後我就不保證你的五官都還在原來的位置。」
「……小氣。」
只有乖乖的枕在『魁地奇最有用的作弊方法一百招』上。
連彼得也丟下一直停在同一頁的書,伸了個懶腰,躺下來假寐了。
西流士雖然也很想躺下來,是因顧慮到靠著自己熟睡的雷慕斯,才只將背靠在樹幹上。
風很涼,有點朦朧的冬陽也暖暖地透過枝葉灑在身上。
意識茫茫然地跟隨輕拂的風要遠離時,掛心的事閃了一下,隨即又消逝。
『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緩緩地閉上眼,加入三個友人已經去了的國度。
「……奇怪,那傢伙去哪了?」
練完魁地奇,較其他人晚回宿舍的詹姆一進房間,迎接他的是唱空城的臥室。一個人影都沒有。
今天是月圓之夜,按過去幾個月的慣例,一過上床時間,習得化獸術的三人便披上隱形斗蓬,偷溜到尖叫屋去陪狼化的友人。
剛開始只是在屋內陪他度過而已,到後來,因雷慕斯越來越能控制變身時的精神狀態,四人才較大膽的試著出到森林,到處探險。
如果不是因彼得前天不小心摔倒而打翻墨水時剛好被飛七抓到,今晚必須去勞動服務的特殊狀況,一般都是三人一起行動。
然而,應該是要等詹姆回來的西流士,現在也不在房裡。
「去哪了……,我不記得他今晚有事呀……」
嘀咕著,把掃帚擱到床邊,一拉開櫃子的最下層抽屜時,才發現要找尋的東西已不見了。
「……!」
替代發出黯淡亮光的隱形斗蓬,躺在抽屜底的是一張紙條。
『抱歉,借用一下。
回來後再跟你解釋。
S』
「在想什麼呀──!」
知道是好友的傑作,把紙條揉掉後,詹姆疑惑地站起身,把抽屜踢回櫃子。
「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樣一來,今天自己就不能出去了。
然而,比起這點,更掛心的是對方的用意。
應該不可能只是為了跟雷慕斯獨處吧,平常日子倒也算了,月圓的時候,西流士也很清楚身旁的友人越多,雷慕斯就越安心,並沒必要特地拋下其他人。
可是,那又是為了什麼……。
在房中跺步來跺步去,左思右想的,因腦中突然浮現的一個念頭而突然止步。
「那天…他說了什麼……」
在湖邊休息時的閒談。
『當時我還是〝應該〞直接把他撂倒才對──』
那時沒聽出言下之意是因採用了別的方法,所以才沒有正面反擊石內卜。
「該不會是……喔,我的天哪……!」
沒有多想,即刻衝出宿舍。
早該想到那個剛直的友人,不會平白無故就放賽弗勒斯干休,知道他去找對方算帳的那晚,並沒有發生衝突即平息時,就該有所警覺。
然而,若事實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這次我可不原諒你哪,西流士!』
定定地在內心向不在的好友怒吼,難得露出嚴峻表情的詹姆,一路小心的選著路,不時穿越過各個已知的密道,避開所有人煙,急速衝往校園外。
一出到外頭,修長的身影轉瞬間化為敏捷的獸影。
在月光下輕盈奔馳的鹿,以不同一般鹿被獵捕者追趕時的急切,往黑夜中的森林跑去。
穿梭在林木間,一接近目的地後,即降低速度,機靈轉動著的雙眼與鼻子,警覺地注意四周的所有動靜。
小心地一步步接近渾拼柳。
頭頂兩隻對稱鹿角的身影一消失,又回復到人身後,才注意到附近地上有支長長的樹枝。
「來不及了嗎……!」
只有趕緊撿起樹枝,戳了一下根部的樹瘤,確定渾拼柳的行動停止後,詹姆滑進樹洞。
「……!」
一跑往尖叫屋,走進熟悉的房間,剛好撞上眼熟的史萊哲林正打開門、慘叫出聲的模樣,想都不用想,房內一定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友人狼化的樣子。
沒有多考慮,一把拉住賽弗勒斯的袖子,詹姆把門用力關上,二話不說的把他拉出去,拖往通到外頭的隧道。
無視對方的叫嚷,腦中只想著要趕快把他帶離。
好不容易出到地面,吸進一些新鮮空氣後,賽弗勒斯的心情似乎也穩定了些,惟有急促的呼吸道盡他的驚恐。
「…剛才……那是……什麼怪物!」
「……如同你所看的,就是狼呀。」
只有盡可能冷靜的回答。
「狼?有那麼大的狼嗎!那根本就是怪物!」
「……。」
「布萊克那混帳,他是故意要陷害我的!我要宰了他!不…,要是學校方面知道這件事,他這次一定會被退學!」
