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ever~熱
聖誕節剛過不久,只為了參加舞會而留下的學生也陸續回家。假期中的校園洋溢著閒散的假日氣氛,就連灑進室內的陽光,都帶有春陽般的暖洋洋氣息,與白雪遍地的校區形成一種奇特的對比。
享受著曬在身上的陽光,懶懶地翻了翻桌上的書,又轉過頭眺望窗外的景色,詹姆似乎很幸福似的微微一笑。
「夠了,不要再笑成那樣了,大家都知道你很幸福啦!」
終於忍受不住的西流士首先發難,但仍小小聲的,以免驚動平斯夫人。
假期間的圖書館雖然仍開放,卻少有人造訪,尤其是聖誕剛過的現在,除了稀稀落落的幾個落單學生外,靠窗邊的角落,則難得地有四個聚集的訪客。
離期末考還有好一段時間的現在,似乎也不是為了作報告,各人面前桌上堆起的書,也彷彿感染了節日的悠閒,大大欠缺了平常上課用的艱澀厚籍,佔了其中絕大多數內容的,是一堆花花綠綠的靜態圖片。
就連閱讀的人們都只是閒散地翻閱,似乎並沒有很集中注意的樣子,所以才會有一個明顯散漫的分子存在那麼久,到現在才被責難。
「別理我,你去查你的資料,我今天心情很好,不想像小鬼一樣的跟你吵吵鬧鬧──。」
因兩人的交談而從書頁抬起頭的彼得不禁竊笑,不知是由於看到眼鏡男孩傻笑的表情,還是注意到另一方挑起眉明顯不悅的臉色。
「你呀……,居然敢說我是小鬼,等莉莉回學校,我就要告訴她有哪個『小鬼』曾經在二年級時拿她當追蹤術的實驗品。」
鬆弛的傻笑頓時繃緊,緊張的回過視線。
「你要是真敢做出那種事,我就把只有你媽跟我知道的事用散播術讓全校都知道──!」
「什麼!你敢──」
「有什麼不敢!」
看到兩人站起身,橫眉豎目要吵鬧的樣子,原本只是旁觀的雷慕斯趕緊小聲勸告。
「再吵下去,我們就要被平斯夫人趕出去了啦。」
「就是說嘛。」
彼得也幫腔。
「「哼。」」
接到嚴謹的司書遠遠送來的不友善眼光,兩人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回位子上,同時哼了一聲後,別過臉,回到中止的工作上。
不過似乎並不是真的那麼生氣與在意。
在詹姆伸手要拿較遠的一本書時,西流士仍自然的就幫忙遞過去,彷彿剛才的喧鬧從沒發生過一樣。
安靜片刻後,雷慕斯正放下一本剛翻完的圖鑑時,身旁矮小的友人突然小聲搭話、
「看樣子詹姆跟莉莉之間發展得還不錯。」
「想必是吧。」
前半學期都處於尷尬狀態的兩人,前幾天終於在聖誕舞會上和好了,而且似乎也稍稍的有點進展,看到詹姆一反前些日子消沉的快活起來,四周的人也感到慶幸,西流士一定也是,只是,對於那無可救藥的傻樣還是忍無可忍的有意見吧。
尤其是今天要討論的主題與之前的相較之下,顯得輕鬆許多,所有人的情緒也都鬆緩許多,不難理解正在幸福絕頂的黑髮男孩作白日夢的心情。
「……詹姆現在看的是昆蟲圖鑑耶,他是真的有興趣,還是發呆到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瞥了一眼眼鏡友人面前的書頁圖案,彼得露出懷疑的神色。
「發呆是無所謂啦,只是希望他不要在昏頭昏腦的狀況下做了奇怪的選擇……」
「喔,也對,不過要是真發生那種事,我是不會去警告他的。」
「只希望不是蜈蚣或蜘蛛,如果說有需要把他帶著走的一天,我絕對不要把任何一種超過六隻腳的動物放進口袋。」
「好噁心,我也不要──」
似乎是想像到未來可能有的遭遇,兩人作出鬼臉。
「對了,彼得,你現在有任何結論了嗎?」
把話題轉回同樣也還在三心兩意的室友身上。
「嗯……不是很確定耶,我還是不瞭解本質要怎麼判定……」
歪著頭,彼得邊研究書上剛好翻開的圖片,邊嘀咕。
耳聞的其他兩人也同時抬起頭來,離他最近的褐髮男孩探頭張望圖片的內容,映入視界的是一隻黑色有條紋的生物。
「獾?這不錯。」
「動作機靈與體型小是很符合,可是具攻擊性與兇殘……?」