聽到這,詹姆才慌了起來。
「冷靜下來!賽弗──」
「你叫我怎麼冷靜!剛才只差一點我就要被那怪獸吃掉了!而這一切都是那個不知好歹的布萊克搞的鬼………還是說,你才是主謀者?」
捕捉到加諸自己身上的懷疑眼光,眼鏡男孩蹙起眉。
「不,不是那樣的,西流士只是跟你開了一個玩笑……只是可能不太好玩而已……」
「玩笑!他明明就是想殺了我!」
越來越歇斯底里了。
「不,他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他知道那匹狼絕不會傷你──」
「什麼知道,他怎麼會知道!反正我一定要跟學校講!」
到這時,詹姆才不得不說出關鍵的事實。
「那頭狼不會無故傷害你,因為那是雷慕斯!」
「雷……路平?」
終於較安靜了,然而,取代激動的疑惑眼光也沒讓詹姆覺得好過點。
「對,你遇到的不是普通的狼,而是狼人,是我們的朋友雷慕斯.路平,所以他絕對不會隨便傷害你。」
「狼人!」
聽到這語氣,眼鏡男孩知道失策了。
「學校居然會讓一頭狼人跟我們一起上課?這太荒唐了!」
「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是如此。」
「難以置信……,我一定要跟校長講。」
「他的入學一開始就是校長的意願,而且這五年間也從沒出過亂子,你沒有權利阻止他再唸下去!」
語氣跟著轉為強烈。
「哼,不管如何,狼人就是狼人,天知道牠什麼時候會兇性大發,總之我現在就要去跟校長抗議,還有,布萊克那傢伙這次絕對別想置身事外……」
憤憤地丟下話後,石內卜轉身離開,連道謝都忘了。
被丟在原地好一陣子,調整了一下呼吸後,詹姆再抬起頭,視線朝向渾拼柳後籠罩在黑暗中的樹叢。
「……我知道你在那,出來吧,『獸足』。」
叫出好友的異名,定定地注視前方的漆黑。
逐漸地,從黑影中走出一個影子,是披有足以完全融入夜幕中的漆黑亮毛的大狗。
毫無聲息的走到詹姆面前,接下來的一瞬間,化為了瘦高的黑長髮少年。
「……即使不是獸化的狀態,你的鼻子還是很靈哪,鹿角。」
以防隔牆有耳,只在森林中或私下才用到的名字。
「哼,我剛才一抵達就聞到了,別提這了……你這混帳……!」
說著即揪起對方的襟口。
「你居然作出這種事!你都不考慮後果的嗎…!即使想修理石內卜,好歹也考慮一下月影吧!雖然他最近情緒已經較穩定了,可是在看到人類時,還是難免會失去控制,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我知道,不要那麼激動,放開我。」
鬆開友人緊抓的手,西流士冷靜的說。
「不要激動?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之前我也說過雖然我不在意石內卜死掉或長角或怎樣的,可是絕對不希望下手的是失去正常意識的朋友!」
那是代表若出於正常意識就沒問題嗎,西流士漫不經心的想。
「我也是呀。」
「那你為什麼……!」
「不要激動嘛,我敢這樣做是因為用了這個。」
「這個?」
突然現在眼前的眼熟玻璃瓶,暫時吸引住詹姆的注意。
「啊,這不是我的藥瓶嗎!你拿這個做什麼?」
「只借用了一點而已,謝了。」
「這是什麼藥……?」
接過自己的藥瓶一打開,迷濛的強烈香味衝進鼻腔,不禁一陣頭暈目眩,眼鏡男孩歪了歪頭。
「『具預防惡夢作用的強效安眠藥』?」
「對。」
「……你給月影吃這個?」
「嗯,雖然我也有一罐,可是因為考慮到狼人的體質,一般人類用的劑量可能沒有用,所以才借用你的。」
因在調製的過程中,不小心失手加入了一般劑量的兩倍催眠劑,詹姆的這瓶藥,普遍被認為是給有失眠症的吸血鬼或要動白內障手術的火龍用的。
精神狀態較不好的人光是氣味聞久一點就會倒地睡死,這點已由練完四小時魁地奇後的調製人本身親自試驗過了,因此目前還沒有人敢直接喝下去過。
「……效果如何?」
即使知道離題,還是禁不住想問。
「哦,非常有用,只是一小湯匙而已,他就倒下去睡得不省人事,不過為了保險,我又多灌了兩匙給他,反正他最近老是睡不安穩,睡熟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真的嗎?那這瓶以後就給月影專用吧。……哇,等等,怎麼會講到這!反正,即使你確定不會出事,也不能那麼隨便哪!賽弗勒斯現在可是去找校長抗議了,你這次也不會好過──」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看一次那個自大的傢伙嚇得抱頭鼠竄的樣子,只是沒想到你會跟他講那是雷…呃,月影。」