「啊,那就不像了。」
來回比較書上的獾與彼得的形象,雷慕斯發表意見。
「若只就外型的印象,倒是很接近哪,你可以從同類或接近的生物中再去找找看。」
回過神的詹姆也認真地建議。
「兔子也不錯。」
「…………。」
一手搭在桌上,撐起頭的西流士若無其事的附議,無視頓時集中在臉上的白眼。
「西流士……,曾被變成兔子,不代表本質就接近兔子哪,尤其若又是被某個心血來潮,只是突然想實驗施咒對象一旦轉換成人類時,化獸咒語的結果會如何的輕率同學給變成的,就更是不算數了。──再加上,那原本應該是以『物品』為對象的法術!」
跟平常的畏畏縮縮全然不同,彼得低聲卻堅定的抗議,似乎對一年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課堂上意外仍耿耿於懷。
「可是,麥教授也說過變成與本質越近的動物就越容易,從當時我只是隨便試一下而已就成功,就可看出你的本質本來就很接近兔子哪──」
「或許吧,不過重點不在這……,而且,你不是已經決定往犬科的方向了嗎!要是變成兔子,到時要是不小心被你或雷慕斯一口咬住,我不就死定了!」
「啊,說的也是。」
打了一下手,旁邊的褐髮男孩倒先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同時也接到了一個白眼。
同樣也還沒決定的詹姆,很愉快似的咯咯笑著說。
「是說即使要變成小動物,也要跑得夠快且不容易被抓住吧,考慮到這點,兔子的確太弱且目標也太顯著,身旁老是有著一隻蹦蹦跳,而且好像又很好抓的兔寶寶,要一隻狼或狐狸不伸爪子拍牠兩下,好像也說不太過去──對吧?」
最後一句話是跟雷慕斯確認。
看到褐髮友人馬上點頭的樣子,彼得的臉色變得更難看,轉頭回瞪提議的西流士。
「反正!我絕對不變成兔子!」
「真可惜,要不然有著金扣子的藍色外套一定很適合你──」
語畢,一旁聽著的雷慕斯跟詹姆頓時哄堂大笑,直到平斯夫人傳來噓聲才抑制住。
一般應該是會馬上被轟出圖書館的逾舉行為,今天難得的只是被噓而已,或許假日氣氛多少也影響了她一點吧。
明白是出於自己名字的引申,漲紅臉的彼得只有無視三人,氣呼呼地回頭翻閱動物圖鑑,找尋適當的動物。
仍低聲竊笑著,兩個同樣是黑髮的男孩也回去找尋自身的動物。純粹只是奉陪的雷慕斯,則是出於好奇,無所事事地翻閱眼前堆成山的圖鑑,同時也漫不經心地回想至今的所有過程。
籌畫了接近三年的化獸術終於進展至最終階段,身體都因長期使用的魔藥與咒語而逐漸適應即將來臨的變化的現在,就只剩下各人要決定轉化的生物類型了。
一旦決定,終生都再也無法改變,因此雖然乍聽之下是輕而易舉的抉擇,三人卻比當初預想的都更認真考量。
過去在課堂上聽麥教授提到的『本質』,也是相當關鍵的要素,越符合,難度也會大幅縮減,所以彼得才會很在意的東翻西找,想在各種動物與自己之間,找出這個字眼的意義。
就連一向判斷力強又聰穎的詹姆也苦惱不已,倒是西流士一下子就決定了,不過那是因為一次麥教授為了懲罰他上課時又打瞌睡,所以把他當課程的實驗對象,變成據說會跟他本質最像的動物──最終結果是頭博美狗,逗得全班樂不可支,不過西流士堅持是麥教授故意的,並不是他本質像博美狗。不管事實如何,總之,犬科的本質從那次後似乎就確定下來了。
「唉,黑豹跟花豹看起來很帥呢……」
把昆蟲圖鑑丟到一旁,翻開另一本貓科動物的章節,眼鏡男孩若有所思的咕噥,搔著完全不存有舞會時一絲平整的亂髮。
「是沒錯啦,可是學校中有頭豹跑來跑去,無論怎麼想,聽起來都比狼人更駭人。」
「也是……搞不好哪次的奇獸飼育學或黑魔法防禦學,就是找出學校森林中肆虐的黑豹,只要除掉牠,期末考就滿分哪……嗯?這樣想想好像蠻刺激的,也許的確是可以考慮……」
「不要兔子不要兔子……」
彼得開始神經質的絮絮叨叨唸著,似乎想沖走兔化的自己被另外三頭猛獸包圍的惡劣想像。
接下來,四人又靜默的各自翻找資料,單調的時間過了許久、
「好煩──到底要哪種才好呀,我還以為這會是最容易的部分呢──!」
終於受不了的詹姆,誇張地大大伸了一個懶腰,把下顎枕在書頁敞開的山貓圖片上。
「太稀奇的也不適當吧,一來是身上的部位難找,二來是學校森林中怎麼都不可能出現一隻鴕鳥或大象之類的動物……」
最閒的雷慕斯建議。
「其實只要是英國沒有的動物都很可疑哪……,太漂亮的也不行,天空一旦飛過一隻落單的加拿大雁,多數人都只想到把牠打下來而已吧……嗯?西流士,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嗎,怎麼還那麼認真的在看什麼?」
略抬起頭,眼鏡男孩無所事事地詢問仍研究書頁圖片的好友。
「不…只是,即使已經決定犬科好了,但我還在看外型是要什麼樣……狗的種類太多了……有不少很漂亮的,不過……噁,這隻土狼真醜,我死都不要變這個樣子……」
「外型?真好,你已經可以開始想這些了,我根本連是哪方面的都還沒決定……」
接著又意興闌珊地枕回山貓圖片上。
「可是呀,到時都已經要把那個動物的身體一部分放進藥中喝下去了,沒想到關鍵的外型部分卻要我們自己在腦中觀想哪……」
「你也可以不去想呀,就會自動按照你的外型加上動物的特徵而改變,只是,那樣一來就不能保證結果如何了。」
似乎也想歇一下,西流士把原本在看的書推給好奇的雷慕斯,自己則跟詹姆攀談起來。
「那就選再怎麼樣都不會出錯的動物就好了。」
「其實你可以考慮去拔琳恩那隻金絲雀的羽毛,鳥不管變得再怎麼可笑,應該都不會太誇張。」
「我才不要變成鳥呢!要是被打下來怎麼辦!上次符咒學的遠距離石化術不就是用剛好飛過去的鴿子當實驗!」
想到可能成為同學們課餘的練習對象,不禁上抬眼,跟打哈哈的友人抗議。
「何況連魚都有很醜的,你怎麼知道鳥就不會有問題?如果到時變成一隻禿頭的三尾笨鳥不就糟了!」
「如果醜到讓人看了不想打下來,也未嘗不是好事。」
「算了吧。──你覺得貓科如何?」
聽到這提議,西流士微微歪頭想了一下。
「貓呀……可是,你的感覺跟貓不太像……只除了在陽光下傻笑跟打瞌睡的部分。」
「喂。」
瞄見好友正伸手要去抓魔杖的動作,只有趕緊回到正題。
「反正,詹姆,肉食性與掠奪性動物都不太符合你的形象,真要說的話,鳥類跟草食性且動作敏捷的就較符合。」
「山羊如何?」
剛好在翻草食動物圖鑑的彼得幫腔。
「山羊?總覺得也是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打去當晚餐的動物……」
「綿羊呢?」
「……你們是當真還是找碴,而且,這一帶像是會有綿羊出現的地方嗎!」
「啊、」
「也對。」
兩人一前一後的附議。
「而且即使有好了,我也不想變成那種一臉呆樣的動物──」
「耶,那不是剛好很符合現在的你嗎。」
「西流士……,你想找麻煩的話,隨時奉陪!」
看到似乎已正式要抄起魔杖決鬥的詹姆,彼得趕緊為了岔開話題,而跟從剛才就一直靜默不語地看書的褐髮男孩搭話。
「雷慕斯,你在看什麼?」
「啊…沒什麼……」
相對於平淡的答話,雷慕斯雙眼牢牢盯住書頁,異常熱衷的看著上面的圖片。即使從旁都可輕易察覺他眼中熱切的光芒。
原本又想吵架的西流士跟詹姆也把注意力轉過來。
「雷──」
「西流士。」
原本想先開口搭話,卻中途被打斷。
褐髮男孩仍雙眼盯住圖片,有意無意地問疑惑的友人。
「你已經決定好要化身為什麼樣的狗了嗎?」
「……?還沒。」
雖然不瞭解對方的用意,還是老實回答。
這時,還有點依依不捨的雙眼終於離開書本,移到西流士臉上。
「有沒有考慮過這種?」
「這種?」
三人一同把頭湊過去,看他指出的圖片。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人都只是盯著那張圖,沒有人出聲,直到略為嘶啞的聲音緩緩地打破寂靜。
「雷慕斯……你在想什麼?」