「因為如果不跟他講明,他真的就會以為你蓄意要謀殺他,但我沒想到就算跟他講明事實也沒好到哪…」
「沒考慮到這點的我也的確太輕率了……,好吧,這次我有覺悟了。」
語畢,聳聳肩的西流士轉身就要離開。
「你要去哪?」
「校長那,石內卜那傢伙現在一定在跟校長吵吵鬧鬧的,要是害月影被退學就糟了,這件事我要負最大的責任──」
「我也跟你去。」
「這樣嗎,走吧。」
「喔,對,剛才賽弗勒斯打開門後嚇呆的樣子真是絕品呀。」
「真的嗎?可惜我沒看到,只聽到他慘叫而已,好可惜……。」
「哈哈,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陷害他的──」
如同以往的說笑著,兩人並肩走出黑夜中的森林。
* * *
「……天亮了?」
慢慢睜開眼,本能感知到天已亮,雷慕斯抬頭看了看從釘死的窗格間洩進的一絲陽光。
在初冬的現在,已泛黃的天色代表時間已不早了。
「奇怪,我怎麼會睡那麼熟……」
連變回人身的記憶都沒有的熟。
覺得腦中好久都沒那麼清明,也沒做惡夢,才想到那個麻煩的作業在前天終於搞定的事實。
不過,會睡那麼深則很不像自己的作風。
想著,輕輕舉起右手,握一下又鬆開,確認肌肉的反應。
身體狀況也比過去要好很多,或許跟精神面的改善也有關吧,自從成功獸化後,三個好友就常常陪伴自己度過難熬的夜晚,隨著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似乎也越能控制意志與行動,連平常時的人類意識也逐漸融合進狼的思考。
過去一直拒絕與狼同化,最近卻越來越不在意。
不只是人型的身份而已,連獸化時的人格都受到的肯定,繫住了雷慕斯原本一直處於分裂的精神狀態。
思考了一下,要坐起身時,覺得肚子上有點重的抬頭一看。
「獸足!」
一頭黑狗趴在他身上打瞌睡。
「怎麼只有你……?」
發覺四周沒有任何一個偶蹄類與囓齒類的影子,雷慕斯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蓋了條毛毯。
即使因靠墊的移動,使得頭部大大地滑了一段下去,熟睡的黑狗仍沒動靜。
就這點來看,明顯地跟一般警覺性高的犬科不同。
注視縱使獸化,卻依然保持人型時睡眠習慣的好友,褐髮的男孩不禁笑出聲。
黑色的左耳稍動了一下。
摸了摸膨鬆的黑色軟毛,雷慕斯似乎很滿足的享受著那股觸感。
雖然跟當初自己的『推薦』有點出入,眼前的這頭生物還是相當美麗。
如同人型時的黑髮一樣,發出綢緞般光澤的軟毛覆住整個結實的軀體,不摻雜任何一點雜色的漆黑。豎起的兩隻耳朵也高貴的挺立在曲線優美的頭上。
縱使身材比狼化的自己小一點,仍是相當強壯且美麗的生物。
「好漂亮呢……」
如果給當事人聽到,鐵定當場羞死的讚美,如今毫不吝惜的澆在身上。
再摸了摸頸部濃密的毛,感受透過皮下傳來的溫度與鼓動一會兒,縱使還想再摸久一點,可是考慮到上課前的準備時間,也差不多該叫他起來了。
「西流士,該醒了。」
很難得的,一般只要給自己一叫,應該是會馬上醒的好友,今天卻呼嚕呼嚕的繼續睡下去。
雷慕斯不禁挑起眉。
「……沒用?」
從沒這種事。
再叫一次,還是沒用。
比起擔心,首先則思量該如何是好的褐髮少年,雖然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剛學來的新辦法,但看到對方獸化的樣子,也只有先打消主意。
「下次好了……」
左思右想,只好採用最粗魯卻也最有效的一招。
找到擱在旁邊地上的魔杖,一手拉住直立的黑色耳朵,深吸一口氣、
「西流士!快點起來!要不然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再用以魔法增強十倍的音量大吼。
聽在聽覺比人強上數十倍的狗狗耳中,無疑地是一場浩劫。
「侅!」
與人時一模一樣的淡藍色雙眼瞬間睜大,身子也整個彈起來。