懷疑地質問眼中掩不住興奮光芒的狼人好友,西流士臉色難看的瞪視他。另兩人保持靜默。
「沒什麼呀,只是覺得變成的如果是這種狗,一定很──」
「雷慕斯。」
還沒聽完下言就打斷話,黑長髮的男孩脫力似的把手扶在對方的肩膀上,認真地注視熱切的明亮雙眸。
似乎要確定自己的一字一句都能確實送進對方的腦子。
「雷慕斯……,那種狗根本就是一團白色的大毛球!」
邊抗議的同時,另一手則邊指出書上印出的毛茸茸大白狗,黑色的眼眸在一團白毛的臉上微微瞇成半月型,像在微笑似的友善。尖尖的吻部很接近狼或狐狸,相貌堂堂的挺直著軀體。
「可是…牠好美……」
似乎不瞭解為何會遭到反駁,金茶色的雙眼疑惑的眨動,但仍散發出強烈的熱忱。
看到他的反應,西流士只覺得一陣頭昏眼花,不禁順勢將頭靠在扶住的肩口。
「喔,拜託……」
「我看看這上面怎麼寫──」
好奇地抄起書,詹姆開始小聲唸出內容。
「……薩摩耶犬,原產地是蘇俄,約在一百年前才引進英國,但早在數世紀以前,就已被生活在冰冷天氣中的薩摩耶族人所飼養……」
所有人都認真的靜聽內容。
「特徵是立耳捲尾,屬於北方系統的犬種類,在探險南北極時期很活躍……探險的部分很符合你,西流士。接著是,具有強壯優雅的特質……優雅?這就有待商榷了……」
不時發表感想,瞥了仍無力抗議的友人一眼,眼鏡男孩繼續唸下去。
「特徵方面,全身為純白色,不過也有奶油色及餅乾色……什麼是餅乾色呀……燕麥餅還是巧克力餅?……膨鬆直順的上毛下方長滿披毛,可抵擋風寒……這很方便……呃,尾巴則是長而捲曲在背上。然後接下來是個性…相當聰明,可了解人類的表情,活潑開朗且活力十足,但警戒心強,這也蠻像你的。──大致就是如此,很有魅力且漂亮的生物呢。」
下了結論後,把書放回桌上,再推了下眼鏡,詹姆叉起手,跟一旁的彼得靜待當事人發表意見。
「…………。」
沉思一陣子,考慮該怎麼回答後,西流士一抬起頭來,即刻對上仍滿懷期待的茶色眼眸,因出於本能的危機意識,而又動搖了一下。
知道所有人都在等自己的反應,頓時感到一陣唇乾舌躁,最後,還是拚命的擠出話來。
「雷慕斯,你……是基於什麼考量,覺得這種狗好?」
說出口的是最在意的問題核心。
「當然是因為牠很美、又漂亮、而且不會太迷你的關係,基本上我也不認為你適合小型犬。還有,個性方面也因為是北國種,相當刻苦耐勞又堅毅,這也相當符合。」
得到的回答卻意外的實際,不過,西流士相信在那熱切眨著的金色眼眸中,看到了像是愛心般的東西,絕對不只是自己的錯覺。
證據就是坐得離雷慕斯最近的彼得,開始把椅子拉遠離他。而像是數著日子並觀察天色的詹姆,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在計算離月圓還有幾天。
「………真的只是那樣?」
「當然,要不然還會有什麼別的原因。」
似乎只有當事人完全沒察覺自身異常的熱衷與興奮。
「…………。」
雖然很想馬上拒絕,可是一對上直盯自己的熱切眼神,就又開不了口,何況前幾天的舞會過後,與這個褐髮友人間的關係也有了微妙的轉變,更是不願輕舉妄動。
可是,本能卻警告著若此時不作出適當反應,之後可有苦頭吃了,尤其是知道眼前這看來溫和的男孩卻有著意外熱情一面的如今。
然而,在腦中湧出各種考量與思慮,決定要怎麼應對時,西流士完全沒注意到,自己之所以那麼苦惱的主因,純粹是出於不願傷到對方的顧慮。
「你不喜歡嗎?」
一反熱忱的眼神,雷慕斯的語氣流露出些許落寞。
「不,不是那樣的。…………好吧,我會把這毛…不,這種狗列入考慮,不過我不敢保證到時變身,我能完美的觀想出牠的外表,所以可能會有點不一樣喔。」
最後只有妥協。
『至少把那些像棉花糖一樣的捲毛再弄短弄直一點,喔,對,還有、絕對不要白毛──!』
腦中也開始快速回轉,思考起對策。
「真的嗎?太好了!」
同時,雷慕斯則很高興似的歡呼,不過,眼中異樣興奮的光芒仍沒消去。
知道至少先打退一部分危機的西流士,暗自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還是捏了把冷汗。
覺得好像不小心窺見到狼人擇偶的考量方向,彼得茫然地眨著眼,來回環顧兩個友人。
旁觀的詹姆叉起手,臉色有點複雜地靜靜觀察眼前的景象。
原以為西流士會直接拒絕掉。而且,實際上,他也『應該』拒絕掉。
雖然他為人是很快活且開朗,但絕不是會為了不情願的事而委屈自己或將就的個性,不管對象是誰,都一定馬上表明態度與意見,不會屈就,所以有時反而給人一種冷淡的犀利印象。
『也常被誤會哪……』
從剛才一開始的反應來看,他確實是對那個『毛球』頗有意見,依正常判斷,怎麼都不可能屈服於褐髮友人的提議,可是,沒想到最後還是應允了。
當然,詹姆也猜想得到,他腦中想必已開始考慮起五花八門的對策,但光是肯答應就已經很難得了,如果提出的是自己或彼得的話,一定二話不說的就推翻掉吧。
可是,對於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倒是沒有特別擔心,真正在意的──
將視線移到正愉快地跟友人交談的雷慕斯。
金茶色眼眸中的光芒稍退了些,但仍炯炯有神的注視黑髮男孩。
『不管怎麼看,剛才他的眼神都很嚇人……。』
待在那視線正前方的西流士,不知是神經太粗還是不當一回事,就連旁觀的彼得都覺得不對勁的打了個顫想遠離,可是當事人的西流士則一如往常的自然應對。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溫和的褐髮男孩懷有超乎常人的堅毅性格,但還是第一次那麼近且那麼直接的,親眼目睹那一向隱藏住的部分。
像是有火在背底燃燒的視線。
即使對象不是自己,還是可輕易從旁感受到那股熾灼。
一瞬間,眼前彷彿出現了應只存在於月下的獸影。
這時,才體會之前與他獨處時,兩人談話內容的真正涵義。
『在考慮對方的想法前,首要的是如何把這個人完全地留在身邊,到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刻,要如何永遠都能與這個人在一起。』
跟人類完全不同的執著。當時只是隨意的聽過去而已,並沒有多想,現在則親眼證實了其真實性。
說不會不安是騙人的,雖然不在意朋友之一是狼人,可是仍無法不去掛心他所選擇的人類,尤其是偶然瞥見其執著是什麼樣的程度以後。
只是,即使是無意中的疏忽也好,從沒想過原本那麼謹慎的褐髮友人,居然會表露出一直藏伏住的感情。
還有,就算之前就認為西流士堅強的足以應付,可是應該是不知情的他卻會那麼自然、或著該說是反常的妥協於雷慕斯的提議,怎麼想都不太對勁。
觀察已回到往常的開朗,與兩人笑談的好友,詹姆暗自嘆了一口氣。
『一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或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得意忘形,可是到底是很清楚這陣子自己確實是為了心上人而神魂顛倒,不自覺地忽略了身旁的許多細節。
現在發覺也太遲了。
回過神來時,他們兩個之間的空氣已跟原先認知的大有不同了。
只是非常些微的變化,可是身為終日相處的室友與朋友,仍感覺得出來,雖然不知彼得是否也有同樣的感受,至少,從剛才的對話與反應,就能很明確的體會。
並不是想阻止他們,然而,也不願輕易插手。
那不是自己的權利。
目前在還能允許的範圍內,先只有旁觀。
不管哪個,都是無可替代的好友。無論相識或相戀,都希望他們能幸福──這是唯一可確定的事。
當然,暗自祝福友人們的同時,也沒忘了自己。
腦中鮮明地浮現紅髮女孩的面容。
揚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詹姆起身加入因決定不下彼得要化身的動物,而仍喧鬧不已的友人之中。