「嗚汪嗚汪──!」
邊用前腳搔抓耳朵,邊哀號不已,似乎很難過似的將身體捲成一個球。
「對不起啦,可是你一直不醒……」
很抱歉的致意時,眼前哀叫的黑狗轉瞬間即變成了黑長髮的少年。
「嗚哇哇……,頭好昏呀──」
坐在地上縮起身子揉著耳朵的樣子,跟先前倒沒什麼變。
呆坐了一下,讓腦中的餘音平息下來後,才抬起臉來,向毫不客氣地下手的友人埋怨。
「太過分了!你明知道化獸時我的聽力特別靈!」
「我當然知道呀。」
同樣也是犬科的狼人不當一回事的回話。
「可是總不能一直讓你睡下去吧,尤其你今天特別難醒……,昨天晚上怎麼了,我好像整晚都睡過去的樣子,你們有做什麼探險嗎?」
「……不,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你睡得還好嗎?」
有意無意地支吾其辭,西流士關切的問。
「嗯,很好,好久都沒睡那麼好過了。」
「真的嗎,那就要好好感謝詹姆那罐藥了。」
「……?」
這時才想起昨天變身前喝的東西。
「啊!你給我喝的那個蜂蜜難不成就是他調錯的安眠藥?」
「對,以後如果再有同樣失眠的問題,就跟他拿吧,反正別人也不能用。」
「是嗎……」
認知自己被分為跟火龍同一層次的事實,雷慕斯臉色微妙的頷首。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昨天怎麼了。」
頓時重新正視好奇的金茶色雙眸,西流士回想起昨晚的記憶。
後來就跟詹姆一同去見鄧不利多了,本來還愁不曉得他的辦公室在哪,漫無目的地到處徘徊時就被麥教授給逮住,送進去了。
一進去就聽到石內卜在叫囂著抗議,是因後來校長的安撫,他才閉嘴,且被下了封口令,不過從眼神來看,並沒有絲毫服氣的樣子,只有在西流士被判必須勞動服務一個月時,才露出一些得意的喜色。
相對的,詹姆則是受到了褒獎,雖然他個人覺得沒什麼,不過若不是他的阻止,石內卜或許會做出什麼更蠢而導致致命的事也說不定,所以也不是全然沒道理的。
此外,除了化獸的事以外,兩人把這五年來與雷慕斯的相處,都跟鄧不利多說明過後,也得到了他的鼓勵。
因此,雖然自己需要長期勞動服務,但只要雷慕斯仍得以繼續就學,且往後也不用特意背著龐芮夫人與校長的照顧他,也稱得上是值得了。
要擔心的,是此事過後,敵意想必只會直線高漲的史萊哲林生。
「怎麼?」
「……晚點再告訴你。」
一時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只有先矇混過去。
「……?好吧。嗯──今天天氣好像也很不錯呢…」
聞了聞空氣中的陽光味,褐髮男孩很幸福似的瞇起眼,伸了個懶腰。
看到他那放鬆的樣子,西流士不自覺地伸出手,把清瘦的身體攬過來,抱在懷裡。
順勢靠過去,雷慕斯沒有反抗,也回抱住對方。
兩人就那樣靠在一起,靜靜享受清晨的時光。
將臉埋在褐色的髮絲中,嗅著熟悉的氣味,才覺得如釋重負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西流士將身體移開一點。
露出不瞭眼神的茶色雙眸,看到對方將臉貼近時,也緩緩地闔上。
如同蝴蝶拂過花瓣的輕吻。
極輕的接觸後,才輕柔地逐漸探入。
在經過不短的時間,才瞭解這是他接吻的方法,雖然跟原本想像的有點不同,卻輕易地讓人從身體中心發燙。
不知過了多久才分開,腦筋有點朦朧地將頭靠在彼此的肩口。
「早安呀……」
「現在才道早好像有點太晚了……」
「呵呵,因為剛才只聽到你在吠,即使道早我也聽不出來吧。」
「狼人聽不懂狗吠的意思?太沒用了吧。」
「總比變成狗後,還一樣一點警覺心都沒有的呼呼大睡的你好。」
「……!」
無法反駁,只有保持靜默。
知道辯贏了的雷慕斯,則止不住輕笑。
感覺貼住自己的身體小小的顫抖著,覺得有點為難的西流士,只有無所事事地吻了吻臉貼著的頸部。
同樣的也讓褐髮少年發現了眼前肌膚上的傷口。
「你這些傷是前幾天那些吸血蝶的傑作嗎?」
「嗯?你說脖子上的呀,對,還沒好嗎?」
說著,也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帶傷的頸子。
「……下次試試有毒的如何?對你而言,只是會吸血的似乎很容易解決。」
「可以呀。……等一下,是被咬時有毒,還是鱗粉?」
「都有。」
「那我要準備制毒的法術……雷慕斯!」
「怎麼了?」
不解的稍揚起臉。
「你在做什麼!」
傷口部位突然因濕氣而刺痛,西流士的身體彈了一下。
「因為你這裡的傷還沒好,所以就……」
又舔了一次。
「……!」
本來想脫口叫出『又不是狗』的抗議,想想後,覺得有語病才作罷。
「好了啦,放著不管沒關係的……」
想把對方推開,只是,很執著地將嘴貼著自己頸部的雷慕斯似乎另有目的。
感到肩口被咬了一下後,終於忍不住地將還想惡作劇的友人壓在地上。
「你給我住手──!」
雷慕斯只是咯咯笑著,似乎相當愉快的樣子。
「很癢耶──」
「真的只有癢而已嗎?」
「……。」
還有一點異樣的痠麻感。
「如果不甘心的話,就還手試試看。」
「……也對。」
說著西流士也低下身,吻了吻頸部單薄的皮膚後,雷慕斯即停住笑。
「好像被小狗舔呢……。」
將頭靠在肩口的感覺,很像化獸時頭部相靠,確認彼此氣味與存在的行為。
因此雖然是人型時第一次這樣接觸,兩人都覺得並不陌生。
彷彿忘掉時間般的彼此逗弄,玩了一陣子後,西流士才也躺到旁邊的地板上。
「……我幾乎忘了現在不是化獸的狀態。」
「沒辦法,平常時候的我,只能看你們變化而已。」
不知是出於感嘆還是惋惜,雷慕斯撩起一縷散在旁邊地上的黑髮,輕吻著說。
像是對待什麼寶物似的。
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仍目不轉睛地凝視那景象的西流士又把他抱近自己一點。
接著,話自然的就脫口而出。
「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金色的雙眼微微瞠目。
「不管什麼形態、發生什麼事都會跟你在一起。」
「……你不需要做這種約定也無妨。」
「不,這是我的希望,不是為了你……呃,當然立意是為了你啦,可是,首先是我自己真心這麼想,這麼希望……」
只要活著的一天,就會守在你身邊。
瞬間,彷彿有什麼事物慢慢的在心中填起。
如同缺片的拼圖終於獲得了原本該有的完滿一般。
長久以來欠缺的那一角,莫名地就填進了。
縱使還找不到具體的稱呼是什麼,目前只是認知到它的存在就已足夠了。
再次在心中確定著,西流士正視仍有點疑惑的雙眼。
「當然,必須要你不介意……」
即使被拒絕也不會就此放棄。
「不,當然不會。只是……」
回望的眼神中湛含深沉的光,專注地探查淡藍的瞳眸。
「不要輕易對狼人立這樣的誓。」
一旦無法堅守的那天到來,受傷的絕不會只有一方。
「我很認真的,不是隨口說說。」
「……。」
相纏的視線從未交錯移開,兩人只是定定地凝視彼此。
最後,確認了對方的意志後,金茶色的那方才稍柔和下來。
「好吧,我瞭解了,只是現在還不要太早下結論。」
「……?」
尚未完全瞭解到面對的是怎樣的命運前,任何抉擇都是徒然。
「我不希望你後悔。」
「不會的──。」
不以為意的開朗回答,略舒解開微蹙的眉頭。
再觀察一陣子籠罩在灰濛中的黑髮友人,雷慕斯才移開視線。
「……那我們可以起來,去吃早餐了吧,我快餓死了……」
抓起攤在地板上的手,看了一下錶。
「現在趕快跑回去沖完澡、換完衣服後,我們大概只有十分鐘可以用餐。」
「那麼晚了嗎!」
「你才知道……,走吧,剩下的事晚上再講。」
「晚上呀,我可能有點事……」
『勞動服務從今天開始!』麥教授午夜時的怒吼似乎還在耳際繚繞。
但想到往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談,就也不怎麼擔心,只要自己的心裡已確定就好了。
「你現在可以跟我說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了嗎?」
「喔,那個呀……」
等雷慕斯穿好衣服,西流士邊思考要怎麼解釋的邊跟著走出去。
「嗯……,首先很可惜的是昨天你睡得太熟,又錯過了難得一見的畫面……」
「什麼意思?」
「這要從上次的對決實習講起了……」
沒多久,隨著兩人腳步聲的遠離,就只剩下被拋下的無聲空間了。
一直要到下個月圓時,才會再有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